徐美君出了校門,郊區公路上已經一片暮色蒼茫。但她意外地發現,在校門附近的公共汽車站頭上,還站著五六個女孩子,仔細一看,都是她班級里的學生。按說學生們早就該乘車走了,不知道這幾個調皮鬼還遲遲地留在站頭上干什么。
學生們全都緊緊地擠成一堆,圍著一個叫烏莉莉的同學嘻嘻哈哈地開著玩笑。烏莉莉看上去有點心神不定,一直朝市區的方向張望著,一邊忙著向同學們解釋著什么。但她每說一句話,反而會更加引起同學們的大聲笑鬧。她們那股興高采烈的歡快勁,不禁使徐美君也受到了感染,臉帶笑意地朝她們快步走去。
“咦,你們不是早就出校門了,為什么到現在還沒上車?有什么值得高興的事?也許又是在議論畢業分配的問題吧?”徐美君笑著說。
學生們在那里開玩笑開得太忘情了,沒有留意到斑主任徐老師已經來到她們跟前。徐美君的突然出現使她們嚇了一大跳,霎那間,一個個都閉上了嘴。
徐美君很清楚,再過兩個月,這些學生都將畢業離校了。她們如今正處于七年前自己經歷過的那個人生階段。她對自己當時的心情還記憶猶新,因而自認為很了解這些畢業班學生的思想情況。她知道她們如今關心的最大問題,就是畢業后被分配到什么樣的幼兒園去——市級的,區級的,還是民辦的。烏莉莉是一個三好學生,模樣也長得特別出眾,還未畢業就已經被市內一個條件最好的先進幼兒園選中,點名要她,同學們都十分羨慕。徐美君以為同學們和烏莉莉笑鬧著的不外乎是這件事。
但其中一個特別愛多嘴的女孩子卻吞吞吐吐地說了半句話:
“徐老師,我們現在談的可不是畢業分配的問題;我們談的是……”
同學們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只是不敢像剛才那樣縱聲大笑。她們盡朝烏莉莉緊緊瞅著,想說什么卻又不敢說出嘴來。
“烏莉莉有什么秘密?能對我公開嗎?”徐美君也笑著把目光投向了烏莉莉。
烏莉莉似乎有點發慌了,靦腆不安地抬起頭來說:
“徐老師,你可別聽她們瞎胡說!因為今天我在高低杠上扭傷了腳,有人說好了六點鐘開車來接我,我才在這兒等著。誰知她們聽說了這回事,都非要留下來不行,還一直圍著我問長問短地瞎胡鬧!實際上并沒什么可以大驚小怪的。我哥哥的一個同事有輛摩托車,哥哥怕我拐著腿擠公共汽車不方便,這才叫他的同事開車來接一接我……”
烏莉莉說著,還抬起腳來讓徐美君看了一下。她的左腳踝上的確裹著繃帶。
徐美君意識到同學們對烏莉莉開的是一個什么性質的玩笑了。這可是學校的紀律所不容許開的玩笑啊。但這些畢業班學生偏偏最喜歡開這類玩笑。她們只要發現哪一個同學偶爾和一個男青年在一起(大都是在校外的),就會把它當作一個天大的新聞,興趣勃勃地在學校里到處傳揚。有時候,她們還會把這類玩笑開到年輕教師的頭上來,她自己也曾遇到過一次。不久前,電臺少兒節目組的一位年輕編輯到學校里來找她,請她寫一篇創作兒童歌曲的體會,她不得不留他在會客室里多坐了—會。于是,她班級里的學生就很快擁到走廊上來看“西洋鏡”了,還在那里不住地吃吃瘋笑。
現在,徐美君見學生們又在胡開這類無聊的玩笑,便立即收斂起笑容,神色嚴肅地對同學們婉言責備了幾句。她不再多說什么了,默默地等待著公共汽車。
哪想到,公共汽車還未開來,卻從市區方向的馬路遠處迅速傳來了一陣輕快的馬達聲。轉眼之間,一輛閃閃發亮的摩托車便風馳電掣般來到了她們的面前。駕車的是一個年輕的解放軍軍官。他一跟就看出了人堆中翹首以待的烏莉莉,立即讓車于兜了一個小圈,穩穩當當地停到了她的腳邊。
看來,這位解放軍軍官發現烏莉莉身邊圍站著這么多的年輕姑娘,顯然也有點局促不安。他什么話也沒說,沒向烏莉莉打一個招呼,就從她手里接過一只挎包,手忙腳亂地掛上丁車架。在這同時,已經羞得一直都不敢拍起頭來的烏莉莉,連忙默不出聲地跨上了車子的后座。她雖微拐著腿,但從那十分熟練的姿態中可以看出,她決不是第一次坐這輛車的車座了。
徐美君在一邊冷眼觀察著,心里自然而然地得出了一個結論:烏莉莉和這個年輕軍官的關系顯然已不同于一般,雙方的行動配合得多么默契。如此看來,同學們倒也不是在跟烏莉莉瞎開沒根據的玩笑,好像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呢。這不免使她相當的吃驚了。
但是,徐美君哪能意料得到,眼看著那解放軍軍官快要發動摩托車了,不知為什么又悄悄回轉頭來朝她緊緊地打量了一下。這一打量,便使徐美君驚駭萬分地看出,正在那兒使勁辨認著自己的,不就是七年來從未見過一面的老同學鄭立真嗎?啊,這的的確確就是他呀,你看他已經咧開大嘴驚喜萬分地朝她迎上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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