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相府的千金,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刁蠻無理。
而他,是她從市井中撿回來的,無父無母,流落街頭,饑不擇食,飽受欺辱,那時他才8歲,而她7歲。
從此,他便成了她的貼身侍衛(wèi),她從此有了捉弄和出氣的對象。
可他從不生氣,遍體鱗傷,只為搏她一笑,他心甘情愿甜如蜜糖。笑靨如花,就似罌粟,欲罷不能。他跟著最好的師傅學(xué)武,騎馬,讀書,學(xué)醫(yī),勤奮刻苦,不分晝夜,只為有朝一日,能夠配得上她,永遠(yuǎn)守護她身邊,陪伴她左右,照顧她一世。
每日,他去城郊的竹林舞劍,而她,總是騎著馬兒偷跑出來,都會帶給他滿心的驚喜,有時是一壺酒一疊糕點,喝酒談心,酒醉心醉;有時,是一束花朵,一壺清茶,霓裳羽衣,花美茶香人更醉。
他知道,她是善良可愛的,只是任性,只是討厭奉承諂媚。這樣的她,才那么真實可愛。
日子如流水,她出落得傾國傾城,他練就一身武藝,學(xué)得滿腹文采。
他偷偷考取了功名,文武狀元,鑼鼓喧天,滿城皆知。
他終于向老爺稟明了深藏多年的心,換來的卻是冷眼嘲弄。他不配,就算他是當(dāng)今狀元,可是出身微寒,縱然滿腹才華又有何用,怎能配得上她?她是相府千金,是要獻給皇上的人,只有當(dāng)今天子,才配的上她的傾國傾城。
他絕望,縱馬出城,在那屬于他倆的竹林,醉酒,舞了一夜的劍,傷心欲絕。而她知曉,追出城外,說要與他浪跡天涯。他笑,功名利祿榮華富貴比不上她的傾心一笑,拉她上馬,揚鞭策馬,從此天涯相隨。
他們走過了一個又一個大城小鎮(zhèn),看遍了一座又一座山川河流,依舊是朝夕相伴,卻是無盡的纏綿。
他們來到一座佛寺,深山隱蔽,超然世外。大雄寶殿,佛光普照,三柱檀香,佛祖腳下,許下了生生世世的承諾。
只可惜,命運弄人,她的父親一怒之下,鋪天蓋地,搜尋抓捕,他們四處奔逃,還是逃不過天羅地網(wǎng)的追捕,最終,雙雙押回京城。
她還是相府的千金,而他不再是她的侍衛(wèi),更不是文武狀元郎,只是一個失魂落魄的酒鬼。
她成為了皇上的人,而他請命出征,一戰(zhàn)外敵。
沙場萬里,硝煙彌漫,狼煙滾滾,血流成河,馬革裹尸。
他的軍隊中了埋伏,全軍覆沒,他身中百刀,萬箭穿心。
她在宮闕樓宇中,度日如年,苦苦等候,他凱旋而歸。而等來的卻是一頂戰(zhàn)盔,血跡斑駁,一身血衣,千穿百孔。
她心如死灰,一柄匕首,血染羅紗,生死相隨。
一碗孟婆湯下肚,恩怨情仇皆化塵土,奈何愛恨刻骨銘心,撥動心弦難自已。
佛祖腳下,三柱檀香,生生世世。他和她,注定要糾纏永世。
她出生在一個平民之家,市井小巷,平淡清苦,她卻冰雪聰明,美若天仙。
而他父母商場得意,家財萬貫,衣食無憂。小時候,請了算命先生為他摸骨,說他生來殺孽太重,天煞孤星,不得善終,此生要做萬千善事,遠(yuǎn)離家鄉(xiāng),方可消災(zāi)免禍。
前世安排好的,怎樣也躲避不了。
偏偏,他和她在同一座城市,同一所學(xué)校,同一個班級,共用一個書桌。
他就像前世一樣,第一眼,便愛上了這個潔白如雪的女孩。
他呵護她左右,形影不離。她為他補習(xí),溫柔如水。
怪只能怪她生得太美麗,被禽獸不如的主任盯上。那一天,她在主任的辦公室里久久不回,他急了,沖去看到了滿室的狼藉,主任肥碩的身子追逐著她逃竄的身影,撕裂的衣衫,還有眸子里的淚水和絕望。
他從來沒有像這樣發(fā)過怒,像一頭豹子,把主任打得血流不止,鼻青臉腫。
他牽她的手,她好不猶豫地把手放進他的掌中。奔逃。主任帶了校警開車追逐。
他將他的衣服脫下,罩在她纖弱的小身子上,卻沒有注意身后的那輛吉普車。
她看見了,她沒有猶豫,就像千萬年前,把手放進他掌中,隨他狼藉天涯的那一刻,她推開了他。車身將她撞得飛了起來。她穿著他潔白的襯衣,在空中飄飛起來,像一只白色的蝴蝶,墜落地上,鮮紅的血漬浸染了雪白。
主任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撤了職位。她活了過來,卻成了癡傻,不笑不哭。他退了學(xué),父母終于聽那道士所言,將他送到加國留學(xué),遠(yuǎn)隔萬里。
這十年,沒有母親的愛護,父親的教導(dǎo),他如一匹脫韁的野馬,放蕩不羈,混跡夜店,酗酒嗑藥,生活糜爛不堪。
她的父親因為工廠事故,離開人世,母親在趕去醫(yī)院的途中,被飆車的富少撞得終身殘疾。
事情終于觸動了媒體,籌得千萬捐款,送她去加國治療癡傻。
他和她相遇了。那個晴天,漫山楓紅的季節(jié)。
他因為飆車側(cè)翻,右腿骨折,被送進醫(yī)院療養(yǎng)。
療養(yǎng)院后山有一片楓林,正是漫山楓紅的季節(jié),是個晴日。
像往常一樣,她被停在山坡的露臺,面朝漫山的楓紅,不顰不笑,目光呆滯,長發(fā)紛飛,一坐便是一個上午。
這一天,他有些悶,私自撥著輪椅,林中散步抽煙,不知不覺,來到她的面前。
不近不遠(yuǎn),恰好看清,她的面容,似曾相識,楓紅映襯,美若驚鴻。
他問她好,她不語,站在她的面前,她視而不見,撫她的臉頰,她紋絲未動,凝視她的眼眸,是藍(lán)天紅楓。
他便陪她,從日出日落,到繁星當(dāng)空,他給她講他的故事,從年少頑皮到年輕氣盛,他對她說心里話,孤獨彷徨到看淡人情。她是藍(lán)天白云,始終不會有回應(yīng)。
他的身邊,多了一個坐輪椅的女子,不言不笑,恍若畫卷。
他帶她四處游歷,山川河流,大城小巷。一走,就是二十五年。他喂她吃飯喝水,他為她整理妝容,他對她說心事情話,她依舊是一座玉石雕像,始終不會有回應(yīng)。
那一年,他已經(jīng)五十歲,白發(fā)斑駁,而她放佛被時間停留住了,青春的容顏仍在。人們以為,她是他的女兒。他總是笑而不答,愛戀地看著她。他穿上此生最莊重的禮服,為她披上最潔白的婚紗,推著輪椅,和她在神父面前許下一生一世的承諾。
他為她購置了一所海邊的房屋,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每日,推著她在沙灘邊散步,看日出日落,每夜,他擁她入眠,看月夜繁星。
時光荏苒,一眨眼就是一年,一不留心就是一輩子。
終究還是他先她而去了。那一天的傍晚,晚霞染紅了半個碧海,他躺在她的懷里,看著她半個世界凝固的容顏,看著她眼里的笑意,沉沉睡去。
她沒有醒來,還是看著遠(yuǎn)方,海天一色的地方,便是歸處。
那天的日出,來得格外早,圓日如火,漾映在海面上。
一對戀人漫步過來,那個一身白衣的女孩子歡叫起來:“看啊,那里怎么有一個輪椅。”
輪椅顯然被海水浸泡了很久,又被沖回到沙灘上,卻沒有散架。
“乖,別鬧了,去那邊的小木屋喝點水吧。”男孩子將女孩擁進懷里,寵愛地吻她。
沙灘上留下了一排腳印,大大小小,胖胖瘦瘦,牽牽絆絆,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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