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1-4 車過盧浦大橋（4）

　　我不同意銷毀同批號產品，鄭宏倫說，這樣會給公司造成損失。

　　蘇泰達說，不銷毀產品損失更大。我們都知道，生命春口服液絕不會有什么問題。但現在有人告了，法院立了案。翁葳重寫了聳人聽聞的報道，要消除影響，讓顧客放心，只有銷毀產品。讓廣大群眾明白，世界上還存在的生命春口服液是完全沒有問題的。這樣的效果，是拿錢買不到的。蘇泰達是有主意的人，而且他的主意總是對的，鄭宏倫從小學起形成的印象，使他信賴這個老同學。就按你的意思辦，鄭宏倫說。老鄭，說句話你不要不開心。太一公司我當家，當然由我最后決策。他沒說我絕對控股，當然是大股東說了算。蘇泰達繼續說，你是聘來的經理人，執行就行了。你的職責就是提高團隊的執行能力，帶領團隊去嚴格執行。這樣的話，蘇泰達不好多說，到底是小學要好的同學，總是點到為止。

　　蘇泰達接著說，我們要銷毀同批號產品，這與法院審理無關。不是悄悄地銷毀，而是大張旗鼓地銷毀。

　　本來蘇泰達想同法院的人見面，但對產品的信心告訴他，他不必按潛規則做這樣低三下四的事。所以剛才鄭宏倫、杜志銘匯報工作討論處理辦法時，他始終沒有提及。現在他倒想起這事，就問鄭宏倫。我聯系過了，托朋友去說，庭長譚法官和院長都講沒空。蘇泰達說，沒空也好，我正不想找他們。我們要做的是抓緊事實的落實。志銘，你和顧問律師聯系，讓他查明那個死者的死因。有了符合實際的死因，我們才好說話。

　　過了幾天，同一批號已在江蘇下架并運回上海。此事很重要，蘇泰達派鄭宏倫去辦。鄭宏倫沒有叫司機開他平時坐的車，他跟著載運產品的卡車去。

　　老鄭，辛苦了。蘇泰達握著灰頭土臉的鄭宏倫的手說。鄭宏倫為公司的事愿意盡職去做，這樣重要的事，他只能挺身而出。這次出差，不影響他同小鳳的幽會，他心中自然沒什么意見，真是高興領命而去，欣然復命而歸。

　　銷毀同批號產品的地點選在郊區，這是工商局銷毀侵權碟片的地方。那是一個開闊的曠地，像是一個廢棄的足球場，雜草叢生。杜志銘請來了幾家媒體。向蘇泰達匯報時，蘇泰達說，一定要多請幾家電視臺，包括江浙的電視臺，市臺也要。杜志銘臉有難色。有什么困難你就說。請這么多人，預算不夠。你放心，我和財務部去說，你去辦就是了。

　　產品就堆在曠地的中央，業務部門只來了工商局，其他沒有請到，也可能是杜志銘下的力氣不夠，顯然這就埋下了禍根。蘇泰達認為只要電視上報道了，就達到了消除顧客心中疑慮的目的，也許他太書生氣了，誰知道呢。

　　公司高層由鄭宏倫出面，他喜歡熱鬧，正好來這個熱鬧的地方出一下風頭，能在電視里出現，他是求之不得的。

　　他站在一個臨時搭起的高臺上，宣布太一公司生命春口服液某某批號產品銷毀儀式現在開始。夠一本正經的，銷毀不過是破碎，還有什么儀式。鄭宏倫成了這個儀式的主持人，讓他興奮了幾天。拿錘子砸，太費事，又不是冰箱，給人印象也不深，借來了壓路機。鄭宏倫話音一落，壓路機徐徐開動。那些口服液就平鋪在地上，有三四米見方。壓路機的大輪子壓上去了，傳來了安瓿玻璃破碎的脆響。人們稀稀拉拉地拍起巴掌，十來家電視臺記者拍下了這個場面，明天就可以播出。鄭宏倫當晚給小鳳打了電話，你明天晚上看本地新聞，有我主持的同批號產品銷毀儀式。死相，還什么儀式呀，不過是幾個瓶子粉粉碎罷了。沒有誰比小鳳更得意了，自從和鄭宏倫好，她分明感到在上海找到了靠山，這樣有地位的人，她隨叫隨到，將來還有房子車子，這可比在洗浴中心服侍人強多了。達令啊，我跟定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