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

　　雜耍

　　陳建偉

　　看完《新聞聯播》，欣亮上了趟廁所?；氐睫k公室時，欣亮無意間看到了崔達送給他的“鐵觀音”茶葉。那是“推拖拉機”（一種紙牌玩法）崔達贏錢后送給他的“慰問品”。

　　一想起崔達，欣亮就覺得好笑。父母給了他80后的智商，卻沒有給他80后的身高和情商。比著何藝還要瘦小的他，卻意外地娶了個明顯高于自己的“白富美”老婆，當然這個“白富美”是白癡、富態、臭美這三個詞組的中文首字縮寫。有了這樣的老婆，崔達不患“妻管嚴”才怪呢。

　　就是這樣一個“尚未長熟”的小哥們兒，卻像交了狗屎運一樣地一直往上“竄”升。幾年功夫，他已從鄉下“竄入”縣城，又由縣城“竄入”省城，現在又“竄”成了北京的?？汀?/p>

　　無論從長相、身高、年齡、工齡、能力、業績等哪個角度來衡量，崔達都屬于“小字輩”。現在他卻高居集團“老三”，當然這是為了有別于“小三”的稱謂。

　　一個人能混跡高管，自然有自己的本事和能耐。除卻盤根錯節的關系不說，崔達自有自己得以上升的理由。鼻梁上的一副小眼鏡使他看上去比同齡人多少有點老成，時常陰陰地訕笑，使人感覺到他的城府很深。

　　崔達的成功秘訣是：從不和老板頂牛。接受老板教訓時他總是誠惶誠恐、洗耳恭聽，讓老板覺得批評如此謙恭的他會不會下手太重。當他與老板分開后，他就會習慣性地攤開雙手，長長地出上一口氣。然后提一提自己的腰帶，抖擻精神，繼續我行我素。會不會下手太重？老板的擔心是多余的。老板做夢也想不到“下手重”的恰恰是這個外表謙恭的崔達。

　　下重手時，崔達可以不念長幼情。在長輩面前直呼其名，目無尊長卻從不臉紅。對下屬嗷嗷亂叫，處處顯示出當“官”的威風。冒犯自己利益或者他感覺著好像或者即將會冒犯自己利益時，他會條件反射般給予反方和假想敵以猛烈回擊和打壓。公然跳出，毫不掩飾，無論長幼；不念舊恩，不避前嫌，不計后果。

　　笑著“殺人”是崔達的另一絕活。他會這邊摟著嫂子調情、那邊叫著親哥哥煽情，既當**又立牌坊?！斑@小子是賴嘟蛤蟆追青蛙——穿的不花玩的花！”何藝曾這樣評價比自己晚來世上20年的同類。

　　欣亮和崔達共過幾回事。有公事，也有私事。

　　一次，欣亮奉老板指示前去接管崔達分管的一家公司，這家公司有兩個分支機構，一個經營每況愈下成了雞肋，一個經營正在走向上坡路。

　　與崔達電話約好后，欣亮帶著財會審計人員和綜合辦公室人員一干人等冒雨驅車前往該公司接管。欣亮們等了一個半小時不見崔達人影。再催再等，一個小時又過去了，仍不見崔達的人影。年齡、資歷、職務都在崔達之上的欣亮發火了！“告訴你們崔總，今天必須完成交接。他一直不來我們就一直等，交接大事怎能等同兒戲。這簡直是小孩子在干家家！”

　　崔達終于被“催”來了。他很快就把那個“雞肋”當成包袱一樣“甩”給欣亮，卻以種種理由遲遲不愿交接另一分支機構。這次欣亮沒有讓步，崔達只好極不情愿地交了賬。

　　此事使欣亮第一次領教了崔達的無知無畏、蠻橫無理，也使崔達暗暗恨上了欣亮。

　　事有湊巧。一年后，崔達的又一家公司再次面臨交接，接管的仍是欣亮。擬交接公司也是兩塊業務，不同的是這次不是“一鍋端”，而是只接管其中一項業務。

　　臨交接這天，出現了驚人的相似一幕：仍然下著雨，仍然是崔達爽約，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是崔達主動約的欣亮。崔達事先布置了一個全員會議，待欣亮進入會場落座，卻突然被告知崔達因為另一個會議而不能出席這個會議。這讓欣亮一人唱了“獨角戲”，被灌了一腦子怨女怨男的諸多問題投訴。這次欣亮大度地包容了崔達。但他卻不知崔達的奸計還在后頭。

　　一個月后，崔達開始在公司內部**群里發號施令：每個人都要完成幾單業務，完不成下浮20%工資。不久，**群里出現了每個工作人員的業務訂單任務，月訂單大都徘徊在3到5單。30秒后，崔達在群里直呼欣亮的名字，讓公布欣亮的訂單任務。很快公司一“馬屁精”就在群里宣布：欣亮月訂單18單任務。

　　欣亮看到這一消息，知道是崔達的奸計，并沒有過于生氣。但對于狂妄的崔達，欣亮還是進行了反擊，一是在群里發布：大家都是成年人，要懂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做人要矜持，做事要經大腦。不要像小孩子一樣玩一些過家家的游戲。二是打電話給“馬屁精”，明確告訴他，凡是涉及本人的任何消息不經本人同意不得在群里發布。

　　平靜了一陣子。崔達等沒人再敢明著纏欣亮的事。但暗流仍在涌動。終于有一天，老板告訴欣亮不要再管崔達分管公司的那塊業務。

　　20分鐘后，崔達興奮地通過電話給欣亮通報了這一消息。原本就不愿趟此渾水的欣亮，這下總算撇清了……

　　看著崔達送的茶葉，欣亮想到了耍猴。崔達既是耍猴的，又更像被耍的猴。心智不成熟的崔達就像是馬戲團里蹩腳的玩雜耍的。耍來耍去，亦步亦趨，逞能逞強，掩耳盜鈴，破綻百出，但畢竟能給人們帶來笑聲。

　　欣亮想：崔達的舉止必將成為笑料的同時，也會令人深思，給人帶來些許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