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生從靈芝家遇冷回來,坐立不寧了一會,慢慢地也就想出了辦法。他進了自己房間,找出紙筆“刷刷”地寫了一張字條揣在懷里,又出去廳里悄悄喚妹妹槿花進房。
妹妹不明白三哥為何這般神神秘秘,忙嚷:“做啥做啥?你還有什么秘密對我說么?”槿生面色緋紅,含笑說道:“槿花妹子,幫哥一個忙好么?”
槿花眉一挑,沒好氣說:“唷,上了大學就跟我客氣起來了?”槿生對她使個風眼,掏出衣袋里的紙條含羞道:“槿花,去趟圣基伯伯家里,把這個紙條交給你靈芝姐,好么。”
槿花聰明,當然一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怔了一下,睜大眼愕愕說道:“吃齋,三哥,你這是怎么了?莫非你上了大學還要回到這赤山寨的田坑里來挖老婆啊?”
槿生嗔瞪妹妹一眼道:“讓你去你就去罷,哪來這么多廢話!”槿花沉吟片刻,嘆氣道:“吃齋,三哥你莫讓我做這種差事罷。爹娘知道我替你和靈芝姐拉攏,不要打斷我的腿嗎?”
槿生急了,忙說:“爹娘哪里就知道了?就知道了,我也自有辦法承當,橫豎不會讓你得著不是的。”說著便軟語央求起來:“好妹子,快去吧,靈芝這會一定在房間里歪著呢。你不必去理會伯伯伯娘,直接進去她房里便是了。”
槿花想想,還是覺得不妥,臉一板搖頭說:“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吧。”槿生忙道:“傻瓜,我要能去,還求你嗎?”見槿花不肯幫忙,槿生便打開自己的旅行包,從里面搜出他給妹妹帶來的小禮物——一枚銀戒指,遞給槿花,笑道:“槿花妹子,看哥給你買什么了?這是真銀子做的,漂亮不漂亮?”槿花接過戒指,拿在手里把玩著,心里就躊躇起來。
槿生瞅瞅槿花,見她拿著戒指愛不釋手的樣子,以為女孩子就是好收買,一點小禮物就讓她動心了。誰知槿花的心里,正在為難之極呢。
槿花從廣華每每露出來的話里,知道廣林有了喜歡靈芝的意思,她心里雖然著急著惱,卻又沒有辦法阻止。她也曉得以前三哥和靈芝是有點那個意思的,可三哥考上了大學,不用說他們之間就沒什么事了,誰承想如今三哥心里還有靈芝呢,這倒讓她心里不禁為之一動。
槿花定定立在槿生房里,低頭默默想著自己的心事。現在三哥讓自己替他跑腿,站在對自家哥哥的私心上,她是萬不能去的。三哥好容易費了千辛萬苦才鯉魚翻身跳了龍門,如果還要回來這赤山寨里娶個農民做老婆,這虧不吃得窩囊嗎?
槿花是槿生的親妹妹,向來和這個三哥最親厚的,她自然不愿意三哥吃這等大虧的。但是,站在對自己的私心上,她就很樂意去跑這趟差呢。只要三哥和靈芝姐好上了,廣林不就落單了?不就空了出來?自己和他之間不就有了指望?況且上次聽到爹娘談話,曉得自家爹娘已經有了這個意思,那還不容易辦成真么!
躊躇了一會,槿花最終還是愛自己的心戰勝了愛三哥的心。趁著槿生央求她的機會,鼓著臉半推半就接過槿生的紙條出門去了。
槿花去到圣基家里就不像槿生那么費勁,她跨進門,只對圣基夫婦笑笑,口中就直叫靈芝姐。靈芝在房里下意識答應一聲,槿花就進房去了。兩個妹子在房里嘰嘰咕咕一陣,槿花就遞上槿生的字條。
靈芝接過紙條,臉上火熱火燙,連耷拉著的眼皮都不敢抬起呢。好在這里也沒有外人,槿花自小就和她好得親姐妹一般,這會又是信使,自然不用避她的,便訕著臉打開一看,見上面只有一句話:“你無論如何得和我見上一面,否則我死不瞑目!”
槿花替她三哥跑腿回家,槿生接著妹妹迫不及待探問消息。在槿花來說,這就像有生以來頭一回做了賊,既為偷到財物高興,又為著虧心忐忑。她也不愿正眼對視三哥,只說聲信送到了就往自己房里去。
槿生還要跟進妹妹房里去問話,槿花卻立在門口板起臉,似乎生了大氣,說道:“郵電局也只管信送到了便罷,你哪里有那么多話要問郵遞員?”說罷摔門進房去,不再理會槿生。
槿生倒納悶,這個妹妹和自己最要好的,怎么出門半年她就變了一個人,脾氣大得很啦。不過他的心這時全在靈芝身上,沒功夫去和槿花理論,也就由她去了。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廣林自從接槿生回家,在山里和他說了那一番話,心里便充滿了躍躍欲試的昂揚豪情,不過呢,他心里也不是完全沒有顧慮的。
在他想來,真不是自己存心要和槿生爭搶靈芝的,而是槿生和靈芝實在是已經不合適了。槿生和靈芝,固然是兩情相悅,兩小無猜,可是,這又如何?這世上的事情,還要天隨人愿才好,若要造化弄人,任是兩人好到穿一件褲子都沒用啊!
廣林心下尋思,以如今的情形,靈芝妹子只有和我喻廣林才是天作之合呢!這可是造化成全我們,奪去我爹爹性命的那個響雷,不正是撮合我和靈芝的媒婆嗎?
但是,廣林曉得,槿生可不這般看的,誰承想槿生上了大學,心卻還沒有變呢。廣林的心里,一面對槿生的人品更加敬重,一面又挺擔心這要槿生和靈芝真弄成一對,萬一往后齊大非偶,可不就把自己和他們兩人都害慘了嗎!
廣林的性格,向來是是非內斷于心的。一番仔細思量后,他就認定了自己追求靈芝并沒有錯。最起碼,他要站出來,給靈芝一個選擇的機會。人在造化面前,不能狂妄,但是也沒有必要過份謙讓。
主意打定,廣林就積極行動起來。但是他并沒有冒冒失失去找靈芝如此這般表白一番,甚至他見都沒去見靈芝呢。他清楚自己和槿生這一場龜兔賽跑的游戲,只有出奇招才能有勝算,這是需要謀定而后動的,不能走常規的路套。
但是,事情從哪里入手呢?廣林一時也找不到合當的辦法,他為此很神傷。好些天,他的腦子都被靈芝占居著,峰回路轉地想來想去,慢慢地就發現了靈芝的軟肋。
靈芝也快滿二十歲了,這是山寨姑娘還能待字閨中的臨界年齡,實際上赤山寨是沒有二十歲還沒說親的姑娘。靈芝拖到這么大,那是為了等槿生的緣故,現在既然不想高攀槿生了,她就得趕緊定親。山里妹子的青春本來就是曇花一現的,經不起蹉跎。就算靈芝自己不著急,她爹娘的心思,是不問可知的。
有了這樣的思路,廣林心下暗喜,一種穩操勝券的豪氣像二月春筍,沖擊他青春勃勃的心靈封凍破土而出了。舉目望去,眼下各方面堪與靈芝匹配的俚崽,還真是難覓呢。況且有了槿生的模本在前,恐怕找個一般的人才,郭家三口都會叫屈。如果這個時候自己挺身而出,也算是還了靈芝一個公道。即便靈芝自己勉強,圣基夫婦也會當機立斷抓住這個機會的。
那天晚上,吃過晚飯,廣林便找個借口把弟妹都支出門去玩去了,自己和娘坐在廳里拉著家常,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閑話。哄得娘高興了,他突然話鋒一轉,厚著臉皮對娘說出自己的心事,說是看上靈芝妹子,讓娘張羅個人替自己向郭家提親。
五娘自從遭了夫喪,心里的苦楚像打不盡的井水,她一直是精神恍惚的,思維也七癲八倒,當然顧不到兒子的婚事。聽了廣林的話,她神色一怔,這年盡歲畢的,況且遭了喪事的人家,廣林又是長子,是頭一個要守血喪的,怎么能說親呢?意思要廣林再等等,等脫了孝起了服再說。
廣林思量,現在槿生回家了,圣基伯伯不用說是提心吊膽的,生怕靈芝沾粘上他,心里正巴不得靈芝馬上就落根落葉才好呢。這對自己正是絕好的機會,萬不可錯過。
許多玄機也難開口對娘曉喻,廣林就專挑娘愛聽的話細細地稟明。他笑道:“這定親又不是娶親,也不動鼓樂,也不用燈彩,有孝怕什么?正好可以拿著這個借口,諸事簡便一些呢。況且這年節當下,家里各色年貨也置辦了些,挪出點來,將就把事辦了,一舉兩得,可就省下不少呢。多劃算的事,你就不打算盤嗎?”
不出廣林所料,五娘一聽可以省錢,心下就活動開來,轉念一想,廣林也二十多了,不是讀書耽擱下來,山寨里這么大的崽俚都定了親的。現在給他定門親,也是正事。況且他爹沒了以后,家里凡事都是這崽俚頂著,也真是難為他了,還去左他的意嗎?五娘想著,就滾下淚來。
廣林見娘默許了自己的事,心下高興,就把心里早已籌畫好的想法,條條理理說出來,讓娘依照去辦。
五娘惦量惦量,覺得不踏實,狐疑問道:“你說得這樣飄輕,圣基二老就肯答應嗎?他們靈芝長得仙女似的,寶貝得不得了呢!能這般急匆匆許了你嗎?”廣林笑道:“什么叫急匆匆?我又不是他鄉外府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村居鄰里,要費什么考量嗎?娘你就放心吧,不是我夸口,別看我們家底子薄,你的兒子無論看上這赤山寨哪個妹子,你去提親保管不給駁回呢。”
五娘被廣林這么一奉承,心中轉樂,笑道:“喲,倒不承想你有這么大面子。行,我過些天就央你晴娥伯娘替你走趟腳,看你有沒有緣份成全她吃你一個豬頭?”
廣林聽了娘的話,心里泄氣,急道:“娘啊,你怎么稀里糊涂的?你成天在他們兩家往來,就不知道靈芝槿生和氣要好?這是如今槿生考上大學,靈芝妹子才有我們的事。你央晴娥伯娘去說媒,兩家都犯忌,不明白嗎?”
五娘聽了這話,方才有點省悟過來,原來是這樣啊?是呢,怪不得以前晴娥和梅英那樣要好,自從槿生考上大學,兩家就不大往來了呢。
母子倆又合計了一兩天,如此這般,凡百事情都盤算得妥妥當當,才另托了人選正式登門向郭家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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