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4車過盧浦大橋

　　4車過盧浦大橋

　　車子上了盧浦大橋，眼前一下子開闊起來，蘇泰達就喜歡這種開闊的感覺，天高起來，就像進入了一個無比闊大的空間，那天空就是頂棚。他去過日壇附近的世貿天街，那里夜晚時燈光在頭頂不斷向前移去，簡直是飛出天外，可是那個頂棚比起眼前黃浦江上的頂棚，真是兩個世界。這個頂棚上淡淡的云彩飄過，完全是天然的，不會有人工斧鑿的痕跡。蘇泰達愛這種天然，他朝窗外望著，目光一動也不動，似乎身旁沒有坐著王雪晴，既然是這樣的感覺，當然不會提醒她去看這個給人開朗心情的景色，直到車要下橋了，他對杜志銘說，先送王雪晴回家。不，還是先到公司，我不要緊。身體比事情重要，你可別著涼了。王雪晴有點感動，就不再堅持。車子從凱旋路下了內環(huán)高架，左拐駛上了長寧路，王雪晴指引著方向，她讓車子在路邊停下。不，志銘，送王老師進小區(qū)。車子進了小區(qū)，直開到王雪晴家樓下。蘇總，你不用下車，王雪晴開了車門說。蘇泰達沒有說話，默默開了另一邊車門，跨了出來。他沒有同王雪晴握手，只說趕快回家洗個熱水澡，燒碗姜茶，別忘了。王雪晴點點頭，走了。

　　車子上了內環(huán)高架，已經(jīng)過了早高峰，杜志銘一踩油門把車加速了。他關了熱空調，說真夠熱的。蘇泰達說，我們熱點，王雪晴就可以不受涼，也只有這個選擇了。

　　進了公司門，員工們有的在埋頭做事，有的悄悄抬起頭，老板回來嘍，小聲嘀咕著。路過會議室，里面坐滿了人。那些人看到蘇泰達來了，都站起來涌到門口，爭相擠出門來，蘇總，回來啦。我們等了你一天了，蘇總，你看我們怎么辦？七嘴八舌，辦公室頓時成了小菜場。蘇泰達臉上沒有表情說，有話一個個說，都不經(jīng)事嗎？一時鴉雀無聲。一個腦子活絡的忙說，蘇總你先歇一會，喝口茶，我們就在會議室等你。有人要把蘇泰達往會議室里讓，那人又說還是請?zhí)K總歇一會，這個事的處理也不在這一分鐘兩分鐘的。那些經(jīng)銷商這才紛紛又回到會議室。

　　蘇泰達徑直快步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吩咐道：給他們每人泡一杯特級龍井。隨后到的杜志銘對一位女員工說，把水燒了，不要一百度，水噗噗響就行。這個泡茶的溫度掌握，還是剛來公司時，蘇泰達教給他的。有一次，公司來了一位貴客，杜志銘自己去泡龍井，用滾開的水泡，結果茶溫太過，都快熟了，喝起來感覺不一樣。這不一樣，杜志銘是分辨不出的，事后蘇泰達對他說，你那個溫度是泡烏龍茶的，泡龍井溫度不能這樣高，要不，好東西就糟蹋了。泡龍井的溫度控制，蘇泰達是從爺爺那里學來的。爺爺來上海后，學會了江浙人泡茶的辦法，可不是湖北老家喝擂茶的吃法。杜志銘跟在蘇泰達身邊，連這種生活小事也能得到教益。杜志銘說，經(jīng)銷商們對付這杯好茶，讓他們慢慢去欣賞，心境就會慢慢靜下來，再談事就容易些。杜志銘對蘇泰達的佩服不止于他的戰(zhàn)略眼光，狠手處置，連這種細枝末節(jié)都夠他學的。他真慶幸畢業(yè)后橫沖直闖了幾年，能遇上這樣的老板。

　　他隨總裁進了他的辦公室，剛坐下，蘇泰達說，通知高管們過來，說完去接了幾杯純凈水，平時他也是喝龍井，都由秘書泡，今天他要抓緊時間，把這個環(huán)節(jié)省了。鄭宏倫進門坐定，公司的高管算是齊了。開會吧，你們倆先談一下情況。鄭宏倫是副總裁，自然他先說。他把股東、經(jīng)銷商、記者三方面的情況都說了。蘇泰達在記事本上寫了幾條文字。接著說，事情發(fā)生以后，你們辛苦了，特別是鄭宏倫處理得當，這是我預料中的，在美國時我就很放心，回來一看，果然如此。至于經(jīng)銷商，不應該有什么問題，要把我們對生命春口服液的了解，當然包括處方的可靠性，生產(chǎn)流程質量的嚴格控制，都讓他們知道。這樣的產(chǎn)品，前景不容置疑，就看他們有沒有智慧來把握。他們今天來了不少人，來得真夠快的。真是所謂“壞事”傳千里，當然，這里有他們的切身利益，不關心才是不可理解的。還有記者，我一貫遠離記者，遠離媒體，我們的產(chǎn)品贏得顧客，靠的是質量、效用。一個產(chǎn)品要是靠記者宣傳、廣告鼓吹，所撐起的生命周期是很短的。早幾年有個月亮神口服液，廣告狂轟濫炸，整個上海逢年過節(jié)走親訪友都得提兩盒、四盒月亮神，簡直成了一種時尚。結果呢，沒幾年，產(chǎn)品生命周期很快就結束了，銷聲匿跡了，你到超市，到藥店，還看得見月亮神嗎？別以為顧客就那么愚蠢，上海人素來愛面子，不送月亮神就丟面子，你瞧被外地人賺得盆滿缽滿，還罵人家阿鄉(xiāng)呢。我看外地人來上海先學會的“港都”（戇大）的發(fā)音，就應該還給上海人。我們要尊重顧客，他們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對父母的健康要負責呀。

　　蘇泰達說的月亮神，杜志銘當然不知道，鄭宏倫卻是一清二楚。蘇泰達說話時他頻頻點頭。蘇泰達繼續(xù)說，我遠離記者，是因為我們是健康的，負責任的企業(yè)，我們只要向政府交好稅就行了。這就是作為一個企業(yè)對社會的義務，我們不必也沒有精力去迎合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