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生上學(xué)后,開敬趕緊把家里做酒的收支總賬算了一遍,樂得眉開眼笑,喊妻過來堆著笑道:“晴娥,你這個肚子,還真是個金肚子呢!五男二女不說,生下槿生這就等于下了金蛋啦!你看,我們家這么狠狠熱鬧一番,一個錢也不費(fèi),所有的支出全在賀禮上開銷了還有節(jié)余呢!”
晴娥見開敬沾沾自喜,便想潑他點(diǎn)冷水,揚(yáng)眼說道:“這有什么好樂的?天睛沒曬下雨有收嗎?不是我們平日有人情在別人身上,人家能這么加勁給我們送賀禮?再說,這又欠下許多人情債了,往后人家的孩子考上學(xué)了,那不也得還人情禮嗎?”
開敬舉起手舒展一下身子,得意說道:“這赤山寨自從盤古開天地,好容易碰上金滿斗出了個大學(xué)生,這下一個金滿斗,誰知多少年以后的事呢?大學(xué)是誰家孩子都考得上的嗎?有什么人情禮可還的?”睛娥不服氣,立馬抬桿道:“就算人家的孩子考不上大學(xué),人家孩子結(jié)婚嫁娶不也得還禮嗎?”開敬嘲笑道:“你說話怎么東拉西扯?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人家孩子結(jié)婚嫁娶,你家孩子不也得結(jié)婚嫁娶嗎?這赤山寨數(shù)你孩子最多,人情的禮怎么還來還去都是你沾便宜的。”
晴娥本在想自己心事的,和開敬說了這一通話,她的心事還沒有放下,就說:“吃齋(九嶺山方言:嗔怪對方的意思),你一心就想著沾便宜的事,兒子都上大學(xué)了,你也是大學(xué)生他爹了,你就不能能把尖鉆的心性改一改?老讓人家叫你‘開尖鉆’,槿生聽著都難為情……算了,我不跟你說了。”說著暗暗地嘆了聲氣,立在地上,一副沒憑沒據(jù)的樣子。
開敬見妻這樣,好像在惦著什么事,忙問:“哎,怎么不說了?你心里還有什么事嗎?”
晴娥的心事也不是別的,正是槿生和靈芝要好的事了。靈芝妹子長得跟仙女也好有一比,若要槿生沒考上大學(xué)呢,他能和靈芝妹子成一對,那還有什么話說嗎?那自然是他的福氣了。睛娥多久就瞧破了槿生和靈芝要好,她沒想到槿生能夠一舉考上大學(xué),因而心里別提多高興。這些年來,她和靈芝的娘梅英好得跟姐妹似的,幾乎好到了巴結(jié)她的份上呢。晴娥是生了五男二女的人,眼前養(yǎng)著五個虎虎生威的后生崽,在這山寨里只有人家巴結(jié)她的,她還能巴結(jié)別人嗎?何況梅英膝下無子,只養(yǎng)下中看不中用的五朵金花,在村寨里過活,多多少少要受些人家冷眼的,正常情況下,睛娥還能巴結(jié)她么?睛娥對她好,可全是為了槿生啊,她怕就怕槿生和靈芝弄來弄去不成正果呢。
可誰知槿生不聲不響就把大學(xué)考上了,晴娥心里就有些轉(zhuǎn)不過彎來。若說任憑槿生和靈芝好下去,這么一個大虧,殺了她也咽不下啊;若說讓槿生立馬就把靈芝撂開手呢,這不成了人一闊臉就變么?關(guān)鍵是,槿生也不見得肯變臉呢,那天靈芝沒來家里喝酒,她瞧見槿生就進(jìn)進(jìn)出出不自在。睛娥心里正是萬般為難,經(jīng)丈夫這么一問,欲言又止,躊躇片刻,還是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心事:“哎,你說那天靈芝妹子怎么不來喝酒?她是不是想訛得槿生親身去請呢?”
開敬聽了這話,就明白了妻的憂慮,爽笑一聲說道:“哈,你真是肯操心!管她想訛什么呢?豬八戒想訛高小姐背他,他訛得到嗎?就算靈芝想訛槿生親身去請,槿生不是也沒有親身去請她嗎?”晴娥可沒有開敬那么樂觀,她瞇了瞇眼睛道:“你可別大意,我看槿生這孩子,還是有心在靈芝身上呢。”
晴娥說的事,開敬可是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的。槿生這一出門,外面花花世界,什么樣的妹子沒有?靈芝算什么!不過晴娥說起這話,他倒是想起另一件事來。槿生手下有個妹妹叫槿花,初中畢業(yè)好幾年,今年也有十八歲了。在九嶺山區(qū),這年紀(jì)的妹子可不小了。現(xiàn)在槿生考上大學(xué)了,往后只有順風(fēng)順?biāo)偈氯缫獾模€用大人替他操心么?不如趁著這陣子槿生考上大學(xué),家庭門楣增光添彩的當(dāng)兒,替槿花尋下一門好親事,風(fēng)風(fēng)光光把她打發(fā)出門去,那才叫好事成雙,喜上加喜呢。
開敬默然一會,對妻吩咐道:“槿生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倒是槿花妹子也十八歲了,你做娘的人,就沒替她留心有沒有什么合適的人家嗎?妹子可是不能擔(dān)擱呢。”
提起槿花,晴娥就忍不住煩,皺眉說道:“唉,你別提,槿花這妹子,我都管不上她的事了。我一不留神,不知怎的就讓她把眼眶子養(yǎng)得比天還高了,前月她姨娘要把她說到集鎮(zhèn)上去,她都不理會呢。你說,她要這樣挑剔下去,往后誰還敢張嘴來說她?”開敬笑道:“你這做娘的,倒不懂女兒的心了?依我看,槿花妹子眼眶子最高,也高不過這赤山寨去啊。”晴娥怔了一怔,納悶道:“這赤山寨有誰合適她嗎?”
開敬想了想,旁敲側(cè)擊說:“槿生出門后,廣林到家里來過嗎?”開敬這時提到廣林,晴娥就恍然大悟。咦,真是的,怎么自己就沒想到廣林呢?這真是放著現(xiàn)成的絕配,倒去外面瞎張羅了。開敬見妻愕著,對她擠擠眼笑道:“你覺得廣林這崽俚怎么樣?”晴娥樂道:“那還有什么話說嗎?腦子力氣都有的,長相比我們槿生還高一個碼子,這赤山寨也就他可以和我們槿花比量比量呢。”
開敬夫婦說話時,以為槿花是出去了的。誰知槿花這幾天心里煩著,哪也不想去,這會正歪在房里躺著呢。她聽了爹娘的話,“嘣”地推開門,跳到廳里,板臉說道:“你們要夸誰家崽俚,什么話不好說?干嘛要拉扯上我比量呢?我又不是什么尺子,和我比量就量出高低長短了嗎?”開敬夫婦不防槿花在家里聽去了他們的話,這倒有些尷尬了,睛娥愕愕地愣住,倒是開敬不肯在女兒面前露怯,他定睛看看她,見這個女兒長得越發(fā)高挑了,女生男相的臉面上白里透紅,俊俏得像一枝盛開的山茶花,眉一皺,嘴一咧嗔罵道:“拉扯上你比量,那是抬舉你,你還有什么不樂意么?”
槿花羞得兩頰緋紅,站了一會兒,見爹娘不說話了,氣鼓鼓地抬腳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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