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道月光從窗口進來落在地板上,那反射的光足以使我看清蕓芳的全身。她只穿了一條三角褲和一件汗背心,白凈的身子讓人眼花繚亂。如此暴露的女性軀體我還是生平第一次看到。以往我和苑春雖然多次親熱,也曾一度接觸過她的軀體,但她卻從不肯如此暴露地把她的軀體呈現在我面前的。這使我立即想到蕓芳畢竟是一個結過婚的人,她在她丈夫面前習慣了。
“讓你睡涼席,你覺得怎么樣?嫌冷嗎?”她問。
“正好,不冷。謝謝你,多虧你幫了我媽媽的忙。”
“我現在倒是覺得有點冷了,能用一用你的毛巾毯嗎?”她嘴上這么問,卻已經拉去半條毛巾毯披到了她的身上,幾乎和我在毛巾毯的遮蓋下緊貼著身子,“你看,我身上一點汗水也沒有了。”她迅速拉起我的一只手,在她的大腿上按了一下。
我被她的這個舉動驚呆了。我沒有料想到蕓芳竟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來。如今的蕓芳的確已經不再是少女時代的蕓芳,變得使我有點害怕而且難以捉摸了。
我很快從她的腿部縮回了手。但她卻拉著我的手不肯放開,笑著問:“天杰少爺……不,我能叫你天杰嗎?”
“當然該叫天杰!現在還哪來的少爺?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少爺嘛!”
“我想也是。我問你:你覺得我和苑春小姐比怎么樣?我還能及得上她嗎?”
“我不懂得你的意思?”
“你啊,別裝糊涂。苑春小姐臨去臺灣前曾來找過我,把你們兩個的事完全對我說了,什么都對我說了。當時她心里還很難受,一開口就掉眼淚。她說,這件事也該怪你不好,你太老實了。要是那時候你有勇氣要了她的身子,她怎么還能離開得了你?生米煮成了熟飯,她外婆也只好承認你這個外孫女婿。你們不是有過這樣的機會嗎?”
“快別說苑春好不好?”
“你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大懂得我們女人的心。你讀的書太多了?!笔|芳又開始低下頭去玩弄著手,不過這一回她玩的是我的手。玩著玩著,她慢慢把我所有的手指和她所有的手指互相交合在一起,手心貼上了手心,就像當年我和阿四在戲臺下所做的那樣。她忽地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接著又低下了頭去。
我當然懂得她的目的用意。她的目的用意肯定超過了當年我對阿四的目的用意。當年我和阿四是在眾目睽睽的戲臺下,現在我和她卻并坐在我的床沿上,暗沉沉的房間里只有我媽媽從隔壁傳來的陣陣鼾聲。
我的心已在怦怦亂跳。蕓芳自覺自愿地跑來向我獻身,甚至對我作出了明白無誤的表示,難道我還能無動于衷,白白錯失過這個令人神魂顛倒的良好機會嗎?
我有點躍躍欲試了。只是因為我在這方面還缺少應有的經驗,不免顯得相當緊張。
“你為什么不說話?你在想些什么?”蕓芳一面說,一面用手從上到下撫摸著我的整個背部。
“你真強壯。身上都是肌肉?!彼χf道。
我顧不上說話了,壯起膽子就把她抱上了床??墒牵斘沂置δ_亂地想脫去她身上的內衣褲時,她卻把我的手牢牢地捉住了。
“這不行!這不行!”她連聲說著,神情模樣卻已經處于亢奮狀態,“今天怎么能行?我和那勞改犯的離婚判決書還沒有下來呢!你不怕我日后去告你強奸反革命家屬嗎?”
我當然知道她是在故作姿態。不過,她的這句玩笑話卻猛然提醒了我,使我的頭腦在震驚中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是啊,這的確是一個須要認真考慮、認真對待的大問題。我這不是在干犯法勾當了嗎?就算蕓芳不會真的去告我強奸,但和一個還沒有正式辦成離婚手續的反革命家屬私通,萬一讓人知道了那該怎么辦?我記得不久前報紙上曾登載過一條消息,說上海有一個從老解放區來的公安干部,因為經不住一個反革命家屬美色的誘惑,和她私通,事發后很快就被槍斃了。人民政府在男女關系問題上,對待老革命也懲罰得這么嚴厲,何況我這個沒有革命經歷的留用人員!
我太不考慮事情的后果了!蕓芳可以這么做,我作為一個國家干部怎么可以這么做?我頓然下定了決心,立即懸崖勒馬!于是,我便拿起毛巾毯給蕓芳蓋上,為了給她一點安慰,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轉過身便快步走出了房間,來到了天井里。
我這么做的時候蕓芳滿臉驚奇,她想拉住我的手,我使勁掙脫了……
第二天早晨我不好意思和蕓芳見面,連早飯也沒吃就去上班。傍晚回家,只見媽媽一個人坐在屋子里發呆。她問:
“昨天晚上你和蕓芳是怎么一回事?”
“蕓芳到哪里去了?”
“我問你昨天晚上是怎么一回事?”
我當然無從回答,也無法回答,。
“我是蕓芳回到床上來的時候被她鬧醒的。你們兩個究竟說了些什么?”
“她走了?”
“今天一早她就到法院里去打聽。她說判決書剛下來,但已經寄往了鄉下。她什么話也不說便急著回鄉下去了。她對我也變得懶懶的,再不肯和我多說什么話,使我弄不懂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想,肯定是你得罪了她。你啊,送上門來的漂亮老婆也不要,我看你一生打光棍要打到老!”
看得出,媽媽這一回可真的對我生氣了……
我那個在教育廳當科員的堂哥解放后也被留用,他知道我媽媽已來杭州居住,便前來探望。當他聽說我解放后還從未發表過一篇作品,很為我的寫作才能表示惋惜。他說,這該怪我對黨的文藝政策理解得太狹隘的緣故,以至束縛了自己的手腳。他給我出了一個主意:寫不出工農兵,可以寫寫小孩子的生活,現在各個中小學校都非常需要課外讀物,而寫作課外讀物的作者卻很少,我可以在這方面發揮一下作用。
“你過去當過小學教師,對兒童生活和兒童心理都相當熟悉,為什么不寫寫兒童文學?兒童文學哪還分什么工農兵不工農兵?”
他的話立即啟發了我。是啊,我不但解放前當過小學教師,解放后也一直在單位辦的失學兒童夜校里當義務教師,每隔一天都得到夜校里去上課。對兒童生活,尤其是對失學兒童的生活,可說是十分熟悉的,很有條件在兒童文學方面為自己尋找一條發表作品的出路嘛。
多虧堂哥提醒了我。此后我就大看兒童文學作品,特別是從蘇聯翻譯過來的兒童文學作品。這一看,完全印證了堂哥的話,作為社會主義國家蘇聯的兒童文學作品也根本不受工農兵題材的限制,兒童就是兒童,哪來什么工農兵生活。
我寫的第一部兒童小說就以當時的兒童夜校生活為題材,寫得十分順手,寫成后便投寄到北京的一家大型出版社。果然,第一次嘗試便得到了令人喜出望外的大成功。它不僅很快被采用出版,出版后還好評如潮,被改編拍攝成電影在全國放映,被好幾個國家翻譯出版,包括社會主義國家的老大哥蘇聯。
不久,在中央有關部門的一個全國性會議上,文學界的一位權威還把我贊譽為新中國兒童文學界的新生力量。這就使我來了個名利地位的大豐收。在這同時,我又趁熱打鐵陸續寫了兩部兒童小說,它們的問世更加鞏固了我在兒童文學界的地位,成了中國作家協會的會員。我家的經濟狀況也由此而得到了明顯的改善,銀行里開始有了相當多的存款。
這期間,我堂哥發生了一件很不幸的傷心事,堂嫂突然害上了急病,丟下兩個年幼的子女去世。為了給堂哥一點可能的安慰和幫助,我和媽媽商量后送去了一大筆禮金,還請他們一家人在他家附近的餐館里吃了一餐飯。
媽媽不再為我的婚姻問題擔憂了。她相信,憑著我在事業上非同尋常的成就,娶上一個稱心如意的好老婆那只是時間問題,遲早必能解決。我自己對此也信心十足,更加覺得那天晚上幸而當機立斷拒絕了蕓芳對我的誘惑,沒有和她做出犯法的事來,不至于影響到自己品行上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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