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 錦江飯店餐廳（2）

　　昨天晚上，國有企業柳事公司的總經理盛昌發請了法院的法官吃飯，讓田維舟作陪。酒席訂在茂名路錦江飯店十四樓餐廳。

　　“我就喜歡到國有的餐廳吃飯，肥水不外流嘛。”

　　今天的客人是譚法官。譚法官不是外人，就將就在老飯店的餐廳吃飯。不是為了吃飯，法官什么飯沒吃過，今天盛昌發約他來，是要扯一扯蘇泰達的公司當了被告的事。

　　譚法官接到訴狀立了案，就給老友盛昌發打了電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他知道盛昌發對太一公司早有興趣，一直在尋找并購的機會。現在機會來啦，蘇泰達當了被告，只要被告倒了，盛昌發就可以雪中送炭，幫他一把，把他的公司吃過來，壯大他經營的國有公司。

　　好啊，老兄弟，你這個消息太及時了。盛昌發掩不住興奮，連連拍著自己的大腿。老弟，我今晚請你吃飯，我們詳細談。有約？不要緊，你退了，到我這兒來。盛昌發記得有一句名言，叫做不打無準備的仗。他想起了小兄弟田維舟，要是把太一公司這個股東挖出來，豈不是讓蘇泰達雪上加霜，那么他的雪中送炭，就更容易，也更仗義了。

　　他今天叫田維舟來陪吃，在同譚法官說話時，一直沒正眼瞧田維舟，也沒有在說話的間隙照顧一下他。田維舟也知道自己今天只是陪客，能同譚法官這樣的官員認識，又一起吃飯，心中自然是一陣陣興奮。他一會兒看著盛昌發，一會兒看著譚法官，猜度今天盛昌發為什么要叫他來。盛昌發、譚法官所談的內容，實在跟他扯不上關系，他想插話都不知往哪里插。直到盛昌發同譚法官的談話告一段落，把臉轉向他問，田維舟，蘇泰達的公司成了被告，他一垮，你在他那里的投資就沒了，你還不趕快想辦法。田維舟本來只顧喝酒，一會兒舉起杯，敬譚法官，一會兒舉起杯，敬盛昌發，害得他們倆說話都無法連續。譚法官微微皺起眉頭。田維舟是近年來發家的暴發戶，是個粗人，他不可能發現這個細微的變化，盛昌發看著心里討厭，就說，小田，你自己喝吧，都是自己人，客氣什么，我和譚法官談正事哪。田維舟只好低頭悶吃，一聽盛昌發問話，投資沒啦，嚇出他半身冷汗，睜大眼睛瞧著盛昌發，盛總，那我怎么辦？

　　我給你指一條明道吧。你去太一公司找蘇泰達退股，乘法院還沒判，乘他還沒倒，你把你的資金退出來。退出來？他們肯嗎？就看你的法道。有什么困難，我可以幫你。盛昌發一句話說得田維舟渾身燥熱，不覺身上由冷變熱，冷汗瞬時蒸干。好，我就去，這可是我的血汗錢。我們民營企業家容易嗎？說什么罪，盛昌發為他補充：原罪。對，原罪，我有什么原罪？工商、稅務、物價局整天來找麻煩，他略微停頓，偷偷瞄了一下譚法官，沒敢把法院二字說出來，我掙那一點錢夠打發嗎？外人看好像當老板呼幺喝六有多神氣，實際呢，天天給人當孫子。盛昌發不耐煩地一揮手，打斷他的話，好啦好啦，別說了。今天讓你見見這位譚法官，可是青天大老爺，你胡說些什么呀。我酒喝多了，對不起哦，譚法官。廢話不要說了，你去退股，越早越好，可別讓原告申請財產保全，把蘇泰達的賬號給凍結了，你就想退也退不了，你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田維舟舉起酒杯，譚法官、盛總，感謝二位領導提攜，我姓田的在這里給你們鞠躬了。他放下酒杯，把雕花沙發往后一推，站了起來，對著譚法官彎腰九十度，又轉身對著盛昌發彎腰九十度，意猶未盡，回到座位，又舉起酒杯我敬二位領導，我先干為敬。盛昌發怕他不堅決，就說，你退了股，那些資金到我……不，到柳事公司下面的企業入股，我讓你當副總。這是股份制企業，里面有國有股，你的身份就不一樣了。田維舟不知如何表達感激，想再鞠躬，剛才已經二鞠躬了，三鞠躬不就是向遺體告別，不妥，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又想敬酒，發現酒瓶空了，轉頭大喊，**，再拿一瓶國宴酒。盛昌發看譚法官喝得滿臉通紅，遂征求意見：譚法官還不盡興吧？譚法官打了一個飽嗝，他天天在朋友的酒席上吃，中午也排得滿滿，只是不敢多喝，怕院長看見他臉紅批評。今天因為是老朋友，又是下班以后，自然多喝了幾杯。他已經醉了，擺著手：我沒醉，再喝半斤也不怕。不過今天晚上他們不是還有節目，他要留個清醒的頭腦，不能在**面前手忙腳亂，說，好啦好啦，不用加酒了。田……，田……，以后有什么事包在我身上，經濟庭民事庭我通吃．盛總的事，不，蘇泰達的事我通吃。我以法律為準繩，以事實為依據，讓蘇，蘇泰達吃不了，兜著走。

　　剛才譚法官允諾盛昌發什么，田維舟只顧喝酒吃菜，這里的鮑魚不錯，其鮮無比，他倆說話聲音又小，并沒有聽清什么，現在這句吃不了兜著走，卻聽得明白，敢情法院都未開庭，就先定案了。看來我得趕快找到蘇泰達，退，他媽的退，退股，可不能讓這個姓蘇的拉下水。好在盛老兄看得起我，這樣機密的場合還讓我來。他站起身，邊走邊掏出信用卡，去柜臺結賬。本來應該悄悄地，說我去方便一下，而田維舟喝酒喝昏了頭，信用卡已經攥在手上。譚法官自然是看不見的，盛昌發看見了，隨他去，這么好的信息，那止這些錢，今天晚上找**，也得他埋單。看來這次能搜羅到這只狗，應該是一只聽話的狗，也算是為蘇泰達雪中送炭的意外收獲。

　　田維舟破了費，怪心疼的，好在盛昌發帶他去他從來沒有去過的夜總會，那里哪個**都讓他倒吹一口冷氣。如此玲瓏嬌柔的美眉站成一排，他只覺得眼前涌起一層霧，什么也看不清了。理當由譚法官先挑，最漂亮的**被他的手一招，款款地走到他的面前，嗲溜溜地叫了一聲“大哥”。聽口音不是上海的，也不是江浙的，好像是四川湖南那一帶的，田維舟也分不清是川妹子還是湘妹子，盛昌發推了推他的手肘，意思讓他先挑。田維舟心里一驚，轉頭張嘴看著盛昌發，盛昌發沒好氣地說，戇大，為啥站著不動。他這才醒過來，走了幾個小步，到一個胸脯最高的面前，慢慢伸出手去，觸到**的手，猛一拉，緊握住了，**跟他走了。這一夜真是顛鸞倒鳳，田維舟沒有消停。他出了三份錢，就要三倍地撈回來。玩了一次，未能盡興，一鼓作氣，一而再，完了，呼呼大睡。手臂一直摟著光著身子的**，在睡夢中，手亂動。快天亮的時候，再而三，總算玩了三次。三份投入，就要撈回三次產出，生意經果然是一如既往。睡到日上三竿，他帶**們去吃中飯。譚法官、盛昌發已先他離開，他們都要趕去法院和公司，在下級面前一本正經地做人。

　　吃完飯，他還舍不得離開**，恬著臉問**姓什么，昨晚我們玩得很好，交個朋友，下次我來找你。**一撇嘴，看著這個土老帽一臉厭惡，說下次我哪有福分侍候你。**被他弄得太過了，今晚都無法**了，心里罵，這個溫州佬，真不是東西，他聽出了田維舟的口音。別了**，田維舟才想起自己還有任務在身，趕緊奔往太一公司。

　　怎么會打水漂呢？鄭宏倫好言好語相勸，我們這個公司去年利潤，你十分清楚，你分了多少紅？現在想入股的人還不少呢，我們都婉言謝絕。昨天我下海前的老同事，要把他手頭閑散的資金拿來投資，我都讓他收回這個念頭，另找理財門路。你想，以前的老同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注意一下，電視里常見的，不過，我沒有必要告訴你他是誰。我也沒有必要知道他是誰，我只要拿回自己的錢。你做不了主，我要找蘇泰達。蘇總出差了。好，出差，我打他的手機。田維舟掏出手機，一按，王八蛋，關機了，出差關什么機？鄭宏倫，你說到底給不給？田維舟沖上前，鄭宏倫一嚇，倒退了一步，撞到身后墻上掛著的書法作品，上面寫著：克己復禮。這句話是鄭宏倫的座右銘，他每天都告誡自己在商海中要吾日三省吾身，嚴格要求自己，做一個有尊嚴有體面的儒商。田維舟望了他的身后，看到了這幾個字，他不會去深究這幾個字的含義，好像是受過批判的，他更不會去想鄭宏倫怎么會把這些陳谷子爛芝麻擺在自己的辦公室里，他關心的是從自己口袋里拿出來的錢，這些錢因為生命春口服液吃死人，其安全性正受到威脅。

　　田維舟伸出手去，幾乎要抓到鄭宏倫的衣領，鄭宏倫揮手推開了他。你說，蘇泰達到底上哪兒去了？他又按了手機，還是關機。公司出了這么大事，蘇泰達應該第一時間回來處理，他到底躲到什么地方去？鄭宏倫一聽火了，我們堂堂太一公司，在上海行業里誰不知道。堂堂的太一公司的堂堂總裁用得著躲？田維舟，我告訴你，你說話注意點影響。門外有公司的員工路過，都放慢了腳步，想股東和副總在吵什么，當然決不敢停下腳步。鄭宏倫一看這樣下去，確是不利于穩定事態，就說老田，你坐下，蘇總出差了，他有個新手機號，我告訴你，你直接找他吧。

　　田維舟當即打了這個新號碼。蘇總，你在哪里？公司出事了。我入股的錢有急用，我要退股。我在美國。田維舟打斷了他，好啊，在美國，跑到美國去了，后面的一句話沒有說出聲，只在心里念叨：美國妞好玩吧，比中國妞更有味道吧。我要退股，田維舟又重復了一遍。公司業務不會受這個偶發事件的影響，你放心吧。我是要放心，我要把錢放在安穩的地方，我才會放心。田維舟把手機貼緊自己的耳朵，喊喂，喂，他媽的，掛了。

　　鄭宏倫說，老田，我還有急事，今天就到這兒。蘇總回來，你直接找他吧。田維舟看下了逐客令，再糾纏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就罵罵咧咧地搖出了公司大門。

　　鄭宏倫剛才已經給蘇泰達打電話匯報了。老總，你快點回來，這樣的事只有由你來處理。聽到蘇泰達說馬上去訂機位，才放下心來。心想不能耽誤了今天的節目。

　　他走過前臺，同前臺**點了點了一下頭，就要往外走，卻見記者翁葳重站在公司的大玻璃門外，前臺**連忙去給他開門。

　　翁葳重急急推門而入，喊道：鄭宏倫，蘇泰達在嗎？我要采訪你們。鄭宏倫說，你是知道的，我們蘇總低調對媒體，從來不接受采訪。我不是采訪你們個人，而是就生命春口服液吃死人采訪你們公司。翁大記者，你是無冕王，說話總得有分寸，生命春口服液吃死人，誰說的?

　　翁葳重不會說他是接受盛昌發的安排來的。盛昌發已經讓辦公室主任齊小蘭給他送去了紅包，厚厚的一個信封，翁葳重不打開也知道分量。他幾乎每天拿紅包，手指一觸就知道一千、二千，他的手指經多年歷練，敏感度極高，八百、一千，僅兩張薄薄的印鈔紙的差異，都能辨別。掂出了盛昌發紅包的分量，他當然會為盛昌發賣力，不管是黑是白。齊小蘭說，翁大記者，你先走一步，我隨后就到。

　　誰說的？翁葳重反問，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還用誰說的，法院已經立案，傳票早就發出了，你們該已經收到。翁記者，有話好好說，到我辦公室談。鄭宏倫做著手勢，讓翁葳重前頭走。翁葳重如此失態地大聲嚷嚷，公司每個角落都聽得見，鄭宏倫想保密也保不住了，他心中暗罵，這個記者先生實在太沒教養了。翁葳重進了門，鄭宏倫跟了進來，轉身把門鎖了，其實不鎖，也沒有員工敢來敲門，就是杜志銘也一樣。杜志銘看著他們進了房間，門一關，里面的聲音就傳不出來了。應付記者本來應該是公關部經理的事，現在翁葳重直接找的鄭宏倫，杜志銘知道，鄭宏倫自會應付。以前鄭宏倫是吃開口飯的，今天這個事，恐怕是小菜一碟。杜志銘必須趕在蘇泰達回到上海之前，完成危機公關方案。剛才鄭宏倫已經向他傳達了蘇泰達的指示，離蘇泰達到上海還有十幾個小時，必須完成初稿，并打印出來。時間是有點緊了。

　　就在杜志銘埋頭于危機公關方案撰寫時，走廊里又一陣嚷嚷，鄭宏倫正忙于接待，他是總裁助理，有責任去看一下。推門出去，看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手里拿著一瓶生命春口服液，正在走廊里扯著嗓子大喊：“你們看，你們看，生命泉口服液里有懸浮物，你說能不吃死人嗎？”沒有一個人理她，她繼續在那里喊叫。杜志銘走上前說，同志，有什么事，好好說。“不用大聲喊叫”他沒有說出來。齊小蘭還是扯著嗓子喊，是要好好說，不但要在這里好好說，還要到食品藥品管理局去好好說，到工商局去好好說。

　　翁葳重卻不想在鄭宏倫那里好好說，他聽見齊小蘭的喊叫，趕緊開門出來，大喊，怎么回事？你是誰？齊小蘭說，我是誰，你管得著嗎？我是記者，怎么管不著？好，你是記者，哪個媒體的？我正在找你們，我要向你們投訴。你看你看，她把那瓶生命春口服液舉到翁葳重面前，翁葳重摘下近視眼鏡，湊向前。齊小蘭說，看，看什么看？你沒看見嗎？里面是懸浮物。翁葳重說，哇，確實有懸浮物。他把錄音筆舉到齊小蘭的面前，同志，請問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時候發現懸浮物？服用生命春口服液后有什么不舒服的癥狀？齊小蘭看到錄音筆，頓時亢奮起來，滔滔不絕講了一通，翁葳重在一旁喉嚨里不時發出嚯嚯聲，邊點著頭。他不管鄭宏倫是什么態度，有了剛才在辦公室里的對話，加上現場這個女顧客的投訴，足夠寫出一篇文章，去完成盛昌發交給的任務。

　　杜志銘在一旁，他不好打斷齊小蘭的“投訴”，只能靜靜地聽著，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那瓶生命春口服液的瓶蓋。齊小蘭說完了，她舉起那瓶生命春口服液，眼光把周圍辦公室掃了一遍，停頓了一會兒，才高聲喊道：“生命春口服液有懸浮物，吃死人是不奇怪的。”翁葳重跟著重復了一遍：“生命春口服液有懸浮物，吃死人是不奇怪的。”杜志銘問那女人，懸浮物你化驗過嗎？確信有毒嗎？這……這……有懸浮物就會吃死人，還用化驗嗎？齊小蘭強辯。杜志銘平靜地說：“這位同志，你讓我看看懸浮物。”接過瓶子，他不看懸浮物，只看瓶蓋。齊小蘭急了，你不看懸浮物，看瓶蓋干什么？杜志銘沒理她，繼續看瓶蓋。他伸出右手的小指，輕輕觸碰瓶蓋上的硬塑料封皮，發現上面有一道縱向的接縫。這位女士，你看，你這瓶口服液的塑料封皮已經開過，是接起來的。小手指一挑，塑料封皮豁開了。杜志銘正色道，這位女士，你這瓶口服液是開過封的，懸浮物是怎么進去的，你自己清楚。齊小蘭臉漲得微紅，你血口噴人，一邊說著一邊往門口退去，退到門口，還不甘心，大喊：有懸浮物，才會吃死人，你們抵賴不了。

　　這時杜志銘發現了站在人群中的王雪晴，來不及詢問她來公司有什么事，就聽見她說，你們應該扣下這瓶所謂有懸浮物的口服液，翁記者也在場，他可以作證明。翁葳重說，我是記者，我不是什么證明人，你們不要看錯人頭。翁葳重說著趕緊把錄音筆收進包里，扭頭去找鄭宏倫。沒想到已經不見鄭宏倫的人影，跑到他的辦公室前，門已上鎖。翁葳重憤憤地說，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們明天等著瞧吧。沒人理他，他轉身灰溜溜地走了。

　　王雪晴是來給蘇泰達送材料的，沒想到她看到了這一幕。剛才齊小蘭在那里罵街，她的心都縮起來，她為蘇泰達著急。杜志銘給了她蘇泰達的新手機號碼，你有事的話，可直接找他。我手上正趕危機公關方案，不能多陪你了。杜志銘抱歉地望著王雪晴，王老師，改天來吧，我有些經濟學上的問題要向你請教。

　　鄭宏倫不和翁葳重戀戰，乘他跑到門外去看齊小蘭跳腳，開步溜了。公司出了這么一檔事，對于公司是大事，可他自己有更大的事。他要趕去見一個女孩。到了那里，他既是被**的對象，也是為人**的人。他一直這樣認為，總是主動對人**。他出門辦事不要司機，總是自己開車，他把車子停在要去的地方附近的一條小馬路，寂寥靜謐，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下了車，他步行幾分鐘，前面就是珍妮**中心。門前的高懸霓虹，晚上發著曖昧的色彩，這樣的光線正好掩護他這樣的人悄悄地來悄悄地去。他來到門前，回頭看了看，又朝馬路兩邊瞅了瞅，就像地下**進入交通聯絡站，不過推門進去，不必對暗號。老板只有簡單的兩個字：來了。他的回答也是簡單兩個字：來了。鄭宏倫徑直往里走，他的**對象小鳳站了起來，先生，來了。

　　小鳳原來叫他大哥，這是她們這一行對客人的統稱，不管年齡輩分，只要來這里消費都叫大哥。鄭宏倫是有文化的人，又不是**，哪好以大哥相稱，他就讓小鳳叫他先生，這樣似乎親近了許多，像是一家人。小鳳不是他的**，他覺得包**太俗氣，這是貪官污吏、原罪老板干的事，他自認為是高雅之人，沒有比先生更準確的稱呼，有時他也讓小鳳叫他達令，宋美齡不是叫蔣介石達令嗎？達令就是親愛的，這就更雅了，不像情人勝似情人。小鳳心甘情愿叫他先生或達令。她接過他的外衣，掛在立式衣鉤上，問今天先按摩還是先玩。按摩不急。小鳳心領神會無聲地向里間去。這是一個豪華套間，床就有五尺寬，夠他們折騰的。

　　小鳳還是默不作聲，靜悄悄地躺到床上，鞋都是鄭宏倫幫她脫的。你不要動，我來為你**。他的動作熟門熟路，小鳳嗲得令他骨頭酥，她哇了一聲，好像在宣告，你有快感你就喊。

　　每次來小鳳這里，鄭宏倫身上總是積蓄著能量。美味佳肴他吃得已經倒胃口，只有這一口他樂此不疲。他不羨慕高官與大亨，他們享受得到的他也能享受，人生在世，夫復何求，一切權勢無不歸結于此，那些不可一世的人物，不也是變著法兒，窮盡這方面的享受嘛，他鄭宏倫也能做到，就算沒白活了。“**至死，死而后已”，他愿意極盡自己的體能去實踐，除了有時客串找**，小鳳就是他的配合默契的發泄對象。

　　鄭宏倫玩了這么長時間，允諾的房子車子總是不見蹤影。小鳳一次又一次地付出，她憧憬著空中飛的房子車子，也就不一定和他計較按次清賬。小妹妹，你放心，我是有身份的人，我答應你的事一定會兌現。我以我的頭來保證。鄭宏倫不過是為表心跡信口開河，未曾想一語成讖，這個誰都不愿意看到的結果，后來竟成了事實。

　　小鳳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口中呸呸的，不許說不吉利的話，我不要你的頭。好，我不說。我們還是這樣，玩玩不計次數，以后我房子車子一次性兌現。

　　誰知道等到哪一天？到那個時候，我也老了，車子也開不動了。傻妹妹，你才多大，你日子還長著哪。有了房，有了車，你的好日子在后面。這個傻妹妹發起嗲來：人家都要川妹子、湘妹子，你為什么要我這個徽妹子？鄭宏倫為她釋疑，安徽是個好地方，那個大眼睛的女歌星是你的老鄉，你的臉架子和她的多像啊。我就喜歡你這個徽妹子。你的眼睛和那個女孩多像啊，有幾個人能享受女歌星的肉體？除非他是統轄**性質組織的地頭蛇，才能見一個女星玩一個女星。聽了這話，小鳳心中涌起醋意，敢情你把我當那個女歌星了。小鳳不知道“代償”這個詞，鄭宏倫可是懂得，他冥冥之中確是用小鳳來代償了。玩那個女歌星得多少錢，何況這還不是光靠錢可以打發的。這就是鄭宏倫離不開小鳳的原因。小鳳氣得背過身去，把光溜溜的身子對著鄭宏倫，去，我不要你碰。鄭宏倫扳過小鳳溜溜圓的肩膀，妹子，你不要生氣，達令是不會讓你失望的。

　　鄭宏倫躺在這個說是豪華，實則不太干凈的房間里，他認為他享受了人生至福，早就把“生命春口服液吃死人”，把傳票忘得一干二凈，這時他什么也不想，只想下次要帶小鳳去陸家嘴五星級賓館享受一番，讓這個徽妹子開開眼界，也開開洋葷。自己能享受的一定要讓妹子也享受到，到底妹子把身子獻給了自己，而且讓她不要接客，她也聽話專事他一人。她墊進去了多少機會成本，這樣的情意天下難尋。想到這里，鄭宏倫從后面緊緊抱住了她，她在他懷中縮成一團，竟嚶嚶哭了起來。鄭宏倫剛才想的，她并不知道，她對自己實在看不出有什么實在的前景，要擺脫鄭宏倫恐怕也不那么容易，再說已經付出那么多，也只有揪住他不放。她抬起頭，伸長脖子，要去吻鄭宏倫，鄭宏倫低下頭，接住她的嘴唇，深深嵌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