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氣在空中彌漫,我無法知道它們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但我卻確信自己十分討厭他們,也許是排污管道出了問題,更有可能是走在大街上的人肚子里那腐爛的心臟發出的臭味——這些臭味從他們的肚囊一直沿著呼吸系統游走,最后從嘴和鼻子噴出來。我發誓——他們就用這樣一張惡心得讓人無法忍受的嘴臉親嘴、談情說愛、進行非法的勾當和贊美上帝。他們到處傳播臭味,之后莊重地進行禱告,祈求造物主寬恕他們的靈魂——然后光明正大地勾引未成年的小姑娘,他們稀里糊涂地預謀著去搶劫銀行,他們準備隨時實現自己的反社會理想,他們是勇敢而堅定的糊涂蛋,雖然他們是一群毫無頭腦的傻瓜、瘋子、愚蠢而又非常混賬的人,但在對待犯罪這件事情上往往能夠一致地保持清醒的頭腦。你知道,我又在不住地瞎想了。確實是——很難想象現在會有這樣一個風和日麗的早晨,我不應該對此有任何的抱怨,這一切都使人心情開朗——我是說那剛剛從東邊升起的朝陽,如果你面向它,就不難發現,這世界上所有的困難都有些言過其實。當它那柔和而又充斥著熱量的光線照在你的身上時,一股強大的力量就會成為你前進的依托,最重要的是你的心能夠注視這一切,注視著自己如何產生克服一切的力量,如何讓自身的思想超越原本消極的力量。矛盾總是在悄無聲息中產生,即使我對這一切有著不滿的情緒,但也不能掩飾自己對其中某些事物的喜愛,假如我不得不違心地去咒罵它們話,我也想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這總是矛盾,我無法想象自己可以對此發表什么見解,用抽象、毫無根據的言語來表達自己對某件事情的感受,更何況自己本身并不想就這件事情做出任何表示,或許它們本來就對我們沒有任何傷害,我們只是在自欺欺人——用一些深奧得連自己都難以弄明白的言辭對極普通和簡單的事情做出評判,愚蠢的人就希望這么做,就好像這樣能在別人的面前凸顯自己的混賬思想一樣。
令人永遠猜不透的東西擺在馬路邊上、擺在通往菜市場那擁擠不堪的小路上,那些小商小販們頂多只會來點兒小聰明,他們淳樸得讓人有些憐愛,卻又完全是些傻瓜。我就是這樣想——他們需要對家庭負責,而且有些異想天開的政治家還告訴他們應該為國家負責,我發誓——讓他們明白這個使命比叫他們明白對他們說這句話的家伙整天和驢睡在一起還要困難。
那些無可救藥的汽車總是在這種時候發著刺耳的噪聲出現在你的面前,但當你故意等它的時候,又好像從來沒在這世界上出現過一樣銷聲匿跡了。我只好轉而對周圍的東西進行毫無目的的觀察,或者想自己的事情。對于前者已經感到了厭煩——在這里只有幾顆又灰又黒的柳樹讓我感到高興,我能說的只是高興而已,如果讓我不用這個或者用別的什么讓人感到新鮮的詞語表達——《訣別時刻》我可不會!這一帶的柳樹都長著奇特的枝條——我是說那些又細又長的樹枝垂在地上就像女人那纖細的手指在撫摩你的皮膚一樣,我就是這么想的,那些柳樹整個枝干上的樹葉就像大街上本來是黑頭發而染成是別的顏色頭發的腦袋一樣。
我就是站在自己要乘坐的那輛汽車的站牌下面想這些事情的,我之所以站在那兒而不是別的地方是因為——其他的地方都被別人占據著,那個站牌正有掉落的意向,我并不在乎——我身后的魔鬼才不會讓它落下來呢,要讓它看到是一塊鐵牌而不是它自己送我下地獄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容忍的事情,而且我擔保他一定會沒有理智地把這整個地區的路牌都給拔掉。我不去瞎想,在那輛浪費時光的汽車到來之前我認為可以把自己所有希望回想的事情再想一遍,讓自己沉浸在愉快而又難忘的往事中總比想那些讓人垂頭喪氣的事情更有意義,我一直都這么認為——如果一件事情,你對它越是深入地思考就越感到難以自拔的時候,那么最好的辦法就是停止思考而任由它發生,你必須明白——除了坦然應對以外再沒有別的辦法了。
事實是如果你愿意讓某件事情發生的話,那么它就一定會發生,如果你開始愿意讓它發生,而最后又希望它能夠停止,那么它就無論如何也不會停止了。這又是一句徹頭徹尾的廢話,你不得不贊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好話,那些所謂的至理名言都是從這些聽起來沒有價值的廢話里來的,它們是最有代表性的廢話。這樣做的目的就是——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說一些廢話,我們需要一個合理的借口去干某件事情,當時就是——我從自己的公司門口磨蹭著走出來,倒不是我不喜歡走路,只不過我希望自己在別人眼里看起來能文雅一些——這是所有人的通病,我們不是活在別人的眼睛里就是活在自己的鏡子里。總有一些東西讓你為之神魂顛倒,我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那些在別人眼里看起來毫無價值的東西或許在你的眼中就是無價之寶。如果對某件事情的想象描述時不加以啰唆,那就不是我了,我無法避免這種事情發生。別指望我把某些事情連貫起來——這簡直比讓我穿緊身褲還難。我不會想那些讓人討厭的人和事,那些家伙有著足夠大的魔力,我指他們能夠輕而易舉地把你的好心情弄糟,天哪,這可是我的最后一天,他們沒有任何理由出來。
我站在樓房下面泥濘不堪的小路上,和穿著帶有黃色條紋制服的交通指揮員打過招呼,我每天都會和這個混賬玩意兒打招呼。你知道——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我之前一直希望問他一個問題,但又怕他發火,他們這類人的火氣通常都很大,他們的工作就是成天對著那些闊氣的家伙大聲喊叫,雖然,我認為他從來沒有那樣干過——他只對膽小如鼠的家伙怒吼。他對我倒是非常和氣,我無數次和他打過招呼,但也無法看到他長什么樣,他們帶著頭盔,在寒風凜冽的時候就戴著那玩意兒,不過這里一年四季都寒風凜冽。那天我十分想問他那個問題。
“要走了嗎?”他說。
“哦,我必須得走了,不過,”我說道。
“怎么啦,你的自行車丟了嗎?”
“不是,”我告訴他:“我打算問一件事情,我有個地方從來沒有弄明白。”
“什么事情?”
我認為他會發火,假如他不發火的話我就會發問,可是即使他會發火我也要問。
我鼓足勇氣說道:“你是這里的交警嗎?”
“不錯。”
“這條小路上需要交警嗎?”我又問道。
“我就站在這條路上,你看到了。”他說。
“我知道,我實在希望知道,這算一條交通要道嗎?”
“你看到的,我站在這里。”他還是那股調。
“那么你是說,這里是一條很重要的道路了,是嗎?”
“我就在這兒,你能自己思考,你有腦子不是嗎?你待在這棟大樓里面,能待在里面的人都有腦子,沒腦子的人根本不可能待在里面……”他打算把后面的那幾句話重復一百遍,他認為待在樓里面的人的都是些有腦子的人,我認為自己是個蠢貨,而他卻把我看成是個有腦子的人,對于那次談話我沒有得到什么結果,因為我看出來自己別想從這位盡職盡責的人的口中再得到什么了,他被別人放在那兒像是就為了說那句蠢話似的。
我再也無法否認自己是個蠢貨,“蠢貨”兩字能夠表達我的所有感情,那是我來到這個世上最大的收獲。只不過當時我并沒有像現在這樣厭世,在我的絕望之情還沒有發展到必然要實現的時候——我還期盼著有某種能讓自己提起興致的事情發生,像剛才想到的那樣——總有某件事情令自己神魂顛倒,我很快就遇見了那種事情。我將那幢樓房拋到身后之后就向長得又高又大的一幢樓房走去,也許我應該為那個樓房起一個名字,但又討厭那么做,沒有任何原因的討厭。
我去那里的原因是由于我的上司把一些劣質產品賣給了一個客戶,那是一個渾身肥胖而又不停流著劣質奶油的家伙,仿佛他出的汗也是油,他的衣服上總是有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味道,我懷疑那家伙一天到晚都待在廚房里面干偷雞摸狗的事情,那個家伙既大方又傻里傻氣——我的上司經常賣給他一些其他顧客退回不要的產品,而這個人卻從未說過什么,他像是一個老道的產品經手人一樣對那些破爛既打量又琢磨,但從來沒有說過對我的上司不利的話。
這一次有些例外——他打電話過來說我們賣給他的東西上面光有螺釘沒有螺母,還有些地方光有鉚孔沒有鉚釘,而且他必須要有一個人去對放在他們那里的那堆破爛進行檢查——這就是我要去那棟樓的可笑原因,上司讓我去收取維護費用,因為他也不知道那些螺母和鉚釘身在何處,而且有可能是被那個從油缸里出生的家伙給偷偷拔掉了,隨后他又告訴我那些螺母和鉚釘以與整個產品相同的價格,出售給了另外一個看起來有些面黃肌瘦的家伙,那個家伙擁有與上司出售的產品完全一樣的東西,只不過也缺少螺母和鉚釘,于是我的上司把螺母和鉚釘賣給了他,那個家伙認為重新買我們公司的產品更劃算些,但是害怕那些神奇的東西又缺少螺帽和鉚釘,所以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因此,我的上司對那個又瘦又矮的家伙立即刮目相看——上司認為那個家伙是一個具有遠見卓識的人,他告訴我——我們公司的產品都缺少螺母和鉚釘,而且市場上只有我們一家出售這種產品,我們擁有專利權和劣質產品生產權。這樣我們每個出售的產品都能夠獲得雙倍的利潤,我上司的上司就對我的上司進行物質獎勵,而獎勵的直接結果就是——我的上司更加賣力地將每一個已成型的產品身上的螺母與鉚釘拔下來,然后有更多的人愿意花費與整個產品相同的價錢來買我們公司的原裝螺母和鉚釘。
馬上我就到了那棟大樓里面,在我還在大街上遲疑的時候——我希望不讓自己去和那個肥胖的家伙打交道,你不知道,那家伙身上的味道聞起來要多難受就有多難受,臉上的毛長得的比胡子還難看,它不像胡子那樣一直處于一種亢奮的狀態,那些玩意兒就有一下沒一下地粘在他長滿肥肉的臉上,還有就是那一對讓你忍不住想要比喻成老鼠眼睛的玩意兒,嘴里的牙就像從沒洗過一樣臟得簡直叫你不忍目睹。我想他們可以換個人來,我知道有無數人比我擅長這個既充滿挑戰又有成就感的工作,他們完全可以順從我的上司的意愿。要是你想讓他們換一個對我或者對他們有利的決定,簡直比讓他們相信你是個瘋子還難,如果我不希望丟掉自己工作的話,就得進去——可是他們還讓你遵守一條狗屁規定,面帶微笑——虛偽的微笑,這可是個技巧十足工作,我不認為自己裝模作樣的微笑能比嚎啕大哭好看一些,我瞅著這些混蛋操控別人的欲望肆無忌憚地泛濫,我感到筋疲力盡,當時——我希望自己能夠離開這個是非顛倒的地方,永無休止的欲望長存于此,而我需要平靜的生活,我的老是被那些混蛋弄得浮躁不堪的心需要平靜——我突然改變了主意,毫無疑問我討厭那些對于某些毫無意義的事情激動得失去理智的人,如果一個人不對自己的整個思想負責的話,我是說不對那些影響思想的外界因素進行改觀的話,那么他就必然會成為一個下流的完全不能進行獨立思考的人。我繞道走開那個讓自己感到一刻也不能停留的地方,向一個自己從來不知道名字的地方進發——那是一個奇特的地方,我這樣想,當我欲念全無地走向那個地方的時候,也許就能夠使自己保持平靜,即使不能夠平靜也不至于發瘋。我的回憶被打斷了,因為我不得不邁著叫人喪氣的步子走上汽車去。
街頭的公交汽車冒著熱氣向我駛來,雖然這些家伙早就不使用蒸汽機了。他們令人感到厭煩,它們的確是那么一種東西,他們的聲音使我反感,尤其是當一群人,沒有理智且秩序混亂地打算擠進去的時候,我的腦袋里就會產生歡快的想象,我看到一群渺小的蛆蠢一蠕一動地向巨大的公交車涌去。在我看來,那更像是倒在戰場上的敵人那血肉模糊的腦瓜上的鋼帽,那鋼帽已經被子彈射穿,在戰爭頻發的時候我們用它充當無法抽水的馬桶、毫無用處的垃圾和供后代敬仰的博物館陳列品。我們缺乏那種堅固而又廉價的材料,為此我們付出了出人意料的代價。于是,我們這里光榮而偉大的環衛工人用染著黃色和紅色油漆的刷馬桶的刷子在那上面涂了一圈又一圈。
艾麗——要是你在的話一定會笑我胡說八道,當時我就是這么想的。我驚訝地認為那樣大的公交車大概攜帶無數個讓人感到惡心的病菌傳播者。艾麗,請你不要責怪,我明白這會讓你感到自己的努力都白費了,但我會像狡辯一樣地告訴你并不完全那樣,究竟是如何不完全,我卻說不出來。總之,我永遠明白你說過的話,雖然現在我已經忘了不少,但你說過——“我們”,你的原話可不是這說的,“只需要把能讓我們感到好奇的一部分的不那么讓人感到難過的東西納為己有,就謝天謝地了,”這就是你的話,你大概就是這么說的,我清楚地記得,你站在一輛油罐車后面,對和你睡過覺的一個骯臟的男人說的每一句話,那是我從一出生到現在看到過的最丑、最讓人感到難受的男人,你暗示我瞧他的門牙,你可真是個巧妙的傻瓜,你讓你那淡藍色的眼睛向我眨著,那又藍又明亮的眼睛是一個黑洞。我努力地看了看,像個小孩子。我用眼神告訴你我瞧不見,你便指著路過的一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女人對那男人說道:“從醫院出來的女人”,“那個老男人回過頭說了一句“什么?”,而你指著她的《訣別時刻》說道:“上帝賜予她兩樣東西”那個老男人把他那一臉的黑胡子捋到一邊,笑嘻嘻地又說了一句:“什么?”那可真讓我感到惡心,他把上身的皮大衣緊緊地往身上裹了裹,眼睛專注得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個老婦人的《訣別時刻》,老艾麗,你回過頭看了一眼那個老混蛋,我看到,你那不同尋常的一眼,平淡而又意味頗深的一眼,“疾病,下流的模樣。”“哈哈,老混蛋笑得非常開心”我趁機望向他的嘴里,滿口金牙,上面粘滿牙垢,在高溫下發酵的既惡心又酸臭。你告訴我,你剛剛和這樣一個垃圾堆親過嘴,你的舌頭還在那垃圾堆上輕輕拂過。哦,我示意你不必再說下去了,“如果一個人想要犯罪,即使他跟前站著一萬個警察也沒用,”我說道。
你把你那美麗而又混賬的頭發往后捋了捋,然后弄成一個馬尾辮,接著,你說道:“當一個人說話意猶未盡時,而恰巧這個人又沒有忍耐力,那么我們就應該鼓勵他把另一部分話也說出來,就像老師希望教育學生則必須得鼓勵學生犯錯一樣。”這就是你當時一邊梳頭一邊盯著我說的話,你用那種一成不變卻又每次都行之有效的眼神盯著我,好像我只是一個聽你差遣的傻瓜一樣,我不夠混賬,沒能說出什么來。但是你卻不應該讓一個孩子在犯了罪之后去向他的父親炫耀,告訴他——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這些就是我從那個倒霉的站牌下面挪動腳步走上汽車時一直想的事情,我光顧著想這些了,竟然忘了對著門口那像上帝門牙一樣的感應器刷卡啦,就那樣我直沖沖地走向正對著門的座位上坐下,那個混賬的司機竟然完全不顧顏面地哇哇大叫——我發誓我聽了大半天也沒聽明白,最后是在周圍人目光下——他們都注視著我,就好像我是正在舞臺上表演的《訣別時刻》演員一樣,我剛剛回過神來。只要那個沒有規矩的司機閉嘴不發出任何聲音——我發誓就會老老實實地付自己應該付的錢,“非得讓我再說一遍嗎,”就像所想的那樣——那個混蛋根本沒有遵守應該遵守的我暗自訂立的規矩,我就是這么想,我不想忍受,雖然自己有些理虧,我對自己抱有足夠的信心,我罵起人來能讓自己哭起來,大多數時候雖然是我在罵人,但我老是感覺到自己比別人還難受。完全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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