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告訴你他們倆都在說過各自的話后就永遠地離開了我,那么你會不會認為我也會換個方式把這句話再說一邊呢。
雖說是那樣,但我也無法讓自己保持平靜,那天晚上當我驚慌失措瘋跑到家門口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剛剛在我身上發生的事情是多么饒有趣味,我不太習慣生活超脫于自己的掌控,事實上生活永遠也不會為我所掌控。我走進那個拐角的黑暗的小胡同的時候,我的身體已經感覺到不那么冷了,這便是情緒激動的好處,我感到全身的血液像是又回到了年幼時候的那種活潑調皮的狀態了,它們不停地在我的身上游動,一直從尼羅河流到底格里斯河里,然后從瀾滄江流到黃河,最后從無數肉眼瞧不見的毛細血管流回我的心臟,為我帶來源源不斷的熱量,叫我產生自殺的念頭。如果先前的寒冷帶給了我一個實實在在的寒冬的話,那么之后的那種奇妙感覺則完全把我帶入了天堂,至少我感覺那個時候自己像個上帝。那個時候我覺得除了杰西以外,當然那個時候艾麗還在做著一個驚天動地的美夢哩,沒有任何人會明白我當時的感受,所以,我來不及想以及回家把自己的左腳上先前還令我感到難受的鞋襪換下來就向杰西家里奔去。
我敢打賭,杰西那個蠢貨還在琢磨他的計算機程序呢,他的屋子距離我的屋子簡直近得毫無道理,進他的房子往往比進我自己的房子還要容易,這個家伙經常肚子朝下趴在床上,與我完全不同的是他永遠也不會對他的門上鎖,睡覺的時候也是。
你會說“他既然趴在床上,那么肚子肯定就會朝下”,并且告訴我“你是在說廢話”,可是我想我應該反駁你,杰西這個靈巧的蠢貨就能一邊趴在床上,一邊還能叫他那鼓得像孕婦一樣的肚皮朝上,假如我愿意和你為這件事情進行面紅耳赤的爭論的話,通常我不喜歡那樣做。同樣現在也是。
如果蠢貨杰西對我展示他那剛剛寫完的狗屁程序的話,我發誓就會一句話不說地跑回自己的屋子。那種境況在我不健忘的時候只發生過一次,就我所能記起的——在那以后就再沒有發生過。記憶在我身上存在的時間和在杰西身上的一樣短暫——那時我拿著某個出版社的退稿信去找杰西,我認為出版社里的人都是瘋子,假如有一天上帝讓我去和他們打交道的話,我想我會毫不猶豫地跑到瘋人院去。我的腦袋從未真正期盼過,期盼那些出版社的來信,如果那些混賬編輯告訴我自己寫的東西不合他們的意愿,那么我肯定會將他們那長滿肥肉的腦瓜填到陰溝里去。天知道那就是我的想法,就像他們那希望一切人都為他們所用的思想一樣我也有自己的思想,不管那是激憤的,還是令他們反感的,那都是存在于我身上且獨一無二的呀,別奢望我為他們做出絲毫的改變吧,上帝叫我生在這個世界上,并不只為給這個混賬世界增加一個新成員,或者叫我學著別人的處事態度,你知道——在困難和希望中間找一個可以保持中立的完美方法。
那一次,他正好在做實驗,當時他告訴我他在做在計算機上遞歸多少次計算機就會死機的實驗。那在我看來可真是無聊極了,他一次次修改所謂的循環次數,為的就是可以叫他那雙混賬眼睛瞧見那計算機終于不能動彈了,他他媽還頗夠文雅地對我解釋道——那樣就可以知道他大概需要多長時間就可以把它丟進垃圾場,當時我異常憤怒,因為,我不止一次地發現那個蠢貨有時候天真得完全像個傻瓜。我告訴他我他媽到他家里并不是為了聽他說那堆廢話的,我懊惱地沖他吼道:“你他媽的是可以拋棄這堆廢銅爛鐵,但愿上帝憐憫你,或者祝福你,最好他也能讓你拋棄你那在廢銅爛鐵上養成的臭毛病,我告訴你——最好那樣!”
我的情緒有些反復無常——這話是杰西說的,他認為讓我高興的唯一方法就是在講正經事情的時候一邊瞎扯,這樣才不會讓我的思想緊緊釘在一件事情上不放,他還說我不僅僅是釘在那件事情上,還會從那件事情上把另外那些毫無關聯的事情給扯出來。
我認為杰西實在對我很了解,就好像他自己身上的一些特征都在我的身上得到表現一樣,他總能和我想到一塊兒去,雖然我不太明白他是怎么辦到的。杰西不到忍無可忍的時候并不會開口罵人,相反,另一個時候你會認為他是在吼叫,他會用牙齒對你反駁或者是污蔑,有時候他也非常擅長用那些譏諷、令人難過的話來罵人,但多數時候他都不會顯得那樣無禮。
當時他看了一眼我手上拿著的那個巨大的退稿信封,他問我希望從他的嘴里得到什么呢,他說:“如果你期望得到的連自己都不肯給予滿足的話,那還祈求別人能給你什么呢。”我當時像個瘋子似的一股腦便跑回自己屋子去了,雖然他說的確有其理。
那個家伙,如果他不對我展示他寫的程序的話,那個時候他手里就會拿一本書躺在他那鋪了厚海綿床墊的床上裝模作樣地看,這么說是因為他一邊瞧著書還一邊和我進行極有理智的談話,甚至連我拿眼角瞟他也能被他覺察到。
令人驚訝的是,那家伙即使是裝模作樣也能將書的內容知道得十分清楚,他一看見那些剛剛被他瞟了幾眼而扔到一邊的書就會發出咯咯的笑聲,然后說他即使不用腦子想也能輕而易舉地知道那些書的作者每天都想些什么,他還會說——要是他打算當個作家什么的,他就會讓他看的那些書的作者都羞愧得無地自容。
老實說,杰西的這種想法雖然有些讓人難以接受,但是他的想法有時的確和我所想的完全一致,我在聽杰西表述思想的時候就好像是我自己在進行闡述一樣,雖然我的體態不像杰西的那般龐大,頭發也不像他那樣火紅得如同野雞屁股上的毛一樣,但我們總得坦然承認某些事實,從我們一出生就注定了撒那種連自己都不愿承認的謊要比那些明擺在那里不得不撒的謊要困難得多,有些謊言會讓你覺得極其容易說出口,當時那可能會讓你沾沾自喜一陣子,但以后你就會驚奇地發現——為了不讓破綻顯露在世人面前,你不得不一生都對所撒的謊進行修補,就像為了不讓油漆下面那難看的骨架露出來——漆掉了還得重新刷上一樣。
對于一個一切都即將結束的人來說,并不在乎將那些可以簡單說完的話大加啰唆,這并不是在拖延記憶消逝的時間,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假如以前有什么疏漏的話,那就是所花在每一件事情上的專注。
當晚我差點兒用空啤酒瓶把杰西的腦瓜砸碎,我沖進他家的時候,他依舊在擺弄那黃色桌子上放著的舊電腦,他就喜歡那么干,就好像在他的生活中除了那臺破舊的計算機之外再沒別的了。
我把自己的遭遇講給他,他饒有興趣地聽著,就像聽我新編的故事那樣入迷,在這一點上我得承認——即使他不是一個極好的講故事的人,也算得上是一個稱職的聽眾。
就那樣,他一口氣將我那些羅里羅唆的話聽完,然后哈哈大笑,他的老胡須也一顫一顫地跟著笑起來。倒不是我很悲觀,而是——我的確發現他老了,當時他忽然笑著就發不出聲了。他示意我并不要緊,我還真就愚蠢地認為他沒什么事情呢。過了一會兒他覺得好些了,說讓我試一試他新做好的環境音效程序,我就規矩地站在他旁邊。雖然我也認為剛才發生在他身上的情況沒什么,但心里總是有些異樣的感覺。
杰西極有可能成為一個混賬科學家,他告訴我把喇叭放在什么地方音響效果會更好,還告訴我喇叭背面通常才能放出惹人喜愛的低通音效。這家伙對此簡直無所不知,而我卻對任何事情都一無所知。不過,我更想說的是——我發誓,自己并不是故意叫鐵架上的啤酒瓶砸在杰西頭上的。
當時杰西被迫只能躺在床上,他不喜歡大喊大叫,因為他的心臟不好,“哦,我知道你討厭我,你早想這么做了對嗎?趁機把那一大堆東西扔到我的頭上,天哪!那可是我的東西,用我的東西送我去和上帝作伴,你那伶俐的腦瓜可真能想得出來。”他用手把我的臉扳向他那一邊說道:“讓我瞧瞧,瞧瞧你這魔鬼有沒有羞愧之心,”雖然他扮演得極其嚴肅,也沒能叫我不發出混賬的笑聲。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反叛者,我的確是。可是,假如你親眼看見了又老又臟的杰西當時的樣子的話,就無論如何都不會對我的行為感到質疑了。當然,老杰西很喜歡那只既不像腳手架又和柜子有極大區別的鐵架子。
說起來有些嚴肅,我第一次看見它是在一萬年前一個夏天的某個陽光燦爛的中午,我討厭想那些發霉的陳年往事,那總是讓我感到腦瓜疼。那個夏天是我所度過的最美的夏天,因為那是我唯一一個有足夠的時間去睡懶覺的夏天。我晚上常常熬夜,看一些亂七八糟的書。然后在第二天中午陽光懶洋洋地灑在我臉上時才從床上爬起來。事實上我不得不爬起來,因為我無法忍受嘴里那些細菌的蠕動,如果我不起來把它們消滅干凈的話,我就得活活見鬼去。雖然這有些不可思議。
我努力把它們弄干凈,不讓他們——那些寄生在牙縫里的惡毒的小魔鬼們來對我的思考進行干擾,我并不想特別記起當時自己心里的所感和所想,我只要告訴自己,嘿,這大概就是目的。我想知道那只鐵架子是怎么來的,僅此而已,所以我沒吃早飯就跑去找杰西,他就待在他家門后面,我一進去就發現了他。
他穿一條四角褲光著上身蹲在家門后面的帶有白花紋的地板上,那個時候他還不太胖,而且我可以告訴你,他還很英俊呢。他告訴我說他想念他的母親,他沖我指了指地上放著的那個方柜子,說那是他母親留給他的,他母親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那些債主把家里的東西洗劫一空,他說著。因為他母親就躺在那個方柜子里,我大概還能夠記起那個時候他臉上的表情,他試圖讓自己的表情自然些,我不是在說笑,當時他的確試圖那樣做,但那就像他的心一樣,自始至終都抽搐不止,然后他說那些債主沒有要那個柜子。但是,接下來出現在他臉上的表情我會永遠刻在腦海里,他突然長大嘴,讓自己雪白的牙齒露出來,我認為那是在咬牙切齒,他盡量克制著自己,雙手抱住自己的臉,然后把手移到頭上狠狠的抓著頭發,臉因為表現得太多而又太過遏制而扭曲變形,在那樣一個擁有明媚陽光的中午,我認為那一切都是一場令人恐懼的噩夢。
杰西靜靜地站著而又狂暴地折磨了自己一個小時后終于平靜了下來,接著又是長久的沉默。他告訴我他打算把里面的厚鐵皮拆下來弄一個鐵架子出來,然后擺在家里面他床邊的那片空地上,他還告訴我說他希望能把那個即將誕生的鐵架子弄得高高的,我問他為什么需要那樣一個架子,現在——我認為,那是我對一個極度聰明的人所問過的最為愚蠢的問題。
“假如,”他停頓了一小會兒,顯然,在經過了剛才那樣的狂暴之后,他似乎已經完全能夠把握住自己的感情了,至少在我看來他既不像先前那樣焦躁不安又不像焦躁過后的那樣靜默了,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太陽,準確地說是凝視了一眼太陽后,說道:“我從沒有試圖在這個柜子上體味過什么的話,那么我想,現在的確我該那么去做了,因為當我看到它,它告訴我——應該想個辦法把我床底下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裝起來,你知道——那樣就能讓這個家顯得整潔一些。”他一邊露出和先前那表情不相協調的微笑一邊看著我的眼睛,就好像他巧妙的完成了某件事情或者任務一樣,他的動作不能使我表現出自己希望表現的動作,我是說假如——在他說完那些話之后,我應該表現出一種嚴肅或者是沉默什么之類的表情,但我根本不能,當時我只能跟著他一起笑。
那就是那個架子的歷史,無意中我的鞋帶纏住了它的一條腿,然后在我打算到杰西床上躺上那么一會兒的時候,它就倒了。
杰西先是有些驚恐,我認為在那個架子剛倒下去的時候,就在那一眨眼的工夫,他的臉上確實流露出了驚恐的表情,雖然他的眼神只是僵直了那么一瞬間,但我知道自己差一點兒釀成了一個會讓自己今天痛苦萬分的災禍。
在那之后他的臉就變得和平常沒什么兩樣了,他并不害怕鐵架子上的那些啤酒瓶,他知道,而且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那些瓶子有可能就是死亡之神。雖然在當時它們的確把他砸得有些頭腦不清,那是片刻之間的事情。爾后,相對于我的驚慌失措老杰西則表現得更為沉穩和老練,見我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混蛋杰西便開心得哈哈大笑起來,那時候把我嚇壞了,因為我不光在乎他是否被砸傷,更讓我擔心的是——他那神經質的心臟病會不會莫名其妙地發作,不光是我,任何一個人都會認為他那種不加節制的笑是一個人情緒激動的表現,就像那位職員認為我的沉默不語是一個人苦難深重的表現一樣。
我無法保持理智,因為一陷入往事之中就會讓我不由自主的激動起來,我時常會感覺到一股超越自然的力量潛伏在我的心中,如果我不把它發泄出來的話,或者說是給它以自由的話,我想我的靈魂就會永無安寧之日。也許在度過了不安寧,甚至是有些狂暴的這一切之后,已經能夠讓人學會如何坦然一些了,尤其是那么美好的事物始終讓你無法由衷地閉上注視已久的眼睛的時候,那簡直就是一種悲劇——當你想要結束這一切的時候,卻又對這一切萌生出了留戀之情。
雖然我努力地抑制住自己的想法,不讓他們進一步變成行動的力量,我必須那么做,因為我不加懷疑——他們很容易就能夠令我前進的步伐變得更為沉重,但就在我一步步向前走去、一次次告訴自己解脫之路即將臨近,我即刻便可以進行一直以來只存在于想象中的那種讓自己深感慰藉的生活的時候,艾麗,你的影子就這樣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你一直印在我的腦海中,雖然我一直打壓你的形象,為你的臉上抹上黑泥,那泥土可足夠黑!強迫你待在我腦海里面那靜止不動的地方。你比誰都明白,在對待你的這件事情上,我做了足夠多的違背本性的事情。即便是那樣,你也能夠牢固地占據在我心里那屬于你的位置,就像你未出生時就知道那個位置屬于你一樣,你叫上帝在我的腦海里保留那個位置——一個永遠對你有利,讓你任何時候都可以操控我的位置,哦,簡直難以忍受,你這家伙,包括你的那條狗,雖然它咬過我,但你依舊有辦法讓他在我的腦海里扎下根來。你肆無忌憚地毀滅我的一切,可就是把我留下來,讓我身處在你一手營造起來的地獄之中。
我隱忍著不去想,但現在我不得不把一些事情再想起來,因為我帶著它們,我是說把他們放到我的腦海里,仿佛那樣我就是一個富足之人了,那些東西簡直是無價之寶。我敢說——假如上帝看見我帶著它們去見他的話,雖然他明令禁止過——不準攜帶往事上天堂或者下地獄,那樣的話他肯定會氣個半死,我正期望那種情景出現,期望上帝顯露出窘態,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上帝那丑惡的嘴臉,我更想看看把我扔進這個世界的家伙到底長什么樣,我希望他能刮好胡子,理好頭發,讓自己顯得干凈整潔。
但是,現在并不是想那些的時候,我就知道它們已經排好隊了,我是說那些以前從我身邊匆匆溜走的家伙,他們已經在那兒站好了。他們穿戴整齊,這是一個讓人頗感驚奇的結局,雖然叫人有些不忍目睹——我是說當他們穿戴整齊一起站在你的身后瞧不起你的時候,你會難過而又欣喜地認為自己以前過得還不壞。即使他們此刻對著我狂笑不止,也不會使我忘了自己正是踏過這一切站在這里的呀,當然除了那些特定的人以外,因為有可能他們今天依舊活在這個世上,而我則要悄悄地離開了。
現在我無非想說的就是——我可以盡情地嘲笑他們,我可以過叫自己自在的生活,而他們卻還得生活在無法逾越的束縛之中,哦,祝愿他們能夠獲得解脫,不管是死了還是活著,我都為他們祈禱,那些一生之中都在為了別人而忙碌的人們!而我,因為我討厭為別人而忙碌,所以我還活著,又因為我討厭別人為我而忙碌,所以我即刻便將死去。
我想說的或者說希望回想起來的并不是他們,而是你——艾麗,你告訴我要學著把不著調的尾巴藏起來,我發誓——自己完全沒有做到。為了你我試圖讓自己嚴肅,結果卻令人難受。在嚴肅的時候,你就不會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我討厭這毫無道理的選擇,你會認為我現在完全無法用自己所擅長的語調說話了,現在讓我抓狂,我得抓住一些東西,我總得抓住它們呀。
小艾麗已經死去,正像陰影掩罩的天空,那些陰影終將散去。那個兇猛的家伙。你大概能夠虛偽地說自己能夠忘記它,以及我對你說過的,我一點兒也不喜歡它——那條愚笨而又無知的狗,他除了咬我以外不會在去任何人了吧,那個時候你就站在旁邊朝我又是擠眼睛又是撇嘴。哦,你是對的,現在我可以對我的良心擠眼睛和撇嘴了。就像你說過的——失去那些曾經熟悉,甚至是記憶深刻的事物會令我們難過,我們在那些事物上浪費了太多的感情,但是那也應該令我們高興,因為,我們又可以無憂無慮地向前走了。你可以在說完這句話后一走了之,然后還得讓別人承認你是一個哲學家,這又令我十分傷心,你那潔白無瑕的上帝知道,你失去的難道就比我的少嗎?在這件事情上,你沒有任何理由來說服我,你拋棄了那些得以在生命中長存且彌足珍貴的東西,就不應該來對我咬牙切齒地說我所失去的都是不值一提的糟粕,當時你還并不知道——我就快要失去你了,我這么想,即使在你看來也應該是——你一生中犯過的最值得一提的錯誤了吧。
至于我所居住的屋子,我從來沒有其中瞧見陽光,但令人高興的是,這個叫人忍不住難過的山洞竟然有窗戶,在我剛搬進來的時候,我確信自己仔仔細細地觀察過它,它沉沒在黑暗中,面向窗戶的空地正被夜幕一層層裹緊,正將居住者的鼻孔塞上。我在屋子里透過窗子看到,從外面反射進來的光線越來越少,屋子逐漸被一層淡淡的黑色所籠罩,布椅靠背上的紅色漸漸變暗,最后我只能將手向四周觸摸著尋找依托,不堪入目的生活開始像覆上鋼針的膠片一樣不停地旋轉著。
今天,我坐在家里的椅子上,一張極其簡陋、單薄的折疊布椅,他融入到我生活是一年前的事情,如今當我再回想起那時,令人癱軟的愧疚油然而生,我從不害怕回味往事,回味那些年老者真正害怕的違背本性的往日的真切的做法,人們說善待往事、善待余生,而我并沒有認為那也像善待今日一樣令人信服。
我們正生活在吞沒一切的血盆大口中。我在其中祈禱,“生活不會讓人失望。”在祈禱中我想起這句話,我想起你,艾麗,想起你在說這話時的樣子,還有——你的小艾麗,我盯著自己手上小艾麗的齒印,想起那小家伙兇猛的樣子,我想起,想起千千萬萬個杰西,哦,那個年輕但讓人惋惜的老頭,假如我有獲得過新生的話,我是說假如,那也是因為你們在這個世界上留存過,我認為自己從沒有那樣做過,即使有那樣的機會,毫不懷疑也被我所拋棄了。仍舊令我感到高興的是——此刻,他們都將離我而去,這個世界將遠去,所有的這些讓人迷戀的一切都將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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