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琴有獨鐘

　　包工頭笑瞇瞇地陪著金大仲往三樓的彩排大廳走去。我們邊走時徐莎麗笑盈盈地挽著我的手，像以前在歌劇院時一樣的隨和，隨便，好像透露一個很大的秘密似地，對我說：告訴你湘杰！他為了我，真的把這幢洋房弄到手了！太刺激了，這樣像做夢一樣啊。我一下子沒聽懂她說的話，我悄悄地問道，你是說金先生嗎？徐莎麗朝我做個媚眼，表情里顯得非常鬼秘，她又喜滋滋地嚷道，湘杰，三樓是我們彩排歌劇的地方，你看看怎么樣?。恳纫郧拔覀儎F的彩排地方大哩。

　　我只好假惺惺地說，太好了，這地方！

　　這時，走在前面的金大仲聽到我在夸他的金樓裝飾，回過頭來朝我笑笑。他也朝徐莎麗笑笑，接著對她說道：麗麗，陪著毛先生到彩排的地方看看！徐莎麗亦興致勃勃地拉起我的衣袖來，我倆經過一個已經裝飾好的前臺客廳，從一扇隔音實木門出去，就是我們的彩排大廳了。天哪，我一眼看見這個彩排大廳時目瞪口呆了。這是一個超豪華的像維也那的市政音樂廳一般的專業音樂廳。大廳的頂是一個個方形的雕花框，框里有一幅類似教堂的宗教畫，大廳的每根羅馬柱上有鮮花和彩帶，太壯美啦！舞臺的前方有一些供演員和工作人員休息觀看的沙發座位，旁邊有一個剛剛布置好的吧臺，再往前靠近舞臺的腳下有個隔斷，一邊是仍在裝修的化妝間、音響架和燈光架等。這時金大仲正在和包工頭一起，商量一些還沒有安裝的音響、燈光的擺放位置，這時，有幾個工人把一架三角鋼琴的木箱子打開，正在確定把鋼琴放在樂池的哪個位置。金大仲和包工頭一起走過去，他們也不知道鋼琴的怎樣擺放。這是我的專業和長處了。我上前去，對金大仲說：金先生，鋼琴擺放在樂池里的中心位置，比較好。金大仲朝我看看，他這才想起來我是干這個出生的，他對我笑笑。事實上，我看出來，金大仲對鋼琴情有獨鐘，他早已在意鋼琴的擺放的位置了。

　　當工人們把這架高級的三角鋼琴，慢慢地挪移到樂池的中心位置時，金大仲跟著他們把鋼琴放好位置。這是一架進口的斯特勞斯鋼琴。金大仲上前掀開琴蓋，彈了幾個琵音，又意味深長地婆娑著琴蓋、譜架、琴廂。然后，他慢慢地坐在鋼琴前，旁若無人地彈奏起來了。他彈奏的是一首《月光奏鳴曲》，他彈得異常的緩慢，異常的投入。我和麗麗都聆聽著，連包工頭和工人們也都傾吐著。金大仲的演奏讓我頓時對他刮目相看，肅然起敬。六七年的江湖演出生活我已經遠離這些音樂了，世界上好像已經沒有人彈奏這些音樂了，沒有想到在金大仲的金樓里，由一個愛好音樂的生意人，非常嫻熟地彈奏著。音樂緩緩結束時，金大仲又彈起了一個旋律，我從來沒有聽到過。

　　我自言自語道：金先生鋼琴彈得不錯啊！

　　徐莎麗在旁邊輕輕地說：我聽他彈奏過肖邦的鋼琴曲呢。

　　我和徐莎麗一起朝樂池走去，我忽然奇怪，問徐莎麗：麗麗，這鋼琴是我們歌劇里要用的嗎？她說，是的，你還沒有看過歌劇總譜嗎？里邊有個鋼琴伴奏。哎，你還不知道，鋼琴演奏的人，就是金先生自己！我聽了一愣，心想，金大仲會親自演奏鋼琴？徐莎麗沒有在意我的驚訝，她來到金大仲的鋼琴邊，輕輕地哼起來這個曲調。這是什么曲子，聽了有點耳熟，好像是一首年代久遠的情歌，曲調這樣的委婉、動聽，有中國樂調的美感，又有西洋樂曲的和弦動感。徐莎麗在旁邊哼了一段，好像又回到了從前在歌劇院的時候。后來，隨著鋼琴節奏的漸弱，徐莎麗的歌聲慢慢地結束。

　　這是多年來我第一次在一個另類的舞臺上，聽徐莎麗哼唱。

　　等金大仲從鋼琴前站起來，假裝為徐莎麗鼓掌時，我也笑笑地問她：這是什么曲子？徐莎麗告訴我說：《恨不相逢未嫁時》呀！沒有聽到過這首歌曲嗎？我說，沒有聽過。徐莎麗轉身對金大仲說，大仲，我們的歌劇總譜可以給湘杰看看了！金大仲邊把琴蓋放下，邊對我說：是的，湘杰，我本來想今天就把歌劇的總譜，以及演員的資料、我們的設備、道具等等統統交給你的。不過今天晚了，等明天吧。明天我們搬場過來后，我正式把歌劇的事情移交給你，你看怎樣。我聽了說好吧，我看了看金大仲，我的心里才意識到，金大仲的歌劇不是一般的歌劇了，他也不是一般的商人，更不是一般的男人。我正走想問徐莎麗很多有關歌劇的事情時，金大仲忽然拉起我和徐莎麗倆的手來，說道：來，我們上四樓去看看，四樓是我們的辦公室，湘杰。

　　我們從弧形樓梯來到四樓時，感覺忽然開朗，四樓又完全是另一種裝飾風格了。

　　這里又像是下午我看到的玻璃宮殿，全是玻璃的裝飾，玻璃的墻壁，玻璃的門，玻璃的地面，甚至玻璃的頂。四樓有一個像大堂的地方放著一個巨型的花藍，上面有兩條緞帶上寫著：祝金樓會所，開業大吉!我瞧著花藍上的條幅邊納悶了一下。金大仲忽然來到我身邊，解釋說，朋友，這是裝修公司的老板送給我的！他們想得太周到了！金大仲說著，轉身臉去問包工頭，四樓辦公室的裝修都可以了嗎？包工頭說，金董，四樓的辦公室油漆刷好有兩個星期了，完全可以搬了。走，我們去看看辦公室。

　　這時，徐莎麗來到我的旁邊興致勃勃地說，哎，我們去看辦公室！

　　我隨口問徐莎麗：麗麗，這里以后是開會所嗎？

　　徐莎麗奇怪地看看我，笑著說，是的，不過是專門的歌劇會所，當然金先生還搞了點飯店和娛樂的項目。這時金大仲已經和包工頭走到一個客廳的玻璃門前，有兩個木匠工人正在安裝一個前臺上的玻璃和移門。我走近時，金大仲向包工頭介紹我說，老高，他是我的藝術總監兼演藝部經理，他叫毛湘杰。那包工頭有點見外地朝我看看，想和我招呼又想和我握握手。最后是我主動上前去和他握握手。包工頭顯然沒有樂意和打招呼。他立刻陪著金大仲跨進玻璃門里。

　　徐莎麗在不斷地跟我介紹，說我們的辦公室就在這里，她甚至挽著我的手，像跟我說悄悄話似地說：他有錢，我要他給我們買高級的辦公家具來。而且我跟他說了，你要有單獨的辦公室，你還要兩臺電腦工作，是吧。我聽了半天問到：麗麗，金先生也在這里辦公嗎？徐莎麗朝我白白眼，在責備我多此一問。她說，我在這里，他還會在別的地方？他像跟屁蟲一樣地頂著我。她說這話時顯得很狡黠似的，好像她倆在玩著捉迷藏，不知道誰在捉誰。一會兒，我和徐莎麗跟著金大仲進入了一扇敞開的玻璃大門，里邊又是個全玻璃的大廳，中間一條玻璃的走廊過去，全是一個個玻璃的墻壁和門。門都開著，約有十幾間的由玻璃隔斷的辦公室，里邊一個個工人在安裝辦公桌椅、燈和電腦等。我這才發現，第一間辦公室是金大仲的，寫著“董事長辦公室”字牌，特別大，里邊有個巨大的琉璃塑像，是個彩色的裸女，旁邊也有一架奶白色的三角鋼琴。

　　我看了納悶起來。當然，金大仲顯然沒有看出我納悶的什么。

　　一忽兒，我身邊的徐莎麗不知去哪里了。這時我看見金大仲也不在了。我只得走近這座琉璃的裸女像。圍著裸女像的是我和包工頭。包工頭也發現金董不在了。我倆都無意欣賞這座肉麻的裸女像。我跟包工頭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動作，他笑笑說，金董就是個忙碌的人！我多少看出他不愿和我過多談他的金董，他顯然和我認識的金大仲要深厚得多。我和包工頭都似乎在等著，我和他都在心里想著一個相同的問題：金大仲和徐莎麗倆躲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倆為什么在這時忽然走開了，連一聲招呼也不打。在我尷尬的時候，我還是有點西可以掩飾。我朝奶白色的鋼琴上彈了一段清幽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