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畢秋帆制府撰常德府志序常德為古名郡,左包洞庭,右控五溪,戰國楚黔中地,秦楚爭衡,必得黔中以為橐鑰;所謂旁攝溪蠻,南通嶺嶠,從此利盡南海者也。后漢嘗移荊州治此,蓋外控諸蠻,則州部之內,千里晏然。隋、唐以來,益為全楚關鍵。
五季馬氏既并朗州,而后屹然雄視,諸鎮莫敢與抗矣。蓋北屏荊渚,南臨長沙,遠作滇、黔門戶,實為控要之區,不其然歟?我朝奕世承平,蠻夷率服,大湖南北,皆為腹地。康熙二十二年,滿洲將軍駐防荊州,遂移提督軍門,彈壓常德。后雖分湖南、北為兩部院,而營制聯絡兩部,呼吸相通,故節制之任,仍統于一。
余承乏兩湖,嘗按部常德,覽其山川形勢,慨想秦漢通道以來,治亂機緘,割制利弊,與夫居安思治,化俗宜民之道,愛進守土長吏,講求而切磋究之。知府三原李君大霳,悃愊吏也。六條之察,次第既略具矣。府志輯于康熙九年,故冊荒陋,不可究詰;百余年之文獻,又邈焉無征;于是請事重修。余謂此能知其大也。雖然,方志遍寰宇矣,賢長吏知政貴有恒,而載筆之士,不知辭尚體要,猥蕪雜濫,無譏焉耳。即有矯出流俗,自命成家,或文人矜于辭采,學士侈其搜羅,而干事之關于經濟,文之出于史裁,則未之議也。
會稽章典籍學誠,游于余門,數為余言史事,犁然有當于余心。余嘉李君之意,因屬典籍,為之撰次,閱一載而告成。凡書二十四篇:為紀者二,編年以綜一郡之大事;為考者十,分類以識今古之典章;為表者四,年經事緯,以著封建、職官、選舉、人物之名姓;為略者一,為傳者七,采輯傳記,參合見聞,以識名宦、鄉賢、忠孝、節義之行事。綱舉而目斯張,體立而用可達。俗志附會古跡,題詠八景,無實靡文,概從刪落。其有記序文字,歌詠篇什,足以考證事實,潤色風雅,志家例錄為藝文者。今以藝文專載書目,詩文不可混于史裁,別撰《文征》七卷,自為一書,與志相輔而行。其搜剔之余,畸言脞說,無當經綸,而有資談助者,更為《叢談》一卷。皆不入于志篇。凡此區分類別,所以辨明識職,歸于體要。于是常德典故,可指掌而言也。
夫志不特表章文獻,亦以輔政教也。披覽輿圖,則善德、桃源之為山鎮,漸、潛、滄浪之為川澤,悠然想見古人清風,可以興起末俗。愛求前跡,有若馬伏波、應司隸之流,制苗蠻于漢世;李習之、溫簡輿其人,興水利于唐時;因地制宜,隨時應變,皆文武長吏前事之師。考古即以征今,而平日討論,不可以不豫也。蓋政之有恒,與辭之體要,本非兩事,昧于治者不察也。
余故因李君之知所務也,而推明大旨,以為求治理者法焉。
為畢秋帆制府撰荊州府志序荊州富于《禹貢》《職方》,雄據于三國六朝五季,而沖要巖劇于前明。
蓋至今所領僅七城,而于湖北部內十一府州,猶為重望云。三代畫州,荊域袤延且數千里,無可言也。漢分南郡,荊州所部。蒯越說劉表曰:“荊州南據江陵,北守襄陽,八郡可傳檄而定。”諸葛忠武說昭烈曰:“荊州北據漢、沔,利盡南海,東連吳會,西通巴蜀,用武之國。”六朝爭劇于蕭梁,五季稱雄于高氏,一時獻奇借箸,騰說雖多,大約不出蒯、葛數語。然是時荊州,實兼武陵、桂陽諸郡,幅員包湖南境。至明改元中興路為荊州府,則今荊州境矣。彼時王國所封,蔚為都會。我朝因明舊治,初以總兵官鎮守其地,旋改滿營,設將軍都統以下如制。雍正十三年,割二州三縣與土司地,分置宜昌、施南兩府。乾隆五十六年,又以遠安隸荊門州。于是荊州所部,止于七縣。然而形勢猶最諸府,則江陵固兼南北之沖,而東延西控,聯絡故自若也。
至于時事異宜,則滿漢分城,民兵不擾;漕兌互抵,轉餉無勞,亦既因時而立制矣。惟大江東下分流,故道多湮,江防堵筑,視昔為重。乾隆戊電大水灌城,軍民被淹,城治傾圮。天子南顧疇咨,特命重臣持節臨蒞,發帑二百萬金,巨工大役,次第興舉。余于是時,奉命來督兩湖,夙夜惴惕,惟恐思慮有所未周,無以仰答詔旨。咨于群公,詢于寮寀,群策材力,幸無隕越。
而億兆生靈,皆蒙愷澤,而出于昏墊,則荊州雖故而若新也。
逾年,民氣漸蘇,官司稍有清晏。知府山陰張君方理,始欲整齊掌故,為后持循;旋以事去。繼其任者,永濟崔君龍見,乃集七縣長吏而議修府志。
崔君以名進士起家,學優而仕,其于斯志,蓋斤斤乎不茍作也。且《荊志》著于古者,倍他卅邵,盛弘之有《荊州記》,庾仲雍有《江記》,宗懔有《荊楚歲時記》,梁元帝有《荊南志》;又有《丹陽尹傳》,書雖不存,部目可考,遺文逸句,猶時見于群書所稱引也。前明所修《荊州府志》,僅見著錄而無其籍。康熙年間胡在格所修,號稱佳本,而世亦鮮見,今存葉仰高志,自云多仍胡氏舊文,體例謹嚴,纂輯必注所出,則其法之善也。而崔君之于斯志,則一秉史裁,詳贍博雅之中,運以獨斷別裁之義。首紀以具編年史法,次表以著世次年代,掌故存于諸考,人物詳于列傳,亦既綱舉而目張矣。又以史志之書,記事為主。藝文乃著錄之篇,而近代志家,猥選詩文雜體;其有矯而正者,則又裁節詩文,分類隸于本事之下,皆失古人流別。今師史例以輯府志,更仿選例以輯文征。自云:志師八家《國語》,文征師十五《國風》,各自為書,乃得相輔而不相亂。又采輯之余,瑣事畸盲,取則失裁,棄則可惜。近人編為志余,亦非史法。今乃別為《叢談》一書,巨細兼收,而有條不紊,蓋近日志家所罕見也。昔羅愿撰《新安志》,自謂儒者之書,不同鈔撮簿記。今崔君所輯,本源深遠,視羅氏雅裁,有過之而無不及已。
會湖北有《通志》之役,聘會稽章典籍學誠,論次其事。章君雅有史識,與余言而有合。崔君又屢質于典籍,往復商榷,時亦取衷于余。余故備悉其始末,而敘于卷端。
為畢秋帆制府撰石首縣志序石首為荊州望縣,兩漢本華容地,晉平吳,分華容置縣,因山以石首名。
趙宋改治調弦,易名建寧。尋遷繡林山左,復名石首。元大德中,又遷楚望山下。歷明至今,文物聲名,為荊部稱盛。縣志不修,近六十年。舊志疏脫,詮次無法,又闕數十年之事實。知縣玉田王君維屏,因余撰輯通志,檄征州縣之書,乃論次其縣事,犁剔八門,合首尾為書十篇,以副所征,且請余為之序。
余披覽其書,而知王君之可與論治也。夫為政必先綱紀,治書必明體要。
近日為州縣志者,或胥吏案牘,蕪穢失裁;或景物題詠,浮華無實。而求其名義所歸,政教所重,則茫然不知其所指焉。夫政者,事也;志者,言也。
天下蓋有言之斐然,而不得于其事者矣;未聞言之尚無條貫,而其事轉能秩然得敘者也。今王君是志,凡目數十,括以八目,若網在綱,有條不紊。首曰編年,存史法也。志者史所取裁,史以記事,非編年弗為綱也。次曰方輿,考地理也。縣之有由立也,山川古跡,以類次焉。而水利江防,居其要矣。
次曰建置,人功修也。城池廨署,以至壇廟,依次附焉。次曰民政,法度立也。戶田賦役之隸于司徒,郵驛兵防之隸于司馬,皆《洪范》八政之經也。
次曰秩官,昭典守也。長佐師儒,政教所由出也。而卓然者,受斯傳矣。次曰選舉,辟才俊也。論秀書升,《王制》之大,興賢與能,《周官》是詳;勒邦乘者,所不容略也。次曰人物,次曰藝文,一以征文,一以考獻。皆搜羅放失,謹備遺忘,尤為乘時之要務也。人物必征實事,而下以標榜為虛名;藝文謹著部目,而不以詩文充篇幅。蓋人物為馬《史》列傳之遺,藝文為班劉著錄之例,事必師古,而后可以法當世也。部分為八,亦既綱舉而目張矣。
至于序例圖考,寇于篇首,余文剩說,綴于簡末,別為篇次,不入八門。殆如九夫畫井,八陣行軍,經緯燦然,體用具備。乃知方志為一方之政要,非徒以風流文采,為長吏飾儒雅之名也。
旦石首置縣以來,凡三徙矣。今縣治形勢,實為不易。四顧平衍之中,至具群山涌出,東有龍蓋,南有馬鞍,西有繡林,北有楚望,居中扼要,政令易均。是以明代至今,相仍為治。夫撫馭必因形勢,為政必恃綱紀,治韋必貴體要,一也。王君以儒術入仕,知所先務。其于治書,洵有得于體要,后人相仍,如縣治矣。抑古人云:“坐而言者期起而行。”今之具于書者,果能實見諸政治,則必不以簿書案牘為足稱職業,文采絢飾為足表聲譽。是則雖為一縣之志,即王君一人之治書也。古之良史,莫能尚已,余于王君有厚望焉。
書武功志后康海《武功志》三卷,又分七篇,各為之目:一曰《地理》,二曰《建置》,三曰《祠祀》,四曰《田賦》,五曰《官師》,六曰《人物》,七曰《選舉》。首仿古人著述,別為篇敘,高自位置,幾于不讓,而世多稱之。
王氏士正,亦謂“文簡事核,訓辭爾雅”;后人至欲奉為修志楷模,可為幸矣,夫康氏以二萬許言,成書三卷,作一縣志,自以謂高簡矣。今觀其書,蕪穢特甚。蓋緣不知史家法度,文章體裁,而惟以約省卷篇,謂之高簡,則誰不能為高簡邪?
志乃史裁,茍于事理無關,例不濫收詩賦。康氏于名勝古跡,猥登無用詩文;其與俗下修志,以文選之例為藝文者,相去有幾?夫諸侯不祖天子,大夫不祖諸侯,嚴名分也。歷代帝王、后妃,史尊紀傳,不藉方志。修方志者,遇帝王、后妃故里,表明其說可也。列帝王于人物,載后妃于列女,非惟名分混淆,且思王者天下為家,于一縣乎何有?康氏于人物,則首列后稷以至文王,節錄太史《周紀》;次則列唐高祖、太宗,又節錄《唐本紀》,乖刺不可勝詰矣。方志不當僭列帝王,姑且勿論。就如其例,則武王以下,何為刪之?以謂后有天下,非邠之故邑耶?則太王嘗遷于歧,文王又遷于豐,何以仍列武功人物?以武王買有天下,文王以上,不過追王,故錄之耶?則唐之高祖、太宗,又何取義?以謂高祖、太宗生長其地,故錄之耶?則宣、懿二祖,何為刪之?后妃上自姜嫄,下及太姜,何為中間獨無太任?姜非武功封邑,入于武功列女,以謂婦從夫耶?則唐高祖之太穆竇后,太宗之文德長孫皇后,皆有賢名,何為又不載乎?夫載所不當載,為蕪為僭,以言識不足也。就其自為凡例,任情出入,不可詰以意指所在,天下有如是而可稱高簡者哉?
尤可異者,志為七篇,輿圖何以不入篇次?蓋亦從俗例也。篇勿首冠圖,圖止有二,而蘇氏《璇璣》之圖,乃與輿圖并列,可謂胸中全無倫類者矣。
夫輿圖冠首,或仿古人圖經之例,所以揭一縣之全勢,猶可言也。《璇璣》之圖,不過一人文字,或仿范氏錄蔡琰《悲憤詩》例,收于列女之傳可也。
如謂圖不可以入傳,附見傳后可也。驀然取以冠首,將武功為縣,特以蘇氏女而顯耶?然則充其義例,既列文王于人物矣,曷取六十四卦之圖冠首?既列唐太宗于人物矣,曷取六陣之圖冠首?雖曰迂謬無理,猶愈《璇璣圖》之僅以一女子名也。惟《官師志》褒貶并施,尚為直道不泯,稍出于流俗耳。
書朝邑志后韓邦靖《朝邑志》二卷,為書七篇:一曰《總志》,二曰《風俗》,三曰《物產》,四曰《田賦》,五曰《名宦》,六曰《人物》,七曰《雜記》。
總約不過六七千言,用紙十六七番,志乘之簡,無有過于此者。康《武功》極意求簡,望之瞠乎后矣。康為作序,亦極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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