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書庫 > 外國文學 > 外國小說 > 獵鹿者(書號:1370)
獵鹿者  文/吳正

第五章    西貢正處在淪陷的前夕……

  西貢正處在淪陷的前夕,戰(zhàn)爭已近尾聲。整個美國都能預料到那一天的必然來到,她正緊張,不安,但也是能理解地觀察著形勢一天天地發(fā)展。軍事狀態(tài)一片混亂。在這樣的時刻和環(huán)境中,一個人能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只要他有足夠的勇氣和決心。他可以輕易地從那些完全喪失了信心的職員那里取得任何重要的官方情報,偽造的文件通常都不會被仔細地查閱過而順利地通過一切崗哨。幾行打著圖章的所謂“公文”便能方便地遮掩他人的耳目。而貪污和賄賂——這些從來就是在那塊地方流行的辦事手段——更是毫無顧忌地泛濫成災。

  經(jīng)過了各種交通工具的疲勞不堪的旅程,終于在第五天的凌晨,麥克搭乘一架噴氣式的運輸機準備在西貢的機場降落了。黑色的濃煙從機場四周升起,尸體東倒西伏地留在停機坪上,至少有六架戰(zhàn)斗機正著火焚燒著。幾隊士兵清理著雜物的焦屑,重新樹立起警衛(wèi)線。吉普車和貨車來回奔忙,朝西的一大片地域正在進行著一場救火戰(zhàn)。

  麥克從機艙望出去:這簡直象是世界末日。

  一個坐在走道對面的上校說:“我的天哪,他們正在攻擊這個該死的機場呢!”

  麥克點點頭。

  “真是一團糟!”那上校又說。

  機師為避開那片火場,只能使用一條已毀壞了的跑道來降落飛機。著陸是一場驚險的經(jīng)歷。當飛機的滑翔終于停下時,乘客們紛紛解開安全帶,涌入過道中。

  那位上校在向一位神經(jīng)緊張的年輕少校提出勸告:“千萬別食用西瓜,他們用皮下注射的針頭把河水注入西瓜里。”

  那位少校的神情愈發(fā)驚慌。

  他們從飛機門口走出來,踏上了落機的活動梯階。一輛“漢斯”直升機在飛機100碼的距離外降落下來。從直升機上跳下來的人們,有男也有女,有亞洲人也有美國人,都朝著運輸機的方向奔過來。他們每個人的頸上都套著一圈釘著標簽的圍脖,標簽在直升機翼強大的垂直氣流的沖激下左右搖晃。他們一個個抓牢手提箱和購物袋,他們的行李都塞在枕套和背包之中,空襲警報器叫囂著,一輛裝置有0.5口徑機關槍的武裝警車傾斜著車身急駛過來,在梯階邊上“嘎”地剎住了。

  一個憲兵高高地站在司機邊上的座位上,他用手圍住了口當傳聲筒,他高喊著:“克萊斯比上校!這里有沒有一位大使館的克萊斯比上校?”

  “我就是!”那位曾坐在麥克對面位的上校應聲道,“快,少校,我們使點力擠出去!”

  “對不起,上校,”麥克用手觸了一下那人的臂肘,他亮出了一封馬尼拉的信封,上面印著:“機密——優(yōu)先處理”的字樣。這是他從一只廢紙箱中找出來的玩意兒,他在里面塞入了幾張折疊著的舊報紙!“我能否也借乘一下閣下的直升機?”

  “當然行!我們快點走吧!”

  他們鉆進了吉普車里,吉普車載著他們直駛到那架走空了人的直升機的邊上。

  “盡快,伙計們,盡快!”那位直升機師向他們叫嚷著。“那里的人群堆積如山,我們要盡快行動才行!”

  登機者們還未將安全帶系好,飛機已騰空了。它在城市的上空滑翔著,在它的下面,好幾處已失控了的大火漫延著,小型的巷戰(zhàn)和搏斗到處都在進行。空襲警報仍在鳴叫,軍用和民用的車輛在亂糟糟的街道上橫沖直撞;暴徒們趁機搶掠,搗亂。

  當直升機向著大使館的屋頂降下時,天色已全黑了。巨大的、噴著紅彤彤火苗的篝火在使館領地的四邊角上燃燒著。直升機坪的四周涌動著人的浪潮,機坪被一圈握著手提輕機槍的憲兵人員組成的保安力量所包圍。閘口處,身份證明文件被細查之后,逃難者才一個接一個地被準許進入,然后登上另一架直升機,直升機的螺旋槳已開始轉動,它會把這些人運送到機場。在他們下面的大使館院子里也已塞滿了人,人們互相擁擠著,有的人被擠入了噴水池中。

  一隊衛(wèi)兵保護著那位上校和少校,從在屋頂上候機的人海中奪路穿過,他們進入了一條走火通道。麥克與他們走在一起,當他們到了屋內(nèi)時,帶路的衛(wèi)兵們才有機會回轉身來:這是一位伍長和一個隨員。在他們經(jīng)過的使館的每一層上都有不少的軍裝人員,他們夾著文件,提著設備和儀器,匆匆地奔來奔去,神態(tài)驚惶,有的還互相地叫喊著。

  他們總算到達了大廈的底層,一座巨大的可口可樂的自動售貨機立在樓梯的轉角處。

  那位疲勞過度而又迷惘混亂的伍長說:“如果有誰要喝可樂的話,這里有售可樂機。”

  “伍長,”麥克用一種精明而迫切的音調(diào)說,“我們——至少是我——必須立即趕去總司令部。”

  “對。”那上校說。

  伍長搖著他的頭,他重新把散漫的目光集中起來。“直到明天早上之前,我們是無法將你們送離這里的。既來之則安之,你們只能在大廳里宿一夜。

  第二天早上,那道站在大門口前的倒鉤鐵絲網(wǎng)的路障遭到了一大片歇斯底里喊叫著的越南人的沖擊。一輛吉普車駛到大門邊,麥克就在這輛車上,他處在司機和那位持槍、舐著下唇的伍長的中間的一個座位上,他煩躁不安地在座位中折騰。上校和少校坐在后排位中。

  一個戴著白色頭盔的憲兵先望了望他們,又望望他的那隊衛(wèi)兵,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道鐵門上。他舉起了一只手,而后猝然落下——“通行!”

  憲兵們把大門推開,向鐵絲網(wǎng)的防護層沖去,他們手中的自動步槍吼叫著,子彈從人群的頭頂“噓噓”地飛過去。他們打開了設在鐵絲網(wǎng)層上的一扇鐵鉤密布的小小通道口,他們鉆了出去,發(fā)射著子彈。

  “小心,握牢扶手!”司機大聲地通知吉普車上的乘客。

  他將吉普車忽地加速,車鳴叫著,從通道口沖入了人群中。車的喇叭怒吼著,伍長的槍向著空中開火。人群不得不向后退去,裂開了一條窄窄的通道。有一個人試圖躍入車內(nèi),但司機的腳始終沒有放松加速器,他被車的擋板彈了回去。

  他們終于沖出了重重圍困著使館的人潮,車尖厲呼叫著轉了一個彎,駛到了一條橫路上。整座城市都陷入一種瘋狂之中,這是一種沒有理由可以解釋,完全喪失了理性的瘋狂,一種在絕望中還想求得希望的瘋狂。他們的車經(jīng)過一些街道,那里竟然出奇地安靜,一片和平的景象:路上很少行人,即使有行人,也都在悠閑地散步,他們快樂地,無憂無慮地,甚至也不向那輛吉普車上多瞥一眼,不過有些街道卻擠滿了吵吵鬧鬧的難民,他們互相推擠,互相咒罵,他們推著獨輪的、四輪的、三輪的車,也有的騎著自行車或摩托車,車上都裝滿了物件。他們仇恨地向著吉普車拋石頭,甚至有人還向它開了兩槍。

  他們的車駛向一座在河邊的古老的、殖民地色彩的建筑,這就是駐越美軍的總司令部。司令部的進口處前面豎著一片高高的鐵絲環(huán)成的防護網(wǎng),護網(wǎng)的頂部裝著三道倒鉤的鐵絲層。不過那里沒有涌動的人潮,因為它沒有被指定為難民的撤退點。守衛(wèi)的憲兵們站在門口,比起大使館門口的同僚們,他們要顯得輕松自在得多。但司令部里的工作人員卻同樣地忙碌,他們正在把高大、綠色的文件柜從大樓里運出來,裝上卡車;兩個伍長抓著一大捆的美國國旗從樓里沖出來;一隊士兵擺弄著一座大型的保險柜,企圖將它搬上一輛手推小車上。只聽得一片叫喊和咒罵聲,只見到人們來回穿梭。院子里,扶梯上,到處散著文件和紙片,文件柜和家俱扔得東一件西一堆的。

  他們從吉普車中鉆了出來,“我要找麥克多維將軍!”那位上校高聲地喊著。

  一個巡長打他們的身邊走過,他以驚疑的目光瞪了上校一眼!“現(xiàn)在這個時候——你在說笑話嗎?”他說道,用手臂橫掃而過,他的手勢表示著:難道你想擁抱這所有的混亂嗎?

  麥克從吉普車上溜了下來,他從一個邊門走出去,到了街上,剛好有一輛出租車,在司令部的大門口停下來:一個上尉和一個中尉跳下車來,急急地走進了司令部里。

  麥克向司機作了個手勢,出租車駛了過來,在他面前停住,他鉆了進去。

  他告訴司機載他去“密西西比精神”酒吧。酒吧就象往常一樣地燈光昏暗,煙霧彌漫和人頭涌動。只是音樂聲更響,醉酒的叫喊更狂暴。那兩個在臺上跳搖擺舞的女郎連遮羞帶也除去了,在那里盡力地扭著,轉著,做出各種熱烈下流的舞姿。最后,瘋狂的舞曲終止了,人們退回隱藏在黑暗中的座位上,開始狂飲和養(yǎng)精蓄銳。

  麥克筆直地穿過吧臺,到了那扇通向廚房的門前,他推門走了進去。他發(fā)現(xiàn)了那個干癟瘦小的獨眼越南老翁,這個正是他所要找的人。他付給了他五十元美金,換來了一份情報與一套平民裝。他換上了平民裝,總算還勉強能適合于他的身材。

  街道依然象他記憶中那樣地躺在那里。街角處的一座著火的建筑沖破了籠罩的夜幕,路上多了幾具尸體。他必須要跨過一具躺在門口的女尸才能進入到里面。這是一個小姑娘,約十歲左右。她的致命傷是在胸脯上的一長條張開了嘴的傷口,這是她企圖在越過那道波狀型的冒著尖釘?shù)淖o墻時被刺中的。院子里盛長著高高的荒草。那叢大葉花草已枯萎,空棄的木格箱拋得到處都是,有一具尸體展開四肢伏在亭子中央。一輛由一個越南人駕駛的卡車正從院子里駛出去。當它從一幢木屋前駛過并消失后,麥克見到了那輛“亞發(fā)雷米奧”的白色跑車,它恰如麥克在初見的記憶中一個模樣。

  麥克在原地立定了一刻,后來就向著最靠近河邊的那幢屋子走去。它的百頁窗掩上著,看上去似乎是座空屋。他推開門,那個剛打算從里面栓上門閂的朱里?格連達見有人進屋來,大吃一驚。朱里穿著一條古怪的褲子,一件破爛的羊毛套衫。他瘦了很多,臉容憔悴。

  他倆互相凝望著。

  “你是什么人?”朱里用一種外地口音的英語發(fā)問。

  一種準備格斗的神態(tài)在他的嘴角上顯露出來。

  麥克一個箭步?jīng)_上前去,一巴掌摑在他的臉上。

  “那個叫尼克的美國玩手去了哪里?”

  朱里向后退去,他的手摸上了他的臉頰。“Cestextroarinare!”他說,“尼克?”

  “尼克——他怎么樣了?”

  朱里不安地扭動著身體“Fini”(他不在這里了)。”

  麥克不自覺地后退了一步。朱里小心地觀察著對方,他從麥克的身邊溜了過去。他似乎又恢復了他在一開始失去了的那份信心。他望著麥克,口中發(fā)出一陣低低的哼哼聲,他向著他的車子走去,拉開了車門。

  “住手!你這混蛋!”麥克一下?lián)踉诹怂母啊?/p>

  “這里什么也沒有,”朱里氣呼呼地說。“你可以看清楚這里有些什么,如你要進車去的話,你也可以隨便。”

  麥克的手伸入了他的口袋里。從那里,他取出了一厚疊的美鈔,“我就想去玩一場這種游戲,朱里!”他用大拇指來回地翻撥這疊花花綠綠的紙片,并用它在車蓋上敲打著。

  在錢的引誘之下,朱里猶豫了。“在這種時候,太危險了。”他口中仍在提抗議。

  麥克擺出了更多的錢。朱里的嘴唇皺合著,但他還是搖著他的頭。他取出了車鑰匙。

  “你別想發(fā)動這輛車,朱里。”

  朱里的胸脯起伏著:“你想怎么樣——我告訴你,我才不會怕你!”

  “那很好,”麥克說。他又擺出更多的錢。“我想去和那個美國人對抗一場,最高的賭注——你認為如何?”

  朱里貪婪地望著紙幣,經(jīng)過了一陣思考,他點頭了。

  “你是怎么知道他在那里的?”麥克問。

  “只是因為我知道。”

  “怎么知道的?”

  “只要我知道便足夠了。請你別再追問。”

  “好吧,那么就讓我們動身吧。”

  “我們必須由水路去那里。”

  “沒問題。”

  “請允許我多耽擱一刻。”

  朱里轉身回到木屋里,麥克緊跟著他,他們走進了那間從前的賭博室里。那張長臺依舊在那里,臺面的血漬已成了干硬的褐斑。周圍全是折斷、搗毀了的木格箱。撕爛的煙箱的卡通紙片扔得滿地都是。

  朱里打開了一口立柜的柜門,他脫下了他正穿著的破舊的衫褲,又換上了那套白色的亞麻西服。這仍然是一套會使穿著者顯得瀟灑的西服,不過在那條西服褲的臀部已開始發(fā)亮,并有小小破裂的趨勢。

  為了“某種未知原因”,朱里在他們離開時這樣說道,“我總感到穿著白西裝會順利些。只有一套正式的禮服才能配得上這樣一種形式的賭賽,——是的,只有這樣。”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wǎng)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xié)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  

互聯(lián)網(wǎng)出版許可證 新出網(wǎng)證(滬)字59號  滬ICP備14002215號

滬公網(wǎng)安備 31010602000012號

久久精品人人做人人妻人人玩| 久久久久亚洲AV综合波多野结衣 | 亚洲成色WWW久久网站| 精品国产青草久久久久福利| 久久A级毛片免费观看| 久久本道久久综合伊人| 久久综合给合久久狠狠狠97色69| 久久人人妻人人爽人人爽| 99久久成人国产精品免费| 欧美午夜A∨大片久久| 日本久久久久久中文字幕| 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精品尤物| 久久亚洲高清观看| 亚洲AV无码久久精品色欲| 香蕉久久久久久狠狠色| 久久国产成人精品麻豆| 午夜人妻久久久久久久久| 亚洲一级Av无码毛片久久精品| 久久久综合九色合综国产| 亚洲AV无码1区2区久久| 久久精品中文字幕大胸| 久久影视国产亚洲| 久久久WWW成人免费毛片| 久久综合国产乱子伦精品免费| 亚洲伊人久久成综合人影院 | 97久久超碰国产精品2021| 18禁黄久久久AAA片| 久久综合视频网站| 久久精品中文字幕有码| 久久免费美女视频| 久久国产亚洲精品麻豆| 国产欧美久久久精品| 久久国产热精品波多野结衣AV| 亚洲va久久久噜噜噜久久 | 久久这里只有精品视频99| 99久久综合国产精品二区| 99久久精品国产综合一区| 国产成人综合久久精品尤物| 18岁日韩内射颜射午夜久久成人| 99久久无码一区人妻a黑| 日本精品久久久久中文字幕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