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迪”現在正沿著一條窄長的山道慢慢地向上爬行,道的兩旁是松林滿布的山背。松樹的分枝上都積滿了白雪,它們在重壓下垂下了枝臂。雪已停了,光線還是暗得很,風吹著大塊大塊的烏云從天空上橫渡而過。在東方的地平線上,在一片黑影的山背上,透出一線粉紅色的曙光。
斯丹靠在前排座位上,觀察著前方的道路。他的手中握著一罐啤酒。“就在這里!”他說,用手指著,啤酒從傾斜的罐里漏了出來,流到了尼克的身上。
“看那里,喂,老兄!看那里!”
斯丹猛力地在尼克的肩上捶了一拳。“這里,就是在這里!這里就是我們去年停留過的地方。”
“不是在這里。”艾克松說道。
約翰貓下頭,拱身向前,他透過擋風玻璃向前窺視,“還要上去一點,斯丹。”
“肯定不會是再上去的。”斯丹惱怒了,“我告訴你,就是在這兒。”
沒有人再多說話了。尼克又繼續著他的駕駛。斯丹怒氣未消地靠到他的座椅背上,無言地喝完了啤酒,又隨手開了一罐。尼克又行駛了一刻鐘的路程。
當他們來到一棵被雷電劈殘了的大樹面前時,尼克說:“我想就是這里了。”把車停在路邊。他扳動了剎車的手掣。
“不是這里!絕不會是這里!”斯丹說。“怎么是在這里呢?除非有人將這里的環境改動過了。”
“為什么會有人來這里改環境呢?誰來改?又是怎么個改法?”麥克說。
“活見鬼!一定不會是這里!我要去我去年去過的地方!”
艾克松說:“你整天胡說八道,斯丹尼!”
斯丹猛地轉過身去,“你說誰胡說八道啊?”
“你呀——你胡說八道,還有誰?”
斯丹怒視著他,艾克松的嘴唇拉扁了。但只過了一刻,斯丹的眼神轉向了別處,他干咳了幾聲。
“真是的!”他說“我餓得很。”
“拿食品出來吧。”
約翰動手在后排座位上的那團亂貨雜物中翻了起來,當他的手伸出來時,已拿著一個紙包了。他拉出一圈用塑料紙包著的紅腸片,開了一罐芥茉醬,兩小袋的薯片以及一些包裝著的甜食。他將食品分給大家,除了尼克以外的每個人都開始吃東西。他們撕開包皮,把紅腸蘸和著芥茉醬,或把薯片塞進口中,他們還打開了更多的啤酒罐。
艾克松的嘴里同時嚼著紅腸和薯片,食物的碎屑從他的嘴角處掉下來。“我要請教你一個問題,尼克,怎么我從來也不見你吃東西的?”
“我有時希望讓自己挨餓——以能牢牢記得饑餓的恐怖是怎么樣的。”
“這是不正常的,”艾克松說,“你說呢?約翰?”
“我不知道正不正常。喂——你拿了我的紅腸了,艾克松。”
艾克松又從背袋中抽出一圈紅腸來,“你還要嗎?”
“當然要。”
“麥克,”艾克松說:“你吃不吃那個花卷?”
麥克把花卷從椅背上遞給艾克松“呶——拿去。”
“多謝。”艾克松撕開包紙,把花卷浸入了芥茉醬罐,然后拎出來再塞到嘴里。
“這是芥茉醬啊!”約翰說道。簡直不能相信。
“什么?”艾克松邊說,邊嚼著。
“你涂在花卷上的是芥茉醬啊!”
“這又怎么樣啦?我的天,你真象個交通警察一樣地管頭管腳——給我一罐啤酒!”
約翰搖著頭,把一罐啤酒遞給了他。
斯丹仍在怒容滿面地向窗外觀看。“肯定不會是這個地方,我告訴你,一定有人改動過這里的環境了。”
艾克松說,“你啊——你用你的兩只手都找不到你自己的屁股在哪里?”
斯丹想回駁,但再想了想,改口說道,“我的天啊,天真冷?”
約翰用手在前額上拍了一下:“你們知道嗎?我們忘了一件事,我們忘了向斯帝夫和安琪拉祝酒了。”
斯丹聳了聳肩,沒人接他的口。
麥克抹了一下他的嘴:“我說啊,假如我們要去打獵的話,我們就動手吧。”
他們喝完了啤酒,隨后都鉆出車來。艾克松踢著那后車廂,車廂打開了。天邊的那線粉紅色的光芒是短暫的,天空又重新恢復了褐色,黑暗的云朵上是一片泥土的灰色。從山谷里刮來的風是陰寒的,它撩起了他們那些支離破碎的禮服。他們打開了背包,拿出了那些獵裝,有的掛吊在車桿上,有的攤在車座上,他們開始換衣服。
“哇,哇,哇——哈!”約翰叫著,他脫得只剩下一件單衣了,正急急地把一件長褲套上身去。
尼克用兩臂抱住了自己的身體“我的基督!真是天寒地凍!”
“丟他娘的!”
斯丹說:“你知不知道自己,你的詞匯令人感到可怕,艾克松。”
“丟他娘的!”他只多加了一句。
“麥克,”斯丹說,“喂,麥克,你有沒有多余的保暖襪?”
麥克已經換好了獵裝;他正蹲在離車子幾步以外的地方,觀察著地形,那面山壁正好在他們面前筆直而上,他向下俯視著。
斯丹在那一堆雜亂的衣物間搜尋,“喔,你不在意吧,麥克,我拿去用了……但我的靴子又到了哪兒去了呢?有誰見到了我的靴子嗎?”他又在后車廂里亂翻一通:“誰拿了我的靴子?”
他回到了車的后排位上,開始在那里翻尋,他拋開著紅腸包紙,啤酒罐,把其他人的衣服和用具推散得到處都是。
“喂,當心一點啊,你這小子!”
“嘿,斯丹,這是我的襯衫啊,被你甩到雪地上去了。”
“有誰拿了我的獵靴,”斯丹抱怨著,“我是為了打獵而特地將它們買來的,我明明把這雙靴子擱在這兒的。”
他尋遍了全架車,然后又走到后車廂,再在那里找尋了一遍。
“好了,好了,”他說道,兩只手擺在他的后臀上,四周環視著大家,象在怨怪著誰。“這次可好,你們這些家伙!有誰拿了我的靴子!還不給?”
他仍穿著那條婚禮的西服長褲和皮鞋,他的上身套著一件紅色的,大尺碼的背心,這是從艾克松那里借來的。
其他人都已換上了獵裝,他們全都生氣地看著他。這種情景以前也曾多次地上演過。
“我有一只靴可以借給你!斯丹。”艾克松抬起了他的一只腳,好象正準備伸腿踢出來。“就這里——在你的屁股上!”
斯丹躲開了,他找著了麥克的背包,把它打開了朝里看:“嘿,麥克,你有一雙備用靴!借給我用吧。”
“不。”麥克平靜地說。
“不?”
“不。”
斯丹已將靴子取了出來,把它們拿在手中翻看著:“你說‘不’,這是什么意思?”
“我所說的‘不’的意思,斯丹,就是‘不’,字的本意。”
斯丹抓靴的手松開了,靴落在包裹的頂部。“一個這樣不講義氣的朋友,”他酸溜溜地說,“你是一個不講情義的狗朋友,麥克。”
麥克走了過來,把靴子收進了背包里。“你應該好好地學學,每一年的打獵,你不是忘了這樣就是那樣,難道你的頭是長在你的屁股上的?”
“大概是從這里看下去景色特別迷人的緣故吧?”艾克松插嘴進來。
他的話引起一場哄笑。
“你又不帶上裝,”麥克繼續往下說,“又不帶褲子,沒有獵人刀,也沒有獵靴。你所一直不會忘記的總是那柄莫明其妙的手槍,你帶著它四處走,象一個自作聰明的警察,你認為這是你的護身符!它可以保護你,這就是你的想法!你的全部想法!”
“噢,算了,何必這么認真呢!”艾克松說,“把靴子給他吧,麥克。”
“不,不借靴子,不借其他任何東西;這次不借,今后也不再借。”
斯丹的下顎都氣得突了出來:“你這個不要臉的家伙,麥克,你知道嗎?你是一個可憐、可惡而又自私的家伙!”
麥克站起身來,但用手指著腳下的土地,“這些就是這些,斯丹,這些不是任何其他,這些就是這些!這一次你必須要靠你自己來解決問題。”
“我已不止一百萬次地為你安排過機會,麥克,”斯丹跺著腳,他轉過身來面向著其他人。“我已不止一百萬次地為他安排機會,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有過多少次在他與女人間扯過皮條,但他什么也沒干成過,一個零蛋,全部的全部,一切的一切只是一個——大零蛋!”
“繼續說下去!斯丹”艾克松鼓勵著。
斯丹又轉回身去,他伸出一個指頭。“你的問題是,麥克,根本沒有人懂得你究竟在說些什么!什么!這些就是這些,你在胡言亂語些什么,——這些就是這些?”
他又轉向大家。“我的意思是說他老講一些婆婆媽媽的胡話,或者是說他只會講這種娘娘腔的話。假如這不是的話,你們能告訴我這是些什么樣的話嗎?”
大家都開始顯出不安。
斯丹又是一個轉身地向著麥克說:“你要知道我怎樣想你嗎?有好多次我可以發誓,我認為你什么也不是,只是一個十足的偽丈夫、假男人!”
約翰說道:“嘿,斯丹,不要再說了!”
斯丹把拳頭擊在自己的手掌上。“就在上星期,上星期就有那個在鮑蘭龍做侍應的紅發女郎,他就對著她毫無辦法。看看這些他所做出的行為。我是說,只要看看他的那種窩囊的行為——這象什么,什么也不是!”
“斯丹!”約翰用一種不常見的憤怒打斷了他的話,“閉上你的嘴!”
麥克看著斯丹。他的臉部毫無表情,但他的眼光卻是堅定和閃亮的,你不能在他的凝視的目光中辨出絲毫動搖的意向。
尼克密切地注視著麥克。
大家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下更顯得不安起來。
約翰揮動著他的大手。“喔,算了吧,我的靴子給你,斯丹,我愿意留在車內聽收音機。”
麥克擺弄著他的來福槍,他裝上了一顆子彈。“我說,不行!”
他那鏗鏘的聲音象一道鞭聲劃破了山林黎明的寧靜。
約翰覺得他的肌肉僵硬了,他的臉上失去了血色。他瞥了艾克松一眼,他正站在他后面,他們倆人一齊向后退去,讓出一段距離。
現在的麥克和斯丹正面面相對。斯丹的肩膀扭曲著。他的嘴張開了又閉上,閉上了又張開。他正在用嘴粗粗地呼吸著。他的手正向著他外套的口袋的方向游動,他的那支手槍就放在那里。而麥克的眼睛一直盯著他的手。
尼克出場了,他步入倆人的中間。他一言不發,堅定而平靜地看著麥克的臉,然后彎下腰去,將麥克的那雙備用靴從背包里取出來,他走向斯丹,把靴扔在了斯丹的腳下。
斯丹笑了,他的肩膀放松了,他的手從袋口邊上滑了下來,他再一次地笑了。
但除了他,誰也沒有露過一個笑容。
淡漠的太陽已在它的天空的軌道上爬過了四分之一的路程。溯風從高坡上把潔白得象粉末一樣均勻的雪花吹得象云霧似地飛旋而下。然后它再呼嘯著從山林間穿梭而過。
麥克離崖壁的邊緣約有十多步的距離,在他后面幾步以外的是尼克。他的腳步謹慎而有耐性,每前進一步之后就要僵立在原地幾分鐘,他的眼睛掃瞄山林參差不齊的輪廓線,他的耳朵傾聽著,然后再舉腿跨出第二步。
在這里,積雪已深埋到他們的腳踝。在爬山時,他們必須克服重重積雪堆而向上攀登。雪片殘留在他們的褲腿直至他們的腰部。尼克已十分疲乏,他喘著氣,但仍要求自己緊跟上麥克,他極力阻止自己粗重的喘息,以免會驚動聽覺十分靈敏的野鹿。
麥克突然中止了前進,他的已抬了起來的右腳在地面的積雪層的上方凝固住了。
尼克感到全身的神經都豎立了起來,他的意識即刻集中在一點上,開始搜尋。
他聽見一線很細微的碎響——是一條小枝折斷的聲音。
麥克幾乎是完全不被察覺地把右腳落進了雪地里,使自己站穩了。接著用一種令人不能忍受的慢動作提起了槍托,抵在了肩上。
尼克緊隨著麥克視線的方向望去,他希望能在樹叢中找到一個目標,可他什么也見不到。
他看見(不是聽見)麥克打開了槍的保險掣,——這只是一個最小的手指動作的成果。
然后,突然間,好象是一次魔術的幻覺,他見到一頭黑斑,寬肩的大公鹿出現了,它正敏捷地躍過一片被雪層隱蓋住了的陷阱。這是一只十分漂亮的動物,有著王子般的風采。仰起了頭測試著空氣的它正映在一片松雪和山崖的背景上:多么神奇的景象!
槍聲爆炸了。一線蒼白的火焰伴著一縷淡淡的煙霧從麥克的來福槍的槍口中冒出來。
鹿在空中直彈而起,轉了一圈,然后跌下,它就跌伏在它自己的足跡上。一只前腿曾抽搐了幾下,接著便停止了。
麥克轉過身來,他望著尼克:在這一刻之間,他們仿佛象兩個僵固在舞臺布景之中的人物。然后,麥克放下了背包,他打開了它,從中間取出了一條繩索。這是一條拖繩。他將槍小心地擺在了包上,包則擱在雪地上,他從后屁股袋里抽出一柄獵人小刀,踏過雪地向獵取品走去。
尼克跟隨在他的身后。
他們把鹿軀拖回那座破舊的伐木人的小屋,這間小屋就是他們去年用來作基地營帳的,約離開公路三分之一哩的路程。他們把獵物高懸在樹上,這是鼬鼠和浣熊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
他們在到達前就曾向著營地大聲地呼叫,因為他們見到小屋的周圍已有腳印,但卻無人來響應他們。
掛吊好鹿之后,他們推門入屋。這是一間廢棄了的小屋,約莫五乘十二尺見方。地板早已朽爛,連充作墻壁的擋板也有多塊遺失,整座屋的結構都傾側地靠實在山坡的下壁上。一只沒有點亮的科爾曼式的提燈從梁柱上吊下來,在寒風中搖曳。白日的光線則從板墻的隙縫中射進屋里來。
斯丹、艾克松和約翰正酣睡在他們的睡袋之中,周圍是一堆啤酒的空罐。雪從隙縫里飄進來,在他們的睡袋上積起來;風陣緊陣松地嗚咽著。
“我想,他們一定是一無所獲。”尼克說。
“你覺得驚奇嗎?”麥克問。
他們打開了自己的睡袋,又寬解衣衫。麥克收索到兩罐還未被打開的啤酒,他們坐在自己的獵裝上開始飲酒。
“明天,”麥克說,“明天我將帶斯丹一同出去。”
“你與他?你與斯丹一同去打獵?”
麥克點點頭。“是的,我是這個意思。他根本不懂什么事應該怎么樣來做。他只是個頭腦幼稚,滿口胡言的家伙——他真是的!”
一陣從山頂上來的風沿著山坡吹滾而下,它象一個力大的拳頭擊在他們的小屋上,小屋開始震顫起來。
星期天的晚上,在繞經克萊頓鎮的高速公路上的景象是一片一眼望不盡的車輛的洪流。麥克的車在車縫中插進插出,他不停地鳴叫著喇叭。橫晾在車身的保險桿上的死鹿已凍僵硬了,拖繩的兩端結實在車身上。
車內,獵鹿者們正開懷暢飲,扯著牛皮,說著笑話,時而爆發出轟雷般的笑聲。
麥克將車超插在一輛大卡車的前面,絲毫都不理會它那憤怒的喇叭的警告聲。他又竄上了向著克萊頓鎮方向去的公路的回旋道,車繞了一周轉到了高速公路下方的邊道上,他繞了出去,駛上了“的菲勤”街。他習慣地向著鋼廠爐火彤彤的方向望了一眼,又繼續前進,直向著斯帝夫家的方向駛去。
他們到達那里時,他將車剎住了,把喇叭按得“啪啪”地響。艾克松和斯丹把后排窗搖放了下來,他們將頭、手伸出車外,“乒乒乓乓”地拍打著車門和車頂,他們吹著口哨,高聲叫著斯帝夫和安琪拉的名字。麥克把喇叭鳴得好象吹軍號。附近的狗開始吠叫起來,鄰居的窗戶前都出現了張望的人影。
二樓的一扇窗戶打開了,斯帝夫和安琪拉探身出來,揮著手。
“嘿,斯帝夫!”艾克松咆哮著“你還有什么可說的,——快慰勞我們一塊蛋糕!”
坐在后排位上,于艾克松和斯丹中間的約翰說道:“我說,還是一塊去我那里,去盡興一次晚飲。”
“好極了!”
“丟他娘的!”
“我們這就走。”
麥克扳上了排擋,車退到了車道上去,車輪濺起一片泥雪水。
約有半打的已開了蓋的酒瓶放在吧枱上,店堂內只開了幾盞燈,獵人們圍桌而坐。在他們每個人的面前都立著一只酒杯。太多太久的奮力和興高彩烈后的現在,他們只是平靜地坐著,懶懶地休息。
“我簡直不能相信這是事實,”斯丹說道,他的充血的眼睛半開半閉,“但我確實是不能再裝進任何一滴液體——哪怕是水!”
每個人都用沉默來對他的話表示了贊同。
窗外,從煉鋼廠的方向傳來了陣陣金屬的鏗鏘聲、錘頭的打擊聲和汽笛的嘶叫聲。
麥克坐在門邊上,沉醉在這片聲響中。
約翰陡然起立,他向鋼琴走去,打開琴蓋,露出了雪白的鍵盤。他無聲地坐下去,將手指輕輕地觸到了鍵盤上。
他開始彈奏起肖邦的夜曲。這不是一首所有在場的人都知道名字的曲調,可是大家都被這溫柔、美妙而又充滿了傷感的,反復回旋的主題所深深地打動了,他們一個個轉過臉去,靜悄悄地觀望著演奏者。
約翰的雙眼閉合著,他幾乎是自己也不知覺地在琴鍵上來回地擺動著手指。
一條鐵軌打從酒鋪的后面經過,一列火車正由遠而近地駛來,聲浪愈來愈大。在一瞬間,當吼叫著的火車經過時,整座屋都震蕩起來,柜架上的酒杯抖顫著,樂聲被淹沒了。但當一切已過去,清澄的連串的音符又充滿了整間屋子,充滿了每一個人的心房。
麥克和尼克互相對望著,麥克的嘴角處又浮現出一種常有的,謎語般的笑意。他也閉上了眼睛,靠上椅背,傾聽著約翰的彈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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