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只小小的神臺前,斯帝夫和安琪拉正面對面地站著。在安琪拉的頭上方,蓮達正扶住一頂金冠,而尼克正扶著斯帝夫頭上的那頂。
在教堂的唱班席里,男聲正合唱著傳統的俄羅斯贊美詩:樂聲深沉,那美得不可捉摸的音樂使人們能幻想到俄羅斯中部的茫茫的大草原,遠方的教堂的尖頂,飄忽的神香和一種不可制止的渴望。大個兒約翰的渾厚而顫抖的男中音由始至終地帶領著整個合唱團的進程。
“上帝保佑王國,”牧師的聲音插入了進來“現在,將來直到永遠,永遠。”
在合唱隊的第二排里,與伴娘們相對著的是穿著緊身禮服的麥克,斯丹和艾克松,他們笨拙地跪在地上,腳趾在那冰冷、被雪水浸濕了的皮鞋中蠕動。他們的后排是其他一些參禮者,有男的也有女的。他們都穿出了他們的最好的服裝,這些服裝并且都是精心地洗干凈和熨挺了的。他們的臉上和手上都有很深的皺紋,這是勞動所留下的烙印。在他們的表情中有一種生存者的艱辛,但這是這樣的一個日子,這樣的一種儀式,這使他們的臉上煥發出一種柔和的光彩,一種生活在集體之中的,心靈的愉快的共鳴。
牧師將一支蠟燭遞給安琪拉,另一支給斯帝夫。
在他們的身后,面對面站著尼克和蓮達,也正相互凝視著對方的眼神,他們凝視著,但都感到了一種膽怯的震驚。
牧師點著了安琪拉的那支蠟燭,然后轉過身去擦亮了火柴,再點燃斯帝夫的那支。現刻的牧師正被包圍在一圈燃燒的蠟燭之中,他向著人群舉起了他的手:“這是為那些人所燃起的燭光,那些犯了罪而懼怕光明,不愿接近光明的人,他們認為這樣便可以使自己的罪過得到寬恕……”
他結束了演講,向著麥克的那一排和伴娘的那一群作了一個點頭的示意。他們都向神臺走去;姑娘們圍著安琪拉,小伙子們圍著斯帝夫。
當牧師把那頂金冠戴到安琪拉的頭上時,姑娘們都用手指觸了它一下,麥克和其他的男人們則協助斯帝夫的加冕儀式。
牧師說:“上帝的仆人,斯帝夫,正為著另一位上帝的仆人安琪拉的存在而加冕——以上帝和他所有天使的名義:阿門!”
他將斯帝夫和安琪拉的手牽在一起,然后引導他們圍繞神臺走了一圈以表示他們的結合的永久性。伴娘和伴郎則跟隨在他們的身后。
當人群都走完了那神圣的一圈之后,麥克和蓮達正好撞了個面對面。他深深地抓住了她的眼神。她也向他凝視了片刻,就匆匆地把目光移了開去。
退伍軍人俱樂部的大廳里,銅管隊的奏樂幾乎是震耳欲聾。所有的桌子和椅子都被推靠到墻邊,一對對的舞伴在中間旋風般地起舞,他們互相碰撞著,爭奪著空間和舞伴,而后旋轉而去。有兩長排的桌子,一些老年和中年的女人們正盡其所能地將飲料和食品補充到空了的酒杯和盤碟中,但她們似乎總跟不上需要。一團一堆的老人們在房角處站著,抽著煙,他們認真地討論著些什么,接著又粗聲啞氣地笑開了。
麥克握著一罐啤酒,站在舞場的邊緣,觀望著他的朋友們一對對一雙雙地從他身邊流過去了又流回來,流回來了又流過去。安琪拉仰對著斯帝夫笑意燦爛;蓮達正溫柔地摟住了尼克的頸脖;斯丹的舞伴是一個頭發染成了火紅色的妖艷的三十來歲的女人;約翰?威啟正用鼻抵貼著一個胖乎乎的姑娘,她吃吃地笑著;而艾克松用熊爪式的動作緊緊地摟抱住一個金發的伴娘(麥克不知道她的名字,可能叫“蓓茜”吧?)麥克卻站立在一邊,一口口地吞飲著他的啤酒。
當樂隊完成了這個樂曲后,有幾個老婦便開始用金屬的叉敲打起他們的玻璃杯來,這種敲打聲迅速地擴展開去,一刻之中,整座大廳間除了它之外已沒有其他的聲音能辨別出來了。
斯帝夫四周環顧一下,咧開嘴笑了;他將安琪拉抱在懷里,然后將她抱離地面,熱情無比地親吻著她。
大廳中爆發出一陣口哨聲,鼓掌聲和腳跺地的撞擊聲。
樂隊奏起了另一首樂曲。
麥克扔了那只空罐,在他身后的冰桶里又取出一罐,撕開了蓋再飲。他見到一位面容平板、斯文,頭發棕色的姑娘坐在冰桶對面的墻邊向他微笑。他將他的目光移開去,裝作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移到了一條柱的一邊,然后向上集中到了那幅他自己中學時代的相片上,相片位于斯帝夫和尼克的相片的中間,他努力地在記憶里搜尋著相片上的那個男孩的影子。
舞蹈結束了,大廳里的一個老婦人開始唱起歌來,另外兩位老婦則從廚房里把婚禮蛋糕捧到桌面上來。人們向桌子圍過來。斯帝夫的母親正好隔著桌子與安琪拉面面相對;她倆的眼光都直望著蛋糕頂面的那對“新娘、新郎”的人像造型上。接著,她們又一起抬起了頭來,緊張的笑容出現在她們的嘴角上。這種尷尬的表情持續有好一段時間,然后,突然間,安琪拉伸出手去把那兩件人型摘了下來,再伸長手臂把它們交給了斯帝夫的母親。那老婦人向著人像默默地凝視了一刻,眼淚又流了下來。她倆于是又匆匆地向桌尾跑去,她們擁抱在一起,抽泣著,互相地親吻著對方。
蛋糕被切開了,酒液繼續不停地流著。當每個人都吃過了蛋糕之后,樂隊又開始奏樂。囂鬧的“波爾卡”舞曲和腳跟頓地板的聲浪使整座屋子都似乎在震顫。
約翰?威啟站在舞池盡端的衣帽架邊上,他的手中提著一只藤條織成的籃子,籃子里裝的是錢和信封。在他旁邊的是歪歪扭扭,醉意綿綿的艾克松,他托著一只盤子,盤上放著盛滿了威士忌酒的一口裝的小酒杯,還有一些用透明紙包著的雪茄。
又有一對伴侶走過他們面前時,約翰伸出了提籃。
“這是什么玩意兒?”那個男人問。
“男性專用,”艾克松說道,滿臉都笑開了,“你可以喝一口酒,得到一支雪茄,再去與那天仙般的新娘共舞一次。”
那個男人把手伸進口袋,摸出一元錢放進了約翰的提籃里。艾克松遞過去一小杯酒,那男人飲盡后,他又收回了空杯,再把一支雪茄佩在那個人的胸袋上方。他向著安琪拉喊了起來,她正與一個舞伴翩翩起舞。
“與那小子共舞一趟,我的美人。”他說。
安琪拉把手臂挽住了那男人的腰,旋轉而去,幾秒鐘之后,她便又離開他,去應付另一個新的“顧客”。他向她一個勁點頭,又開始了與她共舞,他將她的手撐得高高地,以讓她閃閃爍爍的耳環自始至終都能得到大家的贊美。
這一次的表演之后,那位樂隊的領隊移步向著麥克風說話了:“安靜,安靜,請安靜!”他說,“請大家聽我說上兩句好嗎?”
喧嘩聲慢慢地平息下去。
那位領隊說:“安琪拉和斯帝夫很高興地歡迎你們,他們很愿意把他們的賓相介紹給大家認識,尤其是尼克和麥克,他們將與斯帝夫一起參軍赴越南作戰,為自己的祖國驕傲地服務。
一陣巨大的歡呼聲席卷過整個大廳。有人將射燈調正了角度,把臺前的那片地方照得雪亮雪亮。斯帝夫和安琪拉在燈光里出現了,他們示意要他們的賓相參加到他們一塊去。于是,伴娘與伴郎都向前走去。樂隊奏起美國國歌,每個人都立在神圣的肅穆中。
樂隊停止后,又有一位老婦用叉匙打擊著玻璃杯,撞擊聲又是愈趨愈強大,斯帝夫再次抱起了安琪拉來親吻,跟著又是一次歡呼。
樂隊換了兩步節奏的音樂。斯帝夫和安琪拉立即隨樂起舞了,賓相團的成員追隨在他們的后面。麥克發現自己恰與蓮達在一塊,他的手直僵僵地握著她的。
尼克現在正與蓓茜(那位金發女郎)在一起跳舞,當他經過他們身邊時,尼克推了他一下:“放松一點吧,老古板,她不會吃了你。”
麥克與蓮達在大廳的地板上舞過。他們正眼對眼地互相望著對方。她的鼻孔張開著,她的呼吸比他人可能想象的要快得多。麥克用一種很禮規的步態舞著。
“我的舞跳得不好。”他說。
“你跳得不錯啊。”
他點點頭。在他們的身體與身體之間存在著一段短短的距離,他確保著不讓他們之間變得更加接近。
過了一段他覺得是保持了尊嚴的時間的間隔,他說道:“好了,我已覺得有些疲勞,我相信你也應該休息一會了。你要不要來一杯啤酒。”
“好的,”她表示同意。
“你喜歡哪一種啤酒?”
她笑了,“我不知道,麥克。我也沒有注意過有哪幾種啤酒,啤酒就是啤酒吆!”
“我去拿一罐‘密臘’牌的來。”他認真地說。“‘密臘’牌是這里最好的啤酒。”他急急地離開,為她取酒去了。
冰桶里幾乎是空了,麥克只能用手在冰冷的水中摸索著,除了冰塊以外總算摸到了兩罐。當他正要在冰箱邊的毛巾上抹干手的時候,有人從廚房里又拿了一些啤酒來。
尼克在那位坐在冰桶對面的面容平板的姑娘面前出現了。她好象整個晚上都沒有離開過那里一步。尼克向她說了些什么,她的臉漲紅了,微笑著,又默默地點了點頭。她站起身來與他一同走向舞池。他倆一旋身,開始了共舞。她仰起了頭,笑意盈盈,臉蛋煥發著光彩,活潑可愛。
麥克觀察了他們一段時間,向著蓮達走回去。她正準備坐下,他也拖來了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邊;他沒有坐到椅子的中央,只是沾邊而坐,他差點兒掀翻了椅子。
“對不起,”他說。
“麥克,”她笑了起來,“你喝醉了嗎?”
“我并不醉,”他慢條斯理地說。
“不要緊的,這是婚禮的酒宴,你可以在任何想離開的時候就離開。”
尼克與那位姑娘搖蕩而過,現刻的她再也不顯得面容平板了。當他在他們前面經過的時候,他向蓮達抬了抬手,驀地作出了個轉身的動作。蓮達看著他們翩舞而去,她的眼光中充滿了溫柔。
“我想,你一定是很喜歡尼克的,”麥克說。
蓮達轉回身來,向他說道“是的,我很喜歡他。”
麥克似乎再想說點什么,但他并沒有說出口來。
食品很快被消耗完了,不過飲酒、音樂和歡樂還在繼續。男人們每隔一段時間就搖搖晃晃地走出房外,站到正在減弱的風景中去呼吸一下清新的空氣,讓自己暴露在刺骨的寒冷中。他們迷迷糊糊地希望以此來使自己清醒過來,再能回到屋內去重新暢飲。不停地有醉倒的酒鬼被他的朋友們抬出大廳,扔到邊房的會議室的地毯上由他去昏睡。青年情侶們則手牽手地躲藏到那些幽暗的門廊或墻角處,擠在大衣,斗篷中親吻,擁抱,愛撫,互吐心聲。
一個年輕的特種部隊的中士,穿著筆挺的制服,套著雪亮的馬靴,走進門來。一排戰斗勛章和綢帶在他胸前掛吊下來。他向著他所認識的人彬彬有禮地點頭打招呼,然后徑直向啤酒的冰桶處走去。他拎起一罐酒,并在那張布滿了空罐和雜物的長枱的盡端坐了下來,望著在他周圍狂歡的人群,他的儀容令人印象深刻。
艾克松的那種“泰山”型的吼叫聲又響了起來,壓倒了一切樂聲。他在舞池的中央停住了,抱實了那個作為他舞伴的伴娘的兩臂,只聽他高呼一聲“嘩——嘩!”竟把她舉過他的頭頂,高懸在半空。
她緊張地拉扯著她的衣裙以圖保持著矜持的態度,同時又用一只手拍打著艾克松的頭:“艾克松,你發瘋了?——你!快把我放下來,否則我會把你的腦漿都打出來——我發誓!”
“我要親吻你!”艾克松這樣宣布。“你要打,就打個夠吧!”
他們的周圍笑聲哄起。
與約翰一起站在房間對面的斯丹并沒有注意到艾克松的舉動。他正聚精會神地望著一個長著滿頭濃發的漂亮的男人,他與斯丹的女友在跳舞。
“你是否注意到那個表子養的正在做些什么嗎?”斯丹怒不可遏地說,“那個畜生正在捏她的屁股!”
“但,但這是一次婚禮宴會啊!斯丹尼!”
斯丹緊咬著的嘴唇放松了,他說:“你是什么意思?——只是一次婚禮宴會?不過那小子也真實在太——你看,他又來了!約翰,我要去我的大衣里取槍來把這個小子宰了!我現在就去把他宰了!我現在就去把他宰了!”
約翰抓住了他的臂膀:“你聽我講,斯丹尼!”
但斯丹還是掙脫了他的手。使約翰感到安心的是他并沒有向他掛大衣的地方沖去,他只是走向舞池!一直朝著他倆的方向前去。他在那個男人的肩上輕輕地拍了兩下。
那個男人微笑著,隨即放開了那位姑娘,自己退向后去。那姑娘還斜扭著臀部,她嘻嘻地笑著,等待著斯丹的下一步動作。但斯丹用左臂挽住了她的下顎,一個摔跤的動作,就將她象一袋面粉似地撲倒在地下。
那個與她跳舞的男人立即離開了現場。
斯丹站在原地四圍巡望,象是在找人,他的下巴因為氣憤而突出,然后他把那幾縷在他作轉身動作時飄甩到前額來的頭發理向后邊去。
離那啤酒桶不遠的一條庭柱邊,尼克、斯帝夫和麥克正圍立在那兒,他們好奇心重重地望著那個特種部隊的中士。
“他剛從那兒回來嗎?”麥克說。
“看來很象。”
“他看上去很棒似的,”麥克又說,“象一個一流的殺手。見到他胸前那些綢帶嗎?他是位英雄呢!”
“喂,”斯帝夫說,“喂,老兄。”
“我們過去吧!”麥克說。
他帶頭,另外兩個人追隨著,他們向著那位中士走去。
“喂,你好。我們,噢,我們也即要空投去那兒。”
那位中士抬起頭來。他向他們發出了空洞的一笑:“一塌糊涂!”
“什么?”麥克說。
那中士仍然在微笑著。
麥克轉向了尼克,“他說什么?”
“一塌糊涂。”
“一塌糊涂?”
“是啊,一塌糊涂。”尼克再次確認。
“我想,這就是他所說的。”
斯帝夫也點點頭。
麥克清了清他的嗓子:“嗯,……,對不起,你能否給我們介紹一下關于那邊的情況?”
“一塌糊涂!”那中士說。
麥克看看尼克,尼克看看斯帝夫,斯帝夫又看看麥克,他們三人都不安地笑了起來。
“好吧,那……那真多謝您了。”麥克說。
“不用客氣。”
他們離開了他,直到他與他們之間已插進了一些來往走動的其他人,他也不可能再注意到他們的行動時,他們才捧腹大笑了起來。
“說得真太簡煉了!”尼克說。
艾克松向他們走來,汗水從他的臉頰上往下淌。他上衣的背部撕了開來。他向那位中士翹了翹大拇指:“這人算是哪路人馬?”
“鬼知道呢!”麥克說。
“他不會是這里的本地人吧?”
“當然不是。”
“那么,他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麥克和斯帝夫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叫我們怎么知道?”
冷靜地思考了一陣子后,麥克說:“或者,他的神經有些毛病吧。”
“丟他娘的。”艾克松說。
“大家都在朝枱邊圍過去,”尼克說,“我想安琪拉和斯帝夫可能要準備宣布下一個節目。”
他們幾乎每一個人都已喝醉了,講著,鬧著,你推我打地向前走去,把藏在口袋中的米袋和彩帶都拉了出來,安琪拉和斯帝夫都登上了臺。下面一陣歡呼的浪滔,一片瘋喊狂叫的火力網。安琪拉舉起了她的花束,樂隊的鼓手一陣急敲猛打,安琪拉將花束向高空拋去,當花束騰空直上時,又是一陣鼓的擂動;花束向下了,它剛好跌進蓮達的手中。而正當蓮達把它抓到手的那一霎那,鼓手“噹”地一聲敲打在他的鐃鈸上。
斯帝夫的母親上臺了。她端著兩只高腳的酒杯,酒杯里盛滿了酒。她把酒杯交給了他倆一人一杯。
“假如你們能不溢出一滴地喝下去,”她說,“這表示你們能順順利利地白頭偕老。”
斯帝夫和安琪拉端起了酒杯開始喝酒。
觀眾之中的尼克突然回過頭去,他向著蓮達說:“你愿意嫁給我嗎?”
蓮達的臉漲紅了,她俯視著花束。幾分鐘的靜默,她重又抬起頭來說道:“好的。”
“什么?”
蓮達鄭重其事地點點頭。
“你愿意?”他說。他好象不相信自己會問出這樣的話來一樣地不相信她的回答。“我的意思只是說,假如我們能回來的話……我的意思是說,在我們回來之后。”他搖著他的頭,“其實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些什么。”
“我的想法是:在你腦子中閃過的思想會在你的口中說出來。”她傷感地說,她的眼睛濕潤了,她的雙唇開始顫抖。
“你真的愿意?”
“真的,”她說。
尼克望著她的眼睛,“真不可相信!”
“這是不可相信的,但這是事實!”她確認道。
蓮達扔下了她手上的花束,張開雙臂將尼克抱住。
“我不知道,我們還在等待些什么!”她說。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啊!”
他吻著她,把她緊緊地擁抱著,然后仰起了他的頭,哈哈大笑著。
他見到一滴酒液從安琪拉高舉的酒杯的邊緣掉下來,斑印在她那套白色的婚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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