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蘭克站在月臺上,他的煩躁正漸漸地將他的耐性替代了?;疖囘t到了二分鐘,但他是一早以前就開始在詛咒了。火車終于在視野中出現了,他向月臺的末端走去,火車最后一節車廂將在那里??俊.敾疖嚒皢琛钡匾宦曢L鳴,剛一停穩時,他就從那扇開啟的車門鉆進了車廂,開始了他有系統的搜索工作。這是他一連好幾個早晨的工作。
他沿著第一號車廂的走道向前走去,目光不斷地從左移向右,再從右回到左,他要使自己確信:他沒有讓一張面孔漏出了他那用目光織成的搜索網。甚至在兩節車廂銜接處的盥洗間他也不放過。假如它是“有人”的話,他不惜在門口多待,務必要認清占有者的真面目,然后再繼續他的巡查任務。火車很擠,當他到達最后一節車廂的進口時,已有不少時間過去了,一個查票員從那里走出來,他見到了他。
“那兒沒有座位,先生?!?/p>
“是的,我知道?!?/p>
“找人嗎?”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p>
“那你進去吧?!?/p>
查票員從他的身邊經過,開始為下一節車廂里的乘客剪票。法蘭克力圖使自己鎮定下來:這里藏著的是他最后的機會。假如摩莉不在這節車廂中的話,她就不會在這列火車上了,但話又說回來,假如她在那里的話,她也不會愿意見到他那副睜圓著眼睛、面露焦慮的尋人的模樣。他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作出了一種無所謂的放松神情。他沿著過道走下去,火車高速地行駛著,他左右地撐拄著座椅的頂部,使自己保持著行走的平衡。
摩莉不在那里,又是一個沒能見到她的早晨。
法蘭克站在最后一節車廂的車窗邊,窗外的鐵軌飛快地向后流去并消失。他感到自己被傷害了,被出賣了。她肯定是故意在回避著他,但他是否曾說過或作出過些什么來得罪她了呢?他傾倒出所有那最后與她在一起度過的那一日的記憶,復審著每一個細節,但他仍然想不出一絲會使她感到不悅的語言或舉動來。至少——至少他不應該會遭到象這樣不辭而別的對待的。
是安妮。那時他站在多勃菲月臺上,和安妮親吻的一幕,而孩子又站在他們的周圍。他曾希望摩莉沒有注意到他和他的家人。但她肯定是見到了,而那一縷蒼白的笑意中包括著的是深深的傷疚。
去曼哈頓的路上,他一直在折磨自己。他在想,他在怨,他在后悔。就是當他在車站的主廊的人海中沉浮時,他也仍在向自己問著一些相同的問題。他不愿與任何一個人說一句話,包括的士司機。他決定步行去辦公地點,于是他便以匆匆的步伐開始了行程。
里昂娜迎接他的語調象往常一樣地充滿了快活。
“早晨好,雷梯氏先生!”
“哈唉?!?/p>
“今天已有不少人找過你。”
“什么?”
“已來過五個電話,他們之中的多數是有緊急事。”
“暫不作答,里昂娜?!?/p>
“但……”
“我今天早上不準備接電話。”
“羅林說有一件事關重大的問題要……”
“記下任何電話,明白嗎?”
法蘭克走進了他的辦公室,隨手關上了房門。
“好了。”里昂娜怏怏地說,“我會記下電話的?!?/p>
甚至連集中思想工作也成了不再可能,法蘭克只是呆呆地坐在他的工作臺旁,發著愣。時間飛快地過去了,當里昂娜又在他的門上叩敲時,她為他送來了晨午茶餐,這是一杯咖啡。
“謝謝。”他打起精神,聚起了一個疲乏的笑容來,“對不起。”
“沒什么,雷梯氏先生。”
“這不是沒有什么,我實在不應該對你象剛才那樣無禮貌的?!?/p>
“晚上失眠嗎?”
“與失眠相類似?!?/p>
“還是醉酒后的不舒服?”
“沒什么,過一陣就好了……”
她向門口走去,但她停下了腳步,轉過頭來說:“噢,對了,羅林先生又來電話,他說這是有關生與死的大事?!?/p>
“他老是這樣說的,只要記下來便行了?!?/p>
“假如你是這樣吩咐的話?!?/p>
“是的,我是這樣吩咐,里昂娜。”
她走了出去。他呷了一口咖啡,很苦,但他又陷入了孤獨而痛心的沉思之中。他為此事找出了很多可以解釋的原因:她的丈夫察覺了?或他們雙雙外出度假了?也可能摩莉病了,或者是柏連病了,而她必須留在家中照料他?甚至她因一位親友的來電而趕去了某地作幫手也不是不可能有的事。但不管從哪一條路線上思索下去,法蘭克發現自己都會繞回到同一個疑點上來:為什么她不主動地與他取得聯系呢?不管是為了什么緣故,摩莉都應該給他一個電話或寫兩行字給他,但至今為止,他毫無從她那兒來的信息。
就好象自從那難忘的一日之后,她便死了。
又是一個小時過去了,但他仍沒有能得出一個結論來。內線電話機發出營營的聲響,他按下一只開關的鍵鈕,然后對著機器說話。
“什么事?”
“對不起,雷梯氏先生。有一位來訪者想見你。”
他的希望的水井一下子波動起來:“是誰?”
“羅林先生,他說他愿意在這里等到你見他為止?!?/p>
“好吧,”法蘭克嘆了一口氣,“讓他進來吧?!?/p>
維克?羅林直沖進來,他埋怨法蘭克躲避他,他對那些道歉解釋之詞毫無興趣,一下子點到了主題上。
“休斯頓,法蘭克,你去還是不去?”
“維克……”
“你可不要再來使用那推避的一套了,好嗎?很多人希望能得到這樣的一次機會,我需要一個確鑿的答復——就在現在?!?/p>
法蘭克捏著他的下巴沉思著。
“現在——就在現在!”維克再次強調。
“你是否愿意接受一個暫時性的應諾?”
維克?羅林“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我一早就知道你最終會回心轉意的!這是一個很大的好消息,法蘭克,祝賀你。”
“我只是說暫時性的?!?/p>
“我倆都知道‘暫時’這個字眼的含意。”
“好吧,盡管這樣地去認為吧,”他無可奈何地承認。
“到底是我的哪一句話促使了你向真理低頭的,法蘭克?”建筑師問他。
“你的哪一句話促使我?”
“是啊,當我第一次向你提休斯頓時,你是那么死硬地對它抱有偏見。”他“咯咯”地笑著,用手掌打在法蘭克的肩上,“你最終不是仍然要向我說服你的那些理由屈服嗎?!——不論是其中的哪一條?!?/p>
“不完全是?!?/p>
“那么是為了什么呢?你倒告訴我啊?!?/p>
法蘭克緩步到窗前,他的眼睛透過窗戶向曼哈頓區凝視。
“形勢變了?!?/p>
他真的覺得,對于他們來說,形勢已經永遠地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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