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腦海畫面空白一片，耳畔回蕩著童稚的聲音，幾乎要把她給折磨瘋了。
“嘿！明天晚上家長會，我爸爸到時候會開著新買的小汽車載我來喲！”
“你們看！這個是我爸爸出差給我帶回來的項鏈！是不是很漂亮呀！”
“我爸爸又給我零花錢了，放學我請你們去吃東西吧……”
“……”
在這些充滿幸福的童聲里，偏偏沒有一個是屬于她的……爸爸。
舒倩將頭深埋在素白色的被子里，肩膀因抽噎斷斷續續聳動著，過了好一會兒，才仰起頭，臉上縱橫著淚水，凹陷的被子浸透淚水，斑駁出煙灰色的水漬。
核桃似的眼睛無神地呆望著前方的窗臺，淺淺的無助呢喃。
“……爸爸?！?/p>
3
“芫琳，你聽說了沒有？”
“聽說什么呀？”
“就是昨天我們班的三好模范生祁臨??！他呀，嘖嘖，我可看不出來！”
“對對對。我昨天親眼看見他低著頭從政教處里出來，學校都在傳被處分了！星期一全校師生開會的時候，肯定是要被點名！”
“芫琳。你知不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科钆R可是我們班的驕傲，看樣子也不像是會去那種不三不四地方的人，而且……還被逮個正著！”
“……會不會是誤傳??？”
“不可能！不是說了嘛，我親眼看見的！我視力好著呢！……”
清晨，舒倩人還沒走進教室，就已經能聽見吵翻天的說話聲。她的身影出現在教室門口，淺淺的晨光像追燈師照在她身上，逆著薄涼的光。清冷的眼睛焦距迷離地掃視了一眼教室的同學，徑自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書包，一言不發地低頭整理抽屜。
“咦。她今天怎么了？臉色好像不大好耶。”倚著椅背的女生，注意到舒倩發腫的眼睛還有微微蒼白的臉，小聲地拍了拍郭芫琳的肩膀，附在她耳邊嘀咕道。
郭芫琳皺著眉，不耐地瞥了還把手放在她肩膀上的女生一眼，嫌惡地向后一靠，雙手環胸，蔑視著舒倩，聲音不知不覺中撥高得尖銳：“哎喲，都別說了，都散了吧。咱們的轉校生昨晚肯定哭了一宿沒睡，趁早讀課還沒開始，大家都安靜點，讓她休息休息。祁臨被那種貨色勾搭上了，她當然很傷心。我們也不是掀人傷疤的人，都給我少說兩句！”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可是見過那女人的，沒想到竟然是在‘春色一條街’那種下三爛地方工作。果真不是什么好貨色！”郭芫琳擺了擺手，得意地看著臉色愈加發白的舒倩，心里一陣愉悅。
只要是個男人，總會有情欲的時候。就像她爸爸，那個身為高官的爸爸……在很小的時候，她就已經看透了。當年幼懵懂的她被爸爸帶到一個紙迷金醉的地方，年輕漂亮的阿姨會噙著笑給她糖果，告訴她乖乖坐在門邊，等爸爸出來。然后，爸爸就摟著那漂亮的阿姨走進了房間，傳來的是嫵媚的呻吟。再后來，她漸漸長大了，慢慢懂得這其中的是非曲折。
這一切……都是男人的本性啊。
“芫琳，那是自然的事情。‘春色一條街’的女人哪里能有什么好貨色?！睅讉€女生以郭芫琳為首，連忙附和道。
“就是就是。只是啊……有些人連那種貨色有比不過，才叫人心酸呀！”最靠近郭芫琳的女生，諂媚道，說完還不忘鄙夷地瞄了瞄舒倩。
“你們說夠了沒有！”舒倩無意中攥緊的雙手骨節發白，她咬著下唇杏眼瞪著那個女生。
“我有說什么嗎？”那女生囂張地挑釁道，“不就是實話實說了嘛，這種人盡皆知的事情，還能瞞得住誰。祁臨他敢做就要有膽子敢承認不是？”
話音剛落，就像被誰扼住了她的咽喉。
那女生僵著笑，視線有些飄忽，畏縮地退后兩步，腰間抵著桌沿，退無可退。
亂哄哄的教室，頓時安靜下來。
祁臨低垂著柔軟的頭發，黑耀石的眼睛失去了一度光澤，仿佛有什么悲壯的東西沉淀在里面，白皙的左臉映著一片泛紅的掌痕。陽光落在他的身后，倒映著像是被丟棄的孤寂影子。
舒倩心中一窒，干脆側過臉，不經意間泛紅眼眶。
接下來，一天的課程滿滿當當，老師講得激情高昂，學生們在講臺下虛著眼時不時偷瞄著祁臨，看笑話的指指點點。
有些人是生來不允許犯錯誤的，一旦犯了那就等于遭天譴。
一張干凈的處分表格瞬間掉進了墨水池里，洗不掉。
祁臨緘默不語地端坐，抄寫筆記，忽略老師和同學的有色眼光。
一整天下來，舒倩都沒有跟祁臨說過一句話，即使她的座位就在他的旁邊，甚至連瞄他一眼也沒有。
放學時候，天色蘇黃一片。
祁臨背起書包，微弱的光線讓他干凈而美好，言而欲止：“小倩，你……”
“嗯？”舒倩神色木然。
祁臨斂著眸，低醇的音線很輕，“昨天……沒有把你送到家路口，今天我送你吧?！?/p>
輕聲詢問她的意見，卻讓舒倩心跳頻率加快，頓時想到了什么，驟然冷卻。再次看向祁臨的眼神，愛慕中多了一些道不明的復雜。
“……不用了，我今天有點兒事，先不回家?！笔尜怀吨之惖那敢馕⑿?，匆匆走出教室。
祁臨愣愣地看著舒倩的背影，神情開始恍惚。
口中呢喃出的卻是：“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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