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在中國,作家只能控其“自轉”的速率與方向,他不需要,根本不需要去顧及社會以及市場的“公轉”軌道是什么?以及如何運作的?因為在中國式的“太陽系”中,“恒星”太陽之本身就一直處在一種不穩定的狀態中:五六十年代有一顆,七十年代末換了一顆;九十年代是一顆,二十一世紀伊始又是再一顆。誰能預料說到了二十二世紀來臨之際,中國的“太陽”還要換多少顆?作家是一種徹底的自我職業,“自轉”非但是他的天性,更是他的天命與天定。
而作家在其創作境界上的執著與追求就是一種“定力”,是他賴以“自轉”的軸桿和軸心。
182、每個人都可以嘗試著去體驗每個人,去扮演另一個人——因為人都有其共性;然而,每個人最終都要回到他的自我中去,去演出這個人世舞臺上的他自己的那個獨一無二的角色——因為人更有其個性。
所謂“不迷做不了,一迷不得了”,優秀的小說家與優秀的演員一樣,對于他人角色的進入一旦達到了深切非常的地步時,自拔往往就會變得十分困難。
183、《圣經》向我們透露的一項真相是:神也將他的一個神性切面——圣子基督——投入到他的心愛的作品之中來了——他忍不住要這樣做。當作家投入地創作時,其實,他的精魂也早已進入了他的作品中去了。基督需要體驗的是人性;故,他是神性與人性的結合,兼備了神的大能與人的凡性。而作家創作的小說人物兼備的是塵世的人性以及某種虛擬化了的文學個性。而如此這般寫就的作品常常會被證明是一部成功之作。無他,因為此一刻的作家其實離神的創作手法也已經不很遠了。
184、藝術家的演出與展示是為他人,為他人的驚嘆,為他人的歡呼;而其獨自的深深的沉湎則純粹是為了他自已,為自己的享受,為自己的修練。這就是為什么不少藝術家總不熱衷于登臺和巡展而喜歡去當個隱士;很多作家、思想家的發表欲也會隨著年齡、人生與藝術閱歷的加深而日趨淡化的原因。
185、小說人物單單是有血有肉是遠不夠的,有血有肉還要有靈(性)。但何謂靈(性)?如何刻畫靈(性)?如何才算刻畫出了成功的靈(性)?其中的要求以及標準是有著天淵之別的。
心理流程是人物存在于世的一條無形軌跡,它在人物血肉之軀的背景之上隱約流動而過。
186、歷史上所有的小說作品無非就是在不同的時代,用不同的人生觀價值觀和時代觀來演繹的同一只人生故事。你從這一條,我從那一條,通道,企圖到達或者接近那個所謂“永恒”的目標。
187、小說對氛圍和場景的描寫與鋪墊都是一種必不可少的,廣闊而持久的背景編織,最終是為了能將某個主題的亮點給繡上去。
188、永遠只有中性的人物。這里的“性”是指人性。
向“善”的方面或向“惡”的方面太偏執,原則上都不可取。而走其極端的結果更可能會導致敗筆。
惟一定要作家作出選擇的話,向人性的善面靠近些,可能會讓他更具安全感。因為,就社會和人類歷史的大格局出發,對善的張揚才是恒久的主題。再說了,善相對于惡而言,是更真實的人性,更易感動人的人性。
反之,揭露的風險則會較大。因為更多時,這很可能是作者的一種不肯熄滅的純私仇心態在作祟,結果釀成了他的某類情緒的偏頗。對他生活中的某個人物或者某樁事件始終耿耿于懷,從而發展為對全體社會的某種含毒素的惡意相向。
一對善良的眼睛于處處都能發現善良。這是一位小說家的美好的創作心態。
189、沉迷美色,這是不少藝術家都很易染上癮的癖好。沉迷美,可不斷令你出好作品,而沉迷色,則又可能會毀了你。
天堂地獄,藝術墮落,天使魔鬼,僅一步之遙,一線之差,一念之別。
190、作品是作家的孩子,是他懷胎十月后臨盆誕下的孩子。對于他的每一部作品,作家都懷有一種天性的母愛,且十分偉大。他期望著能將他的孩子們一個個地都推上社會推上世界去,并希望他們個個都杰出都能成功。而自己卻甘愿無聲地隱沒和消失。從前有部電影,叫“生的權利”。當那位貧困潦倒蓬發垢面的洗衣婦的母親望著她的那個事業閃亮有成的兒子如何在閃光燈和人群的簇擁下緩步走下臺階時的欣慰與滿足之情不是語言可以形容得出來的。她完全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她不想——絕不想——去與她的孩子抱頭相認,她想做的一切就是如此地隱藏在人群的一隅,望著自己的那個已經是功成名就了的兒子的漸漸遠她而去的背影。
就是這么樣的一種偉大的,無私的母愛,正如作家在哪一天聽人說起了他的一部成功的作品,卻矇然不知它的作者原來就是誰的時候的心情是一樣的。這是一種巨大的莫名狀的享受感和充實感,讓你那永遠也填不飽的精神食欲于瞬刻間得到了滿足!
反之,作品并無太大的作為,作家本人卻被人捧上了天去,只有白癡和傻瓜才會沾沾自喜;稍有藝術良知的作家會感到的那種失望無助感和虛無感恰好是那位母親所體驗到的充實感和幸福感的負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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