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獨(dú)孤及（六）

　　○吏部郎中廳壁記

　　太微五帝星座後十五星曰郎位，秦漢之君，則而象之，乃建郎官。至魏世祖分尚書曹為六，郎各六人。今之吏部，魏之選曹也，掌選舉銓核，以正公卿大夫士群吏之品位。凡廢置之柄，官府之序，歲終令天下郡縣會計(jì)致事，而郎官起草立議，操而成於郎中。郎中之選，非楚金百煉、弓六鈞弗與也。故居官者不由選曹而進(jìn)，罔以見其才之馀地，亦猶劍刀之刃，未嘗大瓜、切大玉，則雖曰我且必為鏌钅耶，人猶疑之。由其途而，必驟周三臺，翰飛兩掖，登喉舌、秉刀尺者什六七，諸曹郎莫敵也。歲在乙巳，河南賀若公傷腦筋貞干諒直，實(shí)蒞厥位。往歲公為員外郎也，東曹朗然如得水鏡；治馀杭也，吳人熙熙若逢陽春。今也來斯，八法在乎操割成務(wù)，彌綸舊章，悉如初政。嘗以前哲軌躅，我之韋弦，而武德以來，廨署鼎新者數(shù)，官曹易名者五，若姓不表、年不紀(jì)，是廢德也，將來何觀？故謹(jǐn)而列之，俾我曹之春秋存乎座右。其選部司列天官文部之目，各因其所革時(shí)之先後，冠於其首，以為志云。

　　○慧山寺新泉記

　　此寺居吳西神山之足，山小多泉，其高可憑而上，山下靈池異花，載在方志。山上有真僧隱客遺事故跡，而披勝錄異者，賤近不書。無錫令敬澄字深源，以割難之馀，考古案圖，葺而筑之，乃飾乃圬。有客竟陵陸羽，多識名山大川之名，與此峰白相與為賓主，乃稽厥創(chuàng)始之所以而志之。談?wù)呷会嶂松街綇V，勝掩他境。其泉伏涌潛泄，氵集[A16C]舍下，無無竇，蓄而不注。深源因地勢以順?biāo)裕茧p墾袤丈之沼，疏為懸流。使瀑布下鍾。甘溜湍激，若釃醴乳。噴發(fā)於禪床，周於僧房，灌注於德地，經(jīng)營於法堂。潺潺有聲，聆之耳清。濯其源，飲其泉，能使貪者讓，躁者靜，靜者勤道，道者堅(jiān)固，境凈故也。夫物不自美，因人美之。泉出於山，發(fā)於自然，非夫人疏之鑿之之功，則水之時(shí)用不廣，亦猶無錫之政煩民貧，深源導(dǎo)之。則千室襦，仁智之所及，功用之所格，動若響答，其揆一也。予飲其泉而悅之，乃志美於石。

　　○太常少卿廳壁記

　　太常掌玉帛鐘鼓等威文物，以報(bào)本乎天地神祗人鬼。凡吉兇賓軍嘉之禮，唐虞謂之秩宗，周謂之宗伯，秦謂之奉常，漢謂之太常，其掌一也。後魏太和十五年，始建少卿官。少小也，用別二卿大小之序，亦猶宗伯有小宗伯、列國有上卿下卿、郡有守丞，亦位亞一等，以少參長，而佐其成務(wù)焉。故事自御史中丞、給事中、中書舍人還秩為亞卿者，必於是司。故官因職雄，地以人貴，馀八卿不敢與太常齒。廣德中，上尤審官，注意禮樂。其選也，以才能不以資，以恩澤不以勞。謂李公卿材也，是用超拜。公將以忠孝敬慎肅恭神人，且懋其官府政令，俾無不恪。方議酌前賢之遺塵而損益之，乃瞻屋壁，所記漫滅。於是夏五月己丑，皆姓而名之，使如珠之貫，盱衡指顧，儼若對面。曰：“賢者吾得而師之，不賢者吾韋而弦之。賢遠(yuǎn)乎哉？”既進(jìn)牘，然後命博士河南獨(dú)孤及為之志。

　　○江州刺史廳壁記

　　古者國有史氏，君舉必書，倚相、董狐、史酋、史囂，即其人也。秦已來國化為郡，史官廢職，策牘之制寢滅，記事者但用名氏歲月，書於公堂。而《春秋》、《杌》，存乎屋壁，其來舊矣。是州也，在荊之域，於潯之陽。江從岷山東注渤，洪濤至是派分為九。而廬山湓水，周於雉蝶；洞庭、彭蠡，為之襟帶。故自晉元康訖於梁陳，出入五代四百馀載，世稱雄鎮(zhèn)，且曰天府，匪親匪賢，莫荷其寄。唐有天下，六便一軌，設(shè)險(xiǎn)斯廢，惟民是恤，則命官擇任，與列郡等矣。至德已來，戎馬生而楚氛惡，猶以是邦咽喉秦吳、跨躡荊徐，而提封萬井，歧路五裂，每使臣計(jì)郡縣之財(cái)入，調(diào)軍府之儲峙，璽節(jié)旁午，羽書絡(luò)繹，走閩禺而馳於越，必出此路，而防虞供億，功倍他郡，故亦大其任而難其人。今年春，渤海封公繼踐厥位。夫?yàn)檎q工之攻木也，得於手，應(yīng)於心，則盤曲擁腫，迎刃而解，況美材乎？故公以發(fā)硎之利，導(dǎo)勝殘之俗，布政三月，而人從。每嘆曰：“茫茫舊壤，千載在目。觀乎版筑，則灌嬰之業(yè)，朗而存焉；披乎圖牒，則溫太真、庾元規(guī)之車塵，若可窺焉。義寧已來，百四十有九載，纂斯位者，風(fēng)聲相聆，軌躅相躡，前賢後賢，累累如貫珠。善惡成敗，我之元龜，酌而行之，吾師存焉。”於是徵諸故老，鳩其名氏之存者，凡若干人，揭而書之，以為《九江郡國志》。

　　○撫州南城縣客館新亭記

　　古者國野之道，十里有廬，廬有飲食；三十里有宿，宿有路室。於是乎賓客有止息，羈旅有寄寓。而是邦也，與兩越七閩，犬牙其疆，守官者以為地遐途窮，而瑣瑣行邁之罕到也，則殺其禮而闕其物焉，無修除之備，井樹之設(shè)。及客至，則候人不為導(dǎo)，里不授館，而盤飧薪芻之貺棄如也。由是途而往者，僉曰陋如之何。是歲也，臺司審縣尹之寄，抉王公昕為南城。公至之日，則制其事典，陳其藝極，視年之上下，去民之疾苦，凡三月而南城之人和。於是飾廄置以候賓客，葺旅次以待羈旅。夏六月，筑其館，辨其域於道周，作新亭於館之陽。廈屋耽耽，俯瞰壑，賓位在左，主位在右。然後產(chǎn)刂磽確，堙坎[QVDC]，以為大逵，屬之於溪。設(shè)雙船於清津，以備逕渡。每將之，則自郊勞至於致餼，無曠禮，無違物。而茲亭之經(jīng)始也，取廢徹之材以利用，用乃有節(jié)；入鞭撲之贖以庀工，工忘其勞；崇楝宇之制以禮賓，賓至如歸。三者不愆於素，功是以懋，政是以立。若行者有犯之祭，居者修飲烏之好，登斯臨斯，釃酒以贈之。溪云竹風(fēng)，生於楝牖，而綠野青山為之亭障。三爵之後，可以送千里之目，可以道四方之志焉，茲又勝會之佳境也。凡底績以興利，革故以謀始，修禮以備物，亻孱黛以成務(wù)，政之大者，宜其刊作者之茂實(shí)，以示後嗣。不然，他山之石，何以在此？是歲廣德二年也。

　　○豫章冠蓋盛集記

　　鳳凰芻，翔於碧霄，非梧竹不下而食；賢人君子，有四方之志，非樂國不適其土。豫章郡左九江而右洞庭，接苗氏之遺墟，非觀風(fēng)按郡參事蒞職者，則長者車轍莫由至也。歲次辛丑春正月，東諸侯之師有事於淮西。是役也，以蜂蠆竊發(fā)，華夷震驚，執(zhí)事者匪遑啟居，亦既播越。我都督防御觀察處置使兼御史中丞韋公元甫，克振遠(yuǎn)略，殷為長城，且修好於鄰侯，從交相見，敦同盟戮力之義，圖靖難勤王之舉。故三吳舟車，八使冠蓋，名公髦士，群后庶尹，輻輳鱗集，其來如歸。於是戶部尚書兼御史大夫李公亙至自廣陵，越州刺史兼御史中丞杜公鴻漸至自人稽，潤州刺史試鴻臚少卿韋公儇至自京口，蘇州刺史韋公之晉至自吳，廬州刺史前尚書右丞徐公浩至自合淝。由是越人、吳人、荊人、徐人，以其孥行，絡(luò)繹薦至大江之涯。於是乎宏舸巨，舳接艫隘，車鸞鑣，彗掛轂擊。每講射合禮，賓主好會，峨星弁，執(zhí)象笏，雁行而揖者，五十有九人。凡處八座者一，厙司者三，尚書司轄者二，建隼者九，冠獬豸者十一。其載筆掖垣，曳裾廷寺、分曹環(huán)衛(wèi)、典校蓬閣者，印綬累然若差肩，駕於宇下翼如也。夫衛(wèi)甸侯也，以多君子而夸列國；梁孝王漢寵弟也，有鄒、枚、嚴(yán)、馬之盛而後世。孰與以一郡之狹，五湖之阻，而濟(jì)濟(jì)俊，馳軒冕而就客位者？殆九州多士則鳳群翔而萃止不若也。彼昔人所稱，方斯其陋乎？歲二月，楚氛掃除，江介底定，然後皆整歸旆，分鑣言旋。縶繼莫從，音徽將遠(yuǎn)，不頌不述，後嗣何觀？公夜間謹(jǐn)而目之，且列基爵里史氏於館，俾來世知眾君子之車塵在此境也。

　　○盧郎中潯陽竹亭記

　　古者半夏生，木槿榮，君子居高明，處臺榭。後代作者，或用山林水澤、魚鳥草木以博其趣。而佳景有大小，道機(jī)有廣狹，必以寓目放神，為性情筌蹄，則不俟滄洲而間，不出戶庭而適。前尚書右司郎中盧公，地甚貴，心甚遠(yuǎn)，欲卑其制而高其興，故因數(shù)仞之邱，伐竹為亭。其高出於林表，可用遠(yuǎn)望。工不過鑿戶牖，費(fèi)不過翦茅茨，以儉為飾，以靜為師。辰之良，景之美，必作於是。憑南軒以瞰原隰，沖然不知錦帳粉闈之貴於此亭也。亭前有香草怪石，杉松羅生，密筱翠竿，臘月碧鮮，風(fēng)動雨下，聲比蕭籟。亭外有山圍湓城，峰名香爐，歸云輪，片片可數(shù)，天香天鼓，若在耳鼻。是其所以夸逋客而傲漢貂也。百里奚爵祈求不入，故飯牛而牛肥。盧公恬智相養(yǎng)，於是竹亭構(gòu)而天機(jī)暢。嘗試論亭之趣：夫物不感則性不動，故景對恧主馳也；欲不足則患不至，故意愜而神完也。耳目之用系於物，得喪之源牽於事，哀樂之柄成乎心。心和於內(nèi)，事物慶於外，則登臨殊途，其適一也。何必嬉東山，禊蘭亭，爽志蕩目，然後稱賞？公欲其跡之可久，故命余為志。

　　○風(fēng)后八陣圖記

　　物不終靜，必授之以動。當(dāng)純坤用事，陰疑於陽，則飛龍戰(zhàn)；大樸已菜，圣盜并起，故戎馬生。乃有力吞八荒，爭截九有。大者天柱折，地維絕；小者作慝盧山，負(fù)阻中冀。上帝憑怒，下土是恤，乃眷武德，黃帝受之，始順殺氣以作兵，法文昌以命將。於是乎征不服，討不庭。其誰佐命？曰元老風(fēng)后，蓋戎行之不修，則師律用爽；陰謀之不足，則兇器何恃？故天命圣者，以廣戰(zhàn)術(shù)，俾懸衡於未然，察變於倚數(shù)，握機(jī)制勝，作為陣圖。夫八宮之位正，則數(shù)不愆，神不忒。故八其陣，所以定位敢。衡抗於外，軸布於內(nèi)，風(fēng)附其四維，所以備物也。虎張翼以進(jìn)，蛇向敵而蟠，飛龍翔鳥，上下其勢，所以致用也。至若疑兵以固其馀地，游軍以按其後列，門具將發(fā)，然後合戰(zhàn)。弛張則二廣迭舉，犄角則四奇皆出，必使陷堅(jiān)陣，拔深壘，若星馳天旋，雷動山破，魏之鶴列，鄭之魚麗，周武之熊羆，昆陽之虎豹，出匪以律，我異於是。既而圖成樽俎，帝用經(jīng)略，北逐獯鬻，南平蚩尤。戡黎於版泉，省方於崆峒，底定萬國，旁羅七曜。鼎成龍至，去而上仟於是遺風(fēng)冥冥，時(shí)亡而圖存焉。於戲！圣跡長往，神機(jī)未昧，酌其流者，猶足以決勝三軍，御侮萬里。故項(xiàng)藉得之，以霸西楚；黥布得之，奄有九江。漢孝武得之，攘匈奴，服甌越，東收獵貊，西拓大夏。然則圣圖幽贊，未始有涯。天寶中，客有為韜鈴者，得其遺制於黃帝書之外篇，裂素而圖之。勝敗之聯(lián)，在我指掌；天地之心，見於毫末。議欲獻(xiàn)諸策府，用廣武事。會天子以不戰(zhàn)為師，無為為實(shí)，則是圖也，興於多難，廢於升平。堙淪不書，盛德其沒，乃旌諸圖側(cè)，以為堿皇之故事，六藝之馀伎云。

　　○吳季子札論

　　謹(jǐn)按季子三以吳國讓，而《春秋》裒之。余徵其前聞於舊史氏，竊謂廢先君之命，非孝也；附子臧之義，非公也；執(zhí)禮全節(jié)，使國篡君弒，非仁也；出能觀變，入不討亂，非智也。左邱明、太史公書而無譏，余有惑焉。夫國之大經(jīng)，實(shí)在擇嗣。王者所慎，德之不建，故以賢則廢年，以義則廢卜，以君命則廢禮。是以太伯之奔勾吳也，蓋避季歷。季歷以先王所屬，故纂服嗣位而不私；太伯知公器有歸，亦斷發(fā)文身而無怨。及武王繼統(tǒng)，受命作周，不以配天之業(yè)讓伯邑考，官天下也。彼諸樊無委歷之賢，王僚無武王之圣，而委子為太伯之讓，是徇名也，豈曰至德？且使?fàn)幎伺d於上替，禍機(jī)作於內(nèi)室，遂錯命於子光，覆師於夫差，陵夷不返，二代而吳滅。以委子之閎達(dá)博物、慕義無窮，向使當(dāng)壽夢之眷命，接馀昧之絕統(tǒng)，必能光啟周疲乏，以霸荊蠻。則大業(yè)用康，多難不作，闔廬安得謀於窟室？專諸何所施其匕首？嗚呼！全身不顧其業(yè)，專讓不奪其志，所去者忠，所存者忠，所存者節(jié)。善自牧矣，謂先君何？與其觀變周樂，慮危戚鐘，曷若以蕭墻為心，社稷是恤？復(fù)命哭墓，哀死事生，孰與先釁而動，治其未亂？棄室以表義，掛劍以明信，孰與奉君父之命，慰神祗之心？則獨(dú)守純白，不干義嗣，是潔已而遺國也。國之覆亡，君實(shí)階禍，且曰非我生亂，其孰生之哉？其孰生之哉？

　　○招北客文（謹(jǐn)按是篇文區(qū)英華作岑參）

　　蜀之先曰蠶叢兮，縱其目以稱王；當(dāng)周室陵頹兮，亂無紀(jì)綱。洎乎杜宇，從天而降，鱉靈氵斥江而上，相禪而帝；據(jù)有南國之九世。蜀本南夷人也，皆左其衽而椎其髻。及通乎秦也，始於惠王之代。五牛琢而秦女至，一蛇死而力士斃。二江雙注，群山四蔽，其地卑陋，共風(fēng)脞脆。蠻貊雜處，滇為鄰；地偏而兩儀不正，寒薄而四氣不均。花葉再榮，秋冬如春；暮夜多雨，朝旦多云。陽景罕開，陰氣恒昏，以暑以淫，（一作濕）為瘵為厲。氣蟄以中人，吾知重追之疾兮，將嬰爾身。蜀之不可往，北客歸去來兮！

　　某東則有大江，下絕地垠‘百谷相吞，出於荊門。突怒吼劃，附於太白；渤砰，會於滄溟。跳噴浩淼，上濺飛鳥；蹙渦，下漩黿鼉。三峽兩壁，亂峰如戟，義岈屹，氵頃洞劃坼，高於天霓；云外水積，晝?nèi)諢o光，其下黑窄。瞿塘無底，淺處萬尺，啼猿哀哀，腸斷過客。復(fù)有千歲老蛟，能變其身，好飲人血，化為婦人，服靚裝，游於水濱。五月之間，白帝之下，洪濤塞峽，不見滟，翻天蹙地，霆吼雷怒。亦有行舟，突然而去，人未及顧，翟未及舉，瞥見陽臺，不辨雨，千里一歇，日未移午。須臾黑風(fēng)暴起，拔樹震山，石走沙飛，波騰浪翻。舟子失據(jù)，摧檣折竿，漩入九泉，沒而不還，支體糜散，蕩入石間，水族砑砑，拔刺爭餐。蜀之東不可往，北客歸去來兮！

　　其西則有高山萬重，峻極屬天。西有昆侖，基峰相連；日月迥（一作巡）環(huán)，閡於山巔。巒崖盤，天壁絕；陽和不入，陰氣固閉。千年層冰，萬古積雪；寒地坼，谷凍石裂。夏月草枯，春天木折，（一作冬天水折）。蒼煙凝兮黑霧結(jié)，人墮指兮馬傷骨。江水噴激，回盤紆縈；棧壁緣云，鉤連相撐。繩梁で虛，傍沓沓冥；下不見底，空聞波聲。過者矍然，亡魂喪精。復(fù)引一索，其名為窄，人懸半空，度彼絕壑。或如鳥兮或如ㄑ，倏往還來幸不落。或有豪豬千群，突出深榛，努鬣射人；寒熊孔碩，登樹自擲，見人則擘。巨麋如牛，修角如劍；餓虎爭肉，吼刀闞闞。復(fù)有高崖墜石兮，聲若雷之平轟；上敲下磕，似火迸兮滿山流星。間溪忽兮倒流，林岸（一作崖）為之頹傾；碎騰與過鳥，駭木魅兮山精，飛石壓人兮不可行。西有犬戎，與此山通；形貌類人，言語不同；氈廬隆穹，毳裘蒙茸。啜酷槍挾弓；依草及泉，務(wù)戰(zhàn)與攻；其聲如犬，其聚如蜂。中國之人兮，或流落於其中，豈只掘鼠茹雪以取活，終當(dāng)鈹其足而累其胸！泣漢月於西海，思故鄉(xiāng)於北風(fēng)。蜀之西不可往，北客歸去來兮！

　　其南則有邛笮之關(guān)，天設(shè)險(xiǎn)艱。少有平地，連延長山；橫理廬江，隔閡百蠻。吁彼漢源，上當(dāng)漏天；靡日不雨，四時(shí)滂然；其人如魚，爰處其泉。終年霖霪，時(shí)復(fù)日出；犭斤犭斤諸犬，向天吠日；人皆濕寢，偏死采疾。復(fù)有陽山之路，毒瘴下凝；白日無光，其氣瞢瞢；暑雨下濕，黃茅上蒸。南方之人兮不敢過，豈只走獸踣兮飛鳥墮！吾不知造化兮何知此方些？蜀之南不可以往，北客歸去來兮！

　　其北則有劍山，天鑿之門；二壁<谷含><谷牙>，高崖嶙峋。上柱南斗，傍鎮(zhèn)於坤；下有長道，北達(dá)於秦。秦地神州，中有圣人；左右伊皋，能致我君。雙闕峨峨，上覆慶云；千官鏘鏘，朝於紫宸。玉樓鳳皇，金殿麒麟。布德垂?jié)桑奄t修文；皇化欣欣，煦然如春。蜀之北兮可以往，北客歸去來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