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元結(jié)（四）

　　○水樂說

　　元子於山中尤所耽愛者，有水樂。水樂是南曾之懸水，淙淙然，聞之多久，於耳尤便。不至南曾，即懸庭前之水，取欹曲竇缺之石，高下承之，水聲少似，聽之亦便。銘曰：

　　煙才通，寒淙淙。隔山風(fēng)，老鼓鐘。

　　○辯惑二篇（有序）

　　議者多惑朱公叔、第五興先所為，故引之作《辯惑》二篇，以喻惑者，其意亦欲將辯惑與時(shí)人為勸懼之方。

　　○上篇

　　昔南陽朱公叔為冀州刺史，百城長吏多懼罪自去。公叔不舉法彈理之，聽其去官而已。惑者曰：“公叔才達(dá)者也，茍能威畏，茍能逃罪，當(dāng)下自析之令，不問前時(shí)之過。公叔之為也是哉？”辯者曰：“嗚呼！先王作法令，蓋欲禁貪邪，絕兇暴，使人不得茍免，是以惡蒙異世之誅，善及子孫之賞。若法令不行，則無以沮勸；茍失沮勸，則賞罰何為？嗚呼！先王懼人民自相侵害，故官人以理之，加其爵祿，使其富貴，蓋為其能理養(yǎng)人民者也。彼乃絕理養(yǎng)之心，以殺奪為務(wù)，去而不理，而曰是乎？豈有冠冕軒車，佩符持節(jié)，取先王典禮，以為盜具，將天下法令，而為盜資乎？致使金寶千囊，財(cái)貨百車，令彼盜類，各為富家。公叔不理，奈何咨嗟。

　　○下篇

　　昔第五興先為詔使，舉奏刺史二千石，蒙削免者甚眾。興先以奉使稱職，獲遷官焉。惑者曰：“興先能糾劾過惡，直哉使臣！遷秩次也宜乎！辯者曰：“夫理人，貴久其法，明其禁，使人知常且長也。漢家法不常耶？禁不長耶？何得興先暴將威令，急操刑獄，使蒙戮辱者如斯多乎？若漢家天下法禁，皆如冀州，四方詔使，皆如興先，則亂生於令出，禍作於遣使。誰為惑者？聽我商之。嗚呼！畏陷人於法，故先於禁制，有抵犯者，理而刑之，示其必常也，人始知懼。先王欲人自新，故為善者賞之，俾人勸而無懼，然後乃理。所以施賞罰於人民，令似衣冠，不可脫去。如此殷勤，乃能措刑殺、致太平耳。故曰賞善而不罰惡則亂，罰惡而不賞善變亂，賞罰不行與過差必止。若如此，漢家之法在乎？興先之為是也乎？眾人之惑喻乎？”

　　○喻友

　　天寶丁亥中，詔徵天下士，人有一藝者，皆得詣京師就選。相國晉公林甫，以草野之士猥多，恐泄漏當(dāng)時(shí)之機(jī)，議於朝廷曰：“舉人多卑賤愚，不識(shí)禮度，恐有讠里言，濁圣聽。”於是奏待制者，悉令尚書長官考試，御史中丞監(jiān)之，試如常吏，（如吏部試詩賦論策）。已面由衣之士無有第者，遂表賀人主，以為野無遺賢。元子時(shí)在舉中，將東歸。鄉(xiāng)人有苦貧賤者，欲留長安，依托時(shí)權(quán)，徘徊相謀。因諭之曰：“昔世已來，共尚邱園潔白之士。蓋為其能外獨(dú)自全，不和不就，饑寒切之，不為勞苦，自守窮賤，甘心不辭。忽天子有命，聘之元束帛，以先意薦論，擁以導(dǎo)道，欲有所問，如咨師傅。聽其言則可為規(guī)戒，考其行則可為師范，用其材則可為經(jīng)濟(jì)。與之權(quán)位，乃社稷之臣。君能忘此，百欲隨逐駑駘，入棧櫪中，食下廄{艸賢}<麥乞>，為人後騎、負(fù)早隸、受鞭策耶？生不方正忠信以顯榮，則介潔靜和以終老。”鄉(xiāng)人於是與元子偕歸。於戲！貴不專權(quán)，罔惑上下，賤能守分，不茍求取，始為君子。因喻鄉(xiāng)人得及林甫言，意可存編為《喻友》。

　　○出規(guī)

　　元子門人叔將，出游三年。及還，元子問之曰：“樂去我久矣，何以異乎？”諾曰：“叔將始自山中及長安，見權(quán)貴之盛，心憤然，切悔比年於空山窮谷，與夫子甘饑寒愛水木而已。不數(shù)月，自王公大人卿相近臣之門，無不至者。及一年，有向與歡宴，過之可吊；有始賀拜侯，已聞就誅。豈不裂封，疆土未識(shí)？豈無印綬，懷之未暖？其客得祿位者隨死，得金玉者皆孥，參游宴者或刑或免。叔將之身，如犬逃者五六，似鼠藏者八九。當(dāng)其時(shí)，環(huán)望天地，如置在杯斗之中。”元子聞之嘆曰：“叔將，汝何思而為乎？汝若思為社稷之臣，則非正直不進(jìn)，非忠讜不言，雖手足斧鉞，口能出聲，猶極忠言，與氣偕絕。汝若思為祿位之臣，猶當(dāng)避赫赫之路，晦顯顯之機(jī)，如下廄粟馬，齒食而已。汝忽然望權(quán)勢而往，自致身於刑禍之方，得筋骨載肉而歸，幸也大矣！二三子以叔將為戒乎？”

　　○處規(guī)

　　州舒吾問元子曰：“吾聞子多矣，意將保為？”對(duì)曰：“云山幸不求吾是，林泉又不責(zé)吾非，熙然能自全，順時(shí)而老，可矣。復(fù)安為哉？”舒吾曰：“元子其過誤乎？其太矯也。吾厭世人飾言以由道，藏智以全璞，退身以顯行，設(shè)機(jī)以樹名。吾子由之，使我何信？”元子亻免而謝之。滕許大夫友元子，聞不應(yīng)舒吾之說，乃曰：“嗟嗟元子！少辭者邪？何不曰使吾得所處，但如山林，不見吾是非，吾將娛而往也？以子為飾言藏智，退身設(shè)機(jī)，何不曰如此豈不多於盜權(quán)竊位，蒙萬物，富貴始及而刑禍促之者乎？”元子謝不及。季川問曰：“<兄兄>終不復(fù)二論，<兄兄>有意乎？”於戲季川！吾有言則自是，言達(dá)則人非，吾安能使吾身之有是，而令他人之有非，至於聞聞也哉？

　　○戲規(guī)

　　元子友倚於云邱之巔，戲牧兒曰：“爾為牧歌，當(dāng)不責(zé)爾暴。”牧兒歌去，乃暴他田，田主鞭之。啼而冤元子，啼不止，召其父而止之。元子友真卿聞之，書過於元子曰：“嗟嗟次山，茍戲小兒，俾陷鞭焉，而蒙冤。彼牧兒望次山，猶亻臺(tái)隸不敢干其主。及茍戲，乃或與次山猶仇讎，斯豈慎德也歟？吾聞君子不茍戲，無似非。如何惑一兒，使不知所以蒙過？此非茍戲似非之非者邪？惡不必易此。”元子報(bào)真卿曰：“於戲！吾獨(dú)立於空山之上戲歌，牧兒得過，幾不可免。彼行於世上，有愛憎相忌，是非相反，名利相奪，禍福相從，至於有蒙戮辱者焉，得不因茍戲似非，世兒惑之以及者乎？真卿！吾當(dāng)以戲?yàn)橐?guī)。”

　　○心規(guī)

　　元子病游世，歸於商馀之中，以酒自肆，有醉歌。里夫公聞之，多元子之酒請(qǐng)歌之。歌曰：“元子樂矣。俾和者曰：何樂變?nèi)唬螛芬嗳唬课以唬何以莆疑剑伊治胰！庇衷唬骸霸訕芬印Ｙ潞驼咴唬汉螛啡粻枺亢螛啡粻枺课以唬何冶俏夷浚铱谖叶！备枰岩樱蚬唬骸白詷飞搅挚梢玻詷范亢卧眨咳苏l無此？元子引酒當(dāng)夫公曰：“勸君此杯酒，緩飲之，聽我說。子行於世間，目不隨人視，耳不隨人聽，口不隨人語，鼻不隨人氣。其甚也，則須封苞裹塞。不爾，有滅身亡家之禍、傷毀辱之患生焉。雖王公大人，亦不能自主口鼻耳目。夫公何思之不熟耶？”

　　○時(shí)規(guī)

　　乾元己亥，漫叟待詔在長安。時(shí)中行公掌制在中書，中書有醇酒，時(shí)得一醉。醉中叟誕曰：“愿窮天下鳥獸蟲魚，以充殺者之心；愿窮天下醇酎美色，以充欲者之心。”中行公聞之嘆曰：“子何思不盡耶？何不曰愿得如九州之地者億萬，分封君臣父子兄弟之爭國者，使人民免賊虐殘酷者乎？何不曰愿得布帛錢貨珍寶之物，溢於王者府藏，滿將相權(quán)勢之家，使人民免饑寒勞苦者乎？”叟聞公言，退而書之，授於學(xué)者，用為時(shí)規(guī)。

　　○惡圓

　　元子家有乳母，為圓轉(zhuǎn)之器，以悅嬰兒，嬰兒喜之。母使為之聚孩孺，助嬰兒之樂。友人公植者，聞?dòng)袘騼褐鳎?qǐng)見之。及見之，趨焚之，責(zé)元子曰：“吾聞古之惡圓之士歌曰：‘寧方為早，不圓為卿；寧方為辱，不圓為顯榮。’其甚者，則終身不仰視，曰吾惡天圓。或有喻之，以天大無窮，人不能極遠(yuǎn)視四垂，因謂之圓，天不圓也。對(duì)曰：‘天縱不圓，為人稱之，我亦惡焉。’次山奈何任造圓轉(zhuǎn)之器，恣令悅媚嬰兒？小喜之，長必好之。教兒學(xué)圓，且陷不義，躬自戲圓，又失方正。嗟嗟次山，入門愛嬰兒之樂圓，出門當(dāng)愛小人之趨圓，吾安知次山異日不言圓、行圓、動(dòng)圓、靜賀漢終身乎？吾豈次山之友也？”元子召季川謂曰：“吾自嬰兒戲圓，公植尚辱我言絕。忽乎吾與汝圓以應(yīng)物，圓以趨時(shí)，非圓不預(yù)，非圓不為，公植其操矛戟刑我乎？”

　　○惡曲

　　元子時(shí)與鄰里會(huì)，曲全當(dāng)時(shí)之歡，以順長老之意。歸泉上，叔盈問曰：“向夫子曲全其歡，道然也，茍為爾乎？元子曰：“叔盈視吾曲其心以徇財(cái)利，曲其行以希名位，當(dāng)過吾。吾茍全一歡於鄰里，無惡然可也。”東邑有全直之士，聞元子對(duì)叔盈，恐曰：“吾聞元次山約其門人曰‘無惡我之小曲’，真昏鄙惡辭也。吾輩全直三十年，未嘗曲氣以轉(zhuǎn)聲，曲辭以達(dá)意，曲步以便往，曲視以回目，猶患於古人。古人有惡曲者，不曲臂以取物，不曲膝以便坐，見天下有曲於君、曲於民、曲於鬼神者，往劫而死之。今元次山茍曲言貌，強(qiáng)全一歡，以為不褻，其直哉！若能茍曲於鄰里，旨全一歡，豈不能茍曲於鄉(xiāng)縣，以全言行？能茍曲於鄉(xiāng)縣，豈不能茍曲於邦國，以彰名譽(yù)？能茍曲於邦國，豈不能茍曲於天下，以揚(yáng)德義？若言行、名譽(yù)、德義偕顯，豈有鍾鼎不入門、權(quán)位不在已乎？嗚呼！曲為之，小為大之漸，曲為之也，有何不可？奸邪兇惡其國乎？”元子聞之頌曰：“吾以顏貌曲全一歡，全直君子之惡我如此。由有過於此者，何以自免？”

　　○訂司樂氏

　　或有將元子《水樂說》於司樂氏，樂官聞之，謂元子曰：“能和分五音，韻諧水聲，可傳之。來請(qǐng)觀學(xué)。”元子辭之，使門人以南曾及庭前懸水指之，樂氏丑惡慢罵曰：“韻聵多矣，焉有聽而云樂乎？”此言聞元子，元子謝曰：“次山病馀昏固，自順於空山窮谷。偶有懸水淙石，泠然便耳，醉甚，或與酒徒戲言，呼為水樂。不防君子過聞而來，實(shí)辱君子之車仆。”樂官去，季川問曰：“向先生謝樂官，不亦過甚！”曰：“然。吾為汝訂之。汝豈不知彼為司樂之官，老矣？八音教其心，五聲傳其耳，不得異聞，則以為錯(cuò)亂紛惑，甚不可聽。況懸水淙石，宮商不能合，律呂不能主，變之不可，會(huì)之無由，此全聲也。司樂氏非全士，安得不甚謝之？嗟乎司樂氏！欲以金石之順和，絲竹之流妙，宮商角羽，豐然迭生，以化全士之耳，猶以懸水淙石，激淺注深，清瀛氵邕溶，不變司樂氏之心。嗚呼！天下誰為全士，能愛夫全聲也？

　　○浪翁觀化（并序）

　　浪翁，山野浪老也，聞元子變浪然在山谷，病中能記水石、草木、蟲豸之化，亦來說常的化，凡四說。

　　○有無相化

　　浪翁曰：陰陽之氣，化為四時(shí)；四時(shí)之行，化為萬物。萬物形全，是無化有；萬物形盡，是有化無。此有無相化之說。

　　○有化無

　　浪翁曰：人或云，我立於東，西望萬里，目極則無。人我兩忘，終世相無，此有無有無相化之說。

　　○無化有

　　浪翁曰：人或云，我來於南，北行萬里，至無法有。人我兩求，終世相有，此無有無有相化之說。

　　○化相化

　　浪翁曰：吾觀化於無也，何無不有？吾觀化於有也，何有不無？有無更化，日以相化。化言何極，化言何極？化言何窮？

　　○時(shí)化

　　元子聞浪翁說化，化無窮極，因論諭曰：“翁亦未知時(shí)之化也，多於此乎？”曰：“時(shí)焉何化？我未之記。”元子曰：“於戲！時(shí)之化也，道德為嗜欲化為險(xiǎn)薄，仁義為貪暴化為兇亂，禮樂為耽淫化為侈靡，政教為煩急化為苛酷，翁能記於此乎？時(shí)之化也，夫婦為溺惑所化，化為犬豕，父子為昏欲所化，化為禽獸；兄弟為猜忌所化，化為讎敵；宗戚為財(cái)利所化，化為行路；朋友為世利所化，化為市兒，翁能記於此乎？時(shí)之化也，大臣為威權(quán)所恣，忠信化為奸謀；庶官為禁忌所拘，公正化為邪佞；公族為猜忌所限，賢哲化為庸愚；人民為征賦所傷，州里化為禍邸；奸兇為恩寺所迫，廝早化為將相，翁能記於此乎？時(shí)之化也，山澤化為井陌，或日盡於草木；原野化為狴犴，或曰殫於鳥獸；江湖化為鼎鑊；或曰暴於魚鱉；祠廟化為宮寢，或曰數(shù)於祀禱，翁能記於此乎？時(shí)之化也，情性為風(fēng)俗所化，無不作狙狡詐誑之心；聲呼為風(fēng)俗所化，無不作謅媚僻淫之辭；顏容為風(fēng)俗所化，無不作奸邪蹙促之色，翁能記於此乎？”

　　○世化

　　浪翁聞元子說時(shí)化，嘆曰：“吾昔聞世化，可說又異於此。昔世之化也，天地化為斧，日月化為豺虎，山澤化為州里，草木化為宗族，風(fēng)雨化為邸舍，雪霜化為衣裘，呻吟化為常垢，糞污化為粱肉，一息化為千歲，烏犬化為君子。”元子惑之，浪翁曰：“子不聞往昔世之化也，四海之內(nèi)，巷戰(zhàn)門斗，斷骨腐肉，萬里相藉，天地非斧晝游則死傷相及，日月非月息工也邪？人民相與寄身命於絕崖深谷之底，始能聲呼動(dòng)息，山澤非州進(jìn)而也邪？人民奔走非深林薈叢，不能藏蔽，草木非宗族也邪？人民去鄉(xiāng)國入山海，千里一息，力盡暫休，風(fēng)雨非邸舍也邪，人民相持於死查露而行，霜雪非衣裘也邪？人民勞苦相冤，瘡痍相痛，老弱孤獨(dú)相苦，死記錄相救，呻吟非常聲也邪？億多饑餓溝瀆，痛傷道路，糞污非粱肉也邪？人民奔亡潛伏，戈矛相拂，前傷後死，免而存者，一息非千歲也邪？僵主腐卿，相枕路隅，鳥獸讓其骨肉，烏犬非君子也邪？”

　　○元謨

　　古者純公以昏愚聞，或曰公知圣人之道。天子聞之，咨而問焉，公謝曰：“臣生自山野，順時(shí)而老，心如草木，身若鳥獸。主君所問，臣安能知？請(qǐng)說所聞，惟主君聽之。臣曾記有說風(fēng)化頹弊，或以之興，或以之亡者，不知何代君臣。其臣曰：‘上古之君，用真而恥圣，故大道清粹，滋於至德，至德蘊(yùn)淪，而人自純。其次用圣而恥明，故乘道施教，修教設(shè)化，教化和順，而人從信。其次用明而恥殺，故沿化興法，因教置令，法令簡要，而人順教。此頹弊以昌之道也。迨乎衰世之君，法令簡要，而人順教，此頹弊以昌之道也，迨乎？衰世之君，先嚴(yán)崦後殺，乃引法樹刑，援令立罰，刑罰積重，其下畏恐。繼者先殺而後淫，乃深刑長暴，酷罰恣虐，暴虐日肆，其下須，繼者先淫而後亂，乃乘暴至亡，因虐及滅，亡滅兆鍾，其下憤兇。此頹弊以亡之道也。’其君嘆曰：‘嗚呼！真圣之風(fēng)，沒無象耶？明順之道，誰為嗣耶？嚴(yán)正之源，開已竭耶！殺淫之流，日深大耶！吾其頌昌人之道，為戒心之寶。

　　○演謨

　　天子聞之，忄弱然不矣，冥然深思，乃曰：“昌人之道，豈無故歟？公其演之，其故何如？”公曰：“嗚呼！頹弊以昌之道，其由上古強(qiáng)毀純樸，強(qiáng)生道德，使興云云，使亡昏昏，始開禮樂，始鼓仁義，乃有善惡，乃生真?zhèn)巍Ｈ会崆趦€之風(fēng)，發(fā)而逾扇，嚴(yán)急這這教，起而逾變，須智謀以引喻，須信讓以敦護(hù)。是故必垂清凈，必保公正，所謂圣賢相逢，瀛瀛溶溶，不放不封，乃見禁而無殺，順而無訛，猗忄夷優(yōu)游，尚致平和。嗚呼！頹弊以亡之故，其由中古轉(zhuǎn)生澆眩，轉(zhuǎn)起邪詐，變其矣矣，驅(qū)令嗤嗤，則聞氵弱惑，則見兇侈，遂長淫靡。然後忿爭之源，流而日廣，慘毒之根，植而彌長，用苛酷以威服，用謅諛以順欲，是故皆恣昏虐，必生亂惡，所謂庸愚相遭，喧喧囂囂，以悲以號(hào)，乃見苦而彌怨，逆而彌悖，撞援扌玄扌延，轉(zhuǎn)扇不歇。”天子感之，Ы然嘆曰：“噫！圣賢孤獨(dú)，生不駢世，蒼蒼四海，生類誰濟(jì)？”公曰：“嗚呼！不可遂已。圣人須極道於常臣，賢人須滋德於庸君，使道德優(yōu)優(yōu)，不豐不紛，乃須殺而不淫，罰而不重，戒其虐惑，制其昏縱。”

　　○系謨

　　天子聞之惘然，思而嘆曰：“太皇之道，於今已亡，衰季之德，吾不忍當(dāng)。將學(xué)殺而不淫，罰而不重，戒其虐惑，制其昏縱。行之之道，惟公教之。”公曰：“於明主君，斯道未易；猗明主君，斯道良難。敢為主君，商較其端。夫王者，其道德在清純元粹，惠和溶油，不可會(huì)蕩廣，衰傷元休；其風(fēng)教在仁慈諭勸，禮信道達(dá)，不可沿以澆浮，溺之淫未；其衣服在御於四時(shí)，勿加敗弊，不可積以綺繡，奢侈過制；其飲食在備於五味，示無便耽，不可煎熬珍怪，尚惑所甘；其器用在絕於文彩，敦尚素樸，不可駢鈿珠貝，肆極侈削；其宮室在省費(fèi)財(cái)力，以免隘陋，不可殫窮土木，叢羅聯(lián)構(gòu)；其苑囿在合當(dāng)制度，使人無厭，不可墻塹肥饒，極地封占；其賦役在簡薄均當(dāng)，使各勝供，不可橫酷繁聚，損人傷農(nóng)；其刑法在大小必當(dāng)，理察平審，不可煩苛暴急，殺戮過甚；其兵甲在防制戎夷，鎮(zhèn)服暴變，不可怙恃威武，窮黷爭戰(zhàn)；其畋獵在順時(shí)教校，不追以驅(qū)，不可騁於殺害，肆極荒娛；其聲樂在節(jié)諧八音，聽聆金石，不可耽喜靡慢，宴安淫溺；其嬪嬙在備禮供侍，以正昏好無窮；其任用在校掄材能，察視邪正，不可授付非人，甘順奸佞；其郊祀在敦本廣敬，展誠重禮，不可淫慢禱祈，僻有所系；其思慮在慎於安危，誡其溢滿，不可沈溺近習(xí)，肆任談?wù)Q。如此，順之為明圣，逆之為兇虐，可以觀乎興廢，可以見乎善惡。”純公言已，天子謝曰：“公之所述，真王者之謨。必當(dāng)篆刻，置之座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