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任華

　　華，元宗時官秘書省校書郎，出為桂州刺史參佐。

　　○明堂賦

　　粵若稽古巨唐，千靈累圣，二葉重光；思文烈以宗祀，象天地之圓方。考遺訓(xùn)，建明堂；俯南端之赫赫，扌致北極之鏘鏘。盤螭黝糾，捧神珠而高翥；游翕習(xí)，仰層檻以回翔。星辰出納於疏牖，虹縈帶於軒廊。遠(yuǎn)而望之，若扶桑吐日生高岡；近而察之，若叢云轉(zhuǎn)蓋陵昊蒼。屹崢嶸以岑立，漫披離而翼張。其奧秘也，懿氵鼻退，靈仙仿佛肅枚枚以實(shí)實(shí)；眇清爽，日月來往，赫戶戶以煌煌。階陛嶙峋而分據(jù)，欒櫨磊落以相望；實(shí)造化之難測，非翰墨之所詳。吾君正冠冕，垂衣裳；佩玉璽，腰干將。猛ね列，崇牙張；百揆時序，萬國來王。敦行尚年，既在南而近夏；貴仁親族，乃居?xùn)|而曰陽。中主尊於太室，西導(dǎo)德於總章；務(wù)兢兢之孝理，匪晏晏之樂康。然後知響明之位正，隨時之教盛。因方備色，乘五運(yùn)以順行；選士養(yǎng)賢，崇四學(xué)而敷令。豈直若斯而已哉？其宮十二以象辰，行水四周而為海。堂筵楣徑，可以見乾坤之籌策；暑往寒來，可以知六九之變改。室也州之?dāng)?shù)，總也卦之在；高得黃鍾之實(shí)，柱懸列星之彩。畢千古之能事，終一人之不宰。至有虞之總期，夏后之太室；殷重屋以五，周太廟以七。伊數(shù)君之馀制，各殊途而并逸；雖信美於當(dāng)年，是無取於今日。別有清河絆鳥，長沙求贄；討論公玉之圖，錯綜伯喈之議。儻繡桷之有漸，庶青之可致。

　　○與庾中丞書

　　中丞ト下：公久在西掖，聲華滿路，一昨遷拜中憲，臺閣生風(fēng)。甚善甚善！華竊有所怪，請?jiān)囇灾：握撸咳A自去冬拜謁，偏承眷顧，幸辱以文章見許，以補(bǔ)袞相期，眾君子聞之當(dāng)信矣。華頃陪李太仆詣闕廷，公乃謂太仆曰：“任子文辭，可為卓絕，負(fù)冤已久，何不奉命戌太仆丞？”華也不才，綿非所望，然公之相待，何前賢而後慢若是耶？豈華才減於前日，而公之恩遇薄於茲辰？退思服念，良增嘆惋耳。況華嘗以三數(shù)賦筆奉呈，展手云：“足下文格，由來高妙。今所寄者，尤更新奇。公言之次，敢忘推薦？朝廷方以振舉遺滯為務(wù)，在中丞今日得非公言之次乎？當(dāng)公言之次，曾不聞以片言見及，公其意者豈欲棄前日之信乎？華本野人，常思漁釣尋常，杖策歸乎？舊山，非有機(jī)心，致斯扣擊。但以今之後進(jìn)，咸屬望於公，公其留意焉。不然，後進(jìn)何望矣？任華頓首。

　　○與京尹杜中丞書

　　中丞ト下：仆常在為受人恩不易。何以言之？昔辟陽侯欲與朱建相知，建不與相見。無何，建母喪，家貧，假服具，而辟陽侯乃奉百金往衤兌焉。及辟陽侯遭讒而竟獲哆者，建之力也。共後淮南王以諸呂之故，誅辟陽侯，而建以曾往來，亦受其禍。是知相知之道，乃是禍福存亡之門，固不易耳。仆到京輦，常以孤介自處，終不能結(jié)金張之援，過衛(wèi)霍之廬，茍或見招，輒以辭避，所以然者，以朱建自試。一昨不意，執(zhí)事猥以文章見知，特於名公大臣，曲垂翦拂，由是以公為知已矣。亦嘗造詣門館，公相待甚厚，談笑怡如，仆由是益知公懿德宏遠(yuǎn)，必能永保貞吉，而與人有終始之分。不然，何乃前日輒不自料，而有祈丐於公哉？若道不合，雖以王侯之貴，親御車相迎，或以千金為壽，仆終不顧，肯策款段崎嶇傍人門庭開強(qiáng)言乎？矧仆所求不多，公乃曰亦不易致，即當(dāng)分減，然必若易致，則已自致矣，安能煩於公？且凡有濟(jì)物之心，必能輟於已，方可以成濟(jì)物之道，公乃曰分減，豈輟已之義哉？況自蒙見許，已經(jīng)旬日，客舍傾聽，寂寞無聲，公豈事繁遺忘耶？當(dāng)不至遺忘，以為間事耶？今明公位高望重，又居四方之地，若輕於信而薄於義，則四方無所取，惟公留意耳。任華頓首。

　　○告辭京尹賈大夫書

　　大夫ト下：昔侯嬴邀信陵君車騎過屠門，而信陵為之執(zhí)綏，此豈辱公子耶？乃所以成公子名耳。王生命廷尉結(jié)襪，廷尉俯僂從命無難色，此豈辱廷尉耶？亦以成廷尉之名耳。仆所邀明公枉車過陋巷者，豈徒欲成君之名而已哉？竊見天下有識之士，品藻當(dāng)世人物，或以君之才望，美則美也，猶有所闕焉。其所闕者，在於恃才傲物耳。仆感君國士之遇，故以國士報君。其所以報者，欲澆君恃才傲物之過，而補(bǔ)君之闕。宜其允迪忠告，惠然來思。而乃躊躕數(shù)日不我顧，意者恥從賣醪博徒游者乎？觀君似欲以富貴驕仆，乃不知仆欲以貧賤驕君，君何見之晚耶？抑又聞昔有者，恥為平原君家美人所笑，乃詣平原君請笑者頭，平原君雖許之，終所不忍。居無何，賓客別去過半，平原君怪之。有一客對曰：“以君不殺笑者，用君為愛色而賤士。”平原君大驚悔過，即日斯美人頭，造者門謝焉，賓客由是復(fù)來。今君猶惜馬蹄不顧我，況有請美人頭者，豈復(fù)得哉？仆亦恐群之門客夜間乎解體。仆解體者也，請從此辭。任華頓首。

　　○上嚴(yán)大夫箋

　　逸人姓任名華，是曾作蕓省校書郎者，輒敢長揖，俾三尺之童奉箋於御史大夫嚴(yán)公麾下：仆隱居巖壑，積有歲年，銷宦情於浮，擲世事於流水。今者仰，察淺深。何也？公若帶驕貴之色，移夙昔之眷，自謂威足凌物，不能禮接於人，則公之淺深，於是見矣。公若務(wù)於招延，不隔卑賤，念半面之曩日，迥親眼於片時，則公之厚德，未易量也。惟執(zhí)事少留意焉。且君子成人之美，仆忝士君子之末，豈不敢成公之美事乎？是將投公藥石之言，療公膏盲之疾，未知雅意欲聞之乎？必欲聞之，則當(dāng)先之以卑辭，申之以喜色，則膏盲之疾，不勞扁鵲而自愈矣。公其善聽之，何者？當(dāng)今天下有譏諫之士，咸皆不減於先侍怒。且《易》曰：“謙謙君子，卑以自牧。”《論語》曰：“君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公之頃者，似不務(wù)此道，非恐乖於君屯，亦應(yīng)招怒於時人。禍讎之府，豈在利劍相擊、拔戟相撞？其亦在於辭色相干、拜揖失節(jié)。則潘安仁以孫季獲罪，嵇叔夜為鍾會所圖，古來此類，蓋非一也。公所明知之，又安可不以為深誡乎？必能遇士則誡於倨，撫下則宏以恕，是可以長守富貴而無憂危矣！成人之美，在此而已幫，念之哉！任華一野客耳，用華言亦唯命，不用華言亦唯命，明日當(dāng)拂衣而去矣，不知其他。

　　○送李侍御充汝州李中丞副使序

　　華州、汝州，兩京股肱郡也。朝廷以股肱之郡非有股肱之才者，則不可造次任焉。是以命華州牧兼御史中丞李公，亟乘轅於汝。所以輟於華而急於汝者何？蓋由華已致理，而汝久缺人。久缺者何？不易其遷故也。然則州有兵而刺史為之使，使不可以獨(dú)理，爰命前監(jiān)察御史李公災(zāi)之副。清泗上朝周之路，絕漢東封汝之心，屹然長城，蕃我王室，亦在副貳，之力也。且御史仲兄金吾將軍，嘗處中司之雄職，鎮(zhèn)於上洛之要地，招我於蕓閣之上，假我以柏臺之榮，與華甚厚，同於骨肉。華見侍御，如見金吾。方將遠(yuǎn)別，值余有犬馬之疾，不遂摧酒灞岸，賦詩河梁，魂清暮云，心折秋草而已矣。汝潁自古頗多奇士，荀陳令族，豈無子孫？君其善待之，無忘推遷。至如公堂閑坐，對三十六峰，或青半收，或新月初掛，當(dāng)有佳句，時時寄來。

　　○送王舍人歸壽春侍奉序

　　太子舍人王良輔，時人睹之，呼為玉人；我心重之，有如瓊枝。今隴西公，即舍人譚公之親也。公尤哀而憐之，情義同於長兄，禮秩優(yōu)於諸弟。夫如是，豈得為萬里之別乎？蓋以舍人急於倚門之期，切以趨庭之戀。若之何？因留之贈言。贈言伊何？莫過於勤孝。立身伊何？莫過於守正而已。秋天壓溟海，白波走洞庭。後斯何日？悵惘猿聲。

　　○送祖評事赴黔府李中丞使幕序

　　自武陵守?fù)盱阜珠€，有唐已來，李公一人而已。自非忠義特達(dá)，有文武才略者，曷以致茲？公以黔巫之地，西控微、瀘、彭、濮，東接桂林、象郡，北漸巴峽，南馳滄溟．蓋蠻夷獷俗，罕遵聲教，必藉於幕畫而詳延祖生．豈伊異人？即我府主隴西公之嘉客也。方將表於金闕而加之鐵冠，適會有黔中之命，相繼而至。夫天下之寶，當(dāng)與天下共之，況黔中、桂林，兄弟之國，又何間然哉？俾朝廷知黔中得人，與桂林得人何異，出餞何許？舜亭峨峨，憑檻窺黿鼉之窟，酹酒滴魚龍之背。金石絲竹，雖有秦聲；青山白，恨非吾土。華承命制序，因贈以言。不慮吾子以忠貞為本，又當(dāng)指蹤不選地，感恩不顧身死。見賢良則引而薦之，勿憚勿疑；見仇怨則報之以德，勿瑕勿疵。吾常以此為終身之寶，今以終身之寶贈君，以為何如也？

　　○送杜正字暫赴江陵拜覲叔父序

　　吾見驥子齠齔之時，愛其神清，知其才清，今果爾也。頃漂淪荊楚，既孤且貧，求食於誰？托身於誰？四海茫茫，未獲所寄。及遇我隴西公，獲所寄矣。公以故人之子，憐而收之，去溝壑而寄乎南山，罷轉(zhuǎn)蓬而蔭於桃李。君子曰：“隴西公在，正字為不孤已。”今離叔父頗久，歸阮家之巷感知已厚恩，尋赴李膺之門。華與臨別，撫其背曰：“高門積慶，無忘乎聿修厥德！大名難繼，宜其自疆不息！念哉！

　　○送溫司馬進(jìn)降誕方物序

　　昔者黃帝生於壽邱，文王生於岐陽，數(shù)千年間，以為盛美。況我明主感龍而生，如鳳之鳴，黃河為之汪臃土為之寧，豈壽邱、岐陽足云哉？是以四方牧守，咸獻(xiàn)方物，用賀南山之壽，長居北極之尊。今此邦使乎，誰膺慎擇？則司馬溫盧其人也。盧相門子，溫其如玉，五德備焉；堅(jiān)其如金，百煉成焉。既出車彭彭，群公追餞於北郭草草亭?

　　○送宗判官歸滑臺序

　　大丈夫其誰不有四方志？則仆與宗袞。二年之間，會而離，離而會，經(jīng)途所亙，凡三萬里。何以言之？去年春會於京師，是時仆如桂林，袞如滑臺。今年秋，乃不期而會於桂林。居無何，又歸滑臺，王事故也。舟車往返，豈止三萬里乎？人生幾何，而倏聚忽散，遼或此，抑知已難遇，亦復(fù)何辭？歲十有一月，二三子出餞於野。霜天如掃，低向朱崖，加以尖山萬里，平地卓立，黑是鐵色，銳如筆鋒。復(fù)有陽江、桂江，略軍城而地走，噴入滄海，橫浸三山。則中朝群公，豈知遐荒之外，有如是山水？山水既爾，人亦其然。袞乎對此，與我分手，忘我尚可，豈得忘此山水哉！

　　○桂林送前使判官蘇侍御歸上都序

　　桂林，秦所置郡敢，南臨天池。東枕滄溟，西馳，北走洞庭，地方三千里，帶甲數(shù)萬卒，實(shí)五府一都會矣。連帥之任，朝廷難其人。往年命御史中丞張公，公號為稱職，去年又命我以佐之。初張公受命之日，以為五嶺荒服，不同於他邦；百蠻獷俗，不可以獨(dú)理。乃薦武功蘇汗，自秘書省校書郎除金吾掾攝監(jiān)察御史以佐焉。汗在幕中，多所匡輔。洎張公家艱去職，汗統(tǒng)其留務(wù)，凜其正色，操持紀(jì)綱，而十州之地晏如也。洎我公至止，觀基跡而美其政，將表請焉。汗辭以久辭墳?zāi)梗灰娦值芤蚜辏傅蒙胛潢P(guān)，一到闕下足矣。公從之，或筵於西堂，或樽於東樓，或饌於亭皋，凡飲餞之盛，未有若此之綢繆者也。且予有善，公為揚(yáng)之；予有功，公為之；予有患，公為排王子；予有屈，公為伸之，亦何異脫騏驥於鹽車、擲秋鷹於天畔？乃騰騁難產(chǎn)，擊搏在即，亦足以快意矣。且爾兄吾兄也，樂身吾身也，雖萬里為別，何之哉？雖然，不能不愴恨，儻見二相國，當(dāng)為深陳江嶺安危之體焉。料子必見潘庶子，因登高把酒，南望千峰，白離披，橫在山畔，與我疇昔所見，豈有異乎？由是益令人思北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