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于益

　　益，贈仆射休烈子。天寶初進士，為翰林學士。

　　○左武衛將軍白公神道碑

　　淳維之地，上戴斗極，其氣勁悍，其人驍雄，間生將才，恢我王略。其革去故俗，鼎從新風，建功惟忠，戡難以武，常衽戈革，每襟邊陲，胙土連華，重供襲祉，啟迪後嗣，光昭前人，可得而言也。公諱疲乏生，其先呼韓之宗，谷蠡之允，代居南部，早入中原。漢典論封，特命弓高之秩；周臣赴會，爰書潞子之班。祖廣琛，云麾將軍、左羽林大將軍。心膂北軍，爪牙中壘，徼道以肅，期門有嚴。父崇禮，忠武將軍、左金吾衛翊府中郎將。職副緹騎，名雄冠，警於誰何，勤以夙夜。公誕自朔漠，習於干戈。太公之符，如已神授；孫子之要，動皆暗合。心傾奉國，膽略御邊，鎮在疆場，統其番部。尋為寧朔州刺史兼部落主，恩附獷俗，威除寇攘，軍門罷扃，虜騎遠遁。開元中，信安郡王褂以宗室之賢，受登壇之寄，每有討伐，命公先鋒。寇必能嘗，險不避難，馘黠虜之首，系林胡之俘。仍援河湟，大破戎丑，數實過當，議功居多。一自捍邊，三十獨創性載，終於左衛大將軍，春秋六十。夫積善疇慶，嗣續不忘。辛氏繼封，耿門多將，求之於人工，公實有焉。其子朔方先鋒使同節度副使開府儀同三司試太子詹事左武衛大將軍上柱國南陽郡王元光，勇乃絕倫，忠而能力，九伐之際，常為戰鋒。勞旋策勛，議績當最，封開八國，秩亞三司。皇上寵乃茂功，義崇追遠，恩光照於幽穸，厚澤降於重泉。贈公太子賓客，夫人康氏為越國太夫人，喪事官供，有加常等。以永泰元年三月二十四日，遷窆於萬年縣鳳棲原，禮也。雙同引，千車會送，更刊貞石，式建ゆ碑。同武庫之間，樵蘇永禁；比祁連之象，丘垅長存。銘曰：

　　地在元朔，供生良將。名重關西，氣雄塞上。繼秉金鉞，遞居玉帳。戰必為鋒，居常保障。粵有令子，時高茂勛。援戈揮日，杖劍決云。東平寇孽西掃襖氛。志由忠立，名以勇聞。刻茲貞石，以表孤墳。

　　☆于肅

　　肅，贈仆射休烈子。與兄益相繼為翰林學士，終給事中，贈吏部侍郎。

　　○內給事諫議大夫韋公神道碑

　　衡岳之峻極於天，作鎮五嶺；炎海之包括於地，委輸百川。以崇山之靈，漲溟海之闊，孕毓粹氣，實生英才。厥有韋府君，則其人也。自豕韋開國，積德累業，西漢丞相父子，繼為醇儒，衣冠相襲，傳慶不絕，得其姓者，見利於時，可謂源深派長，本大枝茂者矣。公諱某，京兆人也。祖某，不仕。父楚，皇任朝散大夫內給事中、武德使判宮闈令事。綿奕世載德，繼美承家。公幼有奇操，形神爽邁，器宇沈正，識者異之。髫齔之年，參內侍省，出入門ト，情志專良。開元十年解褐授內府局丞，典御府之藏，列內官之秩，勤愿慎密，肅恭矜莊。洵美可觀，碩大且儼，事因績著，官以課遷。尋充市舶使，至于廣府，納貢，寶貝委積。上甚嘉之，每宣諭諸道，曾無寧歲，敷揚詔旨，人皆悅服。天寶初拜朝議郎，判宮闈令知本局事，至五年加朝散大人內謁者監。皇唐六葉，道泰時康，朝野歡娛，禮物備具。公以才藝敏悟，頻操員職，垂青組之榮，綰銀艾之寵。受宣詔命，侍衛軒墀，顧盼增輝，時望歸美。尋加朝議大夫，拜內給事中，判本官事，眷遇愈深，品秩優異。上方垂衣致理，端冕穆清，或侍獵長楊，扈游閑館，隨雕輦而稱警，接瓊筵而獻壽。排金，登玉堂，請奏密命，承傳天憲。公之德形於外，可得而言；公之美暢於中，不可得而知也。懿夫近臣之職，其來尚矣，位著天象，官分周制。蓋以萬乘崇嚴，九重深邃，出納綸旨，陪奉宸居，宜有司存，委任親重。或導從輿輦或典司禁署，凡百千數，不可殫論。若非理識端詳、干略稱最者，則不得揮翰內省、分曹局司。以公之才，雅有令聞。嗚呼！蘭孫方茂，秋風敗之。以乾元元年七月二十八日，終於私第，春秋六十六。皇情軫悼，僚執零涕，悲夫！公歷事兩朝，效官三紀。茯奉上也敬，其與人也忠，其蒞職也勤，其立身也信。雖伯子好善，史游納忠，方之於公，彼有慚色。夫人宋氏，德行溫厚，姿容婉淑，從夫之貴，尋封廣平縣君，以至德二年，先公而逝。乾元二年五月七日，合於長安縣龍首原，禮也。嗣子中散大夫守內侍省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守宗、次子內侍省內侍伯守堅、次子內侍省宮教博士守干，皆在紹前修，佩服嚴訓，京劇慕蓼莪之痛，長懷創鉅之悲。揚名顯親，頌德裒美，昊天罔極，孝莫大焉。敬徽猷，書於樂石。銘曰：

　　英英韋公，山岳粹氣。植性繁達，存誠忠懿。應物之材，弗刂鐘之利。踐言履信，依仁守義。五登秩序，三掌職司。便蕃省闥，密勿軒墀。進退容止，周旋羽儀。壯圖未展，遷壑纟廛悲。鳳城之側，龍首之陽。墳生宿草，魂連岡。逝川兮茫茫，隴樹兮蒼蒼。勒銘兮貞石，千古兮傳芳。

　　☆蘇師道

　　師道，天寶十三載官潭州刺史。

　　○司空山記

　　司空山者，桉梁任彥《述異記》云，司空姓張名，字巴玉，清河郡人也。齊明帝時，仕至司空。及東昏侯嗣位，政苛，內不修禮禮，外不聽臣諫，縱恣穢行，害虐生民。常令宮人作散叛髻，百姓爭學之，又作三橋裙，向後總而結之。司空乃興嘆曰：“正直不任，而耽女色，齊國亡矣！”遂具奏闕下，掛冠東門請休。詔不許，乃曰：“君不任臣，臣今老矣。人生所貴者，在乎適意耳。”詔乃許，傾朝餞送。司空於是攜家去闕，思樂林泉，聞有勝境，雖遠千里，未嘗不一訪尋，蓋欲希長生以避世也。自此遍歷名山，俱無可樂處。忽一日，有叟至而告曰：“瀟湘之南有壽山，山有朱陵洞，可以樂隱，何不適此？”司空欣從其說，遂領家入山，操舟沿流，上而造焉。仰瞻巒嶂，俯視流泉，浮屠舍宇，環疊左右。乃嘆曰：“奉教元皇，身心清凈，僻居一涯杜絕澆競安能與世營營乎？”據聞洞南有麒麟山者，漢代蘇隱真人隱此得道，真人白日駕麟車而沖天，以是得名。於是傾家南來，登山四顧，云岫回合，松功蓊郁，泉源清泠。乃遇神人曰：“上帝使吾語汝，止此修真。功行已滿，十五日午時，當沐浴俟命。”司空俯伏，神人舞簡為謝，乃乘云而去。十四日詰旦，司空呼家僮侍妾語之曰：“吾晨當受上帝命。今仙壇在焉，誰可止此為主者？”內有侍女盧瓊，言愿止此。司空曰：“汝形貌貞烈，可作仙壇主者。”遂取衣一襲以遺之，令徙居山前，仍以手撫其背曰：“好住好住！”司空來晨於是登壇，自晨至午，天花交下，彩霧盤空。忽有紫云，直下壇所，見一金童，身穿青衣，頭綰ヮ髻，捧玉冊一道，仙衣一通。司空俯伏謝恩，受衣冊。倏聞鈞天鏗爾，鸞鶴翔鳴，司空乃躡足登云，全家八十馀口，白日沖天。後至陳天嘉初，有丹陽章、馬二先生來此，語人曰：“我二人乃司空弟子也。”同入此山，精修道行。至四年二月十四日功滿，亦跨鶴執節仙矣。

　　唐天寶十三年，師道始刺潭州。下車桉治未期月，適時有旱之災，民不聊生，死者相枕。遂整騎適於六邑，城邑有廩米富民多其蓄積，悉發而賑貧民，自是民間始獲息。至攸，有司空山者，乃梁朝張司空輕舉之地，遂命車而造焉。時有疲乏士鐘仙芝從山下見迎，遂與同游，乃詢靈跡，得其實，令左右以筆記之。以聞於田曹顧公，喜聞勝事，命予為記，予不敢讓，謹桉其事而記曰：湖南攸邑，為地最僻。有司空山，去縣四十五里，當南岳之東隅，連陽之福地，振瀟湘之勝境，作郡邑之崇邱。東西廣一百二十里，南北一百八十里，高二千六百丈。下有溫水源，故名溫泉山焉，亦名紫麟峨眉山。及司空隱此得道，遂名司空山焉，中有大觀一所，昔唐天寶七年，主上因搜郡國圖籍，以司空全家輕舉之異，五月十三日敕下，建造祠宇，標額為朱陽觀，蓋取南岳朱陽沿當此山之南故也。乃度道士焚修，禁止樵采。每遇歲旱，居人祈禱，無不昭應，自是十方歸從，紛若云臻。殿砌之前，有古壇三級，方廣數丈，故老相傳云，司空朝斗之壇也。傍有杉松，開四季不謝之花，松皆偃蓋。每清秋景寂，皓月當空，居人過客，靜夜之間，往往猶聞步虛杵臼之聲。自觀遠近，司空遺跡，尚可尋訪。東南隅有秀峰十三，聳翠卓立，其峰有畫屏、青牛、大蓮花、小蓮花、紫蓋、瑞云、洞門、紫麟、遠吟、隱真、回龍、白鶴，名稱不一。又壇之西二里有真武岡，相傳云，真武常出現於此。又名土地，蓋盧瓊徙居止此。為土地主者，故今鄉俗以真武土地為一堂而祭之，凡所祈禱，無不感應。司空宅在山之西，去觀一十里，今殿宇有像，壇井基圖，宛然在焉。宅左有光石山書院，故基尚存。比一里有惠光寺，前有洗藥池，池水冬溫夏涼，異香襲人，掬飲可以愈病。又十里有菩提寺，寺前有池，方廣二十丈，其水亦如藥池，歲旱不涸。傳云，司空昔常於此水沐浴，今謂之仙池。又去三十五里有隱真崖，是司空煉藥時棲止之地。故崖之左右平石之上，有石臼僅二尺許，臼底微紅，猶有藥氣。傍有石池，方廣一丈，水清如鑒吉有荷生，芳華甚異，每花開五色相間，傳云，司空種荷之池也。於戲！自司空發這於茲，奇這遺蹤，異址不鮮。若夫志學之士，棲心之人，尋訪於此，往往亦有遇焉。今道士鐘仙芝，年過九十，而顏貌益少，領徒數十，增修妙行，持香火，而皆清虛道服。非天地儲異，江山炳靈，則曷由纂懿流光，若斯之盛者哉？師疲乏幸承馀烈，敢刻金石而志之。時則十四年冬十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