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苗晉卿

　　晉卿字元輔，潞州壺關(guān)人。第進士，累進中書舍人。天寶中封高平縣男，累遷憲部尚書兼左丞。肅宗即位，拜左相，封韓國公。改侍中，冊為太保，罷政事。永泰元年薨，年八十一，贈太師，謚曰懿獻。元載入相，以舊恩諷有司改謚文貞。大歷七年配享肅宗廟廷，

　　○上肅宗辭攝冢宰表

　　臣聞古者殷高宗在諒ウ之中，百官聽於冢宰，更無事跡，但存文字。且一時之事，禮不相沿。今殘寇猶虞，日殷萬務(wù)，皆緣兵馬屯守討襲，善算良謀，立勝擒敵。陛下若行古之道，居喪不言，蒼生何依，百事皆廢。伏讀國家《起居注》，亦於禮部檢見舊敕。恭惟太宗、高宗、大行皇帝在位之日，皆有國哀，視事不輟，以為君臨天下，難徇常情。今遺詔有處分，皇帝宜三日而聽政。陛下遵太宗故事，則無冢宰；遂大行皇帝遺詔，便合聽朝。萬姓禺禺，不勝大愿。伏惟陛下知理國之重，順人心之切，以義斷恩，從宜無改。今朝臣一命已上，皆言臣心心貌朽，加以疾病，事有急速，斷在須臾，凡圣不同，豈合受詔？陛下發(fā)哀已五日矣，愿準(zhǔn)遺詔聽政，則四夷萬國，無任悲幸。

　　○上代宗辭攝冢宰表

　　臣以昔者天子居喪之時，百官聽於冢宰者，蓋君幼不，御極事殷，情理當(dāng)然。沿革不一，今古異同。而周武漢文，合於通變，垂范作則，可舉而行。又士或墨，時遇金革，豈非銜恤，謂義在斷恩。且百善之至，無加於孝也。其有容瘁心絕，指景悼生，此匹夫守節(jié)之常情，殊王者嗣續(xù)之大計。昨二十日陛下於大行皇帝樞前即位，是承先帝遺顧之言，亦前代不易之典。則知所略不為害，所存是適權(quán)，防微滅端，所利者大。陸下因心純至，天地明察。伏以報劬勞之恩，申罔極之思，終身之痛，豈計朝夕？但以一日之內(nèi)，萬務(wù)在中，須達宸聰，始成國政。百寮萬生及僧道耆壽等，相顧聚言，以臣老且無能。愚豈測圣？況久無居攝，臣不敢奉詔。特乞陛下遵遺命，三日而聽政。臣博聽眾情，不勝懇愿，伏望割育抑哀，則天下悲幸。

　　○皇帝奉迎上皇請編史冊表

　　伏見工部侍郎李遵及殿中監(jiān)李輔國言，皇帝於望賢宮奉迎上皇，望樓趨馳，捧足嗚咽，問安既退，侍膳皆親。及出宮之時，親選龍媒，侍從歸闕。孝敬之至，傍感人神，四海歸心，恩深錫類。群臣何幸，得睹盛美？陛下武功冠於千古，孝德逾於百王。昔夏之有窮，少康復(fù)其業(yè)；漢之新莽，光武纘其緒。雖復(fù)崇名茂績，輝映當(dāng)時，而皆曠日持久，動數(shù)十載，致使宗社郡邑，蕩無復(fù)遺。未有如陛下神武奮發(fā)，睿謀獨斷，曾不再稔，掃清群兇，奉迎圣皇，不失舊物，蒸蒸翼翼，榮輝區(qū)宇。考之傳記，振古木聞。天地人神，孰不慶幸？臣請編諸史冊，傳之不朽。

　　○對文詞雅麗策

　　問：朕聞至道雖微，不言而化，皇天陰騭，相葉其彝。信寒暑而生成，施雨而沐潤。垂范作訓(xùn)，樹君育人，時有澆淳，教垂繁略。成湯既圣，禹道云亡。《桑扈》、《谷風(fēng)》，屢動詩人之刺；塞門、反坫，時遺宣父之嫌。我國家拯彼頹綱，開茲盛業(yè)，朕以不德，襲號乘時。而皇極之道未敷，謨明之軌尚闕。思宏厥理，其義安從？至如視聽貌言，恒若時若，會極歸極，作哲作。一以貫之，何方而可？夫禮以飾情，情疏則禮略，樂以通感，感至則神和。理內(nèi)為同，修外為異同異之用，有昧其功。人俗未融，佇明斯要。又《四時》、《武德》，制自何君？《五行》、《文始》，本之誰代？《昭德》、《盛德》，莫辨所尊；《昭容》、《禮容》，未詳所出。悉情以對，用釋余疑。

　　對：陛下頃與三事大夫議于朝，以計天下有奇才異行，含光而不揚其輝，詔諸侯咸舉之。臣實至愚，不通大識，循才審行，不副高求。臣聞《論語》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孝經(jīng)》曰：“王者則天之明，因地之利，以理天下。”是以其教不肅而成，其政不嚴(yán)而理；所謂天地設(shè)位，圣人成能，而保大定功，勛業(yè)蓋時也。逮金石斯緬，步驟不同，時有澆淳，教隨繁略。《桑扈》、《谷風(fēng)》之刺，三歸、八佾之嫌，人用僭忒，一至於此。孔子曰：“上失其道，人散久矣。”《傳》曰：“國家之弊，恒必由之。”陛下嗣守丕緒，茂昭大德，能使百家承式，萬邦作。所謂孕虞育夏，甄殷陶周，革弊移風(fēng)，自前代未有也。陛下乃賜臣策曰“皇極之道未敷，謨明之軌尚闕”者，豈不以采芻蕘之義，誠考試之端？不宰其功，俯垂下問，實陛下謙德也，微臣何足以知之？

　　制策曰“至如視聽貌言，恒若時若，會極歸極，作哲作。一以貫之，何方而可”者。臣聞劉歆以為伏羲氏繼天而王，受河圖，則而畫之，《八卦》是也。禹理洪水，天賜洛書，法而陳之，《洪范》是也。故河、圖洛書，相為經(jīng)緯；《八卦》、《九疇》，相為表裹。圣人行道，各保其真。若人有乖方，數(shù)必徵於錯逆；政惟協(xié)雅，理必應(yīng)於調(diào)和。考之咎徵，粲然著矣。陛下隨陽澤以著恩，慎嚴(yán)霜以肅威。鷹隼未擊，{維}不施；草木未零，山林不伐。足可使垂景星而降甘露，騰休氣而漏醴泉。臣以為一以貫之，其疲乏久矣。

　　制策曰：“禮以飾情，情疏則禮略；樂以通感，感至則神和。理內(nèi)為同，修外為異，同異之用，有昧其功。人俗未融，佇明斯要”者。臣聞六經(jīng)之道同歸，禮樂之用為急。孔子曰：“安上理人，莫善於禮；移風(fēng)易俗，莫善於樂。”董仲舒對策曰：“王者欲有所為，宜求其端於天。天疲乏大者，在於陰陽，陽之為德，陰之為刑。王者承天意以從事，故務(wù)德教而省刑罰。”陛下修先王之好生，存《大易》之緩死，頃者省囹圄，去桎梏，此則省刑罰之謂也。臣聞樂以理內(nèi)為同，禮以修外為異；同則和親，異則畏敬；和親則無怨，畏敬則不爭。二者并行，合為一體。揖讓而理天下者，禮樂之謂也。適時之要，斯并存焉。

　　制策曰：“《四時》、《武德》，制自何君？《五行》、《文始》，本之誰代？《昭德》、《盛德》，莫辨所尊；《昭容》、《禮容》，未詳所出。悉情以對，用釋余疑”者。臣以為斯并漢主之樂，載於班氏之書，必先究其明徵，考其敏博，既勞更仆，何易盡言？雖敢略而陳之，尚未臻其極也。臣聞《易》曰：“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上帝，以配祖考。”古者制宗廟，太祝迎神於廟門，其義也。《四時》、《武德》者，漢文所作以示天下之安和也；而《武德》奏于高廟焉。《五行》舞者，本之周武也，秦始皇二十五年更為《五行》也，漢高祖六年更名曰《文始》，以示不相襲也。《昭德》、《盛德》，孝景、孝宣之所以尊宗廟。《昭容》、《禮容》者，出《武德》、《文始》、《五行》之舞也。謹(jǐn)對。

　　○對不帥寄軍獻二毛判

　　國子監(jiān)稱，胄子不帥教，將寄之。省讓其侵冒刑章，之理監(jiān)，固論不已。又軍旋凱，獻俘毛有二者，執(zhí)法止而劾之，軍司云拔距投石者。

　　文以經(jīng)邦，武以御寇，開石渠而設(shè)教，整金鼓以宣威。爰施上下之庠，式奉孤虛之術(shù)。語茲國序，相彼軍容。槐市立談，未展先王之禮；柳營作法，但見將軍之令。摳衣不聞守道，擐甲已見伐功。靡好成麟之名，且許貪狼之意。入室雖無鼓篋，出塞終有解鞍。既虧來學(xué)之能，當(dāng)令誘進；未識出師之律，誰為否臧？縱暴虎馮河，猶期三省；豈拔距投石，方禽二毛？夫子之疲乏未行，齊侯之失斯在。自可因其雩詠，令爾志之各言；豈得承彼凱歌，遂責(zé)人之不法？投諸寄，稍均束濕之嚴(yán)；劾以干城，恐挫橫行之氣。矜乎愚戾，何異宰予；勸此苦辛，宜哀去病。握蘭稱過，正合清明；執(zhí)科彈違，稍乖深識。欲存疏綱，寧失不經(jīng)。

　　○壽州刺史郭公神道碑

　　公諱敬之，字敬之。昔王季之列乎周虢叔之允或謂郭。建國命氏，百代可知。則有燕昭筑臺，尊賢師隗；漢祖分邑，行賞封亭。曾祖廣意，光祿大進修生。益儒為。馮翊之表也，雞犬之聲相聞。公先祖後徙宅於華山之下，今為華州鄭縣人也。烈祖履球，金州司倉。大父昶，涼州司法。并堊緒齊美，不殞其名，端操履正，有恒其德。故鄉(xiāng)黨交友，以為法度。嘗謂人曰：“，吾居床而不悶其寂，望榮而不貴其厚。有道則仕，豈牽乎祿？則居之所以從好，利貞亦其自然，所以不至大官大邑也。各尚其志，夫復(fù)何言？”皇考通，美原主簿。器大孤特，識兼精照，明究群書，英聲夸邁於遠近矣。初發(fā)射畿甸，縉紳歸高；將臺閣，霄自遠。惜乎才仰馀地，命嗟促齡！

　　公受天正性，承家高范，致用成於私室，可試進於公門，望形而高深莫窺，聽言而是非不惑，所蒞造適，不可得其詳也。凡歷州掾至別駕者三，轉(zhuǎn)府僚遷郎將者五，兼團練監(jiān)牧使各一，除吉渭綏壽刺史共四州，累勛上柱國，進階中大夫。其牧守之理，皆政聞一方，化行千里，變俗思義，酌物從宜。而節(jié)費尚儉，用簡鎮(zhèn)靜，清可率下，寬能安眾。舉事皆當(dāng)，察情必盡。所謂愷悌君子、人之父母，何異乎仁風(fēng)甘雨，被於萬物也？故天子璽書慰勉，以彰分憂休責(zé)之聞焉。未盡百祿，可延三壽。享年七十領(lǐng)先，以天寶三年正月十日，遘疾終於京師常樂里之私第。聞?wù)哂缿眩舌祿]涕。夫人平原郡君河內(nèi)向氏，配哲生才，夫賢子令，德高佐美，慈加訓(xùn)深。嗚呼哀哉！慶可延而靈不，先窮泉而另華堂。天寶十三載四月二十日，合於京兆少陵原，禮也。

　　頃羯虜犯順，王師儀，任總元戎，誓清大盜。常山擒敵之後，靈武詡圣之初，成我六軍，前驅(qū)效死。於是掃秦里之寇，復(fù)開奉天；系陜郊之俘，更收洛邑。加以蒲坂之下，淇水之上，摧暴廓地。二城無虞，況師不遷延，功皆戰(zhàn)伐，豈敢言病，必先啟行。此由許國捐軀，輸忠奮勇。或謂公曰：“書勛疇賞，莫與為二。”公曰：“我國家將去否，復(fù)必反正。仗圣威而誰敢不雄？奉睿謀而舉無遺策。非為已力，所謂天功。”帝曰：“朕嘉爾竭誠稟命，平兇除惡。”遂自御史大夫拜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俄而改司空、換仆射，又除司徒、兼中書令。列爵代國，實賦千戶。蓋武定聲偉，若茲巍巍者也。他日又追贈公亡祖兵部尚書、亡考太保、亡妣魏國夫人。弟侄子孫，皆進祿位，紆金紫，此又殊常之恩也。太保公禮畢封樹，悲深歲月。今慶延身後，仰雨露而無涯；德發(fā)生前，比金石而不朽。永言淑懿，實在昭宣；無窮之聞，光乎刊刻；銘曰：

　　北州望崇，左輔源同。代無違德，慶延我公，仁能濟眾，信必由衷。邑裹（疑）支持，凜凜清風(fēng)。知周才美，郡了不器。掾州佐藩，戎秩軍使。砥開直疲乏，筆遣流事。騏驥長途，可遣百轡。四郡循良，政一人康。疲乏之軌度，終焉允臧。於惟圣善，輔訓(xùn)義方。何怙何恃？痛極悲長。少陵原上，盡為幽宅。何代邱隴？誰家松柏，司徒所天，太保追策。哀榮超冠，千秋圣澤。行由已全，名自人傳。勒茲銘記，表於墓田。繼代者未知先德，行路者過想遺賢。紀(jì)實昭懿，俾奮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