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彭年

　　彭年，開元中歷官兵部侍郎。天寶中以罪流嶺南，起為濟陰太守，累遷吏部侍郎。元宗幸蜀，賊陷西京，脅授偽官，憂憤卒。贈禮部尚書。

　　○論刑法不便表

　　臣聞明王之理人也，設法立制，不私喜怒，與天下共之，忠臣之事主也，竭誠盡節，不愿榮辱，欲天下利之。故得上下同心，法令明一，寬而有制，從容以和，此藎刑措太平之道也。今陛下作人父母，勤憂庶政，從諫不弗，居安慮危，臣所以敢進逆耳之言、忘懺旨之罪，伏愿陛下少垂照察。幸甚！臣聞《書》曰：“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好生之德，洽於人心。”竊見紫微主書趙誨，為取蕃人末河利刀子趁文書，特敕處盡。趙誨受贓，罪不枉法，又異監臨，貪以敗官。事雖掛綱，議而定罪，國有常條，若必責之以極典，假有罪重放此者，陛下復何以加之於法乎？臣又聞政之所興，事資賞罰，賞罰必信，人心乃安；輕重或虧，手足無措。陛下叵以借趙誨之命，勵貪吏之心，以臣之愚，又將未益。夫法存畫一、不啟二門者，藎示人以信也；先教後罰、寧僭無濫者，不陷人以罪也。若有犯必死，則非薄刑之意；同罪異罰，又非畫一之道。何必殺之示信？臣非愛人命也，惜陛下之法也。昔者渭橋驚馬，空見罰金；高廟盜環，惟聞棄市。漢幾刑措，職此之由，釋之之言，可以為喻。伏惟陛下少留意焉！抑臣聞之，死者不可復生，雖欲改過自新，其道無由及也。殺氣方深，嚴刑在近，一物失所，圣心不安。臣忝諍臣，不敢不奏。

　　又典律制，輕重各殊，笞杖是輕，徒死是重。爰自近日，此道便乖，凡所決囚，例多非命。此乃徒刑有必生之理，杖刑為致死之條，既紊國經，有傷和氣。又凡曰：“造偽，例是死囚，伏準條格，先決一百。既要之以斬罪，何更國以杖刑？臣雖至愚，猶知不可，凡百達識，孰謂其宜？又《周禮》論刑刺之典，一曰訊群臣，二曰訊群吏，三日訊萬人。陛下若以臣所言，事非可用，則愿陛下訊以群吏，詢諸宰臣，擇善而行，國之利也。夫古之人臣，干救危犯者，非一人也。然遇主榮達者，萬無不也。其遭咎罹禍者，不可勝數。以此觀之，豈臣之利也？誠為主也！伏惟陛下深察之。臣褒謝中庸，才非上達，猥以承乏，叨居諫官。既無涓埃之效，實多尸素之責，謹獻愚直，輕觸威嚴。儻益萬分，甘之九死。

　　○第二表

　　臣某言：臣伏見詔書“內外官取受一匹以上，科本罪外，放歸田里；五匹以上，仍於犯處便附貫”者。臣聞國之大禮，必存其故不易其宜，循其教不易其俗。故《禮》曰：“刑者亻刑也”，“一成而不可變”，此則百代常行之道也。《周禮》曰：“刑新國，用輕典；刑平國，用中典；刑亂國，用重典。”此又三等用刑之意也。然設三槐九棘之吏，入鈞金束矢之條，藎又慎之至也。故詳刑則死者不恨，而生者不怨；怨恨不生，則災害不作；災害不作，則太平之理也。以堯舜之圣，猶曰惟刑恤哉；以成康之賢，故稱明德慎罰。為政之道，可不慎歟？自周室寢微，穆王荒耄，作五刑之屬，立三千之條。度時而用，所謂刑亂者也。春秋之時，王道寢壞，征伐交起，教化不行。子產鑄書，見疵於叔向；荀寅設法，獲毀於仲尼。偷薄之政，自是滋矣。秦至始皇，專任刑罰，赭衣塞路，奸邪并生。囹圄成市，天下愁苦，劉項一呼，土崩瓦解。降自魏晉，至於陳隋，歷代興亡，莫不因此。故孔子曰：“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人無所措手足。”誠哉是言也。

　　當今天下有道，庶政惟和，四方無虞，萬邦從政。正可勝殘去殺，道德齊禮，大革前非，淳風一變。今乃下明敕，峻刑書，深非元元之望也。夫刑罰者御人以威，法令者示人以信。若成而數變，則人之心不安；嚴恧和行，則獄訟滋起。無王所言，議事以制，不為刑辟者，懼人之有爭心也。伏惟陛下取鑒前典，率由舊章，國用常刑，俯收嚴典。則政經有序，德洽人心，萬姓咸曰大哉王心，茲用不犯於有司矣。且臣聞寬者仁也，政者正也；上正其道，下必從之。陛下居無為之時，行不嚴之化，則如風偃草，日用而不知，豈待威之以深刑，而欲革之以貪性？茍縱免而無恥；亦何益於政哉？臣又聞之，至刑無所用，至政無所理。故楊泉《物理論》曰：“奸與天地俱生，自然之氣也。人主以政御人，政寬則奸易禁，政急則奸難絕。”今法雖大設，犯者逾多，臣愚以為持政之急。老子曰：“法令滋章，盜賊多有。”此藎急刑，非止奸之意，伏愿陛下深思之。臣識見近淺，才非匡濟，謬參列侍，忝齒諍臣，敢不竭誠，以速官謗？儻裨政化，雖死猶生。

　　申屠液

　　液，開無際下二年官亳州臨渙縣尉。

　　○虢國公楊花臺銘

　　原夫真假生即空，從色聲而有相；道源無體，因法教以沿流。氫人天舍千萬之資，神鬼建由旬之塔。金衣紺發，盡留多寶之臺；銀疊青蓮，并入真珠之藏。湛然釋氏，一千馀年。輔國大將軍虢國公楊等，皆天子貴臣，忠義盡節。布衣脫粟，將軍有丞相之風；牛車鹿裘，驃騎減中人之產。爰抽凈俸，申莊嚴之事也。華檐覆像，盡垂交露之珠；王砌連龕，更飾雄黃之寶。風箏逸韻，飛妙響於天宮；花雨依微，灑香塵於世界。猶恐蓬萊海變，石折不周，仍鐫長者之經，必功輪王之偈。書工紀事，乃為銘曰：

　　昭昭大覺，巍巍圣功。身融剎海，愿洽虛空。眾趣以窒惕，闡元門以包蒙。物成緣而必應，理無幽而不通。有美至人，股肱良臣。受圣寄任，聞難經綸。英謀貫古，韜略通神。一蒙金錢，屢建華勛。善代不伐，功成不居。功歸天子，善托真如。乃貢靈相，用答冥符。佛心雖空，佛福常在。愿顯此因，同臻性海。

　　戴璇

　　璇，天寶元年官朝散大夫，守倉部郎中。

　　○大唐圣祖元元皇帝靈應碑

　　至矣哉！皇法於天，天法於道。居大寶者，必尊祖以配天；孩庶類者，咸宅生以母道。故四維張國，遠宗元教；三后在天，代紹明德。然後彌綸區宇，昭格神祗。其能繼休美之圣烈，首千古之洪化者，卓哉煌煌，歸我唐室矣！皇上受圖享國，藎三十戴，功侔天地，孝誠祖考。其高明也，布星辰以有倫；其博厚也，振河海而不泄。至於揖群后，敘彝倫，陶鑄堯舜，湫隘軒頊者，乃皇上之馀事也。嘗端居宣室，緬懷至道，惟德動天，夢啟靈應。忽恍有物，希夷元通，實元祖之明命，錫無疆之寶歷。乃潛志元象，遵庭旁求，西亙太白，東連杜。號周史之經臺，枕秦山之幽谷。肇居尹喜，集法侶為道門；後遇皇唐，易樓觀為宗圣。藥井尚渫，仟軾仍存，卜勝宗元，此為ㄈ落。飛泉噴石，重林閡景，苔蘚地偏以恒深，煙晝晴而不散。容挺出，赫然有光，煥白虹於玉座，紉紫氣於仙境。洎遘睿覽，宛符夢寐。嘻！藎圣人有以見天下之賾，而擬諸形容；圣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會通者，可舉之一隅矣。其始迓也，焚芝術，辟葷膻，寂歷無聲，擎跽有則。初靡荔席，次登靈壇，徐肓彩杠，少息華館。清籟颼於草樹，天雪氛氳於崖谷。及路轉莽蒼，風順崆峒，云鶴翊以導輿，群仟扈而成列。逮地邇天菀，輳國門，昭然旌鳳簫，風馳海含，絳節羽藎，波屬霧委。萬姓翹首於西城，百辟候儀於北闕，禺禺如也。皇上乃捧露寢，奉先思孝，集仟府以陳齋，圖混成而告遠。不崇朝而通八景，未浹旬以遍六合。故群臣率舞慶靈，稱觴獻壽，森旗伐鼓，何其盛哉？

　　於戲！元元之道，旁礴萬物，妙為化先，韋氏得之而挈天地，伏羲氏得之以襲氣母。至若王母西昆，比之如朝菌；麻姑東海，涵之如夏蟲。沖虛馭風，藎錙銖於糠比；王喬控鶴，方■轢於蓬蒿。信無上歟？信元氣歟？且天啟皇唐，儲祉罔極。其功神者其應大，其源靈者其流長。昔王室將近傾，我則電擊以存國；介邱望幸；我則行以告成；汾隹毖祀，我則順子以尊后；陵寢肅，我則述經以明孝。可謂重椅坤軸，復紐乾綱，漫衍葳蕤，皆存極之大造也。其修缺禮，補樂章，存樸以嗇人，陳兵以訓武，奔四夷以歸化，主百神而授職者，可勝言哉？古有仁片言而受福，樹一善以獲應。況綱羅眾制，包括鴻徽，以神化之幽贊。克╊修祉，不亦宜乎？玉真長公主以天孫毓德，帝妹聯貴，師心此地，杳捐代情。奏黃以比，瞻白而志遠。觀主李元﹀、監齋顏無待、上座傅承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逍遙山林之下，仿徨塵垢之外。因聚而議曰：“今自道以主，自主以人，下覃六經，上契三極。風后、力牧，協宣朝政；《關睢》、《麟趾》，宏被國風。禎祥薦臻，襖脊不作。足以規萬棄，示將來，赫赫巍巍，以表靈貺。而乃謝奚斯頌魯之義，闕滿銘之游。是上蔽天休，下虧臣禮，緣事斷誼，蒙竊恧焉。”於是勢宰嗣琳，同荷湛恩，以備能事，博詢墨客，以贊皇道。時戶部郎中沛國劉同，才清起草，譽美郎官之列；文慕上林，能揚天子之事。共遵大雅，以其辭，奉為頌。

　　劉同

　　同，開元中官侍御史，天寶元年授朝散大運動會戶部郎中。

　　○大唐圣祖元元皇帝靈應碑頌

　　終南之山多喜境，關令尹真宅茲嶺，陰陰松柏造華頂，草結花樓龍護井，靈仟之窟肅而靜。（其一）

　　惟皇夜夢真人來，神光赫赫金銀臺，瑤容綽約冰雪開，霓裳羽駕紛徘徊，前圣後圣相承哉。（其二）

　　帝心虔求齋玉京，王公百辟咸致誠，云旗彩仗森出迎，日月晏溫顥氣晶，真從來兮受天慶。（其三）

　　真容來兮圣人壽，千春無涯百福有；真容來兮寶歷昌，遠郊卻馬雄四方。紫殿敷座煙香，拜手稽首天地長，元元之祉萬斯唐。（其四）

　　○對大夫祭判

　　〈有五品祭寢不祭廟，饌用索牛，御史劾於寢則已陋，於饌則已泰，訴云禮令無違。〉

　　國政通班，書崇明祀。朝則齒爵，戴分於羔雁；祭必毛牲，取類於豺獺。惟彼五品，薦於四時。籩豆聿修，履濡霜而或惕；寢門是祭，因掃地而致誠。克恭行葦之酌，或備采蘋之奠。雖夫子立言，且去寧儉；而圣人行禮，必貴從宜。恭已習常，情稱Τ下；因心達孝，事則由衷。屬避馬申威，出漢臺而有問；索牛是劾，撫《周禮》而猶疑。饌取於豐，祭從於薄，過如不及，吾恐失之。必存著甲之令，請恕先庚之罰。

　　○對不供夷盤判

　　〈三品喪事，夷盤不供，司儀云時所不要。〉

　　喪事攸列，兇禮克明。佐器者存乎有司，致用者期於無吝。綴幾初設，已陳含玉之儀；夷盤不供，何施造冰之禮！且議事以制，觀過知仁。必若夏日斯炎，纂亡達於墻屋；亦或當秋露結，刑宜麗於簡書。如或冬凄已冰，寒氣方總，則史魚之殯，雖且在堂；咎繇之謨，終期緩獄。理則可也，彼其詰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