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葡萄牙人像條好漢一樣咬緊牙關,于是讓他走跳板。快樂的水手們歡呼若狂。但那狡猾的家伙潛在水中,游到戰船下面,把船底鑿穿,揚滿風帆的船兒沉了下去,往海底,海,海,那兒——”“噢,天啊!我該說什么?”莎莉叫道。此時弗雷德收住了他的連篇廢話,這些亂七八糟的水手用語和生活描寫全取材于他最喜歡的一本書。”唔,他們沉落海底,一條美麗的美人魚迎接他們,看到裝著無頭武士的箱子,美人魚十分傷心,便好心地把他們腌在鹽水里,希望能發現他們的秘密,因為她是個女人,好奇心很強。后來,有個人潛水下來,美人魚便說:如果你可以把箱子拿上去,我便把這箱珠寶送給你。她很想這些可憐的武士重獲新生,但自己卻無力舉起這個沉重的箱子。潛水者便把箱子舉上來,打開一看,里頭并無珠寶,大為失望,便把箱子棄在一片人跡罕至的荒野里,被一個——”“小牧羊女發現了。小姑娘在這片地里養了一百只肥鵝,”艾美在莎莉才思枯竭時接著說,”她很替武士們難過,便請教一位老婦人怎樣才能幫助他們。你的鵝會告訴你的,它們無所不知,老婦人說。她接著又問舊腦袋掉了應該用什么再裝上去做新腦袋,只見那一百只鵝張開嘴巴齊齊尖叫——”“卷心菜!勞里立即接上去,“就是它了,姑娘說道,跑到自己的園子里摘了十二個大卷心菜。她把卷心菜放上去,武士們馬上復活了,謝過小牧羊女后,欣喜上路,并不知道自己換了腦袋,因為世界上跟他們一樣的腦袋太多了,誰也沒想到自己的有什么不同。我感興趣的那位武士走回去找佳人,得悉公主們已紡紗贖回自由,除了一個外已全部出嫁了。武士聽罷心潮起伏難平,跨上一直與他患難與共的小馬,沖到城堡,看看留下來的是誰。他隔著樹籬偷窺,看到他心愛的公主正在花園里采花。能給我一朵玫瑰嗎?他問道。你得自己過來拿。我不能走近你,這樣有失體統,佳人柔聲說道。他試圖爬過樹籬,但它似乎越長越高;然后他想沖破樹籬,但它卻越長越濃密。他一籌莫展,于是耐心地把細樹枝一枝一枝折斷,開了一個小洞,從洞里望進去,哀求道:讓我進來吧!讓我進來吧!但美麗的公主似乎并不明白,依然平靜地摘她的玫瑰,任由他孤身奮戰。他有沒有沖進去呢?弗蘭克會告訴大家。“我不會,我沒有玩,我從來都不玩,”弗蘭克說道。他不知道怎樣才能把這對荒唐的情人從感情的困境中解救出來。貝思早躲到喬的身后,格萊絲則睡著了。
“那么說可憐的武士就被困在樹籬一邊了,對嗎?”布魯克先生眼睛仍然凝視著小河,手里把玩著插在鈕孔上的野玫瑰,問道。
“我想后來公主給他一束玫瑰,并把門打開,”勞里說,笑著向他的家庭教師扔橡樹子。
“看我們湊了篇什么樣的廢話!多實踐的話我們或許能做出點名堂呢?你們知道真言嗎?”當大家笑過自己作的故事后,莎莉問。
“但愿我知道,”梅格認真地說。
“我的意思是這個游戲。”
“怎么玩?”弗雷德問。
“哦,這樣,大家把手疊起來,選一個數字,然后輪流抽出手,抽到這個數字的人得老實回答其他人提出的問題。很好玩的。”“我們試試吧,”喜歡新花樣的喬說。
凱特小姐、布魯克先生、梅格和內德退出了。弗雷德、莎莉、喬和勞里開始玩這個游戲,勞里抽中了。
“誰是你的偶像?”喬問。
“爺爺和拿破侖。”
“你認為這里哪位女士最漂亮?”莎莉問。
“瑪格麗特。”
“你最喜歡哪一位?”弗雷德問。
“喬,那還用說。”
勞里說得一本正經,大家全笑起來。喬輕蔑地聳聳肩,說:“你們問得真無聊!“再玩一回;真言這個游戲挺不錯,”弗雷德說。
“對你來說是個好游戲,”喬低聲反駁道。這回輪到她了。
“你最大的缺點是什么?”弗雷德問,借此試探她是否誠實,因為他自己缺乏的正是這種品格。
“品性急躁。”
“你最希望什么?”勞里問。
“一對靴帶。”喬一面揣測他的用意,一面挫敗了他的目的。
“回答不老實;你必須說出你真正最希望什么。”“智慧;難道你不希望你可以給我嗎,勞里?”她望著地那張失望的臉孔狡黠地一笑。
“你最敬慕男士什么品格?”莎莉問。
“勇敢真誠。”
“現在該我了,”弗雷德說道,他最后抽中了。
“我們來問問他,”勞里向喬耳語,喬點點頭,立即問——“槌球比賽你有沒有作弊?”“嗯,唔,有那么一點點。”“好!你的故事是不是取自《海獅》?”勞里問。
“有些是。”
“你是不是認為英國民族完美無瑕?”莎莉問。
“不這樣認為我就慚愧死了。”
“真是條不折不扣的約翰牛。好了,莎莉小姐,該輪到你了,不必等抽簽。我要問你一個問題,先折磨一下你的感情。你覺得自己是不是有幾分賣弄風情?“勞里說。喬則向弗雷德點點頭,表示和解。
“好個魯莽的小伙子!當然不是,”莎莉叫道,那種做作的神態說明事實恰恰相反。
“你最恨什么?”弗雷德問。
“蜘蛛和稻米布叮”
“你最喜歡什么?”喬問。
“跳舞和法國手套。”
“哦,我看真言是個無聊透頂的把戲;不如換個有意思的,我們玩作者來提神吧,”喬提議。
內德、弗蘭克和小姑娘們也加入這個游戲,三個年長一點的則坐到另一邊閑扯。凱特小姐又拿出她的寫生本,梅格看著她畫,布魯克先生則躺在草地上,手里拿著一本書,卻又不看。
“你畫得真棒!真希望我也會畫,”梅格說道,聲音夾雜著仰慕和遺憾。
“那你為什么不學?我倒認為你有這方面的鑒賞力和才華,”凱特小姐禮貌地回答。
“我沒有時間。”
“可能你媽媽希望你別有建樹吧,我想,我媽媽也一樣,但我悄悄學了幾課,把我的才華證明給她看,她便同意我繼續學了。你也一樣可以跟自己的家庭教師悄悄學啊?”“我沒有家庭教師。”“我倒忘了美國姑娘大多都上學堂,跟我們不一樣。爸爸說,這些學校都很氣派。我猜你上的是私立學校吧?”“我根本不上學。我自己便是個家庭教師。”“噢,是嗎!”凱特小姐說,但她倒不如直說:“天啊,真丟人!”因為她的語氣分明有這個意思。她臉上的神情使梅格漲紅了臉,直懊悔自己剛才太坦誠。
布魯克先生抬起頭,機智地說道:“美國姑娘跟她們的祖先一樣熱愛獨立,她們自食其力,并因此而受到敬重。”“噢,不錯,她們這樣做當然很好、很正當。我們也有不少體面高尚的年輕女士這樣做,受雇于貴族階層。因為,作為紳士的女兒,她們都很有教養和建樹,你知道,”凱特小姐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腔調說道,這話使梅格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使她的工作變得不但更加討厭,而且更加丟人了。
“德文歌合你的心意嗎,馬奇小姐?”布魯克先生打破令人尷尬的沉默,問道。
“哦,當然!那支歌優美極了,我十分感激替我翻譯的那個人哩。”梅格陰云滿布的臉孔在說話時又有了生氣。
“你不會念德文嗎?”凱特小姐驚訝地問。
“念得不大好。我父親原來教我,但現在不在家,我獨個兒進展不快,因為沒有人糾正我的發音。”“不如現在就念一點;這里有一本席勒的《瑪麗-斯圖亞特》,還有一位愿意教你的家庭老師。”布魯克先生把他的書放在她膝上,向她粲然一笑。
“這本書太難,我不敢試,”梅格說道。她十分感激,但在一位多才多藝的年輕女士面前又感到很不好意思。
“我先讀幾句來鼓勵你,”凱特小姐說著把最優美的其中一段朗誦一遍,讀得一字不差,但卻毫無表情,十分呆板。
布魯克先生聽完后不置評論,凱特小姐把書交回梅格,梅格天真地說道:“我想這是詩歌。”“有些是。讀讀這段吧。”布魯克先生把書翻到可憐的瑪麗的挽歌一頁,嘴角掛著一絲罕見的微笑。
梅格順著她的新教師用來指點的長草葉羞澀地慢慢讀下去。她的聲調悅耳輕柔,那些生澀難讀的字句不知不覺全變得如詩如歌。綠草葉一路指下去,把梅格帶到悲泣哀怨的境界,她旋即忘掉了自己的聽眾,旁若無人地往下讀,讀到不幸的女王說的話時,聲調帶了一點哽咽。假使她當時看到了那對棕色眼睛,她一定會突然停下;但她沒有抬頭,這堂課于是得以圓滿結束。
“精彩之極!”布魯克先生待她停下來的時候說道。其實她讀錯了不少單詞,但他忽略不提,儼然一副愿意教的模樣。
凱特小姐帶上眼鏡,把眼前的小場面研究了一回,然后合上寫生本,屈尊說道:“你的口音挺漂亮,日后可以做個伶俐的朗誦者。
我建議你學一學,因為德語對于教師來說是一種很有價值的建樹。我得去照看格萊絲,她在亂蹦亂跳呢。”凱蒂小姐說著慢慢走開了。又自言自語地聳聳肩。“我不可是來陪一個女家庭教師的,雖然她確實年輕貌美。這些美國佬真是怪人;勞里跟她們一起興許會學壞了哩。”“我忘了英國人瞧不起女家庭教師,不像我們那樣對待她們,”梅格望著凱特小姐遠去的身影懊惱地說道。
“可悲的是,據我所知,男家庭教師在那邊日子也不好過。
對于我們這行來說,再沒有比美國更好的地方了,瑪格麗特小姐。”布魯克先生的樣子顯得如此滿足如此快樂,梅格也不好意思再哀嘆自己命苦了。
“那我真高興我生活在美國。我不喜歡我的工作,不過我還是從中得到很大的滿足,所以我不會抱怨;我只希望我能像你一樣喜歡教書。”“如果你有勞里這樣的學生,我想你就會喜歡的。可惜我明年就要失去他了,”布魯克先生邊說邊在草坪上猛勁戳洞。
“上大學,是嗎?”梅格嘴里這樣問,眼睛卻在說:“那你自己呢?”“是的,該上大學了,因為他已準備好了;他一走,我就參軍。部隊需要我。”“我真高興!“梅格叫道,”我也認為每個年青人都應該有這個心愿,雖然留在家里的母親和姐妹們會感到難過。”她說著傷心起來。
“我沒有母親姐妹,在乎我死活的朋友也寥寥無幾,”布魯克先生有點苦澀地說道。他心不在焉地把蔫玫瑰放到戳好的洞里,把它像座小墳墓似地用土蓋上。
“勞里和他爺爺就會十分在乎;如果萬一你受了傷,我們也全會很難過的,”梅格真心地說。
“謝謝,聽到你這樣說我很高興,”布魯克先生振作起來,說道。
一語未畢,內德騎著那匹老馬笨拙地走過來,在女士們面前炫耀他的騎術,于是天下大亂,這一天再也沒有安寧。
“你喜歡騎馬嗎?”格萊絲問艾美。平時她倆剛剛和大家一起跟著內德繞田野跑一圈,這時站著在歇氣。
“愛得不得了;我爸爸有錢那時候我姐姐梅格常常騎,但我們現在沒有馬了,只有愛倫樹。”“跟我說說,”愛倫樹是一頭驢子嗎?”格萊絲好奇地問。
“嘿,你不知道,喬愛馬愛得發瘋,我也一樣,但我們沒有馬,只有一個舊橫鞍。我們園子外頭有一棵蘋果樹,長了一個漂亮的低樹丫,喬便把馬鞍放上去,在翹起處系上韁繩,我們什么時候來了興致,便跳上愛倫樹。”“多有趣!”格萊絲笑了。”我家里有一匹小馬,我幾乎每天都和弗蘭德和凱特一起去公園騎馬;這是一種享受,因為我的朋友們也去,整個羅瓦都是紳士淑女們的身影。”“哎呀,多帶勁!我希望能有一天到國外走走,但我寧愿去羅馬,不去羅瓦,”艾美說。她根本不知道羅瓦是什么,也不愿向人請教。
坐在兩個小姑娘后面的弗雷克聽到了她們說話。看到生龍活虎般的小伙子們在做各種各樣有趣的體操動作,他很不耐煩地一把推開自己的拐杖。貝思正在收拾散亂一地的作者卡片,聞聲抬起頭來,羞怯而友好地問:“我想你累了吧;我能為你效勞嗎?”“跟我說說話吧,求求你;一個人枯坐悶死了,”弗蘭克回答。顯然他在家里被悉心照料慣了。
對于膽小的貝思來說,即使讓她發表拉丁語演說也不會比這更難受;但她現在無處可遁,喬不在身邊擋駕,可憐的小伙子又眼巴巴地望著她,她于是勇敢地決心試一試。
“談什么好呢?”她邊收拾卡片邊問,正要把卡片扎起來,卻灑落了一半。
“嗯,我想聽聽板球、劃艇和打獵這類事情,”弗蘭克說道。他尚未懂得自己的興趣應視身體狀況而定。
“上帝!我該怎么辦?我對這些一無所知,”貝思想,倉皇之間忘記了小伙子的不幸。她想引他說話,便說:“我從來沒見過打獵,不過我猜你對它很在行。”“以前是;但我再也不能打獵了,我跳越一道該死的五柵門時弄傷了腿,再也不能騎馬放獵狗了,”弗蘭克長嘆一聲說。
貝思見狀直恨自己粗心無知,說錯了話。
“你們的鹿兒遠比我們丑陋的水牛美麗,”她說道,轉身望著大草原尋找靈感,很高興自己曾讀過一本喬十分喜歡的男孩子讀物。
事實證明水牛具有鎮靜功能,而且十分中聽。貝思一心一意要讓弗蘭克樂起來,心里早沒有了自己。喬、梅格和艾美看到她竟和一個原來躲避不迭的可怕的男孩子談得滔滔不絕,全都又驚又喜,貝思對此卻全然不覺。
“好心的人兒!她憐憫他,所以對他好,”喬說道,從槌球場那邊對著她微笑。
“我一向都說她是個小圣人,”梅格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
“我很久都沒有聽弗蘭克笑得這樣開心了,”格萊絲對艾美說。平時她們正坐在一處,邊談論玩偶,邊用橡果殼做茶具。
“我姐姐貝思是個吹毛求疵的姑娘,只要她愿意,”艾美對貝思的成功深感滿意,說道。她的意思是富有魅力,不過因為格萊絲也不知道這兩個詞的確切意思,”吹毛求疵聽起來滿入耳,而且留下了良好印象。
下午大家看了一場狐貍野鵝的即興表演,又舉行了一場槌球友誼比賽,不覺紅日西沉,于是拆除帳篷,收拾蓋籃,卸下三柱門,裝上船只,全班人馬乘著船兒沿河漂流,一面放聲高歌。內德動了情,用柔和的顫音唱起一首小夜曲,只聽他唱那憂郁的迭句——孤獨,孤獨,啊!哦,孤獨,又唱歌詞——我們正當青春妙齡,各自懷有一顆善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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