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多鐘,繆拉的部隊進入莫斯科。前面行進著一隊符騰堡的驃騎兵,后面則是帶大批隨從的騎在馬上的那不勒斯王本人。
在阿爾巴特街中段,圣尼古拉修道院附近,繆拉停下來,等候先頭部隊傳回市內要塞“leKremlin”的情況。
繆拉周圍,聚集了一小部分留下未走的居民。他們全都以膽怯而疑惑的目光,望著戴有羽毛和身佩金飾的奇怪的留有長發的長官。
“難道這就是他們的沙皇,還不錯嘛,就是他本人?”他們悄聲說著。翻譯官策馬走向人群。
“帽脫……脫下帽子?!比巳合嗷髦挕7g官向一個年老的看門人詢問克里姆林還有多遠?看門人疑惑不解地聽著他陌生的波蘭口音,以為翻譯官說話的聲音不是俄國話,不懂他說的什么,躲到別人背后去了。
繆拉走近翻譯,吩咐他詢問俄軍在哪里。人群里有一個聽懂了向他的提問,于是突然有幾個聲音答話。先頭部隊的一名軍官駛至繆拉身旁,報告說要塞的門已被堵上,那里大概有埋伏。
“好。”繆拉說,并朝一名隨從官員命令推四門輕炮過來,向要塞大門射擊。
炮隊駛離跟在繆拉后面前進的縱隊,沿阿爾巴特街駛去。走到弗茲德維仁卡街盡頭時,炮兵停下,在廣場上排好隊伍。幾名法國軍官指揮著炮位的安置,并用望遠鏡觀看克里姆林宮。
克里姆林宮內,晚禱鐘聲正鳴響著,鐘聲使法國人困惑。他們認定這是發出的作戰信號。幾個步兵朝庫塔菲耶夫門跑去。門口堆砌了原木和擋板。由一名軍官率領著一小隊士兵剛開始朝這座門跑去,從門里開了兩槍。站在炮位旁的將軍對那個軍官發了口令,軍官隨即帶著士兵跑了回來。
門里又響了三次射擊聲。
有一槍打中一個法軍士兵的腿,盾牌后邊便有幾個人怪叫起來。這名將軍和軍官,以及這些士兵的臉上,剛才顯得輕松愉快的表情,像服從命令一樣,頓時都變成頑強,專注,面臨搏斗、準備受難的表情。對他們全體官兵,從元帥到最末尾的士兵來說,這個地方不是弗茲德維仁卡街,莫霍夫街,庫塔菲耶夫街或特羅伊茨門,而是一處新的戰場,可能要浴血奮戰的場地。故爾全體官兵作好了打這一仗的準備。大門內的喊聲停止了。大炮被推了出來。炮兵們吹掉火繩上的煙灰。一個軍官發出口令:放!兩發炮彈便呼嘯著一前一后地射了出去。霰彈打在大門的石墻上,門口的原木和盾牌上,發出噼噼啪啪的爆炸聲,兩朵煙云飄過廣場上空。
在大炮擊中克里姆林宮石墻的炸裂聲響過之后,不多一會兒,法軍頭頂上響起一陣奇怪的聲音。圍墻上方驚起了一大群烏鴉,聒噪著,響亮地扇動著上千只翅膀,在空中盤旋。除卻烏鴉的叫聲,還聽到門內有一個人的一聲叫喊,從硝煙后面出現一個沒戴帽子穿長褂子的人影。他舉槍瞄準著法軍。
“放!”炮兵軍官重復了一次口令,一聲火槍和兩發炮彈的射擊聲便同時響了起來。硝煙又籠罩大門。
盾牌后面再也沒有動靜了,于是,法軍步兵同軍官一起向大門走去。門里躺著三個受傷和四個被打死的人。兩個穿長褂的人彎下身子,順著墻根往茲納緬卡逃跑。
“把這些清除掉?!币幻姽僬f,指著原木和尸體,于是有幾個法國人把受傷的結果了,然后把尸體扔到了圍墻的外邊。這些人是誰呢,沒有人知道。“Enlevez-moica”,這是提到他們的唯一的話,他們被扔掉,然后又被搬走,以免發臭。只有梯也爾用了幾句娓娓動聽的話來紀念他們:“這些不幸之眾聚集于這一神圣要塞,從軍械庫拿出火槍向法軍射擊。其中有的被砍死,從克里姆林宮里清除出去?!?/p>
繆拉接到報告說,道路已被掃清。法軍進入宮門,在樞密院廣場架起了帳篷。士兵們把椅子從樞密院窗戶扔到廣場上,升起了火堆。
另一些隊伍穿過克里姆林宮,在馬羅謝卡,盧比揚卡,波克羅夫卡等街道扎營。另外,還有部隊在弗茲德維仁卡,茲納緬卡,尼科利斯卡亞和特維爾等街駐扎。到處駐扎著法國人,由于找不到房屋的主人,他們與其說是駐扎在城內的住宅里,還不如說是駐扎在城內的兵營里。
盡管軍服襤褸,饑餓疲憊,人員銳減至三分之一,法軍士兵仍以整齊隊列進入莫斯科。這是一支精力疲憊,極為虛弱而仍能作戰的威武之師。但這只是這支部隊在士兵解散住進各家各戶以前的情形。各團隊的人馬一旦解散、住進空蕩蕩的或富家宅第,部隊便永遠毀滅了,而成了既非居民又非士兵介乎二者之間的,即所謂的兵匪。五個星期之后,在撤離莫斯科時,同樣是這些人,但已不再成其為軍隊了。他們是成群結隊的兵匪,其中的每一個,或運載,或隨身攜帶一大捆他認為值錢的有用的東西。在撤離莫斯科時,每人的目的,已不像從前那樣,是為了征服,而只是為了保住掠奪來的東西。正像一只猴子,把手伸進窄口罐子里去抓了一把堅果,不松開拳頭,以免失掉抓住的堅果,因此而毀掉了自己,法國人在走出莫斯科時,顯然也會遭到滅亡。因為他們隨身背著搶來的東西,他們同樣不能扔掉搶來的東西,就像猴子不肯松開那一把堅果那樣。法軍每個團隊駐守莫斯科某條街道,只要過十分鐘,便不再有一個像士兵和軍官的人了。房屋的窗戶里,閃現著穿軍大衣和短靴的人們,他們嘻笑著出入于各個房間;在地窖和地下室里,這些人喧賓奪主地款待自己;在院子里,這些人打開或砸開披屋和馬廄的門;在廚房,則點燃爐灶,卷起袖子和面,烘烤和煎炸,恐嚇,調笑和愛撫婦女和兒童。這樣的人到處都多得很,塞滿店鋪,充斥住宅;而軍隊卻沒有了。
在這同一天里,法軍各部長官接連幾次發布命令,禁止軍隊在城內閑逛,嚴禁騷擾居民和搶劫行為,宣布當晚要總點名等等;但無論采取何種措施,從前組成一支軍隊的這伙人,仍然分散到擁有大量物資儲備的富足而空無人跡的城市各處。正如饑餓的畜群在不毛之地擠做一團,一旦踏上肥美的牧場,便無法遏制地分散開來一樣,這支軍隊也就這樣無法遏制地分散到了這座富城的各處。
莫斯科沒有了居民,士兵像水滲透進沙子一樣向城里滲透,像不可遏制的星光那樣,從他們首先開進的克里姆林宮的四面八方擴散。騎兵們走進全部家財留下來的商人家,不僅找到容納自己馬匹的單間畜欄,而且還用不完,但仍然要去占領相鄰的另一家,以為它更好些。許多人占了好幾處房舍,用粉筆寫上誰占的,他們同其他部分的士兵爭吵以至斗毆。士兵們還未來得及收拾停當,便跑上街去觀光,聽說東西都被扔下不要了。哪里可以白拿值錢的東西,就往那里去。長官去阻止部下,自己也不由自主地卷入此種行為。馬車市場還有幾家馬車店,將軍們涌入市場,挑選四輪馬車和輕便馬車。留下來的居民把長官邀請到自己家里,希望這能保證他們免遭搶劫。財富多得不可勝數,簡直是無窮無盡;在法軍已占據的地點周圍,還有足跡未到、未被占據之處,在這些地方,法國佬以為還有更多的財富。莫斯科愈來愈深地把他們吸入自己體內。正如水澆上干涸的土地一樣,結果水與干涸的土地一齊消失;也正如饑餓的部隊進入富足的空曠的城市一樣,結果是部隊毀滅,富足的城市也遭毀滅;于是,滿城污穢,都化為大火和搶劫。
法國人把莫斯科大火歸咎于拉斯托普欽野蠻的愛國主義;俄國人則歸咎于法軍的暴行。實際上呢,莫斯科大火的原因,如果要找出一個或幾個人來承擔責任,那么就沒有這樣的原因,也不可能有這樣的原因。莫斯科毀于火,是由于它處在任何一座木頭城都會焚毀的那些條件下,與城內是否有一百三十臺破舊的救火機無關。莫斯科必定毀于火,是由于居民撤走所致,這是不可避免的,就像一堆刨花,連續幾天都有火星濺到上面,不可避免要引燃一樣。一座木頭城,在有居民和房主以及警察的情況下,夏天幾乎每天都發生火災,不能不遭焚毀,何況城里沒有居民,而是住著抽煙斗、用樞密院的椅凳在樞密院廣場升起篝火、每天煮兩餐飯吃的士兵。在和平時期,只要有軍隊在某些地區的鄉下駐防,這些地區的火災次數便立即上升。在一座空空的被異軍占據的木頭城里,火災的概率會增加多少呢?拉斯托普欽野蠻的愛國主義和法軍的暴行,在此問題上均無任何過失。莫斯科被焚是由于敵軍士兵的煙斗,炊爂,篝火和粗枝大葉,他們住在那里,但不是主人。如果有人縱火的話(這很值得懷疑,因為無論是誰都沒有任何理由去放火,無論如何,這是很費周折和危險的),縱火也并不能成為其原因,因為無須乎縱火其結果仍會一樣。
無論法國人如何樂意歸罪于拉斯托普欽的野蠻,俄國人歸罪于惡棍波拿巴,或者后來又把英雄的火炬讓自己的人民高擎,都不能不看到,與此直接有關的大火的原因是不會有的,因為莫斯科必然焚毀于火,就像每一座村落,工廠,每間房屋,其主人如果出走,再放進外人來當主人,在那里煮飯,必然會焚燒一樣。莫斯科被居民焚毀,這是事實,但不是被留在那里未走的居民所焚毀,而是被離開它的居民所焚毀的。敵軍占領下的莫斯科,沒有像柏林,維也納和其他城市那樣完好地保住,僅僅是因為它的居民沒有向法國人奉獻面包、鹽和鑰匙,而是棄城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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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星光四射一樣在莫斯科散開來的法國人,于九月二日傍晚才到達皮埃爾如今居住的那一地段。
皮埃爾離群索居,異乎尋常地度過昨日前兩天之后,陷入近乎精神錯亂的狀態。他的整個身心由一種解不開的思緒支配著。他本人并不知道,這種思緒在何時開始和怎樣支配他,但這一思緒牢牢纏住他,以至他絲毫不記得過去,絲毫不明白現在;而他的所見所聞有如夢境。
皮埃爾離開自己的家,僅僅是回避紛繁的人生的苛求,這一團亂麻纏住他,在他當時的情況下又無力將它解開。他藉口清理死者的書籍和文件而到約瑟夫?阿列克謝耶維奇的府上去,僅僅是為擺脫人生的困擾而尋找慰藉,并且,回憶起約瑟夫?阿列克謝耶維奇,就會同一個充滿永恒、寧靜、莊嚴思想的世界聯系起來,這些思想與他感到自己被纏繞的令人不安的那團亂麻,是截然不同的。他尋求一個靜靜的庇護所,在約瑟夫?阿列克謝耶維奇的書齋里真的找到了。當他在書齋死一般的沉寂里,用臂肘支撐身體靠著塵封的死者的寫字臺坐著時,腦子里平靜地、意味深長地閃現出一幕接一幕的近日的回憶,尤其是波羅底諾戰役的回憶,尤其是他已銘刻在心的名為?他?們的那一類人,與他們的真理、純樸和實力相比,他無可奈何地感到自己的渺小的虛假。當格拉西姆把他從沉思中喚醒時,他想起了他要去參加預定的——如他所知的——民眾保衛莫斯科的戰斗。為此目的,他請求格拉西姆給他搞一件農夫穿的長褂子和一支手槍,并向他顯露自己要隱姓埋名留在約瑟夫?阿列克謝耶維奇家里的意圖。隨后,在他孤獨地、無所事事地度過的第一天中(皮埃爾幾次想集中注意力于共濟會的手抄本,但都未能做到),他先前想過的關于他的名字與波拿巴的名字相關聯的神秘意義,不止一次模糊地又讓他感覺到了。不過,關于他俄國人別祖霍夫,命定要去取消野獸的權力的想法,只是他心馳神往的、來無蹤去無影的幻想之一。
皮埃爾買到農夫穿的大褂(其目的僅在于參加民眾的莫斯科保衛戰)之后,路遇羅斯托夫家里的人,娜塔莎對他說:“您留下嗎?啊,那多好!”當時,他腦子里閃過一個想法:莫斯科哪怕被占領也罷,如能留下來完成他命定該做的事,該多好!
第二天,他懷著一個念頭,那就是不惜犧牲自己,絕不落后于他們地走出三山關。但當他回到家里后,確信人們不會保衛莫斯科時,突然感到,以前只認為有可能命定他去干的事,現在成了必然不可避免的事了。他應該隱姓埋名,留在莫斯科,會見拿破侖,殺死他,從而結束照他看來是由拿破侖一人造成的全歐的這場災難,不成功便成仁。
一八○九年,一名德國學生在維也納刺殺拿破侖的詳情,皮埃爾是知道的,他也知道這名學生被槍斃了。但他在為執行自己的計劃所冒的生命危險,卻使他情緒更加高漲。
有兩種同樣強烈的感情難以抗阻地促使皮埃爾去實現他的計劃。第一種,是意識到全民災難后,感到有必要作出犧牲和受苦受難,出于這一種感情,他二十五日去了莫扎伊斯克,投身于戰斗最激烈的地方,而現在他又離開自己的家,拋棄習慣了的奢侈而舒適的生活,在硬沙發上和衣臥著,并吃著與格拉西姆相同的食品;第二種,是不可捉摸的非俄國人不會有的感情:蔑視一切虛偽的,矯揉造作的人為的東西,以及所有被多數人認為是世界上最高福祉的東西。皮埃爾是在斯洛博達宮,第一次體會到這一奇怪的富有魅力的感情,當時,他突然感到,無論財富、權力,還是生命——所有人們辛勞地獲得和愛護的東西,所有這一切,如果有任何價值的話,僅僅是為了享受一下而隨即可以把它拋棄的歡樂罷了。
使一個志愿兵喝光最后一個戈比,使一個喝醉酒的人毫無道理地砸碎鏡子和玻璃,而他不是不知道這將賠光他所有的金錢的,就是那種感情;使一個人在做(在壞的意義上的)瘋狂的事時,仿佛在嘗試他個人的權力和力量。同時聲稱有一種超于人世之外的、作為生活的最高主宰意識,就是那種感情。
從皮埃爾在斯洛博達宮初次體會到這種感情的那天起,他就不斷地受其影響,但只是現在才得到充分的滿足。此外,在這一時刻使皮埃爾非實現其意圖不可,并使其不能舍而棄之,是他在此途徑上已經做了的事情。他的棄家而逃,他的車夫大褂,他的手槍,他向羅斯托夫家聲明他要留在莫斯科,——他做了這一切以后,如果仍像其他人那樣離開莫斯科,那末,這一切不僅失去意義,而且會遭到蔑視,顯得可笑(他對此是敏感的)。
像通常會有的情況那樣,皮埃爾的身體狀況與心理狀態是吻合的。吃不慣的粗糲的食物,他這幾天喝的伏特加,沒有葡萄酒和雪茄煙,臟兮兮的沒換洗的內衣,沒有床而在短沙發度過的半失眠的兩個夜晚,這一切都使皮埃爾處于亢奮的近乎瘋狂的狀態。
已經是下午一點過了。法軍已開進莫斯科。皮埃爾也知道了,他未采取行動,卻只是考慮他要做的這件事并把未來的行動的細微情節都想到了。皮埃爾在沉思遐想時,對刺殺過程和拿破侖之死,倒未作出生動的設想,但對自己的慷慨赴死,對自己的英勇氣概想象得異常鮮明,并充滿憂郁的自我欣賞。
“是的,一人為大家,我應該不成功便成仁!”他想?!笆堑?,我就去……然后突然……用手槍還是匕首呢?”皮埃爾想。
“其實,都一樣。不是我,而是天帝之手要處死你……我將說(皮埃爾想著在殺死拿破侖時要說的話)。好吧,把我抓起來殺了吧。”皮埃爾繼續自言自語,臉上掛著憂郁而堅定的表情,垂著頭。
正當皮埃爾站在房子中間如此這般地盤算著的時候,門被推開了,門檻上出現了一改往常羞怯模樣的馬卡爾?阿列克謝耶維奇。他的外套敞開著。臉色發紅而木然。他顯然醉了??匆娖ぐ枺凰查g有點不自在,但看出皮埃爾臉上有些困惑時,立即大著膽子,搖晃著細瘦的雙腿走到房子中間來。
“他們膽小了,”他沙啞著嗓子用信任的口吻說,“我說:我不投降,我說……是不是這樣,先生?”他沉默了,突然,他看見桌子上的手槍,意外迅速地抓起它就往走廊跑去。
跟在馬卡爾?阿列克謝耶維奇身后的格拉西姆和看門人,在過廳里攔住他奪他的槍。皮埃爾也走到走廊里來,憐憫和厭煩地看著這個半瘋半醒的老人。馬卡爾?阿列克謝耶維奇使勁抓住槍不放,皺著眉頭,并用沙啞的嗓子叫喊,看樣子好像在幻想什么莊嚴的事情。
“拿起武器喲!沖啊!胡說,你奪不走!”他喊道。
“夠了,行行好,夠了。給我們個面子,請放下吧,請吧,老爺……”格拉西姆說,小心地抓住馬卡爾?阿列克謝維奇的胳膊,用力向房門口推他。
“你是誰?波拿巴!……”馬卡爾?阿列克謝耶維奇叫著。
“這不好,主人家。您請到房間里去,請休息一下,把小手槍給我吧?!?/p>
“滾,討厭的奴才!別碰!看見嗎?”馬卡爾?阿列克謝耶維奇搖晃著手槍喊道。“沖??!”
“抓住他,”格拉西姆對看門人小聲說。
他們抓住馬卡爾?阿列克謝耶維奇的手,把他拖到門口去。
過廳充滿了一片亂糟糟的喧囂和醉漢嘶啞的喘息聲。
突然,另一聲刺耳的女人的叫喊,從門廊傳了過來,接著,廚娘跑進了客廳。
“他們!我的老天爺!……真的,是他們。四個,騎著馬!”
她叫喊著。
格拉西姆和看門人松手放了馬卡爾?阿列克謝耶維奇,于是,在沉寂下來的走廊里,清晰地聽到幾只手敲叩大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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