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蒙巴爾說,“你又喝得太快了,我的朋友。”
“唔!”車夫說。
“是啊……如果我有幾個情婦的話:我們剛才祝酒時又沒有稱呼她的名字,這個祝愿對她有什么用呢?”
“啊,對啊!”
“很遺憾,只能重新再來,我的朋友。”
“啊,我們重新再來!跟您這樣的人,做事情不能馬馬虎虎;做錯了,就得喝掉它。”
于是安東尼又把他的杯子遞過去,蒙巴爾把酒斟滿。
“現在,”車夫向酒瓶看了一眼,看到酒瓶已經空了,“我們可不能再出錯了,她叫什么名字啊?”
“為美麗的約瑟芬!”蒙巴爾說。
“為美麗的約瑟芬!”安東尼說。
他以越來越偷快的心情喝下了這杯勃良第酒。
喝完酒,他用袖口擦擦嘴唇,在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時說:
“哦,等等,老爺。”
“嗯,”蒙巴爾說,“是不是又有什么不合適的事情?”
“我想是的:我們的事情沒有辦好,可是已經遲了。”
“為什么遲了?”
“酒瓶空了。”
“這一瓶是空了,可是那一瓶沒有空。”
蒙巴爾說著從壁爐角落里又拿出一瓶已經開瓶的酒。
“哦!哦!”安東尼說,頓時就眉開眼笑。
“有辦法補救嗎?”蒙巴爾間。
“有,”安東尼說。
于是他又把杯子遞過去。
蒙巴爾像前三次一樣殷勤地把杯子又斟滿了。
“是這么回事,”車夫把在他杯子里閃爍的紅寶石般的液體在陽光里照了照,“我剛才說我們為美麗的約瑟芬的健康干杯……”
“是啊,”蒙巴爾說。
“可是,”安東尼接著說,“法國的約瑟芬不知有多多少少!”
“是啊,你看有多少呢,安東尼?”
“哦!至少有十萬個。”
“我同意你的意見;那又怎么樣呢?”
“那么,在這十萬個約瑟芬里面,我看只有十分之一可以稱得上是美麗的。”
“太多了。”
“那么就算二十分之一吧。”
“好吧。”
“那就是五千個。”
“見鬼!你知道不知道,你的算術簡直棒極了?”
“我父親是小學教師。”
“還有什么呢?”
“還有,在這五千個約瑟芬里面,我們剛才是為哪一個干杯呢?……嗯!”
“對啊,你講得太有道理了,安東尼:有了父名,還得加上教名,為美麗的約瑟芬……”
“慢,酒已經喝過了,不能再祝酒了;要祝她健康,一定要干掉以后重新斟滿。”
安東尼把杯子放到嘴邊。
“您看,我干了,”他說。
“你看,又斟滿了……”蒙巴爾把酒瓶擱在安東尼的杯子上說。“好,我等著;為美麗的約瑟芬……?”
“為美麗的約瑟芬……洛利埃!”
蒙巴爾喝完了他杯子里的酒。
“妙極了!‘’安東尼說,“可是請等等,約瑟芬?洛利埃,我知道這個名字。
“我不說沒有可能。”
“約瑟芬?洛利埃,這不是貝爾維爾釋站老板的女兒嗎?”
“就是她!”
“啊啃!”車夫說,“您真是沒有說的,大老爺;真是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啊!為美麗的約瑟芬?洛利埃干杯!”
于是他喝下了他第五杯勃良第酒。
“那么,”蒙巴爾問,“現在你知不知道我為什么叫你上來啊,我的小伙子?”
“不知道;不過我一點也不怪您。”
“你真是太好了。”
“哦,我是個老好人!”
“那么,我就來對你說我為什么叫你上來。”
“我好好聽著。”
“慢著!我相信你杯子里有酒比杯子里空著更聽得進去。”
“會不會碰巧您過去是一位專治耳聾的醫生?”車夫挖苦地問。
“不是的,不過我經常跟酒鬼打交道,”蒙巴爾回答說,一面又斟滿了安東尼的酒杯。
“喜歡喝酒的人并不一定就是酒鬼,”安東尼說。
“我同意你的意見,我的好漢,”蒙巴爾說,“只有酒量不好的人才是酒鬼。”
“說得好!”安東尼說,他仿佛酒量好極了,“我聽著。”
“你對我說你不知道我為什么叫你上來,是嗎?”
“我已經說過了。”
“那么你應該想到我是有目的的,是嗎?”
“據我們的神父說,任何人都有目的,不是好的就是壞的,”安東尼說教似的說。
“那么,我的朋友,”蒙巴爾接著說,“我的目的是要在夜里神不知鬼不覺地跑到貝爾維爾釋站站長尼古拉-德尼斯?洛利埃的院子里去。”
“到貝爾維爾去,”安東尼重復著說,他盡可能集中精力捉摸著蒙巴爾講的話,“我懂了……您是想神不知鬼不覺地走進貝爾維爾驟站站長尼古拉-德尼斯?洛利埃老板的院子里去會見美麗的約瑟芬,是嗎?啊,我的大少爺!”
“你說對了,我親愛的安東尼,我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去,因為洛利埃大伯全都發現了,他不準他女兒接待我。”
“噢!那么我,我能有什么用呢?”
“你的腦子還不怎么清楚呀,安東尼;把這杯酒喝了清清腦袋。”
“您說得對,”安東尼說。
于是他喝下了第六杯酒。
“你能有什么用嗎,安東尼?”
“是啊,我能有什么用呢?我要問的就是這個問題。”
“你非常有用,我的朋友。”
“我?”
“你。”
“啊!我真想知道我有什么用,請告訴我,請告訴我。”
接著他把酒杯又伸過去。
“明天是你駕駛去尚貝里的郵車嗎?”
“是啊,六點鐘。”
“那么,如果安東尼是個好小伙子的話。”
“這個設想很好,安東尼是一個好小伙子。”
“那么,安東尼就會這么干……”
“嗯,怎么干?”
“首先,他就要把這一杯干了。”
“這不難……您看,我已經做到了。”
“隨后,他就會拿下這十個路易。”
蒙巴爾把十個路易排列在桌子上。
“哦,哦!”安東尼說,“金幣,是真的嗎?我原來以為它們全都流到外國去了,這些鬼玩意兒!”
“你看到了,還有剩下的。”
“如果安東尼要把它們放在口袋里需要做些什么事?”
“安東尼要把他最漂亮的車夫衣服借給我。”
“借給您?”
“并且把明天傍晚要坐的位子讓給我。”
“呢,是啊,讓您神不知鬼不覺地去看看美麗的約瑟芬。”
“好呀!我八點鐘趕到貝爾維爾,我走進院子,我說我的馬跑累了,我讓它們休息到十點鐘,而在八點到十點之間……”
“神不知鬼不覺,就把洛利埃大伯耍了。”
“怎么樣,安東尼,懂了嗎?”
“懂了!年輕人幫年輕人,小伙子幫小伙子,等老了做了爸爸再幫做爸爸的老頭子,到那時候再叫‘老傻瓜萬歲!’”
“那么,我正直的安東尼,你把你漂亮的上衣和短套褲借給我嗎?”
“我恰好有一件上衣和一條短套褲還沒有穿過。”
“你把你的位子讓給我嗎?”
“非常樂意。”
“那么我,我先付你五個路易定金。”
“其余的呢?”
“明天,在換靴子的時候給;不過你要注意一件事……”
“什么事?”
“到處在議論攔劫公共馬車的強盜,你要注意,把槍袋放在馬鞍下面。”
“干什么?”
“可以從里面拿手槍。”
“算了!您總不會加害那些好漢吧?”
“什么!你把這些攔劫公共馬車的強盜稱作好漢?”
“哼!搶政府的錢不能算是強盜。”
“這是你的看法嗎?”
“我想是的,而且好多人有這種看法。我很清楚,至于我,如果我是法官,我就不會判他們的罪。”
“你也許還會為他們的健康干杯吧?”
“哦,當然羅,只要酒好。”
“我不相信,”蒙巴爾說,一面把第二個酒瓶里剩下的酒全都倒在安東尼的杯子里。
“您知道那句諺語嗎?”車夫說。
“哪一句?”
“決不要不相信瘋子會干出傻事。為耶戶一幫子的健康干杯!”
“但愿如此!”蒙巴爾說。
“那么五個路易呢?”安東尼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說。
“拿去。”
“謝謝;您會在馬鞍子里找到槍袋的;可是,請相信我吧,別把手槍裝在里面,或者,即使您把手槍裝在里面,那就學學日內瓦的押車熱羅姆的樣,手槍里面別裝子彈。”
車夫好心地叮囑了幾句以后便向蒙巴爾告辭,走下樓梯,一面醉醺醺地哼著一支小調:
“一清早我就醒來,
起身走進樹林,
我的牧羊女還在夢中
我輕輕地把她喚醒。
我對她說,可愛的牧羊女
來個羊倌你是不是害怕?
——來個羊倌,干什么?
別再說了,騙子先生。”
蒙巴爾注意地聽他一直哼到第二段結束;可是不管他對安東尼師傅的浪漫曲多么感興趣,安東尼已經走遠,他的聲音聽不見了,他只好不再聽下去了。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