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書庫 > 外國文學 > 外國名著 > 戰爭與和平(書號:1144)

第三十五章    第三部(5)

  八月三十一日,星期六,羅斯托夫府上一切都好像鬧了個底朝天。所有房間的門都敞開著,全部家具搬了出來或挪動了地方,鏡子和畫框也取了下來。屋里擺著箱子,旁邊零亂地放著干草、包裝紙和繩索。農夫和家奴搬著東西,沉重地踩著鑲木地板走動,院子里停滿了農民的大車,一些已高高堆滿東西并捆扎停當,一些還是空的。

  屋里屋外,人聲鼎沸,腳步雜沓,奴仆們和跟車來的農夫們各自忙活,此呼彼應。伯爵一早外出不知去向。伯爵夫人由于忙亂和嘈雜而頭痛起來,頭上纏著浸了醋的布,躺在新起居室里。彼佳不在家(他去找他的伙伴,打算同他一起由民團轉為現役軍人)。索尼婭在大廳看著包裝玻璃器皿和瓷器。娜塔莎坐在搬得凌亂的她的房間地板上,周圍亂堆著衣服,腰帶和圍巾,她手里拿著她初次參加彼得堡舞會穿過的舊舞衣(現已過時),呆呆地望著地板。

  娜塔莎覺得慚愧,別人都那么忙,而她什么事都不做,于是,從早上起幾次想找點事做;但她又沒有心思做事,沒有心思做事時,她便不能,也不善于做任何事情,因為不是全力以赴的緣故。她站著看蹲著包扎瓷器的索尼婭,想幫幫忙,但立刻又拋開這邊的活兒,回自己房間去收拾衣物。起初,她把衣服和腰帶分發給女仆,還滿高興的,但過了一會兒,還得收拾剩下的東西,她又覺得索然無味了。

  “杜尼亞莎,你來收拾好不好,親愛的?是不是?”

  當杜尼亞莎樂意地把一切應承下來,娜塔莎坐到地板上,又撿起舊的舞衣陷入沉思,但絕不是在思索現在本應占據她腦子的事。隔壁女仆房里使女們的說話聲和她們從房里向后門走去的匆忙的腳步聲,把她從沉思中喚醒了。娜塔莎站起來往窗外看。街上停著一長串傷兵車輛。

  男女仆人,管家和乳娘,廚師和馬夫,前導馭手,打雜的廚役都站在大門口看傷兵。

  娜塔莎用一條白手絹蓋住頭發,兩手牽住手絹角走出了大門。

  過去的管家瑪夫拉?庫茲米尼什娜老太婆,離開聚在門口的人群,走近一輛有蒲席棚的大車,同躺在車上的年輕的蒼白的軍官談話。娜塔莎挪動了幾步,怯生地停下,兩手仍牽住手絹,叫管家談話。

  “怎么您,這樣說來,在莫斯科一個親戚朋友也沒有?”瑪夫拉?庫茲米尼什娜說。“您最好找一家安靜些的住宅……比如到我們府上。老爺太太要走的。

  “不知道準不準,”軍官有氣無力地說,“那是首長……請問問他去,”他指了指一位肥胖的少校,這個少校正沿著一溜大車往回走來。

  娜塔莎驚嚇地向受傷軍官的面龐掃了一眼,即刻朝少校迎面走去。

  “可不可以讓您的傷兵住到我們家里?”她問。

  少校面帶微笑把手舉向帽檐。

  “您覺得誰住到你們家里好呢,小姐?”他瞇起眼睛微笑著問。

  娜塔莎平靜地重說了一遍,雖然她的手依然牽著手絹角,但她的面龐,以及她全部舉止都是嚴肅的,于是,少校收斂了笑容,先是考慮,像是同自己商量這樣做的可能性,然后肯定地回答了她。

  “哦,行,怎么不行,可以。”他說。

  娜塔莎微微點了點頭,快步回到瑪夫拉?庫茲米尼什娜身邊,她正站在躺著的軍官旁邊,疼愛地同他說著話。

  “可以,他說了,可以!”娜塔莎低聲說。

  軍官那輛篷車拐進了羅斯托夫家的院子,幾十輛載有傷兵的大車應市民的邀請,開進了波瓦爾大街各家院落和門廊。娜塔莎顯然很欣賞這種生活常規之外的,與陌生人的交往。她與瑪夫拉?庫茲未尼什娜一道努力使盡量多的傷兵開進自家院子。

  “還是得向爸爸稟告一下。”瑪夫拉?庫茲米尼什娜說。

  “沒事,沒事,反正都一樣!我們搬到客廳去住一天。騰一半給他們都行。”

  “呶,小姐,瞧您想的!就是住廂房,下房和保姆的房間,也得問一聲呀。”

  “呶,我去問。”

  娜塔莎跑回家,踮腳走進半掩著的起居室的房門,里面散發出醋味和霍夫曼藥水味。

  “您睡著了嗎?媽媽。”

  “唉,睡什么覺啊!”伯爵夫人被驚醒了說,她剛打了個盹兒。

  “媽媽,親愛的。”娜塔莎說,她跪了下來,把臉貼近母親的臉。“對不起,請您原諒,我吵醒您了,以后決不會這樣。瑪夫拉?庫茲米尼什娜叫我來的,傷兵運到了,都是軍官,您答應嗎?他們沒地方呆;我知道您會答應……”她一口氣匆忙地說。

  “什么軍官?把誰運來了?一點也搞不明白。”伯爵夫人說。

  娜塔莎笑了,伯爵夫人也有氣無力地笑了。

  “我知道您會答應的……那么,我就去說啦。”娜塔莎吻了母親,起身朝房門走去。

  在大廳里,她遇上帶回壞消息的父親。

  “我們倒穩坐不動!”伯爵不禁懊惱地說,“俱樂部可關門了,警察也走了。”

  “爸爸,我把傷兵請到家里來了,行嗎?”娜塔莎對他說。

  “當然,行。”心慌意亂的伯爵隨便應著。“問題不在這兒,我現在要求大家別管不重要的小事,而是幫忙收拾停當,明天就走,走……”接著,伯爵向管家和仆人發出同樣的命令。

  午飯時才回家來的彼佳講開了自己的新聞。

  他說,今天民眾都在克里姆林宮領武器,雖然拉斯托普欽伯爵的通告里說,他兩三天內要發出號令,但大概已經作出了安排,命令全體民眾帶上武器明天去三座山,那里將要打一場大仗。

  彼佳講話時,伯爵夫人膽怯地望著兒子愉快的神采飛揚的臉龐。她知道,如果她說出她求彼佳別去參加這場戰役(她知道他為即將來臨的戰役感到高興),那他就會講出男子漢啦,榮譽啦,祖國啦等等話來,——講出這些沒有意義的,男人的固執的無法反對的事,事情就糟了,所以,她指望安排好在打仗之前就走,她作為一個保護者和庇護者,帶上彼佳走,暫時什么也不對彼佳講,而在飯后叫人請伯爵來,眼淚汪汪地求他盡快用車子送她走,就在當晚送她走,如果來得及的話。一直沒露出絲毫畏懼的伯爵夫人,現在以女人的出于母愛的本能的狡黠對丈夫說,如果今晚他們不能乘車離開的話,她便會嚇死。用不著假裝,她現在的確什么都怕了。

  ——————————————

  肖斯太太去看女兒來著,她敘述在米亞斯尼茨街酒館看到的景象,增加了伯爵夫人的恐懼。在回家的路上,她沒法穿過酒館鬧事后喝醉了的人群。她雇了一輛馬車兜圈子經小巷子才回到家;馬車夫告訴她,人群砸開了酒館的酒桶,說是吩咐過的。

  午飯后,羅斯托夫全家人興奮地忙著裝放財物,為啟程作準備。老伯爵突然管起事來,午飯后不停地從院子走到屋里,又再倒回院子,無緣無故地呵斥忙碌的家人,催促他們再加快。彼佳在院子里指揮。索尼婭不知道在伯爵前后矛盾的指派下到底該干什么,完全手足無措。人們又叫又吵又鬧地在房間和院子里奔忙。娜塔莎以自己特有的愛管閑事的熱情,突然也真干了起來。開頭,她對清理裝箱的干預沒人買帳。大家等著看她鬧笑話,都不聽從她。但她堅持地熱情不減地要求人家服從她,因為不聽她的話她氣得幾乎哭了,最終取得了人們的信任。她付出巨大努力而贏得威望的第一件功績,是收裝地毯。伯爵家中有些戈貝蘭地毯和波斯地毯。當娜塔莎開始干的時候,大廳里有兩只敞開的大木箱:一只幾乎裝滿了瓷器,另一只裝了地毯。瓷器還有許多擺在桌上待裝,從庫房還不斷搬出來。需要另裝一箱,第三只箱子,于是人們去抬木箱子。

  “索尼婭,穿一等,我們全都裝得下的。”娜塔莎說。

  “不成,小姐,我們試過了。”餐廳聽差說。

  “不,等一等,勞駕了。”娜塔莎開始從箱子里取出用紙包好的碟子和盤子。

  “碟子應該放這兒,放到地毯里。”她說。

  “還有些地毯,能裝進三口箱子才好,愿上帝保佑。”聽差說。

  “可是,請等一下。”娜塔莎迅速而靈巧地重新挑選起來。

  “這個不要裝,”她說的是基輔盤子,“這個要,把這個放進地毯里。”她說的是薩克森碟子。

  “你放下,娜塔莎;呶,夠了,讓我們裝吧,”索尼婭責備地說。

  “哎呀,小姐!”管家說。但娜塔莎毫不退讓;她把全部東西騰出來,飛快地開始重新裝箱,決定陳舊的家常地毯和多余的器皿不必全要。當所有這些不要的東西取出之后,再重新把要的東西放整齊。果然,取出來的多半是些便宜貨,是些值不得帶走的物品,全部有價值的物品裝了兩大箱。只有裝地毯的木箱合不攏蓋。可以再稍微取幾件出來,可象娜塔莎想堅持己見。她放來放去,壓緊,讓聽差和被她吸引也來收拾的彼佳一齊壓緊蓋子,她本人也作出最后的努力。

  “行了嘛,娜塔莎,”索尼婭對她說,“我知道你是對的,就把面上的一個拿掉吧。”

  “我不,”娜塔莎大叫,一只手攏攏披散在汗濕的臉上的頭發,另一只手抻緊地毯。“快壓,彼季卡,使勁壓緊!瓦西里奇,壓啊!”她又叫道。地毯壓下去,箱蓋關上了。娜塔莎拍拍手掌高興得尖聲叫喊,同時,眼里涌出了淚水,但這只過了一秒鐘。她馬上去干另一件事,現在她已獲得了信任,連伯爵聽人說娜塔莎婭?伊利尼什娜改變了他的命令時,也并不生氣,家奴們有事也去請示娜塔莎;要不要裝車,或者,如無車可裝,便向那輛車裝得夠不夠?多虧娜塔莎的指揮,事情進行得很順當;不須要的東西留了下來,把最貴重的東西裝得緊緊的,收裝得穩妥牢靠。

  但是,不管全家人如何忙碌,到深夜都還沒有把一切收拾停當。伯爵夫人睡著了,伯爵把行期推延至早晨,也去睡了。

  索尼婭、娜塔莎沒脫衣服就在起居室睡了。

  當晚,又一名傷員被車子拉著走過波瓦爾大街,站在大門口的瑪夫拉?庫茲米尼什娜把傷員讓進羅斯托夫家。這一傷員,照瑪夫拉?庫茲米尼什娜看來,是極有身份的人。載著他的是一輛輕便馬車,車廂關得嚴嚴實實,車篷也放下了。同馭手一起坐在前座上的,還有一名可敬的老仆人。后邊跟著一輛大車,由醫生和兩名士兵乘坐。

  “請到我們家里來,請吧。老爺夫人都要走了,整個府上空了。”老太婆向著老仆人說。

  “只好這樣了,”老仆人嘆口氣說,“趕不回去啦!我們自個兒的家也在莫斯科,遠著哩,也沒人住著哩。”

  “請賞光住我們這兒吧,我們老爺夫人的東西可多哩樣樣都齊全,請吧。”瑪夫拉?庫茲米尼什娜說,“怎么,不舒服?”

  她再問了一句。

  老仆人擺擺手。

  “我們不指望送他到家啊!應該問醫生。”老仆從前座下來到大車那兒去。

  “好的。”醫生說。

  老仆回到四輪馬車旁,朝里面望了一望,搖搖頭,吩咐馭手把車馬拐進院子,他則停在瑪夫拉?庫茲米尼什娜身旁。

  “主耶穌基督!”她喃喃地說。

  瑪夫娜?庫茲米尼什娜建議把傷員抬進屋里去。

  “老爺夫人不會反對的……”她說。但應該避免上樓梯,因而把傷員抬進了廂房,安置在肖斯太太過去住的屋子里。這位傷員是安德烈?博爾孔斯基公爵。

  ——————————

  莫斯科的末日來臨。時在秋天,天氣晴和。那天是星期日。像往常的星期日一樣,各教堂響起了作禮拜的鐘聲。看來,誰也不會明白,等待莫斯科的將是什么。

  只有兩項社會狀況的標志說明了莫斯科的處境:下等人,即貧民階層,和物價問題。工人,家奴和農夫的大隊人馬,其中也有些小官,中學生和貴族,這天一大早便涌向三座山。當他們到達那里不見拉斯托普欽,并證實莫斯科將要放棄后,于是就散了,回到莫斯科各處,涌進酒店和飯館。這天的物價也顯示著事態。武器、黃金和車輛馬匹的價格不斷上漲,紙幣和城市生活用品價格不斷下跌,以至中午出現這樣的情況:名貴商品,如呢絨,要與搬運的車夫對半分,買一匹農夫的馬要付五百盧布;家具,鏡子和銅器則白送。

  在羅斯托夫氣派古老的府邸,生活的原貌略顯衰敗。人事方面,眾多的奴仆中只有三人夜里逃亡,但沒偷走任何東西;財寶方面呢,從莊園趕來的三十輛大車,倒成了一宗巨大的財富,很多人羨慕這些車輛,愿出巨款向羅斯托夫家洽購。不僅有人斥巨資想買車輛,而且從傍晚到九月一日清晨,不停地到羅斯托夫府邸院子來的有負傷軍官派來的勤務兵和仆人,住在他府上和鄰近住宅的傷員們則親自掙扎著走來,向他的家人央求,分給他們車輛以便離開莫斯科。被央告的管家雖也憐憫傷員,仍堅決地拒絕,他說他去稟告伯爵的膽量都沒有。無論怎樣同情這些留在這里的負傷官兵,顯然,給了一輛,就沒理由不再給一輛,給完了——又還要給自家乘坐的輕便馬車。三十輛大車救不了所有傷員,大家雖說受難,可也不能不替自己和自己家人著想。管家就是這樣替老爺想的。

  睡到凌晨,伊利亞?安德烈伊奇伯爵悄悄走出臥室,以免驚醒到凌晨才入睡的伯爵夫人,他就穿著淡紫色的綢睡衣出現在室外的臺階上。收拾停當的大車停在院子里。階下停的是載人馬車。管家站在大門門廊里,同一位老勤務兵和一位手上裹著繃帶的年輕的蒼白的軍官在交談。一看到伯爵,管家向軍官和勤務兵作了一個明顯而嚴厲的手勢,要他倆走開。

  “呶,怎么樣,都搞好了嗎,瓦西里奇?”伯爵搔搔自己的禿頂說,和藹地看看軍官和勤務兵,向他們點頭致意。(伯爵愛結識生人。)

  “馬上套車走都成,爵爺。”

  “呶,那了不起,夫人這就醒來,上帝保佑!你們怎么呀,先生們?”他對軍官說。“住在我家里的吧?”軍官靠近了些。

  蒼白的臉剎那間有了血色。

  “伯爵,借您的光,允許我……看在上帝份上……在您的大車上隨便什么地方立個腳,我隨身沒帶什么……讓我上行李車都行……”軍官還沒有來得及把話講完,勤務兵替自己的老爺也向伯爵提出了同樣的請求。

  “噢,好,好,好,”伯爵連忙回答,“我非常非常高興。瓦西里奇,這事歸你管了,呶,那邊騰一輛或二輛車出來,就在那邊……沒關系……需要的就……”伯爵表達不怎么明確地吩咐著說。可軍官就在這一瞬間表示的熱烈感謝,使他的命令落實了。伯爵環視周圍:院子里,大門門廊里,廂房的窗口,都出現了受傷官兵和勤務兵。他們望著伯爵,向臺階走來。

  “爵爺,請到繪畫陳列室去:您看那些畫怎么辦?”管家說。于是,伯爵同他一齊進到屋里,邊走邊重復自己的命令,不要拒絕請求搭車的傷員。

  “呶,沒什么,有些東西可以收起來就是,不必帶走。”伯爵悄悄地神秘地補充說,好像怕有人聽見一樣。

  九點鐘,伯爵夫人睡醒了,她做姑娘時的侍女,現在則執掌她夫人的憲兵司令職務的瑪特廖娜?季莫費耶夫娜,前來稟報自己的小姐,說瑪麗亞?卡爾洛夫娜?肖斯太太感到很委屈,小姐的夏季服裝不可以留下來。伯爵夫人查問肖斯太太委屈的原因,原來她的箱子從車上被卸了下來,所有車輛已捆好的繩索也在被解開,財物在往下卸,傷員在往上抬,他們是伯爵出于純樸之心吩咐帶著走的。伯爵夫人發話請丈夫來見她。

  “這是怎么回事,我的伙伴,我聽說裝好的東西又在往下搬?”

  “你知道,朋友,我正要對你說……親愛的伯爵太太……有個軍官來找我,他們請求撥幾輛大車載傷員。那些東西都是搞得回來的;他們留下來會怎樣呢,你想想!……的確,是在我們院子里,是我們自己把他們召進來的,這些軍官……你知道,我想,對了,親愛的,這個,親愛的……就捎上他們吧……你急什么嘛?……”伯爵難為情地說,每當涉及錢財的事,他就是這樣地欲言又止。伯爵夫人則早已聽慣了他的這種腔調,它總是預示著使孩子們破產的事要發生,如蓋繪畫陳列室和花房啦,搞戲班子或音樂啦;因此,也就習以為常地認為,每當用這種難為情的腔調表示要干什么事情時,便有責任加以阻止。

  她現出逆來順受的人欲哭的樣子對丈夫說:

  “聽我說,伯爵,你把這個家鬧到一錢不值的地步,現在咱們的全部財產毀滅了——你又要把?孩?子?們?的家產全毀掉。你自己不是說,家里有十萬盧布的財物嗎?我的伙伴,我不同意你的作法,不同意。你看著辦吧!管傷兵的有政府,他們知道。你看看:對門的洛普欣家,前天就把全部東西運走了。人家就是這樣干的。只有咱們是些傻瓜。不可憐我,也得可憐孩子啊。”

  伯爵擺擺雙手,再沒說什么,離開了房間。

  “爸爸!你們談些什么呀?”跟著他走進母親房間的娜塔莎問。

  “沒談什么?關你什么事!”伯爵生氣地連珠炮似地說。

  “我,我聽見了,”娜塔莎說。“媽咪干嗎不愿意?”

  “關你什么事?”伯爵吼了起來。娜塔莎轉身朝窗戶走去,在那里沉思起來。

  “爸爸,貝格到我們家來了。”她望著窗外說。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  

互聯網出版許可證 新出網證(滬)字59號  滬ICP備14002215號

滬公網安備 31010602000012號

欧洲人妻丰满av无码久久不卡| 99久久精品国产麻豆| 久久精品一区二区三区中文字幕| 久久亚洲天堂| 中文字幕久久精品无码| 99久久免费国产精品| 亚洲精品乱码久久久久66| 97久久精品人人澡人人爽| 欧美一区二区久久精品| 国产精品久久99| 性欧美丰满熟妇XXXX性久久久| 久久99精品国产| 一本一本久久A久久综合精品| 国产呻吟久久久久久久92| 欧洲人妻丰满av无码久久不卡| 久久久久亚洲AV成人网人人软件| 久久水蜜桃亚洲av无码精品麻豆| 欧美伊人久久大香线蕉综合69 | 国产精品va久久久久久久| 亚洲中文字幕无码一久久区| 久久久久一级精品亚洲国产成人综合AV区| 一本一本久久A久久综合精品| 中文字幕精品久久久久人妻| 久久国产高清一区二区三区| 麻豆精品久久精品色综合| 久久国产精品一国产精品金尊| 18禁黄久久久AAA片| 久久www免费人成看国产片| 午夜不卡888久久| 国产亚洲欧美精品久久久| 人妻久久久一区二区三区| 日产精品久久久一区二区| 精品综合久久久久久97| 精品一二三区久久aaa片| 久久精品国产亚洲AV香蕉| 亚洲中文字幕无码久久精品1| 久久人做人爽一区二区三区| 东方aⅴ免费观看久久av| 久久久久久人妻无码| 99久久无码一区人妻a黑| 国产福利电影一区二区三区久久老子无码午夜伦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