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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雄記  文/大仲馬

第一十七章    外省的樂趣

  當天,羅朗就開始實行他的一部分計劃:他帶約翰爵士去參觀布羅教堂。

  凡是看見過這個美麗的小小的布羅教堂的人都知道,那是文藝復興時期一百來個奇妙的建筑之一;凡是沒有看見過它的都聽說過它。

  羅朗想請約翰爵士好好觀光一下他的寶貴的歷史遺跡,他自己也有七八年沒有看見過它了,可是在走到教堂門前的時候,他發現安放圣像的壁龕是空的,正門上的那些小雕像的腦袋也沒有了;他感到非常沮喪。

  他去找圣器室管理人;受到別人的嘲笑:已經沒有圣器室管理人了。

  他打聽應該去向誰要教堂的鑰匙:別人回答他說,鑰匙在憲兵隊長那兒。

  憲兵隊長就在附近;和教堂相連的隱修院已經變成了兵營。

  羅朗上樓到隊長的房間里去,自我介紹是波拿巴的副官。隊長以一個下級服從上級的被動態度把鑰匙交給他,并跟在他后面。

  約翰爵士等在門廳前面,欣賞著教堂正面的奇妙的細部,雖說這些細部已經損毀了。

  羅朗打開門一看,不由吃驚得向后倒退了幾步:教堂里面堆滿了干草,就像一只塞足了火藥的炮筒子。

  “這是為什么?”他問憲兵隊長。

  “長官,這是市政府一項預防措施。”

  “什么!市政府的一項預防措施?”

  “是的。”

  “為了什么目的?”

  “為了保護教堂。有人要把它毀掉;可是市長已經頒布了法令:在教堂不再為荒謬的宗教信仰服務以后,人們將把它改成草料倉庫。“

  羅朗放聲大笑,回頭向約翰爵士說:

  “我親愛的爵爺,教堂看起來很古怪;可是我相信這位先生告訴我們的事也很不平常。不論在斯特拉斯堡,在科隆,在米蘭,你都能找到一個可以和布羅小教堂媲美的教堂或者一個主教座堂;可是您永遠也找不到一些蠢得想摧毀一件杰作的管理人員,也找不到一位聰明得能想出把它變成一座放草料的教堂的市長。非常感謝,隊長,這是您的鑰匙。”

  “就像我在阿維尼翁第一次有幸看到您時講的一樣,我親愛的羅朗,”約翰爵士說,“法國人民是非常有趣的人民。”

  “這一次,爵爺,您太講禮貌了,”羅朗回答說,“應該說法國人民是非常蠢的。請聽著,我懂得一千年以來使我們的社會動蕩不安的那些政治大變動;我懂得什么是市政暴動,牧童作亂,扎克雷起義,鉛錘黨人,圣巴托羅繆之夜,神圣聯盟,投石黨運動,龍騎兵之亂,大革命。我懂得七月十四日,十月五日和六日,六月二十日,八月十日,九月二日和三日,一月二十一日,五月三十一日,十月三十一日和熱月九日。我懂得內戰的火炬,還有它那在鮮血中不但不熄滅反而越燒越旺的希臘火硝;我懂得日益高漲,不可阻擋的革命的浪潮,它漲潮時沖塌了舊制度,在退潮時又卷走了它的殘骸。我懂得這一切:矛對矛,劍對劍,人對人,民族對民族!我懂得勝利者的滿腔怒火,我懂得戰敗者的殊死搏斗;我懂得在地心深處咆哮的政治火山,它能震撼大地,推翻王座,傾覆君主政體,使國王的腦袋和王冠在斷頭臺上滾落到地上……可是我不懂為什么要損毀花崗巖,為什么不保護文物古跡,為什么毀壞那些既不屬于毀壞它們的人,又不屬于毀壞它們那個時代的無生命的東西;這就跟毀掉這座宏偉的圖書館一樣,在這個圖書館里考古學家可以閱讀某一個國家的考古史。唉,那些破壞文化的野蠻人啊!比這個更壞,這些白癡!他們為了報復博爾吉亞⑾的罪行和路易十五的荒唐揮霍,把氣出在石頭上!這些法老,這些米那,送些奇阿普斯,這些奧西芒第阿斯,他們把人看透了,把人看作是最兇狠,最殘暴,最具有破壞性的野獸,因此他們叫人建造金字塔,不是用鏤空花邊的葉飾和花邊祭廊,而是用五十尺長的巨大的花崗巖!如果他們看到時間老人對這些巖石無能為力,帕夏要挖掘它們也束手無策,他們一定在九泉之「笑開了。我們建造一些金字塔吧,我親愛的爵爺:這不像蓋房子那么難,這不像藝術那么美,可是它堅固,可以讓一位四干年以后的將軍說:‘士兵們,站在這些建筑物之下,四千年的歷史都在看著你們!’喂,我親愛的爵爺,我保證,眼下我真想遇到一架風車,可以和它大戰一場。”

  羅朗又習慣地大笑起來,拉著約翰爵士向府邸走去。約翰爵士拉住他。

  “哦!”他說,“難道全城除了布羅教堂就沒有什么可以看看的嗎?”

  “從前,我親愛的爵爺,”羅朗回答說,“在教堂還沒有改成草料倉庫的時候,我也許會邀請您一起到下面的薩伏瓦公爵的地下墓室去看看,據說那里面有一條地道,我們可以一起去找,這個地道有一法里長,有人很有把握地說,它一直通到賽澤利阿山洞——請注意,除了對一個英國人,我也許不會請別人去作這樣一次游戲——那好比回到了有名的安妮?拉德克利夫寫的《尤道爾夫的秘密》的時代;可是您看到了,這是不可能的。走吧,我們可以死心了,來。”

  “我們去哪兒?”

  “唉,我也不知道;如果在十年以前,我也許會把您領到專門喂養肥母雞的雞場去。布雷斯的肥母雞,您知道,在歐洲是有點兒名氣的;布爾是斯特拉斯堡一個大分店,可是您知道,在恐怖時代,養雞人都把鋪子關掉了;吃過肥母雞的人都被稱作是貴族,您也知道用那個句子收尾的疊句:‘好!就這么辦,就這么辦,把貴族吊死在路燈桿上!’在羅伯斯庇爾倒臺以后,他們又重新開張。可是,從果月十八日以來,在法國曾經下過要節約糧食消瘦減肥的命令,即使對家禽也是如此。沒有關系,來吧,沒有肥母雞,我可以給您看別的東西;比如,處決那些吃了肥母雞的人的地方。此外,從我離開這個城市以后,城里的街道都改了名稱;口袋我總是認得的,可是口袋外的標簽我已經認不出來了。”

  “啊!”約翰問道,“那么您不是共和分子嗎?”

  “我,不是共和分子?哪有這種事,恰恰相反,我相信我是一個非常堅定的共和分子。為了拯救共和國,我可以像繆西烏斯?賽伏拉一樣讓人家燒我的手腕,或者像居爾蒂烏斯一樣跳到一個深淵里去。可是不幸的是我的腦子太敏銳:一遇到滑稽的事情我就忍不住要笑,而且笑得不可收場。我同意接受一七九一年憲法,可是當可憐的埃洛?德?塞謝爾寫信給國家圖書館館長,要他把彌諾斯制訂的法律寄給他,好讓他根據克里特島的法律制定一份憲法的時候,我覺得他去找這樣一個范本似乎有點兒太遠了,我們如果有一本利居爾格的憲法也可以滿意了。我覺得janvier,fevrier,mars這幾個詞,不管它們如何與神話有關,和nivose,pluviose和ventose同樣美好。我不懂為什么一七八九年叫安東尼和克里索斯通的人,在一七九三年就要叫布律蒂斯和卡西于斯。您看,爵爺,這是一條普通的路,過去叫做市場路,這名字既不下流,也不貴族化,是不是?可是,它今天叫……請等等(羅朗看看路牌):它今天叫革命路。這兒一條過去叫做圣母路,今天改成了圣殿路,為什么叫圣殿路?也許是為了永遠紀念那卑賤的西蒙,他想把鞋匠的手藝教給六十三個國王——我也許會搞錯一二個,請不要為了這個和我找岔兒——的繼承人。最后,請看看這第三條:這條路過去叫心碎路。這個名字過去在布雷斯,布爾戈涅和弗朗德爾都是很有名的,現在它叫聯盟⑾路,‘聯盟’當然很好,可是‘心碎’是一個美麗的詞兒。而且,您看,今天這條路直通斷頭臺廣場;據我看,這是一個錯誤。我希望沒有任何一條道路通往這類廣場。這個廣場有一個優點:它離監獄只有一百步路。這在過去,甚至現在都替布爾市政當局節約了一輛大車和一匹馬。請注意,劊子手,他,一直都是很高貴的。而且,這個廣場對觀眾來說,位置非常好,而我的祖先蒙特凡爾——廣場過去就是用了他的名字——肯定是預見到了它的作用,而且已經解決了這個重要的問題——這個問題也是各個劇院里都要解決的問題:那就是從任何方面都要看得清楚。萬一我被在那兒斬首——在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這種事并不希奇——那么我也許只會有一件憾事,就是我所處的位置不好,沒有別人看得清楚。喂,我們登上這小坡去,現在我們到了利斯廣場。我們的革命者沒有改換它的名字,因為十之八九他們不知道這個名字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比他們知道得多,可是我相信我記得有一個叫做埃斯塔凡葉的老爺曾經向一個弗朗德爾的伯爵挑戰,那次決斗就是在這個廣場上舉行的。現在,我親愛的爵爺,講到這座監獄,它會使您想起歷盡滄桑的人類;吉爾?布拉斯⑿的遭遇也不比這個建筑物更為順當。在愷撤來到以前,這是一個高盧的神廟;愷撒把它變成了一個羅馬式的要塞;一個不知名的建筑家把它改造成一個中世紀的軍事建筑;羅馬的老爺們學愷撤的樣,又把它改回成要塞。薩伏瓦的親王們在這里都有一個府第;查理五世⒀的姑媽在參觀布羅教堂的時候就在這兒住過,不過她大概沒有能看到這座教堂全部完成。最后,在簽訂了里昂條約,布雷斯又回歸法國以后,人們就在這個地方造了一座監獄和一個法院。爵爺,如果您不喜歡聽柵欄和門門的刺耳的尖叫聲,請在這兒等等我。我要去參觀一個牢房。”

  “門閂和柵欄的聲音并不很悅耳,不過這也沒有關系!既然您很想給我一點兒知識,請把我帶到您說的那個牢房里去吧。”

  “那么,好吧,我們快進去;我好像看到有一大群人,他們似乎很想和我交談。”

  的確,漸漸地,似乎有什么流言在全城傳播;大家從家里出來,在街上聚集起一堆堆人群,這些人似乎好奇地指著羅朗在說些什么。

  羅朗在柵欄門外拉了拉鈴,這個柵欄門今天還在這個位置,不過那時候它正對著監獄的院子。

  一個守門人出來開門。

  “啊!啊!還是您,科爾特瓦老爹?”年輕人問。

  隨后他轉身向約翰爵士說:

  “這個獄卒的名字很漂亮,是嗎,爵爺?”

  獄卒驚訝地看看年輕人。

  “這是怎么一回事啊,”他隔著柵欄問道,“您知道我的名字,而我卻不知道您的名字?”

  “哈!我不但知道您的名字,還知道您的想法呢;您是一個老保皇派,科爾特瓦老爹!”

  “先生,”獄卒驚惶失措地說,“請您別亂開玩笑,您要干嗎?請說。”

  “好吧,我正直的科爾特瓦老爹,我想參觀一下關我母親和我妹妹,也就是蒙特凡爾太太和蒙特凡爾小姐的牢房。”

  “噢!”守門人叫道,“什么!是您,路易先生?那么您剛才說您認得我而我不認識您是有道理的。您知道不知道您現在已經變成一個漂亮的小伙子了?”

  “您這樣覺得嗎,科爾特瓦老爹?那么,我也可以告訴您,您的女兒夏洛特,真的,也已經變成一個美麗的姑娘了。——夏洛特是我妹妹的侍女,爵爺。”

  “她對她的工作很滿意,她在那兒要比在這兒好多了,羅朗先生,聽說您是波拿巴將軍的副官,這是真的嗎?”

  “啊!科爾特瓦,豈敢,豈敢!如果我是阿爾圖瓦伯爵或者昂古萊姆公爵的副官,您大概會更高興吧?”

  “您別說了,路易先生!”

  接著,他湊到年輕人的耳邊說:

  “喂,”他說,“這是真的嗎?”

  “什么事,科爾特瓦老爹?”

  “說波拿巴將軍昨天途經里昂?”

  “這個消息看來有點兒像是真的,因為我已經聽到第二次了,啊,我現在懂得了為什么這些正直的人好奇地看著我,好像要問我什么問題,他們和您一樣,科爾特瓦老爹:他們希望知道波拿巴來干什么。”

  “您還不知道他們在講什么嗎,路易先生?”

  “他們還講過別的什么嗎,科爾特瓦老爹?”

  “我深信他們還講了些別的事情,不過都是悄悄地講的。”

  “講些什么?”

  “他們說波拿巴來向督政府要路易十八陛下的王位,讓他再重新登位;如果戈依埃公民以他主席的身分不愿意還給他,波拿巴就強迫戈依埃還給他。”

  “唔!”年輕人露出近于嘲弄的懷疑的神色。可是科爾特瓦老爹點了點頭堅持他的說法。

  “這有可能,”年輕人說,“不過,這并不是第二個消息,這是第一個消息;現在您認識我了,您愿意替我開門嗎?”

  “替您開門!當然可以;看我這是在干的什么鬼名堂喲!”獄卒殷勤地打開了門,和他起先顯得那么厭惡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年輕人進去了,約翰爵士跟在他后面。

  獄卒仔細地關上柵欄以后走在前面;羅朗走在他后面,英國人走在羅朗后面.

  英國人對他年輕朋友捉摸不定的性格已經開始習慣了。

  憂郁,那就是減去蒂蒙的心血來潮和阿爾賽斯特的智慧的憤世嫉俗。

  獄卒穿過整個院子,這個院子由一堵高十五尺的墻和法院隔開,在中間部分又后退了幾尺,在墻的前部砌死了,這樣可以讓犯人從一扇巨大的橡木門進入法院,不必到街上去繞彎兒了。獄卒,我們說,穿過了整個院子,在院子的左角踏上了一座通向監獄里面的轉梯。

  我們所以講得這樣仔細,那是因為我們有一天還要到這里來舊地重游,因此,我們希望,在故事講到那兒的時候,我們的讀者對這些情況并非一無所知。

  這條樓梯首先通向監獄的前廳,也就是初等法院守門員的房間;隨后,再從這個房間,通過一條十個梯級的樓梯,往下走去,是第一個院子,這個院子和囚犯的院子被一堵我們剛才已經描敘過的那種墻隔開,不過這堵墻上開有三扇門;在院子的盡頭,有一條通往獄卒房間的走廊,獄卒的房間經過另一條和它處在同一平面的走廊,通向一些被富有詩意地稱作鳥籠的牢房。

  獄卒走到第一個鳥籠前面就停了下來,敲了敲門說:“就是這里,那時候我讓令堂和令妹就住在這里面,如果這兩位高貴的夫人需要我或者夏洛特,她們只要敲敲門就行了。”

  “這個牢房里現在有人嗎?”

  “沒有人。”

  “那么,請照顧我一下,把門替我打開。這一位是我的朋友,塔蘭爵士,一位英國博愛者,他到處旅行,想看看法國監獄里的犯人是不是比英國監獄里的犯人生活要過得好一些。請進,爵爺,請進。”

  科爾特瓦老爹已經把門打開,羅朗把約翰爵士推進了一個十來步見方的牢房里。

  “哦!哦!”約翰爵士說,“這地方可真夠凄慘的。”

  “您覺得是這樣嗎?那么,我親愛的爵爺,我的母親,世界上最值得敬重的女人,還有我的妹妹,您已經認識她了,就是在這兒度過了六個星期,唯一的可能的希望就是到巴斯底翁廣場上去兜個圈子,請注意,這是在五年以前,我妹妹那時候幾乎還不到十二歲。”

  “那么她們犯了什么罪呢?”

  “唉,一件滔天大罪:有一次布爾城以為應該為人民之友的逝世周年舉行紀念活動,我母親不讓我妹妹扮一個捧著盛法蘭西眼淚小罐子的圣女。有什么辦法呢!可憐的女人,她原來以為對祖國的貢獻已經夠多的了,她獻出了她兒子和丈夫的鮮血,兒子在意大利流血,丈夫在德國流血。她錯了。祖國似乎還需要她女兒的眼淚;這一次她覺得這有些太過分了,尤其是因為這些眼淚是為馬拉公民流的。結果是,舉行紀念活動的當天晚上,在一片因紀念而引起的狂熱之中,我母親受到了控告被逮捕了。幸好,布爾地方辦事沒有巴黎迅速。一個我們在法院書記室的朋友把這件事拖了下來,一直到有一天,傳來了羅伯斯庇爾倒臺和死亡的消息。這件事使很多事情擱下來了,其中包括上斷頭臺的事情;我們那位法院書記室里的朋友暗示法庭,從巴黎吹來的風顯得溫和些了。于是就開始等待,等了八天,等了十五天,到第十六天,有人來告訴我母親和我妹妹說,她們自由了。您懂得——這些事可引起極為深刻的哲學思考——如果戴萊薩?卡巴居絲小姐沒有從西班牙來到法國;如果她沒有嫁給國會議員豐特內先生;如果她沒有被逮捕,帶到塔列昂前執政——他是貝爾西侯爵膳食總管的兒子,前檢察官書記,前印刷廠監工,前制副本的職員,前巴黎公社秘書,現在在波爾多當差——的面前;如果前執政沒有愛上她,如果她沒有被監禁,如果在熱月九日,她沒有叫人給他一柄匕首,并且告訴他說:“如果暴君今天不死,我就明天死!’如果圣茹斯特沒有在他演說時被逮捕;如果那天羅伯斯庇爾嗓子沒有嘶啞;如果加爾尼埃沒有對他呼叫‘是丹東的血堵住了你的嗓子!’如果羅歇沒有要求逮捕他;如果他沒有被逮捕,沒有被公社釋放,重新被逮捕,自己一槍打碎了牙床骨,在第二天被處決,那么我的母親,為了不讓她的女兒為馬拉公民哀悼,在布爾城應該灌滿淚水的十二只小罐里掉眼淚,大概已經割下了腦袋。再見了,科爾特瓦,你是一個正直的人,你曾經在我母親和我妹妹的葡萄酒里摻過一點兒水,你曾經在她們的面包里放過一點兒肉,你曾經在她們的心里注入過一點希望;你曾經把你的女兒派給她們,為了不讓她們自己打掃她們的牢房;這些事情值得好好報償一下;不幸的是我并不富有:我身上有五十個路易,拿去。——來吧,爵爺。

  獄卒愣了一下,在他還沒有醒悟過來對羅朗表示感謝,或者拒絕他這五十個路易之前,年輕人已經把約翰爵士拖走了;應該說,這對一個獄卒來說,是一筆極大的補償,尤其是因為獄卒在政治觀點方面和他所服務的政府大相徑庭。

  在走出監獄的時候,羅朗和約翰爵士在利斯廣場上看到擠滿了人,他們知道了波拿巴將軍已經回到法國,在一股勁兒地呼喊“波拿巴萬歲!”有些人是因為他們的確非常崇拜阿爾考爾、里沃利和金字塔的征服者,另外一些人是因為有人對他們說——就像對科爾特瓦老爹說的一樣——,這個勝利者只是為了為路易十八陛下效勞才打勝仗的。

  這一次,因為羅朗和約翰爵士已經把布爾城里所有比較希罕的東西全參觀過了,他們又踏上了去黑色噴泉府的路,毫無耽擱地抵達了目的地。

  蒙特凡爾夫人和小姐出去了,羅朗請約翰爵士坐在一把扶手椅里,并請他等待五分鐘。

  五分鐘以后,他回來了,手里拿著一本灰紙小冊子,印刷相當差。

  “我親愛的客人,”他說,“我覺得您似乎對我剛才向您談起過的,那次差點兒要了我母親和我妹妹的命的紀念活動的真實性有些懷疑。我把那次活動的節目單給您帶來了:請您看看,在您看的時候,我去瞧瞧他們把我的狗怎么樣了;因為我估計您會免除我那釣魚的一天,我們馬上就要去打獵了。”

  說完,他就走出去了,把布爾市政當局在馬拉逝世周年紀念日舉行追悼會的日程表留在約翰爵士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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