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剛才把這個故事中兩個主要人物帶進去的黑色噴泉府坐落在聳立著布爾城的這塊谷地之中風景最優美的一個角落里。府內的花園占地五六個阿爾邦,栽著一些百年老樹,三面是沙巖砌成的圍墻,正面開了一道寬寬的鐵柵欄門,柵欄是用鐵錘鍛成的,仿照路易十五時代的式樣;第四面對著拉雷蘇斯河,這是一條發源于儒爾諾的美麗的小河,也就是水源來自于汝拉山最前面的斜坡底下,這條從南到北的微不足道的細流,一直流到索恩河的弗勒維爾橋,儒貝爾的故鄉蓬德沃對面,一個月以前,儒貝爾剛剛在那倒霉的諾維戰役中戰死。
在拉雷蘇斯河那一頭的兩岸,也就是在黑色噴泉府左右兩面,一路過去是蒙塔涅村和圣茹斯特村,還有位于這兩個村子上方的賽澤利阿村。
在這最后一個村子的后面,可以看到汝拉山脈的美麗的輪廓,在它的頂峰上面還可以望到比熱山的淡藍色的尖頂,比熱山似乎正踞著腳尖從它小妹妹的肩膀上好奇地在窺探著發生在安省這塊谷地中的事情。
約翰爵士一覺醒來時面對的就是這片優美的景色。
也許這還是他生平第一次,悶悶不樂的英國人面對大自然露出了笑容,他仿佛走進了由于維吉爾而聞名于世的色薩利山的一個美麗的山谷,或者是來到了于爾費歌頌的風景如畫的利尼奧河兩岸;于爾費的故居,不管傳記家怎么說,已經成為一片廢墟,地點就在離黑色噴泉府四分之三法里的地方。
三下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沉思:那是他的主人羅朗來問他昨晚過得怎么樣。
主人看到他容光煥發,就像在已經發黃的栗樹葉和鍛樹葉上交相輝映的日光。
“哦,哦!約翰爵士,”他說,“請允許我向您表示祝賀;我原來以為會看到一個愁眉苦臉的人,就像我在童年時代看到就害怕的穿著長長的白色長袍的那些可憐的修士,雖然老實說,我從來也并不是鄭么膽小的;可是恰恰相反,我發現您在我們一片凄涼的十月份,高興得像五月的早晨一樣。”
“我親愛的羅朗,”約翰爵士回答說,“我可以說是一個孤兒,我在生下來那天失去了我的母親,十二歲我父親又去世了。在一般孩子上中學的年紀,我已經成為一個年金有一百多萬的一大筆財產的主人;可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孑然一身,我不愛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愛我。我從來沒有享受過天倫之樂。從十二歲到十八歲,我在劍橋大學上學。我的也許有點兒高傲的沉默寡言的性格,使我和我身邊的年輕伙伴格格不入。十八歲起,我開始旅行。我是一個帶著武器的,在你們的旗幟,也就是在你們的祖國庇護下在世界各地游逛的旅行家;你們每天都有激動人心的戰斗和值得驕傲的光榮;你們永遠也想象不到,穿越城市鄉村,大小國家,僅僅是為了參觀這兒一個教堂,那兒一個古堡,這是多么可悲的事情!清晨四點鐘聽到向導的毫不留情的喊叫就要起床,為的是去看里吉高原或者埃特納山頂上的日出;像一個死人的幽靈一樣在人們稱之為人類的活動的影子中間徘徊;不知道將在哪兒停留,沒有一塊可以生根立足之地,沒有一條可以依靠的胳膊,沒有一顆可以開誠相見的心。可是,昨天晚上,突然之間,一瞬間工夫,我生活中這個空隙被填滿了。我在您身上得到了新生。我所尋求的樂趣,我看到您得到了。那種我毫無體會的家庭溫暖,我看到在您周圍洋溢;在看到您母親的時候,我心里想:‘我那去世的母親肯定也是這樣的。’在看到您妹妹的時候,我心里想:‘如果我有一個妹妹,我也希望她是這個樣子。’在擁抱您兄弟的時候,我心里想:‘在必要的時候,我也許可能會有一個這樣年紀的孩子,那么在我死后,我可以留下一些東西在這個世界上。’可是如果我還是保留我現在的性格,我也許會死得像我活著的時候一樣悲慘,使人感到不快,使我自己感到膩味。啊,您真幸福!羅朗!您有家庭,您有光榮,您有青春,您長得漂亮(這甚至對一個男人也毫無損害)。所有的樂趣、所有的幸福您全有了;我再對您說一遍,羅朗,您是一個幸福的人,一個非常幸福的人!”
“嗨!”羅朗說,“可是您忘記我患的動脈瘤了,爵爺。”
約翰爵士用一種不信任的神氣瞧瞧這個年輕人,事實上羅朗看起來身體似乎非常健康。
“拿您的動脈瘤換我的一百萬年金吧,羅朗,”塔蘭爵士懷著深深的悲痛心情說,“只要在給我動脈瘤的同時,您把那位一看到您就快活得哭起來的母親,和那位一聽說您回來就高興得要暈過去的妹妹,那個吊在您脖子上的,像一棵美麗的小樹上的一只未完全成熟的美麗的果子那樣的孩子一起給我;只要除了這一切之外,您再把這個在漂亮的綠蔭下面的府邸,這條兩岸野花遍地、芳草妻妻的小河,這淡藍色的遠景,它那天鵝群一般的白色美麗的村莊,和它們嗡嗡的鐘聲一起給我。您的動脈瘤,羅朗,三年以后,兩年以后,一年以后,就算六個月以后就死吧;可是經過六個月像您這樣充實,這樣熱鬧,這樣溫馨,這樣豐富,這樣輝煌的生活,我還是會把自己看作是一個幸福的人!”
羅朗放聲大笑起來,就是他特有的那種神經質的笑。
“啊!”他說,“真像是一個走馬看花的觀光者和旅游者,文明時代流浪的猶太人,他不在任何地方逗留,對什么也不仔細觀察,對什么也不深入了解,判斷任何東西都是根據它給他帶來的感覺;沒有打開那些關著被稱為人的瘋子的破屋子的門,開口就說:‘這堵墻后面的人是幸福的!’好吧,我親愛的,您看得很清楚,這條美麗的小河,這些美麗的花草地,這些美麗的村子,是嗎?這是和平的形象,純潔的形象,博愛的形象,這是薩杜納的世紀,這是黃金時代;這是伊甸園,這是天堂。可是,所有這一切繁殖出來的都是些互相殘殺的人。加爾各答的叢林和孟加拉的蘆葦叢里的老虎和豹子不比這些美麗的村子里、這些嫩綠的草地上,這些漂亮的河岸邊的老虎和豹子更加兇惡和殘暴。在替善良的、偉大的、不朽的馬拉
行了葬禮以后,謝謝老天,人們就把他當作一具尸體——實際上他過去就是尸體——一樣扔到垃圾堆里去了。在葬禮中每個人都帶來一只骨灰壇,把他所有的眼淚全流在里面,在行過葬禮之后,我們善良的布雷斯人,我們溫柔的布雷斯人,我們的養雞人,想起了共和分子全是謀殺犯,于是他們成車成車地把他們殺掉,為的是糾正他們這種野蠻人或者文明人所具有的殺害同類的可恥的錯誤。您有懷疑嗎?唉!我親愛的,在隆斯-勒索爾尼埃大路上,不到六個月以前,曾經組織過一次大屠殺,即使我們是我們戰場上最殘酷的軍人看了也會毛發直豎。那個地方,如果您有興趣,有人會指給您看的。您倒是想想看,一輛裝滿俘虜的大車,是那種碩大無朋的運牛犢到屠宰場上去的敞篷大車;在這輛大車里,有三十來個人,他們全部的罪惡只是思想過激,危言聳聽;所有這些人都被繩捆索綁,由于車子的顛簸而腦袋低垂晃悠,由于干渴、絕望、恐怖而氣喘吁吁;這些不幸的人,甚至不能像在尼祿和科莫多斯時代那樣到斗獸場里作臨死一搏,手拿武器和死亡抗爭;突然屠殺無能為力和難以動彈的人;在他們被綁住的時候殺死他們;不但在他們活著的時候,而且在他們完全死了以后還打他們;在他們的軀體上——這些軀體里的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在他們的軀體上,大頭錘發出沉悶的聲音,打爛他們的肌肉,敲碎他們的骨頭;而一些女人們也高高興興、若無其事地看著這場屠殺,把她們拍手歡笑的孩子舉在她們的頭頂上:一些老年人,他們也許只應該希望能像一個基督徒一樣死去,卻用他們的叫聲激勵著使這些不幸的人絕望地死去。在這些老年人中間,有一個七十來歲的小老頭,打扮得很時髦,還撲了很多粉,他的花邊襟飾上稍許沾到些灰塵,他就用手指輕輕彈去,在一只鑲著鉆石首字母的金鼻煙壺里拿取西班牙鼻煙,在一只杜巴莉夫人送給他的塞夫勒糖果盒里拿琥珀色的糖片吃,這只糖果盒上飾有贈送者的肖像,這個七十來歲的人——請看看這幅畫,我親愛的!——他在用他的薄底淺口皮鞋踩那些只不過是一堆人肉的軀體,用一根有鍍金球飾的手杖捶打那些他認為還沒有死透、還沒有被砸爛的尸體,打得他干枯的胳膊都累得舉不起來了……呸!我親愛的,我看到過蒙特貝洛,我看到過阿爾考爾,我看到過里沃利,我看到過金字塔;可是我相信不可能看到更可怕的事情了。是這樣的,昨天您回到您的房間里以后,我母親講的那個很普通的故事使我聽了毛骨驚然!我的天啊!就是這些事情說明了我妹妹為什么這樣神經質,就像我的動脈瘤說明了我有時候會突然發作一樣。”
約翰爵士驚奇地看著羅朗,聽他講話,他年輕朋友這些憤世嫉俗的詛咒總是使他感到非常奇怪。的確,羅朗仿佛始終在窺伺著,只要一有機會,他就要議論人類。他發覺了他剛才使約翰爵士腦子里面產生的感情,于是他完全改變了語氣,用辛酸的諷刺代替了激烈的議論。
“的確,”他說,“除了那個把屠殺者們已經干起來的事情最終完成的了不起的貴族——他那已褪色的被鮮血沾紅的足跟又踩進了鮮血里——,這些劊子手都是些下等人,平民和鄉下佬;就像我們祖先談起那些養活他們的人的時候所說的:貴族干這種事要漂亮得多。而且,您已經看到在阿維尼翁發生的事情了:有人會告訴您的,是嗎?您大概也不會相信有這種事。那些攔路搶劫公共馬車的先生們自以為他們非常高尚,風度翩翩,可是他們除了他們的面具以外,還有兩副面孔:有時候他們是卡爾杜什和芒特蘭,有時候他們是阿馬提斯和加拉奧爾斯;對這些大路上的英雄們的神話般的故事大家傳說紛紛。我母親昨天對我說,有一個叫洛朗的人——您也懂得,我親愛的,洛朗是一個化名,它隱藏著一個真名字,就像假面具隱藏真面目一樣——有一個叫做洛朗的人,他具有一個小說中的英雄的所有優秀品質,就是你們這些英國人所說的所有的美德;你們英國人借口過去是諾曼底人,不時地用一個富于詩意的短語,或者一個我們的學者不愿意隨便亂用的詞匯來豐富我們的語言。就是說,剛才提到的那位洛朗長得英俊瀟灑,漂亮得簡直無法形容;有一伙共有七十二人的稱作耶戶一幫子的強盜,洛朗也是其中一分子,這幫子強盜剛剛在伊桑查被判決:七十個人被宣告無罪,只有洛朗和他一個伙伴被判處死刑;所有無罪者被當場開釋,只留著洛朗和他的伙伴要他們上斷頭臺。可是,唉!洛朗師傅有一張非常漂亮的臉蛋,因此他的腦袋就不會掉在劊子手齷齪的屠刀之下。判決洛朗的法官和一心想看他處死的喜歡看熱鬧的人都忘記了蒙田所說的美貌的實際作用。在伊桑查的獄卒家里有一個女人,他的女兒?他的妹妹?他的侄女?歷史——因為現在我告訴您的是一段歷史,而不是一部小說——,歷史對這一點并無定論;不管她是誰吧,這個女人發瘋似的愛上了這個被判處死刑的美男子,因此在死刑執行前兩小時,在洛朗師傅以為要看到劊子手進來而在睡覺或者裝作在睡覺——這是他在遇到相似情況時經常采用的方式——的時候,他看到進來的是來解救他的天使。要告訴您他們是用什么辦法逃出來的我辦不到,因為我一無所知。兩個情人沒有詳細說明,當然是有其原因的。可是事實——我再向您重復一遍,約翰爵士,這是事實,不是神話——,可是事實是洛朗又獲得了自由,雖然他很遺憾不能救出他被關在另一個牢房里的伙伴。讓索內在同樣情況之下拒絕逃跑,寧愿和他的吉倫特黨人一起死。可是讓索內的身子雖然像阿波羅,卻沒有安提奴斯的腦袋。您知道,臉蛋生得越漂亮,腦袋長得越牢固。洛朗接受了別人要救他的建議逃走了。有一匹馬在附近村子里等著他,那個年輕姑娘沒有和他一起走——她可能拖累、或者妨礙他的逃跑——,她講好要在拂曉時去和他會合。天快亮了,可是不見救命天使到來;我們的騎士對他的情婦似乎比對他的同伙更為關切:他可以不顧他的伙伴一個人越獄,卻不愿意扔掉他的情婦獨個兒逃跑。早晨六點鐘了,正是原來準備執行死刑的時間,他越等越不安了。自清晨四點鐘以來,他已經向城里掉轉過三次馬頭,離城市越來越近了,在第三次掉轉馬頭的時候,他想起了一個念頭:他的情婦被抓住了,并將要為他付出代價。他來到了城市附近第一批房子,用馬刺踢了踢胯下的坐騎,回進了城里,不帶面具穿過了人群,那些人叫著他的名字,看到他自由自在地騎在馬上感到很驚奇,他們原來以為他會被綁在大車里的。他穿過刑場,劊子手還剛剛知道,他有一位主顧失蹤了。這時候洛朗發現他的救命恩人正在艱難地穿過人群,她不是去看執行死刑的,而是去找他的。一看到她,洛朗就策馬飛奔,向她沖去,有三四個看熱鬧的人碰到了他那匹寶馬的前胸被撞翻了。他一直沖到她面前,把她抱起扔在他的馬鞍架上,揮舞著帽子,歡呼一聲跑掉了,就像在朗斯戰役中的德?孔代先生一樣;老百姓拍手歡呼,婦女們看到了他的英勇行為,都愛上了這位英雄。”
羅朗講到這里停了下來,看到約翰爵士沒有吭聲,他用目光詢問他的意見。
“請徑直講下去吧,”英國人回答說,“我聽著,因為我可以肯定,您向我講了這么許多話,只是為了要講您還沒有講出來的話,我等著。”
“好吧,”羅朗笑著說,“您說得對,親愛的,您懂得我的話,就像我們是中學里的同學一樣。那么,您知道昨天晚上整夜在我腦子里翻騰的想法嗎?那就是我想親自去看看那些耶戶的伙伴是些什么樣的人。”
“噢,是啊,我懂了,您沒有能使自己被德?巴爾若爾斯先生殺死,您想設法讓摩岡先生殺死。”
“也許被另一個人,我親愛的約翰爵士。”年輕的軍官回答說,“因為我向您聲明,我對摩岡先生沒有什么特別的惡感,而且完全相反,盡管我最初的想法,在他走進餐廳發表他的speech的時候——你們是不是把這個稱作為speech?”
約翰爵士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盡管我最初的想法,”羅朗說,“是向他撲過去,一只手卡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掀掉他的面具。”
“現在我了解您了,我親愛的羅朗,我果然在想,您為什么沒有把這樣一個美好的計劃付諸實施。”
“這不是我的錯,我向您發誓!我已經開始干了,可是我的伙伴拉住了我。”
“那么說還是有些人可以拉住您的羅?”
“不太多,只有他。”
“因此您覺得很遺憾,是嗎?”
“實際上也不是;這個勇敢的劫車賊干他這個勾當時真是膽大包天,這種膽氣我是很欣賞的:我天生喜歡勇士。如果我沒有殺掉德?巴爾若爾斯先生,我非常想做他的朋友。事實上我在殺他的時候不可能知道他有多么勇敢。現在我們來談談別的事情吧。這次決斗給我留下了一個痛苦的回憶。不過我為什么這樣動感情呢?當然,這不是為了和您論耶戶一幫子,也不是為了和您論洛朗先生的輝煌成就。……啊!那是為了對您準備在這兒進行的活動和您取得一致意見,可是我有兩個不利條件:我的家鄉沒有什么好玩的;您的民族性格比較嚴肅。”
“我已經對您說過了,羅朗,”塔蘭爵士向年輕人伸出手去說,“我把黑色噴泉府當成了一個天堂。”
“好吧,可是,由于我怕您很快就會對這個天堂感到厭倦,我要盡可能使您感到高興。您喜歡考古嗎,像威斯敏斯特大教堂①和坎特伯雷大教堂那些地方?我們這兒有布羅教堂,是一座非常美的教堂,它的花飾都是科隆邦大師親自雕刻的;關于它還有一個傳說,哪天晚上您睡不著的時候我可以講給您聽。您可以在那個教堂里看到瑪格麗特?德?波旁,美男子菲利浦,和瑪格麗特?德?奧地利的墳墓。我們將向您提出那個難以解釋的問題,也就是那句箴言‘Fortune,infortune,fort:une.’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自負地很想用這句話的拉丁文譯文‘Fortuna,infortuna,fortiuna.’來解釋它。您喜歡釣魚嗎,我親愛的客人?您腳下是拉雷蘇斯河,您手頭有愛德華收集的魚竿和魚鉤,還有米歇爾收集的魚網;說到魚,您知道這是最不值得關心的事了。您喜歡打獵嗎?離開我們一百步路是賽榮樹林,當然羅,圍獵是不行的,必須放棄,可是可以用槍打。好像在我那些過去的怕人的修士的林子里有很多野豬、抱子、免子和狐貍。沒有人到那里面去打獵,理由是樹林屬于政府的,而眼下,就等于是不屬于任何人的。我以波拿巴將軍副官的名義,來填補這個空缺;我在阿迪杰河打奧地利人,在尼羅河打馬穆魯克騎兵,現在我去打野豬、黃鹿、抱子、狐貍和兔子,我們倒來看看有誰敢說我這樣做不好,一天考古、一天釣魚、一天打獵。這樣已經有三天了;您看,我親愛的客人,我們要擔心的只剩下十五六天時間了。”
“我親愛的羅朗,”約翰爵士郁郁不樂地說,他并不回答年輕軍官的冗長的即興談話,“您永遠也不肯告訴我您為什么那么激動,為什么那么悲哀嗎?”
“啊!看您說的,”羅朗又發出了他那刺耳而痛苦的笑聲,“我從來也沒有像今天早晨這樣高興過,心里不痛快的是您,爵爺,您太悲觀了。”
“有一天,我將成為您真正的朋友,”約翰爵士嚴肅地回答說,“到了那一天,您就會信任我,我將分擔您一部分痛苦。”
“還有我一半的動脈瘤……您餓了嗎,爵爺?”
“為什么您向我提這個問題?”
“因為我聽到樓梯上有愛德華的腳步聲,他是來告訴我們早餐已經預備好了。”
果然,羅朗的語音未落,門打開了,愛德華進來說道:“羅朗哥哥,母親和阿梅莉姐姐在等爵爺和您吃早飯。”
隨后,他抓起英國人的右手,仔細地觀察他的大拇指、食指和無名指的手指節。
“您看什么,我的年輕朋友?”約翰爵士問。
“我看看您手指上有沒有墨水跡。”
“如果我手上有墨水跡,那么這些墨水跡又能說明什么呢?”
“說明您也許己經寫信到英國去了,您也許去要過我的手槍和軍刀了。”
“不,我沒有寫,”約翰爵士說,“不過我今天會寫的。”
“你聽到嗎,羅朗哥哥?兩星期以后我就會拿到我的手槍和我的軍刀了!”
于是,孩子高高興興地把他粉紅色的、神色堅定的面頰伸給約翰爵士吻,爵士像一個父親一樣溫柔地吻了他。
然后他們三人一起下樓到飯廳里去,阿梅莉和蒙特凡爾夫人在那兒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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