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阿維尼翁到里斯勒這一段路可以通行馬車。他們在一個小時里面走完了阿維尼翁和里斯勒之間的三法里路。
在這一個小時里面,羅朗就仿佛擔負著要使他的旅伴不感到旅途寂寞的任務似的,一直興高采烈、滔滔不絕地在說著話;決斗的地點越近,他的興致也越高。不知道他此行目的的人是決不會想到這個笑聲不絕、喋喋不休的人正在受著死亡的威脅。
車抵里斯勒村,他們不得不下車步行。
他們打聽了一下;羅朗和約翰爵士是首先到達的。
他們順著那條通向噴水池的路向前走去。
“哦!哦!”羅朗說,“這兒的回聲一定很美。”
他大聲呼喚了一兩次,果然回聲清晰悅耳。
“啊,說真的,”年輕人說,“這兒的回聲真美。據我所知,只有米蘭的賽諾內塔的回聲才能和這兒媲美。請等等,爵爺。”
接著他舒展美妙的歌喉,字正腔圓地唱了一支蒂羅爾戰歌,那感人的歌聲和高亢的曲調仿佛是在耀武揚威似的。
約翰爵士帶著他不再想掩飾的驚訝神態注視著羅朗,一面聽著他唱。
當他的最后一個音符消失在山坳里的時候,約翰爵士說:“天主懲罰我!我相信您心里很憂郁。”
羅朗一陣哆嗦,看看他,似乎在問,他的話是什么意思。
看到約翰不再說下去了,他就問:
“嗯!您怎么會這樣想的?”
“您高興得太過分了,說明您心里一定非常悲傷。”
“是嗎,這種違反常理的現象使您感到奇怪?”
“沒有什么東西可以使我感到奇怪,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
“說得對;一切都存在于事物本身的奧秘之中。好吧,我來把個中原委告訴您。”
“哦!我決不是勉強您說。”
“您這樣做對我真是太體貼了;可是也請您不必否認,您也樂意把我的情況搞清楚。”
“是的,這是為了您好。”
“那么,爵爺,我把謎底告訴您,這件事我對任何人都沒有說過呢。就像您現在看到我一樣,我的外貌非常健康,可是我動脈里有一個腫瘤,使我非常痛苦。我隨時隨地都會發生痙攣、衰竭、昏厥等這些連女人也會感到羞愧的癥狀。我小心翼翼地過日子,別人覺得很可笑;盡管如此,拉萊首席軍醫還警告我,說不準哪天我就會一命鳴呼。受到損害的肺動脈也許我稍一用力就會破裂。您倒是想想看,這對一個軍人來說可真是太有趣了!您可以理解,在我知道我的情況以后,我就決定要盡量英勇地死去。我馬上就付諸行動。換了另一個稍許比我走運一些的人也許連一百次也成功了。可是我呢,我卻像中了妖術一樣:不論槍彈還是炮彈都與我無緣;軍刀仿佛唯恐碰破了我的皮膚。可是我決不糟蹋一次機會;您已經看到發生在大餐桌上的事了。那么,我們去決斗吧,好嗎?我要像一個瘋子那么干,把一切有利條件都讓給我的對手,可是這對決斗結果決不會有任何影響:他可以在十五步以外,十步以外,五步以外,甚至頂著我開槍,他還是不會打到我,要不就是一顆瞎彈;而所有這一切,這種美好的先兆——我真想間問您究竟是怎么搞的——都是為了有一天,在我毫無戒備的時候,在我穿靴子使勁拉的時候,突然斃命!唔,別作聲,我的對手來了。”
果然,從羅朗和約翰爵士剛才走來的那條路上,通過高低起伏的空地和突兀屹立的巖石,可以看到出現了三個人的上半身,他們越走越近,人也顯得越來越大了。
羅朗在計數。
“三個,為什么是三個,”他說,“而我們只有兩個人。”
“啊!我剛才忘了,”英國人說,“德?巴爾若爾斯先生還要求帶他一個做外科醫生的朋友一起來,這對您對他都是有好處的。”
“那有什么用?”羅朗皺起眉頭問,語氣幾乎有些粗暴。
“如果你們有哪一位受了傷就有用了;有時候放一次血可以救一個人的性命。”
“約翰爵士,”羅朗說,表情甚至有點兒兇狠,“我不懂要決斗還有那么多講究。進行決斗,那就是相互殘殺。過去的人們有各種各樣的繁文褥節,就像您我的祖先在豐特諾瓦所做過的那樣;可是劍一出鞘,手槍一上了子彈,那就必須要有一條人命來償付已經造成了的精神上和肉體上的損失。而我,我向您要求一件事,約翰爵士,您要以名譽擔保答應我:那就是,不論我被打傷還是打死,不論我是活是死,德?巴爾若爾斯先生的外科醫生不準碰我。”
“可是,羅朗先生……”
“哦!這件事不是同意就是不同意。您以名譽擔保,爵爺,要不,讓我見鬼去吧,我不決斗了!”
英國人吃驚地看著年輕人:他的臉色發青,四肢顫抖,就好像他感到害怕了一樣。
盡管他不懂得羅朗怎么會有這種難以解釋的情緒,約翰爵士還是同意了他的要求。
“太好了!”羅朗說,“您看,這又是這種可愛的疾病的一種癥狀;一想到一只打開的手術器械袋,一看到一把手術刀或者一把柳葉刀,我就覺得難受。我一定面色發白了,是嗎?”
“我剛才以為您要暈過去了。”
羅朗又哄然大笑。
“如果真要發生這樣的事那可是太美了,”他說,“我們的對手來了,看到您正在忙于給我聞嗅鹽,就像在照料一個暈倒的女人一樣。您知道他們會怎么說,他們,還有您會怎么說,首先是您?他們會說我害怕了。”
三個剛來的人這時候越走越近,已經走到聽得見他們聲音的地方,因此約翰爵士甚至沒有來得及回答羅朗的話。
他們走過來行了禮。羅朗嘴上帶笑,露出他嘴里一副漂亮的牙齒,向他們回了禮。
約翰爵士湊到他的耳邊說:
“您臉色還有點兒蒼白,到噴水池那兒去兜一圈;到時候我去找您。”
“啊,這倒是個好主意,”羅朗說,“我一直想看看這個有名的沃克呂茲噴水池,彼得拉克的《靈泉》。您知道他這首十四行詩嗎?
Chiare,frescheedolciacque
Ovelebellemembra
Posecolei,chesolaameperdona.
錯過了這個機會,也許下次再也不會有了。您說的那個噴泉在哪一邊?”
“再走三十步您就找到了;順著這條路走。您可以在大路拐角處找到它,就在這塊您可以看到它頂部的巨石下面。”
“清澈甘甜的水泉啊,
只有那里的美人兒才能給我寬恕。”
“爵爺,”羅朗說,“您是我知道的最好的導游。謝謝。”
他向他的證人做了一個友好的手勢,就向噴泉的方向走去,一面嘴里哼著菲利浦?戴波特的優美的田園詩:
蘿珊特,小別幾天,
您已經變了心;
既然您這樣朝三暮四,
您也別怪我冷酷無情。
如此輕佻的美人,
對我永遠不會有多大的魅力;
水性楊花的情人,
看看我們誰先傷心流眼淚。
約翰爵士在這清新柔和,抑揚頓挫,發高音時帶有點女腔的聲音中回頭走去。他冷靜而有條理的頭腦對這種激烈的神經質脾氣毫不理解,他看到的只不過是一個從未見過的怪人而已。
兩個年輕人在等他;醫生在稍遠處呆著。
約翰爵士把手里提著的手槍盒子放在一塊桌面形狀的巖石上,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鑰匙把箱子打開,這把鑰匙不像是鎖匠做的,倒像是金銀匠打的。
手槍樣式極為簡單,可是非常華麗。它們是門頓工場的產品,門頓的孫子至今仍是倫敦最有名的槍械制造專家之一。約翰爵士把槍遞給德?巴爾若爾斯的證人檢查,這位證人試了試槍機和彈簧,把后面的扳機往前推,看看是不是雙響連發的。
手槍是單發的。
德?巴爾若爾斯也看了一眼,可是他連碰也沒有碰。
“我們的對手不熟悉您的武器嗎?”德?瓦朗索爾問。
“他甚至連看也沒有看見過,”約翰爵士說,“我向你們保證。”
“哦!”德?瓦朗索爾先生說,“只要您否認一下就可以了。”
他們把已經定下的決斗條件又談了一遍,以免有任何誤解;這些條件講好以后,為了盡量少浪費準備的時間,他們給兩把槍裝上了子彈,再把裝好了子彈的手槍放回盒子里,把盒子交給醫生保管。約翰爵士把手槍盒子的鑰匙放在口袋里,去找羅朗。
他看到羅朗正在和一個牧童聊天,這個牧童正在陡峭多石的山腰上放牧三只山羊,一面在往一個水池里扔小石子。
約翰爵士張嘴要對羅朗說一切已經準備齊全,可是他不給英國人有講話的時間,搶著說:
“您不知道這個孩子在對我講些什么,爵爺!這是一個真正的萊茵河畔的傳說,他說這個不知深淺的水池伸進山下面有兩三法里,里面住著一個半人半蛇的女妖。每當夏天明凈的夜晚,這個女妖便浮出水面,呼喚山里的牧人,當然她只露出她披著長長的秀發的腦袋,赤裸的肩膀和美麗的胳膊;可是有些笨蛋卻被這個假女人騙了。他們走近池邊,做手勢要她過來,而女妖也打手勢要他們過去。有些冒失鬼不知不覺地靠近了,沒有注意他們的腳下,突然踏了個空,女妖伸出胳膊,和他們一起陷進了她的水晶宮;第二天,她又獨個兒出現了,這個故事跟維吉爾用美麗的詩句講給奧古斯都和梅薩那斯聽的故事完全一樣,到底是誰講給這些愚蠢的牧民聽的呢?真是見鬼!”
他沉思了一會兒,眼睛盯著湛藍而深邃的水面。
隨后,他回過頭來對約翰爵士說:
“據說,任何游泳好手,不管他有多么身強力壯,只要跳進這個深淵里就永遠出不來了;如果我跳進去,爵爺,這也許比德?巴爾若爾斯的子彈更加可靠。這的確是最后一著,現在,我們還是先去試試子彈吧。走吧,爵爺,走吧!”
他挽起英國人的胳膊,牽著他向在等候他們的人走去,約翰爵士對他那種思想的變幻莫測感到莫名其妙。
在那段時間里,對方幾個人在找一個合適的地點,并且已經找到了。
那是一小塊臺地,座落在一個陡峭的山坡上,面對著西下的夕陽,上面還有一座古堡的廢墟,逢到突然刮起密史脫拉風的時候,牧人們都把這兒作為避風處。
這是一塊五十步長,二十步寬的平面,過去大概是古堡的平臺,現在就要成為這場即將開始的悲劇的舞臺。
“我們來了,先生們,”約翰爵士說。
“我們準備好了,兩位先生。”德?瓦朗索爾先生說。“請讓交手雙方聽聽決斗條件。”約翰爵士說。
隨后他轉身面對德?瓦朗索爾先生說:
“請再說一遍,先生,您是法國人,我是外國人,您一定能比我解釋得清楚。”
“您雖然是外國人,爵爺,可是您講的法語使我們這些可憐的外省人自嘆勿如;不過,既然您一片好意讓我來講,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說完他向約翰爵士行了個禮,后者也還了個禮。
“先生們,”替德?巴爾若爾斯先生做證人的那位紳士說,“我們已經講好你們兩位相距四十步遠,隨后面對面走去;這時雙方都可以隨意開槍,不管是否受傷,在對方開槍以后,可以繼續前進。”兩位決斗者彎了彎腰表示同意,接著幾乎同時用同一種語調說:
“拿槍來!”
約翰爵士從口袋里掏出那把小鑰匙,打開盒子。
接著他走到德?巴爾若爾斯先生跟前,把開著的盒子遞給他。德?巴爾若爾斯先生把挑選武器的權利讓給他的對手;可是羅朗揮了揮手不愿接受,一面用溫柔得像女人的聲音說:
“您先請,德?巴爾若爾斯先生;我知道,盡管您是被侮辱的一方,您放棄了您的全部權利。如果這也是一項權利的話,這是我唯一能留給您的了。”
德?巴爾若爾斯先生不再堅持了,他隨隨便便地從兩把手槍中拿了一把。
約翰爵士把盒子里另一把手槍遞給羅朗,羅朗接過去,扣起扳機,他甚至連機械也沒有檢查,就垂著握槍的手呆著。
這時候,德?瓦朗索爾先生在量四十步的距離:一支手杖插在他起步的地點。
“是不是請您再量一遍,先生?”他問約翰爵士。
“不必要了,先生,”約翰爵士回答說,“我們,德?蒙特凡爾先生和我,對您完全信任。”
德?瓦朗索爾先生在距離四十步的地方插下第二根手杖。“先生們,”他說,“你們準備好就開始吧。”
羅朗的對手已經走到他的位置上,帽子和上衣都脫掉了。
醫生和兩位證人閃在一邊。
這個地點選擇得很好,不論在地形上,還是在日照上,兩個人的條件都一樣。
羅朗把他的上衣和帽子扔在一邊,走到離德?巴爾若爾斯四十步遠的位置上,面對著他。
這兩個人一個在右,一個在左,對同一個天際瞥了一眼。眼前景色和即將完成的這莊嚴肅穆、恐怖駭人的場面很協調。
不論在羅朗的右面還是德?巴爾若爾斯的左面都沒有什么可看的,那是一個像巨大的屋面似的一個又高又陡的山坡。可是在另一面,也就是德?巴爾若爾斯的右面和羅朗的左面,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極目遠眺,一望無際。
最前面的是一大片平原,平原土壤呈粉紅色,到處有巨巖聳起,就像是泰坦①的墳場,巨神的枯骨戳出在地面上。
稍遠處是夕陽下輪廓鮮明的阿維尼翁,它的腰帶似的圍墻和巨大的宮殿,這座宮殿就像一只蹲伏著的獅子,氣喘吁吁的城市甸伏在它的爪牙之下。
阿維尼翁再過去,有一條像熔化了的金河似的閃閃發光的細流,那是羅訥河。
最后,在羅訥河另一面,有一條深藍色的線,那是一長串把阿維尼翁和尼姆以及于贊斯隔開的小山崗。
遠處,在最最遠的地方,太陽,這兩個人中的一個也許是最后一次看到的太陽,正在慢慢地、莊嚴地陷入金黃火紅的大海。
此外,這兩個人的對比也是很奇特的。
這一個,漆黑的頭發,膚色棕黃,四肢纖細,目光陰沉,完全是南方人的體型,他的祖先也許是希臘人、古羅馬人、阿拉伯人,或者是西班牙人。
另一個,臉色紅潤,頭發金黃,蔚藍色的大眼睛,手胖乎乎的像個女人,很像是溫帶地方的人,他的上代可能是高盧人、日耳曼人或諾曼底人。
這種情況如果大而言之,那么很容易想象出這不僅僅是一場兩個人之間的奇怪的戰斗。
很容易想象出這是一個民族針對另一個民族的,一個種族針對另一個種族的,南方針對北方的一場決斗。
羅朗這時候腦子里想到的是不是我們剛才表達的那些情況呢?是不是想到這些事他才那么黯然神傷?
決不可能。
因為有一會兒他仿佛把證人、決斗、對手全都置之腦后,完全沉浸在對自然景色的觀賞之中。
德?巴爾若爾斯的聲音把他從帶有詩意的麻木狀態中驚醒過來。
“您準備好了就開始,先生。”他說,“我已經準備好了。”
羅朗一陣哆嗦。
“勞您久等了,請原諒,先生,”他說,“可是請別關心我,我經常走神;我準備好了,先生。”
說完,羅朗嘴角上帶著微笑,頭發在晚風中飄蕩,直愣愣地向德?巴爾若爾斯走去,就像平時散步一樣,而他的對手則采用了在決斗中經常采用的所有的防衛措施。
約翰爵士平時雖然不動聲色,這時也能從他的臉上看出他緊張萬分。
兩人的距離很快就縮短了。
德?巴爾若爾斯首先站定,瞄準以后便開槍了,這時候羅朗離他只有十步遠。
他的槍彈削去了羅朗一個發鬢,可是沒有打到他身上。
羅朗回頭面向他的證人。
“怎么樣,”他問,“我不是對您說過了嗎?”
“開槍,先生,請開槍!”兩個證人說。
德?巴爾若爾斯一聲不響地呆在他開槍的位置上。
“對不起,先生們,”羅朗回答說,“可是我希望你們能同意我有權決定我反擊的時機和方式。在德?巴爾若爾斯先生開過槍以后,我要對他說幾句我剛才不能說的話。”
這時,他又轉過頭來面對那位年輕貴族,年輕貴族臉色蒼白,可是很鎮靜。
“先生,”他說,“也許在今天上午的爭論中我過于激動了。”
他等了一會兒。
“輪到您開槍了,先生,”德?巴爾若爾斯先生回答說。
“可是,”羅朗接著說,就像他沒有聽到對方的話一樣,“您會理解我如此激動的原因的,也許您就會原諒我的。我是個軍人,是波拿巴將軍的副官。”
“請開槍,先生。”年輕貴族又說了一遍。
“請講一句表示和解的話,先生,”年輕的軍官接著說,“您只要說,波拿巴將軍的榮譽和正直,決不是被他打敗的、一肚子怨氣的人想出來的一句意大利諺語所能破壞得了的。您說了這句話,我就把這支手槍扔得遠遠的,我就要握您的手,因為我已經看到了,先生,您是一個勇敢的人。”
“先生,只有在您那位統帥對法國的事務運用他天才的影響,來完成蒙克已經完成的事業,也就是使他合法的君主重登王位,到那時候,我才會稱頌您剛才提到的那種榮譽和正直。”
“唉,”羅朗微笑著說,“這對一位共和國的將軍來說,要求未免過高了。”
“那么,我維持我原來的說法,”年輕貴族回答,“請開槍,先生,請開槍。”
可是羅朗并不急于服從這個吩咐,年輕貴族就蹬著腳說:
“哎喲,天啊!請開槍吧!”
羅朗聽到他的話,做了個姿勢,表示他將向空中開槍。
這時候,德?巴爾若爾斯用激烈的語言和動作來阻止他這樣做,他叫道:
“喂,請決不要向空中開槍,行行好吧!否則我一定要重新開始決斗,而且要您先開槍。”
“以我的名譽擔保!”羅朗大聲說道,他面色灰白,仿佛他的血都流完了,“這是我第一次像這樣對付一個人,不管這是個什么人。見鬼去吧!既然您不想活,就去死吧!”
就在這時候,他連瞄也不瞄,開槍就打。
德?巴爾若爾斯一手捂在胸口上,前后晃了晃,又轉了一圈,仰面跌倒在地上。
羅朗的子彈穿過了他的心臟。
約翰爵士看到德?巴爾若爾斯先生跌倒了,就向羅朗走去,把他帶到他剛才扔掉上衣和帽子的地方。
“這是第三個。”羅朗嘆了口氣低聲說,“可是您可以替我證明,這是他自己想死。”
然后,他把冒著煙的手槍交還給約翰爵士,重新又穿上他的上衣,戴上他的帽子。
這時候,德?瓦朗索爾先生撿起了從他朋友手中掉下來的手槍,連同盒子一起交還給約翰爵士。
“怎么樣?”英國人指指阿爾弗萊特?德?巴爾若爾斯的眼睛。
“他死了。”證人回答。
“我這樣做是不是光明磊落,先生?”羅朗問道,他一面在用手帕擦汗,一聽到他對手已經死了,他不由得便滿頭大汗。
“是的,先生,”德?瓦朗索爾先生回答說,“不過,請聽我說,您的手是不吉利的。”
接著,他向羅朗和羅朗的證人彬彬有禮地鞠了個躬,隨后回到他朋友的尸體那兒去了。
“您呢,爵爺,”羅朗接著說,“您怎么說?”
“我說,”約翰爵士帶著一種很勉強的贊賞語氣說,“您屬于這樣一些人,天才的莎士比亞讓他們這樣來評價自己:‘危險和我是出生于同一天的兩只獅子;而我是先出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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