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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第三部(9)

  結婚之事必須取得父親的同意,為此安德烈公爵遂于翌日去看他父親。

  父親表面上顯得很鎮靜,然而他的內心充滿憤恨,他帶著這樣的神態接待了兒子,聽取了他的稟告。在他的生命行將結束的時候,任何人打算改變他的生活并在生活中引進任何新的東西,他都認為這是沒法理解的。“不過,要讓我合乎心愿地活到老死吧,往后你們想怎么辦,就怎么辦吧。”老頭子對自己說。但是他和兒子打交道,他還是耍了那套他在緊急情況下所耍的外交手腕。他扯著一副鎮靜的腔調,全面考慮這個問題。

  其一,在身世、財產和名位方面,這門婚事并非美滿的。其二,安德烈公爵已經過了中年,身體孱弱(老頭子對這一點特別加以強調),而她卻很年輕。其三,他不忍心把兒子許配給這個小丫頭。其四,即是最后一點,父親譏諷地望著兒子時說,“請你將這門婚事延緩一年,去外國走走,療養一個時期,給尼古拉公爵尋求一位德籍家庭教師,這原來也就符合你的心意。然后,如果愛情、情欲、執拗脾氣,真是大得很,你就娶親吧。這是我的最后的叮囑,記住,最后的……”公爵結束講話時所用的口吻表示,無論什么事物也不能強迫他改變自己的決定。

  安德烈公爵清楚地看到,老頭子指望,他的感情或者他將來的未婚妻的感情經不起一年的考驗,或者他本人——老公爵在此以前去世,他于是決意履行父親的遺志:求婚之后將婚期延緩一年。

  安德烈公爵在羅斯托夫家中呆了最后一晚以后過了三個禮拜便回到彼得堡。

  翌日,娜塔莎向她母親說了心里話以后,整天等候博爾孔斯基,可是他沒有來。第二天,第三天依舊如此,不見人影。皮埃爾也沒有來,因為娜塔莎不知道安德烈公爵到他父親那里去了,所以她沒法說明他不赴約的原因。

  這樣過了三個禮拜。娜塔莎不想到任何地方去,就像個幽靈似的,她覺得閑散無聊,悶悶不樂,在幾間房屋里面走來走去,晚間她背著大家,悄悄地哭個不停,也不到母親那里去了。她時常臉紅,心里很激動。她仿佛覺得,大家都曉待她的失望,笑她,憐憫她。她內心的痛苦十分劇烈,兼以徒慕虛榮,備受痛苦,也就加深了她的不幸。

  有一回她到伯爵夫人那里來,想對她說些什么,但忽然哭起來了。她兩眼流淚,就像一個備受委屈而不知道為什么遭到懲罰的小孩那樣流淚。

  伯爵夫人開始安慰娜塔莎。開頭,娜塔莎傾聽母親說話,突然她把她的話打斷了:

  “媽媽,別再講了,我連想也沒有想,我不愿意想啊!偶然來了一趟,就不再來,就不再來了……”

  她的聲音顫栗起來,險些兒要哭出聲來,但又恢復了常態,心平氣和地繼續說下去:

  “我根本不想嫁人。我害怕他,現在我完全、完全安心了……”

  在這次談話后的第二天,娜塔莎穿了一件舊連衣裙,她特別愛穿這件連衣裙,是因為每逢早晨它會給她帶來歡樂,從這天早晨起,她又開始采用自從上次舞會后已經中斷的原有的生活方式。她喝夠了茶,就走進一間她特別喜歡的很聚音的大廳,她在這里開始做視唱練習。練完第一課之后,她在大廳的正中間停下來,把她特別喜歡的短句重唱一遍。她的歌聲悠揚婉轉,洋溢著整個大廳的空間,慢慢地消失,她愉快地傾聽悅耳的音調(仿佛出乎她所意料),她忽然心曠神怡。

  “為什么想得太多,本來就很好嘛。”她對自己說,開始在大廳里走來走去,在音響清晰的鑲木地板上,她不是邁著普通的腳步,而是每走一步都把重心由腳跟換到腳尖上(她穿著一雙她喜歡的新皮鞋),就像傾聽自己的歌聲那樣,她愉快地傾聽有節奏的腳跟跺地時發出的咚咚聲和腳尖磨擦時發出的吱吱嘎嘎聲。她從鏡臺旁邊經過時,照了一下鏡子,“瞧,她就是我!”在她看見自己時,她的臉部表情仿佛這樣說。“啊,也還不錯。我還不需要任何人。”

  仆人想走進來,收拾起大廳里的東西,可是她不放他進來,她又隨手把門關上,繼續踱方步。這天早上她又重新處在自我欣賞的狀態:她喜愛自己,稱贊自己。“這個娜塔莎多么俊俏啊!”她又用第三人稱陽性的口吻談論自己,“她長得漂亮,非常年輕,有一副銀鈴般的嗓子,她不會妨礙任何人,不過也別打擾她。”但是,盡管大家不去打擾她,她還是不能平靜,而且她心中馬上意識到這一點。

  接待室的大門敞開了,有個人問道:“在家嗎?”接著傳來了什么人的腳步聲。娜塔莎在照鏡子,但是她看不見鏡子里的自己。她傾聽接待室里的響聲。當她看見鏡中的自己時,她的臉色顯得很蒼白。就是他。雖然她從關著的門里勉強地聽見他的語聲,但是她仍然確切地知道是他。

  娜塔莎臉色蒼白,驚惶失措,她跑進客廳里去。

  “媽媽,博爾孔斯基來了!”她說,“媽媽,這很可怕,這很討厭!我不想……折磨自己!我究竟怎么辦呢?……”

  伯爵夫人還來不及回答她的話,安德烈公爵就顯露出忐忑不安的異常、嚴肅的樣子走進了客廳。他一看見娜塔莎,就喜笑顏開。他吻吻伯爵夫人和娜塔莎的手,在長沙發旁邊坐下。……

  “我們很久都沒有機會……”伯爵夫人剛開始說話,可是安德烈公爵打斷她的話,當他回答她的問話時,顯然,他急著要說出他要說的話。

  “這些時日我沒有登門拜訪,因為我到父親那里去了,我需要和他商談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昨天深夜我才回來。”他望了娜塔莎一眼,說道,“我需要和您商談一件事,伯爵夫人。”

  他沉默片刻后,補充地說。

  伯爵夫人沉重地喘口氣,垂下了眼睛。

  “我愿意為您效勞。”她說。

  娜塔莎知道她應當走開,但是她沒法這樣做,好像有什么東西使她的喉嚨憋悶得透不過氣來,于是她毫無拘束地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瞅著安德烈公爵。

  “現在嗎?就在這一瞬間!……不,不可能!”她想道。

  他又瞥了她一眼,這一瞥使她相信,她沒有搞錯,“對,現在,就是在這一瞬間要決定她的命運。”

  “娜塔莎,你去吧,我會叫你。”伯爵夫人用耳語說。

  娜塔莎用那驚惶失措的央求的目光望了望安德烈公爵和母親,就走出去了。

  “伯爵夫人,我來向您女兒求婚。”安德烈公爵說。

  伯爵夫人滿面通紅,她沒有說出什么話。

  “您的求婚……”伯爵夫人老成持重地開始說。他瞧著她的眼睛,默不作聲。“您的求婚……(她覺得不好意思)我們都感到高興,而且……我接受您的提婚,我覺得高興。我丈夫也……我希望……不過,這將取決于她自己……”

  “當我得到您的同意的時候,我就告訴她……您同意我的求婚嗎?”安德烈公爵說道。

  “同意,”伯爵夫人說,向他伸出手來,當他在她的手邊彎下腰來的時候,她懷著既疏遠而又溫和的混合感情吻吻他的額頭。她希望像愛兒子那樣愛他,但是她感到,他是個外人,她認為可怕的人。

  “我相信我的丈夫是會同意的,”伯爵夫人說,“但是令尊……”

  “我把我的計劃告訴我父親,可是他將婚期延緩一年作為同意結婚的必要條件。我想把這件事說給您聽。”安德烈公爵說道。

  “的確,娜塔莎還很年輕,但是——時間這樣長啊!”

  “如不這樣,就不行。”安德烈公爵嘆口氣說。

  “我把她送到您這里來。”伯爵夫人說了這句話便從房里走出來。

  “天哪,饒了我們吧,”她在尋找女兒時反復地說。索尼婭說,娜塔莎在臥室里。娜塔莎臉色蒼白,坐在自己床上,用那冷淡的目光注視著神像,她飛快地畫十字,低聲地說著什么。她看見母親,一躍而起,投入了她的懷抱。

  “媽媽,怎么啦?……怎么啦?”

  “你去吧,到他那里去吧。他向你求婚,”娜塔莎覺得,伯爵夫人冷淡地講了這些話。……“你去吧……你去吧,”母親流露出憂郁的責備的神色在那跑開的女兒身后說,她沉重地嘆口氣。

  娜塔莎不記得她是怎樣走進客廳的。她走進門來看見他以后就停步了。“難道這個陌生人現在變成了我的一切了?”她問她自己,隨即回答:“對,他是一切。對我來說,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人才是最寶貴的。”安德烈公爵垂下眼簾,走到她跟前。

  “我自從初次看見您的那個瞬間,就愛上您了。我能夠抱有希望嗎?”

  他望望她。她那莊重而熱情的面部表情使他大吃一驚。她的面容仿佛在說:“為什么要問?為什么懷疑那不能不知道的事情?為什么傾訴你那非言語所能形容的感情。”

  她向他近旁走去,停步了。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它。

  “您愛我嗎?”

  “愛,愛。”娜塔莎懊惱似地說,她大聲地喘了口氣,接著又喘了口氣,喘氣的頻率越來越大,忽然嚎啕大哭起來。

  “您哭什么呢?是怎么回事?”

  “啊,我很幸福。”她回答,透過淚水流露出微笑,她俯下身來偎依著他,思忖了一會,好像在問問自己,是不是可以這樣做,然后吻了他一下。

  安德烈公爵握著她的一雙手,注視著她的眼睛,他在自己心靈中沒有發現從前他對她的愛情。忽然他心中有什么東西起了變化:從前那種富有詩意的神秘的情欲的誘惑不復存在了,只存有他對她那女性的、童稚的軟弱的憐惜,對她的忠誠和信任的畏懼心理和由于他和她的永久結合而引起的沉重的愉快的責任感。雖然如今的感情不像從前那樣明朗和富有詩意,但卻顯得更加嚴肅、更加強烈了。

  “媽媽有沒有告訴您,婚期不能不推遲一年?”安德烈公爵不停地望著她的眼睛時說道。

  “難道這就是我,那個小丫頭(大家都在這樣議論我),”娜塔莎想道,“難道我從現在這一瞬間起就是妻子,和這個陌生的、可愛的、聰穎的、就連我父親也敬重的人平起平坐了嗎?難道這是千真萬確的嗎?現在已經不能把生活當兒戲,現在我已經是個大卜,現在我真要對我的一切言行負責,難道這都是真實的嗎?是的,他向我問了什么?”

  “沒有。”她回答,但她不明白他所問的是什么。

  “請您原諒我,”安德烈公爵說道,“但是您這樣年輕,而我一生飽經風霜。我替您擔心。您沒有自知之明。”

  娜塔莎全神貫注地聽他說話,極力地領會他的話語的涵義,可是她還聽不懂。

  “無論這一年我怎樣艱難,不能不推遲我的幸福生活,”安德烈公爵繼續說,“在這個時期您得信賴您自己。我請您在一年以后給予我幸福,但是您現在可以自由自在,我們的訂婚保守秘密,如果您確實認為您不愛我,或者您愛了……”安德烈公爵含著不自然的微笑說道。

  “您干嘛這樣說呢?”娜塔莎打斷他的話。“您知道自從您首次來到奧特拉德諾耶的那天起,我就愛上您了。”她說,堅信她說的是實話。

  “在一年之內您將會認識自己的……”

  “整——整一年!”娜塔莎突然說,現在她才明了,婚期要推遲一年。“可是干嘛要推遲一年?干嘛要推遲一年?……”安德烈公爵開始向她說明推遲的原因,娜塔莎不聽他的話。

  “不這樣就不行嗎?”她問道。安德烈公爵一言未答,但是他臉上流露出不能改變決定的表情。

  “這太可怕了!不行,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娜塔莎忽然開口說,后來又嚎啕大哭起來。“等待一年,真要我的命,這是不行的,這太可怕了。”她望望她的未婚夫的臉,望見他臉上流露著憐憫和困窘的表情。

  “不,不,我把什么都辦妥,”她忽然忍住了眼淚,說道,“我非常幸福啊!”

  父親和母親都走進房里來,為未婚夫和夫婚妻祝福。

  安德烈公爵從這天起以未婚夫身份常到羅斯托夫家里來串門。

  ——————————————

  沒有舉行訂婚禮,博爾孔斯基和娜塔莎訂婚的事亦未向任何人宣布,安德烈公爵堅持這樣做。他說推遲結婚是他的過錯,因此延期的全部重擔都應當落在他身上。他說他永遠要用諾言來約束自己,但是他不愿意束縛娜塔莎,給予她以充分自由。如果在半年之后她覺得她不愛他,她有擺脫他的權利,只要拒絕他就行。不言而喻,無論是雙親,還是娜塔莎,都不愿意聽見這件事,然而安德烈公爵固執己見。安德烈公爵每天都到羅斯托夫家里去,但他不以未婚夫身份和娜塔莎交際。他稱她為“您”,只吻她的手而已。在提婚的那天以后,安德烈公爵和娜塔莎之間建立了和從前截然不同的、親密的純樸關系。他們好像直到現在才相互認識似的。無論是他,還是她都喜歡回想他們一無所有的時候彼此對對方的看法,現在他們兩個人都覺得自己成為迥然不同的人了,那時是虛情假意,現在是純樸和誠實。最初,家里人和安德烈公爵交往時都感到尷尬,他好像是個陌生世界里的人物,娜塔莎久而久之才使家里人和安德烈公爵混熟了,她而且很自豪地要大家相信,他只是像個特殊人物,其實他和眾人,都是同樣的人,她也使眾人相信,她并不怕他,誰也不應該怕他。過了幾天,家里人和他混熟了,不覺得拘束,他們于是乎在他面前采取原有的生活方式,他也參與他們家里的生活。他擅長與伯爵談論產業,和伯爵夫人及娜塔莎談論衣著,與索尼婭談論紀念冊和十字布。有時候,羅斯托夫家里人彼此之間,或者在安德烈公爵面前都對以下情形感到驚奇,這門婚事是怎樣談妥的,這種種征兆怎么會如此明顯:安德烈公爵抵達奧特拉德諾耶、他們抵達彼得堡、娜塔莎和安德烈公爵的相貌相似(保姆在安德烈公爵第一次來訪時就注意到了)、一八○五年安德烈和尼古拉之間的沖突,還有已被家里人注意到的業已發生的事件的許多別的征兆。

  未婚夫婦在場的時候,這里常常充滿著富有詩意的苦悶和沉寂的氣氛。他們都坐在一起,常常默默無語。有時候大伙兒站了起來走開了,只剩下未婚夫婦二人,他們也默默無言。他們很少談到自己未來的生活。安德烈公爵談到這件事時覺得害怕和慚愧。娜塔莎有此同感,她經常猜透安德烈公爵所有的感情。有一回娜塔莎問起他的兒子。安德烈公爵漲紅了臉,現在他常常滿面通紅,這一點娜塔莎特別喜歡,他說,他的兒子是不會住在他們一起的。

  “為什么?”娜塔莎吃驚地說。

  “我不能從爺爺那兒把他奪走,而且……”

  “我多么喜愛他啊!”娜塔莎立刻猜透了他的心思,她說,“但是我知道,您希望避免那種責難您和我的藉口。”

  老伯爵有時候走到安德烈公爵跟前,一面吻他,一面就彼佳的教育和尼古拉的職務問題向他求教。老伯爵夫人望著他們時,長吁短嘆。索尼婭時時刻刻都害怕成為多馀的人,她竭力尋找走開的藉口,尋找讓他們單獨留下的藉口,這時候,他們并不需要她這樣做。當安德烈公爵說話的時候(他講話講得很好),娜塔莎驕傲地聽著;當她說話的時候,她又驚又喜地發覺,他以審視的目光端詳著她。她困惑不安地問她自己:“他在我身上尋找什么?他借助目光能得到什么?如果我身上沒有他藉助目光能夠找到的東西,那么會怎樣呢?”她有時候陷入她所固有的極度愉快的心境,那么她就特別喜歡傾聽并且注視安德烈公爵發笑。他很少發笑,但是當他發笑的時候,他就笑得忘乎所以,在每次發笑之后,她都覺得她自己和他更加親近了。如果即將臨近離別的念頭不會使娜塔莎害怕,那么她就是非常幸福的了。

  安德烈離開彼得堡的前夜,他把皮埃爾帶來了,皮埃爾自從上次舞會以來,一次也沒有到過羅斯托夫家里串門。皮埃爾看來惘然若失,感到難為情。他和他們家的母親交談。娜塔莎和索尼亞在棋桌旁邊坐下來,邀請安德烈公爵下棋。他走到她們跟前。

  “您不是老早就認識別祖霍夫嗎?”他問道,“您喜歡他嗎?”

  “是啊,他是個好人,不過太可笑了。”

  就像她經常談論皮埃爾那樣,她講起有關他的漫不經心的趣聞,甚至是一些針對他憑空虛構的趣聞。

  “您要知道,我把我們的秘密講給他聽了,”安德烈公爵說道,“我從兒時起就認識他了。他有一副金不換的好心腸。我請求您,娜塔莉,”他忽然嚴肅地說,“我要走了,天曉得會發生什么事。您可以不再愛我……唔,我知道,我不應該提起這件事。只想說一點,當我不在的時候,您無論發生什么事……”

  “會發生什么事呢?……”

  “無論有什么悲痛,”安德烈公爵繼續說下去,“索菲小姐,我請求您,無論發生什么事情,只要請他一個人指教,請他一個人幫助。他是個非常漫不經心而且可笑的人,不過他有一副金不換的好心腸。”

  無論是父親或者是母親,無論是索尼婭,或者是安德烈公爵本人都不能預見到娜塔莎和她的未婚夫的離別會對她產生怎樣的影響。這天她滿臉通紅,十分激動,眼中沒有噙著淚水,她在房間里走來走去,做著極為瑣碎的事情,仿佛不明了,等待她的是什么。當他告別時,最后一次吻吻她的手,她沒有哭出聲來。

  “您不要走吧!”她只是對他說了這句話,那嗓音使他考慮到他是否真要留下來,而且在此以后他長久地記得她說這句話時的嗓音。他走了以后,她也沒有哭,一連好幾天都未曾啜泣,只是呆呆地在自己房間時。她對什么都不感興趣,有時候只是這樣說:“哦,他干嘛走了!”

  但是他走后過了兩個禮拜,使她周圍的人感到意外的是,她突然從那精神病狀態中清醒過來,變得像從前那個模樣了,只不過精神面貌發生了變化,如同孩子在久病之后現出另一副面孔從床上站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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