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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九章    第二部(11)

  羅斯托夫在替杰尼索夫求情感到棘手的那天來到蒂爾西特。因為他穿著一身燕尾服,未經上級允準擅自來到蒂爾西特,所以他本人不能去見執勤的將軍;鮑里斯即使愿意,也不能在羅斯托夫抵達后次日辦妥這件事,六月二十七日之天,簽訂了最初的和約條款。二位皇帝互換了勛章:亞歷山大獲得榮譽團勛章,拿破侖獲得圣安德烈一級勛章,是日法國近衛營為普列奧布拉任斯基營舉辦了一次宴會。兩位國王均須出席這次盛大的宴會。

  羅斯托夫和鮑里斯在一起時,覺得不好意思,很不舒服,晚餐之后鮑里斯順便來看他,他假裝睡著了,第二天清早,他盡力設法不和他見面,離開了住宅。尼古拉穿著燕尾服,戴著禮帽,在城里徘徊游蕩,仔細地觀看法國人和他們穿的制服,仔細地觀察街道和俄皇、法皇居住的樓房。他在廣場上看見擺好的餐桌,正準備飲宴。在街上他看見懸掛的帷幕和不同色彩的俄法兩國國旗以及A(亞歷山大的第一個字母)N(拿破侖的第一個字母)大型花字頭。家家戶戶的窗子上也懸掛著兩面國旗和花字。

  “鮑里斯不愿幫助我,我也不愿和他打交道。這個案子判決了,”尼古拉想道,“我們之間一切都已完結,不過在沒有辦妥我能替杰尼索夫辦到的事情之前,主要是,當我沒有把呈文轉交國王,國王之前,我萬萬不能從這兒走開!……他就在這兒!”正當羅斯托夫情不自禁地又向亞歷山大占用的樓房走去時,想道。

  有幾匹用以乘騎的馬停在這棟樓房門口,侍從們正在集合,顯然是為國王出巡作準備。

  “我隨時有可能看見他,”羅斯托夫想道,“我只要能把呈文直接轉交給他,說出全部情況就行了……難道僅為燕尾服一事就會把我逮捕嗎?這沒有可能!他會明白,正義在誰一邊。他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知曉。究竟有誰比他更公允,更寬宏大量呢?倘若因為我待在這里而把我逮捕起來,那不算倒霉!”他一面想著,一面望著那個走進國王占用的樓房的軍官。“豈不是可以進去。哎,全是廢話。我走去把這份呈文親自交給國王,這樣對德魯別茨科伊更糟,不過是他把我弄到這個地步的。”忽然羅斯托夫摸了摸口袋中的呈文,出乎意料地毅然啟步,徑直地向國王占用的樓房走過去。

  “不,我現在不能像在奧斯特科茨戰役后那樣放過這個好機會,”他想道,時刻期待著遇見國王,一出現這個念頭,他就覺得熱血涌上心頭。“我跪倒在國王腳下,懇求他施恩,他扶起我來,聽我直言,還要感激我。”“當我能夠行善的時候,我感到幸福,能夠糾正不公平的事情才是最大的幸福。”羅斯托夫腦海中想象到國王將要對他說出這番話。他于是從那些好奇地觀望他的人身旁走過去,登上國王臨時占用的住宅的臺階。

  寬大的樓梯從門廊一直通到樓上,右邊可以看見一扇關上的門,樓梯下面有一扇門,通往樓房的底層。

  “您要找誰?”有人問。

  “將呈文、稟帖遞給他陛下。”尼古拉帶著顫抖的嗓音說。

  “稟帖——請交到值日這里來(有人向他指了指樓下的門),不過他們不會接受的。”

  羅斯托夫聽見了這種冷淡的嗓音之后,心里害怕他所作的事情,每一瞬間都可能遇見國王的念頭具有強烈的誘惑力,因此他感到非常可怕,以致于打算逃走,但是那個遇見他的宮廷侍仆給他打開了通往值日室的門,于是羅斯托夫走進去了。

  一個三十來歲的身材不高的長得肥胖的人穿的是一條白色的襯褲,一雙高筒皮靴和一件看來是剛剛穿在身上的細麻紗布襯衫,他站在這個房間里;侍仆在他背后給他扣上非常漂亮的用絲線刺繡的新背帶,羅斯托夫不知怎的注意到了他的新背帶。這個人正和另一間房里的某人說話。

  “姿色嬌嫩,體態迷人。”這個人說,他看見羅斯托夫之后,停止說話,蹙起了額角。

  “您有什么事?交呈文?……”

  “什么事情??”另一間房里的某人發問。

  “又是一個請愿的人。”那個系背帶的人回答。

  “請您告訴他,以后來好了。他馬上出門,要動身了。”

  “以后,以后,明天吧。太晚了……”

  羅斯托夫轉過身子,正想走出去,可是那個系背帶的人把他攔住了。

  “您是從誰那里來的?您是誰?”

  “我是從杰尼索夫少校那里來的,”羅斯托夫回答。

  “軍官,您是誰?”

  “中尉,羅斯托夫伯爵。”

  “好大的膽子!要經由上級遞來。您走吧,走吧……”他開始穿上侍仆遞給他的制服。

  羅斯托夫又走到外屋并且發現,有許多軍官和將軍穿著整套閱兵服站在臺階下,羅斯托夫應當從他們身邊走去。

  羅斯托夫責罵自己魯莽,當他想到隨時有可能遇見國王,在他面前丟臉,還要給人逮捕起來的時候,他就緊張得幾乎要屏住氣息,他十分明白自己的行為很不光彩,感到懊惱,于是他垂下眼簾,從這幢樓房中鉆了出來,一大群穿著華麗的侍從站在樓房的周圍,正在這時有一個熟人喊了他一聲,這個人的手把他攔了。

  “我的老天,您身穿燕尾服待在這里做什么?”具有男低音嗓子的人問他。

  這是個騎兵將軍,在這次戰役中得到國王的特殊寵信,羅斯托夫過去在他的師部里服役時,他是個師長。

  羅斯托夫大吃一驚,開始替自己辯護,可是他看見將軍的和善的戲謔的面孔之后,便走到一邊去了,他帶著激動的嗓音向將軍轉向了全部案情,并請求將軍為他所熟悉的杰尼索夫鳴不平。將軍聽了羅斯托夫說的話,很嚴肅地搖搖頭。

  “替這個很英俊的小伙子惋惜,惋惜,把稟帖交給我吧。”

  羅斯托夫剛剛交出了稟帖,敘述了杰尼索夫的全部案情,就從樓梯口傳來疾速的步履聲和馬刺聲,于是將軍從他身邊走開,步入門廊。國王的侍從先生們從樓梯上跑下,向馬匹面前走去。那個曾經參加奧斯特利茨戰役的馴馬師海涅牽來了國王騎的馬,樓梯上傳來了輕盈的步履聲,羅斯托夫一下子就識出了是誰的步履聲。羅斯托夫忘記了他自己有被人認出的危險,于是跟隨著幾個充滿好奇心的居民向臺階走去;在兩年之后他又看見了他所崇拜的儀容、面孔、目光、走路姿式,他又看見了那種偉大和溫順的結合……羅斯托夫的心靈中復蘇了往昔一樣強烈的喜悅和對國王的愛戴。國王穿著普列奧布拉任斯基兵團的制服——白色的駝鹿皮褲和高筒皮靴,佩戴著一枚羅斯托夫不熟悉的勛章(這就是榮譽團勛章),走上了臺階,手臂夾著禮帽,戴上手套。他已停步,環顧四周,并用自己的目光照耀著周圍的一切。他對某個將軍說了幾句話。他也認出了羅斯托夫從前的師長并對他微露笑容,把他喊到自己身邊來。

  侍從們后退一步,羅斯托夫看見了這位將軍和國王說了相當久的話。

  國王對他說了幾句話,跨了一步,走到那匹馬前面。一群侍從和街上的人群(羅斯托夫也在人群中)又向國王身邊走過來。國王站在馬旁邊,用手握住馬鞍,把臉轉向騎兵將軍,聲音洪亮地講話,顯然是想要大家都聽見。

  “將軍,我不能,我不能處理這件事,因為法律比我更強而有力,”國王說,把腳踏進了馬鐙。將軍十分恭敬地低下頭。國王騎上馬。在街上奔馳起來。羅斯托夫得意忘形,和人群一起跟在他后面跑。

  ————————————

  在國王奔馳而去的廣場上,右邊有普列奧布拉任斯基兵團的一個營,左邊有戴著熊皮帽子的法國近衛軍的一個營,兩營人面對面地佇立著。

  在國王馳近舉槍敬禮的兩營官兵的一個側翼時,另一群騎士馳近對面的側翼,羅斯托夫認出了領頭的是拿破侖。這不可能是任何其他人。他頭上戴著小禮帽,肩上橫挎著安德烈勛章綬帶,身穿白色的無袖上衣,外面罩著敞開扣子的藍色制服,騎著一匹不同于一般的阿拉伯良種灰馬,馬鞍上墊著用金色絲線刺繡的絳紅鞍韂,他奔馳而來,到了亞歷山大面前,微微地舉起禮帽。羅斯托夫這個騎兵的眼睛一望見這個動作,就不能不發覺,拿破侖笨拙地、不平穩地騎行。兩營官兵都高呼:“烏拉”和“皇帝萬歲!”拿破侖對亞歷山大說了一句什么話。二位皇帝下了馬、手牽手。拿破侖臉上流露出不悅意的佯裝的微笑。亞歷山大帶著親熱的表情對他談論著什么事。

  雖然那些驅使人群后退的法國憲兵的馬匹在肆意踐踏,但是羅斯托夫仍然目不轉睛地注視亞歷山大皇帝和波拿巴的每個動作。使他覺得驚奇的意外情形是,亞歷山大竟以平等地位對待波拿巴,波拿巴也以平等地位對待俄國沙皇,波拿巴感到毫無拘束,他仿佛認為和國王接近是很自然的習以為常的事情。

  亞歷山大、拿破侖和一長列跟隨著他們的侍從走到了普列奧布拉任斯基營的右翼前面,徑直地向站在那兒的人群身邊走去。忽然一群人不知不覺地在二位皇帝近旁出現了,以致于站在這群人前排的羅斯托夫害怕有人會把他認出來。

  “國王,請讓我把榮譽團勛章發給您的最勇敢的士兵。”一個具有刺耳的尖細嗓音的人開腔了,把個個字母全都說出來了。

  身材矮小的波拿巴說了這席話,他從下向上直勾勾地盯著亞歷山大的眼睛。亞歷山大用心地聽他說話,低下頭,快活地微微一笑。

  “發給在這次戰爭中表現得最勇敢的人。”拿破侖補充說,清楚地說出每個音節,他帶著羅斯托夫覺得氣忿的沉著和自信的神情環顧挺直身子站在他面前,舉槍敬禮,凝神注視皇帝面容的俄國士兵的隊列。

  “陛下,請允許我問問上校的意見,好嗎?”亞歷山大說,并向營長科茲洛夫斯基公爵急促地邁出幾步。與此同時,波拿巴從潔白的小手上取下一只手套,把它撕破,拋在地上。一名副官急忙地向前奔去,把它揀起來。

  “發給什么人?”亞歷山大皇帝用俄語低聲地問科茲洛夫斯基。

  “陛下,請吩咐。”

  國王不滿地皺了皺眉頭,環顧四周后說道:

  “真要答復他呀。”

  科茲洛夫斯基神情堅定地環視自己的隊伍,連羅斯托夫也被囊括在他的視線中。

  “真的在注意我嗎?”羅斯托夫想了想。

  “拉扎列夫!”上校皺了皺眉頭,喊出了口令,按高矮順序排在第一的士兵拉扎列夫勇敢地向前走去。

  “你到哪里去?在這里站住!”拉扎列夫因不知道要往哪里走,眾人低聲地對他說。拉扎列夫停步了,露出驚惶的樣子,朝上校斜視一眼,便像士兵們被喊到隊列前面時常有的情形那樣,他的面孔顫動了一下。

  拿破侖稍微扭轉頭,把那胖乎乎的小手向后伸,好像想拿件什么東西似的。就在這時候他的侍從們猜中了是怎么回事,開始慌亂起來,動彈起來,互相傳遞著一樣東西;羅斯托夫昨天在鮑里斯那兒看見的那個少年侍從向前跑去,畢恭畢敬地向那只伸出的手彎下身子,省得它多等一秒鐘,他將一枚系有紅色綬帶的勛章擱在他手上。拿破侖瞧也不瞧,就用兩個指頭夾住,勛章不知不覺地就夾在兩個指頭之間。拿破侖走到拉扎列夫面前,拉扎列夫瞪大眼睛,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的國王,拿破侖回頭望望亞歷山大皇帝,心里表示,他現在所做的事情都是為了他的同盟軍。他那只拿著勛章的雪白的小手碰了碰士兵拉扎列夫的鈕扣。拿破侖好像知道,只要他拿破侖的手碰一碰士兵的胸部,這個士兵就會永遠走運,得到獎勵,就會在塵世上出類拔萃。拿破侖剛剛把十字勛章貼在拉扎列夫胸前,就放下手來,把臉轉向亞歷山大,仿佛他知道,十字勛章必須粘在拉扎列夫胸前。十字勛章真的粘上了。

  幾只俄國的和法國的殷勤的手,霎時間接住十字勛章,把它別在制服上。拉扎列夫陰郁地望望那個在他身上碰了碰、長著兩只雪白的小手的、身材矮小的人,拉扎列夫仍舊一動不動地舉槍敬禮,又直勾勾地盯著亞歷山大的眼睛,好像他在向亞歷山大發問:他是否還要站下去?是否讓他現在走動一下?或者還要他做點什么事情?但是沒有對他作出任何吩咐,他于是一動不動地呆了相當久。

  兩位皇帝都騎馬走了。普列奧布拉任斯基營的官兵使隊列陷于紊亂狀態后便和法國近衛軍混合起來,在給他們預備的餐桌旁就坐。

  拉扎列夫坐在貴賓席上,俄國軍官和法國軍官都擁抱他,祝賀他,和他握手。一群群軍官和百姓走過來了,只不過想親眼瞧瞧拉扎列夫。餐桌周圍的廣場上洋溢著俄國人和法國人的嘈雜的說話聲和哈哈大笑聲。兩個軍官滿面通紅,高高興興地從羅斯托夫身邊走過去。

  “老弟,酒宴還豐盛吧?清一色的銀器,”一名軍官說,“看見拉扎列夫嗎?”

  “看見了。”

  “據說明天普列奧布拉任斯基營的官兵要款待他們。”

  “不過,拉扎列夫多么幸運!他獲得一千二百法郎的終身恤金。”

  “弟兄們,瞧瞧,一頂好帽子!”一個普列奧布拉任斯基營的人戴上法國人的毛茸茸的帽子,高聲喊叫。

  “好極了,妙極了!”

  “你聽到口令嗎?”一名近衛軍軍官對另一名軍官說,“前天是拿破侖,法國,勇敢,昨天是亞歷山大,俄國,偉大,一天由我國國王發出口令,另一天就由拿破侖發出口令。明天我們的國王給法國近衛軍軍人中最勇敢的人頒發喬治十字勛章。不能不如此!應當回敬嘛。”

  鮑里斯和自己的伙伴日林斯基也來觀看普列奧布拉任斯基營的官兵舉辦的宴會。鮑里斯在他回去的路上發現站立在屋角上的羅斯托夫。

  “羅斯托夫!你好!我們沒有會面啊。”他對他說,而且忍不住,要問問他出了什么事;因為羅斯托夫的臉色陰郁,現出不愉快的樣子。

  “沒有什么,沒有什么。”羅斯托夫答道。

  “你順路來一趟嗎?”

  “嗯,我會來的。”

  羅斯托夫在屋角里站了很久,從遠外窺視參加盛宴的人們。他腦海中產生了無法忍受的痛苦,他的心靈中出現了可怕的疑團。他時而回想杰尼索夫那種改變了的面部表情,他的溫順的樣子,整個醫院的氣氛,那些已被截除的手足,污穢與疾病。他仿佛現在深深感覺到醫院里的死尸的氣味,他環顧四周,想要弄清楚這種氣味是從哪里傳來的。他時而回想這個沾沾自喜的波拿巴,他那潔白的小手,他如今正是亞歷山大皇帝所喜愛和崇敬的皇帝。截斷手和腳,把人們打死,這到底是為了什么呢?他時而回想獲得獎賞的拉扎列夫和遭到懲罰的未受寬容的杰尼索夫。他常常發現自己產生這種古怪的念頭,以致于害怕起來。

  普列奧布拉任斯基營官兵們吃的食物的香氣和羅斯托夫的饑餓,把他從這種停滯狀態中喚醒過來,應當在動身之前吃點東西。他到早晨他看見的那家飯店去了。在飯店里他碰見許多老百姓和軍官,他們也和他一樣,穿著便服來到了本地,他好不容易才弄到一頓午飯。兩個和他同在一個師部服務的軍官跟他結伴了。不消說,話題涉及到和平。軍官們,即是羅斯托夫的同志們,正如軍隊中的大多數人,都不滿意弗里德蘭戰役后締結的和平。據說,拿破侖再堅持一些時日,就要完蛋的,他的部隊中既沒有面包,也沒有彈藥。尼古拉不吭一聲地吃著,主要是喝酒。他一個人就喝了兩瓶酒,他內心出現的痛苦的心事沒有化除,總是沒完沒了地使他難受。他害怕沉淪于自己的思想,可是又不能把它摒棄。忽然有一名軍官說,一看見法國官兵就令人難受,羅斯托夫聽見這些話毫無緣由地、急躁地喊叫起來,使兩名軍官大為驚訝。

  “您怎么能夠判斷,什么舉動更恰當!”他忽然漲紅了臉,大聲叫喊,“您怎么能夠判斷國王的所作所為,我們有什么評論的權利?!我們既沒法了解國王的意旨,也沒法了解國王的行為!”

  “有關國王的事情,我只字未提。”軍官替自己辯護,除了說羅斯托夫爛醉如泥,并無其他理由對自己解釋他的急躁脾氣。

  但是羅斯托夫不聽他的話。

  “我們不是外交官,而是大兵,無二話可說,”他繼續講下去,“命令我們去死,那就去死。假如要處罰,那就是說,犯有過失;我們沒法子評論。皇帝陛下愿意承認波拿巴是個皇帝并且和他締結聯盟,那就是說,應當這樣做。否則,如果我們評論一切,議論一切,那么就沒有什么神圣的東西了。那末我們就會說,沒有上帝,什么都沒有。”尼古拉一面捶桌子,一面叫喊,根據交談者的見解,這是很不相宜的,但根據他的思路來看,這是很合乎邏輯的。

  “我們的事業是履行天職,互相廝殺,不用思索,再沒有別的。”他作結論說。

  “喝吧。”有個不愿意爭吵的軍官說。

  “對,就來喝吧,”尼古拉附和地說,“喂,你呀!再喝一瓶!”他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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