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幾天里,有一位淵博的學者,名叫多瑪斯特,他聽到龐大固埃學問天下無敵的傳說,特地從英國跑了來,唯一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認識認識這位龐大固埃,證實一下他的學識是否象傳說的那樣。他一到巴黎,就徑直來到龐大固埃當時所住的圣德尼飯店。這時,龐大固埃正和巴奴日在花園里散步,并按照亞里士多德的方式談論著學問。多瑪斯特一進門,看見龐大固埃又高又大的身材嚇了一跳,接著便按照一般慣例對他行了禮,彬彬有禮地向他說道:
“哲學之王柏拉圖說得有理,假使學問和智慧的形象是表現在肉體上的、是人的眼睛所看得見的,那它一定會使所有的人敬仰他。因為,僅就傳說中的名氣來說,如果這名氣傳到被稱為哲學家的學者和探尋學問的人的耳朵里,那他們就再不能睡安穩了,也不能安靜下去了,他們將感到強烈的激動和鼓舞,一定會跑來看看那個學識淵博并由他發出神諭的人,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正象我們所明顯看到的那樣,示巴的女王為了觀察先知所羅門國家的秩序,為了聽到他智慧的論斷,曾從遙遠的東方,穿過波斯海來看他;“阿那卡爾西斯為了訪問梭倫曾從西提亞來到雅典;“畢達哥拉斯曾訪問過曼菲斯的先知;“柏拉圖曾訪問過埃及的術士和大蘭多的阿爾奇塔斯;“提亞尼烏斯的阿波羅紐斯曾經到高加索山,穿過西提亞人、馬薩基塔人、印度人的國家,渡過辟松大河,到過‘婆羅吸摩’的國土,訪問過夏爾沙斯,到過巴比倫、卡爾底亞、美底亞、亞述、巴爾底亞、敘利亞、腓尼基、阿拉伯、巴勒斯坦、亞歷山大,一直到愛西屋皮亞,去訪問印度學派的哲學家。
“同樣的事例,我們在提特?利維的著作里也看到過,有不少學者從法國和西班牙的邊境來到羅馬訪問他,聽他的教訓。
“我不敢把自己算在這些圣賢人當中,但是我非常喜歡求學,不僅愛好文學,而且喜愛文人。
“所以,自從我聽說你具有淵博的學識以后,我就離開了我的國土、親屬、家鄉,來到這里,我不顧路途遙遠,漂洋過海,經過不認識的國土,僅僅是想能看見你,能和你在一起談論一些哲學上、占卜學上以及神學上我所懷疑和不能說服我自己的問題,如果你能給我解決這些疑問,我馬上就做你的奴隸,我、以及我今后的子孫,因為別的辦法我認為都不足以報答你。
“我將用書面把這些寫下來,明天讓全城的學者都知道,當著他們,咱們好公開地辯論一下。
“我主張辯論的方式是這樣的,我不愿意象此處以及其他地方一些無聊的詭辯學家那樣,爭proetcontra;同樣,我也不愿意象學院派那樣用演說的方式來爭論,也不愿意象畢達哥拉斯似的拿數目字來決定,比古斯?米朗杜拉在羅馬就曾打算這樣做過;我想用手勢來辯論,不用說話,因為我們討論的內容是如此的高超,人類的語言是不足以說明的。
“為此;我請閣下于明晨七點鐘準時到達那伐爾學校的大廳。”
他說完這些話,龐大固埃客氣地向他說:
“閣下,上天施與我的恩惠,我決沒有意思不盡力讓任何人都來分享;因為一切美德都是從他那兒來的,而他的意思是要人在和正直的和適合接受真正學識——這份天賜的口糧——的人相處的時候將它繼續發揚光大。在這些人當中,現在我已看得出來,你是站在最前列的,因此我特通知閣下,如有需用之處,自當隨時竭盡綿薄,悉聽尊便,只是我從你那兒學到的將會遠遠超過你從我這里學到的罷了。現在你既然這樣提議,我們自當一起來研究你的疑問,探求出一個結論,哪怕是一直到無窮的深淵里,象赫拉克利特說的那樣,真理是藏在深淵里的。
“我非常贊同你提出的辯論方式,就是只用手勢,不用言語;因為這樣,你和我彼此都懂,卻避免了那些愚蠢的詭辯家在別人辯論時盲目鼓掌,尤其是有人提出較好的論斷的時候。
“所以明天,我一定遵照你指定的地點和時間,準時到達,不過,請你注意,我們私人間并沒有糾紛,也沒有不和,我們尋求的既不是榮譽,也不是別人的稱贊,而是單純的真理。”
對于這些話,多瑪斯特回答說:
“閣下,為感謝你崇高的尊貴對我低微的卑賤這樣屈尊俯就,我請求天主保佑你。我們再會了,明天見。”
“再會了,”龐大固埃說道。
諸位,你們讀這本書的人,請相信這一夜沒有人比多瑪斯特和龐大固埃的思想更飄忽不定的了。多瑪斯特對他住的那座克呂尼旅館的看門人說,他一輩子也沒有象這一夜這樣渴過。他說道:
“我好象覺著龐大固埃在掐著我的脖子。請你關照給我們拿喝的來,給我們準備大量涼水,我要把嘴里的上顎好好地洗一洗。”
另一方面呢,龐大固埃也在緊張地沉思,一整夜的工夫只是在迷迷糊糊地思索:
貝達的:DeNumerisetSignis;普羅提奴斯的:DeInenarrabilibus;普羅克利斯⑤的:DeMagia;阿爾臺米多路斯的:Perionirocriticon;阿納克薩高拉斯的:PeriSemion;伊納里奧斯的:PeriAphaton;菲力斯提翁的作品;希波納克斯的:PeriAnecphoneton;還有其他一大堆的書,最后巴奴日對他說道:
“王爺,不要想這些了,去睡覺吧,因為我看你的思想這樣緊張,恐怕你一會兒就要為了過分思慮而生急性寒熱病了。你先去喝他個二十五到三十杯的酒,回去好好地睡一覺,明天早晨,由我來和那位英國先生對答和辯論,如果我不能使他admetannonloqui,你隨便罵我好了。”
“不過,”龐大固埃說道,“巴奴日,我的朋友,他這個人博學得很吶;你怎么能使他滿意呢?”
“一定使他非常滿意,”巴奴日回答說,“請你不要再說了,讓我去辦就是啦。還有和魔鬼一樣聰明的人么?”
“那當然沒有了,”龐大固埃說,“除非他有神靈特殊的佑助。”
“就是魔鬼,”巴奴日說,“我也和他們辯論過不少次,而且都是說得他們啞口無言,無詞以答。所以對于這個神氣活現的英國人,你只管放心好了,明天我保險叫他當眾出丑。”
巴奴日和跟隨龐大固埃的人喝了一夜酒,賭了一夜錢,把褲帶都輸在“PrimusetSecondus”和“搶頭點”上了。等到約好的時間到了,他陪他主人龐大固埃來到指定的地方,你們相信吧,巴黎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在那里了,大家都在想:
“龐大固埃這個鬼靈精,把神學院所有的新老滑頭都打敗過,這一次可遇到勁敵了,因為這個英國人也是一個有來歷的家伙。我們得看看到底誰勝過誰。”
大家濟濟一堂,多瑪斯特也等在那里了,龐大固埃和巴奴日走進大廳,那里所有的初級學生、高級學生、候補大學校長的學者,都按照他們無聊的習慣鼓起掌來。可是龐大固埃卻聲似重炮地大聲喝道:
“靜下來,靜下來,真是見鬼!沖著老天說話,你們這些糊涂蛋,假使繼續在這里羅唆,我要把你們的頭都切下來。”
聽見這句話,他們一個個都嚇得呆若木雞,即便吃下十五斤雞毛,也不敢咳嗽一聲。龐大固埃這一吆喝使得他們個個口干得舌頭伸出來半尺長,就好象龐大固埃把他們的喉嚨都用鹽腌過一樣。
這時巴奴日開始跟那個英國人說:
“閣下,你到這里來是為了辯論你提出的問題呢,還是為了學習和了解真理?”
多瑪斯特回答說:
“閣下,我所提出的疑問,都是我畢生不得解決,也沒有一本書或一個人給過我滿意答復的,所以除了想學習和了解之外,沒有其他的理由使我到這里來。至于說辯論,我不要這樣做,因為太無聊了,讓那些神學小丑們去做吧,他們辯論不是為了探求真理,而是有意尋找矛盾和爭端。”
“所以,”巴奴日說,“如果我,我主人龐大固埃先生的一個小學生,能夠在一切問題上、在一切觀點上,滿足你、使你滿意,那么,麻煩我的主人就太不值得了。因此,頂好讓他來做個主持人,評判你我的論點,如果你以為我不能滿足你好學的愿望,再由他來補充。”
多瑪斯特說:“這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那就請你開始吧。”
請你們注意,巴奴日在他的長褲襠上系了一個美麗的帶著紅、白、綠、藍絲線穗子的口袋,里面還放了一只很體面的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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