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看見巴奴日面帶羞愧,沉默寡言,我想一定是沒有錢花了,我問他道:
“巴奴日,我從你臉上看出來你有病,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你的錢袋漏了;不過,你不要擔(dān)心:我還有六枚小錢,爹娘都沒看見,你幾時要幾時有,好象楊梅瘡?fù)瑯蝇F(xiàn)成?!?/p>
他聽了,馬上跟我說:
“錢算得了什么!有一天我只會多得沒處用;因為我有一塊點金石,能把別人錢袋里的錢給我吸過來,就象吸鐵石吸鐵一樣?!苯又謫栁遥?/p>
“你要去購買赦罪么?”
我回答他說:“說老實話,我在這個世界上就不亂赦人的罪;我不知道死后是不是一樣。好,我們?nèi)グ?,看在天主份上,不多不少,送他一個小錢。”
“那么,”他說道,“你先借給我一個,我給你利息?!?/p>
“不,不,”我回答說,“我送給你好了?!?/p>
“Gratesvobis,Dominos,”他說道。
于是,我們?nèi)チ?,先到圣日爾瓦教堂,我只在頭一個獻(xiàn)錢的地方換得了赦罪,因為對于這類事,有一點我就滿足了,然后,我念了一些短經(jīng)和圣勃利瑞德禱文。但是,巴奴日卻到每一個獻(xiàn)錢的地方去買赦罪,對每一個售賣赦罪的教士,他都給錢布施。
從那里,我們走到圣母院、圣約翰、圣安東尼,還有其他出賣赦罪的教堂,我們都去過了。我自己夠了,不再要赦罪了;但是他,在每一個獻(xiàn)錢的地方,他都要去吻圣髑,上布施。簡單說吧,我們回來以后,他領(lǐng)我到宮堡酒家去吃酒,并且還讓我看他有十幾個口袋,個個都裝滿了錢。我一看見,趕緊畫十字,說道:
“這樣短的時間,你在哪里弄到這么多錢?”
他回答我說是從赦罪盤里偷拿的,他說道:
“因為,給他們頭一個錢的時候,我放得非常巧妙,使他們看見好象是一大塊銀幣;可是,我一只手又拿回來十二塊,足有十二個‘里亞爾’,或者‘雙里亞爾’,另外一只手也拿回來四五十塊,這樣,凡是我到過的教堂,都偷過了。”
“但是,”我說道,“你這樣做,是一種和毒蛇一樣的墮落行為,你簡直是小偷,是褻瀆神圣的人?!?/p>
“是的,對,”他說道,“不過這是你的看法;至于我,卻不是這樣想;因為我認(rèn)為這是負(fù)責(zé)布施的教士拿圣髑讓我吻的時候送給我的,他們念著:Centuplumaccipies,就等于說叫我給一個,收回一百個;accipies是照希伯萊人的用法,拿將來式代替命令式,好象經(jīng)典里的詞句一樣:
DiligesDominum和dilige。所以那個售賣赦罪的人跟我說:Centuplumaccipies,我認(rèn)為他是說:Centuplumaccipe;吉美大師、阿本?埃茲拉大師和所有的馬索萊也都是這樣說的,甚至連巴爾脫魯斯也算在內(nèi)。
還有呢,教皇西克斯圖斯因為患下疳瘤非常痛苦,他以為要瘸一輩子了,我把他治好了,他從他自己的財產(chǎn)和教會的財產(chǎn)里,送給我一千五百‘利佛’的年金,于是我在教會的錢財就可以自己動手支取,因為這是最妙的辦法。
“啊,我的朋友,”他說道,“要是你知道我在十字軍上發(fā)了多大的財,你會驚奇的。我賺過六千多‘弗羅林’?!?/p>
“那么些金幣都跑到哪里去了呢?”我說道,“你現(xiàn)在連一個小錢也沒有?!?/p>
“從哪兒來仍舊到哪兒去,只是換一換主人罷了。
“我用了三千多給上了年紀(jì)、嘴里連牙齒都掉光的老太婆作陪嫁,她們可不是年輕的少女,因為找丈夫的少女不會沒有,只會太多。對于上年紀(jì)的女人,我是這樣想:‘這些女人年輕時舒服過了,她們什么把戲都玩過,跟誰都來,一直玩到?jīng)]有人要了才拉倒。天主在上,在她們死以前,再刺激刺激她們,叫她們動一動也好??!’于是,我給這個一百‘弗羅林’,給那個一百二十,給另外一個三百,完全按照她們長得丑陋、討厭和使人惡心的程度給她們,因為越是丑惡討厭,越需要多給一些,不然連魔鬼也不肯要她們。我接著便去找一個扛活兒的棒小伙子,我要親自辦這件婚姻大事,可是在未讓他看見老太婆之前,我先拿幾塊‘埃巨’給他看,告訴他說:‘朋友,如果你肯好好地干一下,這些錢便都是你的。’那些家伙一聽,就象老騾子似的吼吼地叫起來。我關(guān)照給他們準(zhǔn)備好東西吃,給他們好酒喝,還要了大量的糖果,把老太婆一個個全都刺激了起來。最后,他們一本正經(jīng)地干完了他們的事;除了特別難看,或者實在看不上眼的老太婆,我才事先在她們臉上先扣上一個布袋。
“還有呢,我在打官司上也用掉很多錢?!?/p>
“你能打什么官司呢?”我說道,“你既沒有土地,也沒有房子?!?/p>
他說道:“朋友,本城的小姐們大概是受了地獄里魔鬼的挑撥,創(chuàng)造了一種非常嚴(yán)密的領(lǐng)子,或者說圍脖,把她們的胸部蓋得一絲不露,簡直沒法從下面伸進(jìn)手去,因為開縫留在后面,所以前面沒有開口,這使得可憐的情人們、追求者、愛看女人的人,感到十分不滿意①。有一個星期二,我向法院遞了一張狀子,控訴那些小姐們,說明我所堅持的理由,并且聲稱如果法院不馬上處理,我為了同樣的緣故就要把我褲子上的襠開在后面。小姐們聽了聯(lián)合起來,聲明理由,委托代理人為她們辯護(hù)。但是我堅決上訴,最后總算法院下了判決,指令以后不許帶這么高的圍脖,除非前面留一個開口。為此,我卻花了不少錢。
“還有一次,我甚至跟‘飛飛師傅’和他的執(zhí)事們打了一場又臟又臭的官司。我要求他們晚上不再偷偷地念《布薩爾的大桶》,《箴言集》第四冊,我要他們白天念,而且到草市大街的學(xué)校里當(dāng)著神學(xué)大師們?nèi)ツ睢?/p>
這件事,因為執(zhí)達(dá)吏傳達(dá)得有錯誤,我又被判罰付訴訟費(fèi)。
“此外,還有一次,我在法院遞了一張狀子,控訴那些院長、法官和其他人的騾子,我要求他們把騾子留在法院的院子里,讓它們在不耐煩地等待的時候,由法官的老婆給騾子戴上個美麗的圍嘴墊,不讓它們的口沫弄臟路面,這樣,法院里打雜的人便可以盡興地在路上擲骰子,或者玩‘我背叛天主’,不至于再弄臟褲腿了。這件事,我得到了滿意的判決;可是我又花了不少錢。
“所以,你加起來算算,單單我每天請法院執(zhí)事們吃飯的錢就有多少。”
“為的是什么呢?”我問道。
“朋友,”他說道,“我看你在世界上簡直就不會找樂子,我卻比國王還會玩。如果你肯和我聯(lián)合起來,我們連鬼做的事也做得出。”
“不,不,”我說道,“沖著圣阿多拉斯說話!當(dāng)心你會給吊死。”
“你呢,”他說道,“最后也是要埋掉的;那么,哪一樣更舒服呢,是吊在半空里呢,還是埋在土里呢?啊,真笨!但是把話說回來,當(dāng)法院的執(zhí)事們大吃大喝的時候,我替他們看守騾子,順便把騎牲口先邁腿的那一面的腳鐙割斷,讓它只連著一根線。等那腦滿腸肥、神氣活現(xiàn)的法官,或是別人,抬腿來騎牲口的時候,他就一下子在大庭廣眾之中,象豬玀似的摔在地上,讓人笑得比拾到一百法郎還要厲害。我呢,我笑得更厲害,因為,他們回到家以后,一定會叫人把執(zhí)事先生象打青麥子似的飽打一頓。因此,我請他們吃喝并不后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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