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希爾貝特在讀《金眼女郎》,我就不想向她借閱這本書。但是,在這最后一個晚上,當我去她那兒時,她借給我一本書,讓我在睡覺前閱讀,這本書使我產生的印象相當強烈而又混雜,不過并不持久。這就是龔古爾兄弟未曾發表的日記。
我在熄掉蠟燭之前讀了抄錄如下的那一段。我對文學缺乏才能,過去在蓋爾芒特那邊已經預感到,在這次逗留期間又得到了證實——那天晚上是這次逗留的最后一個晚上,在動身前夕挑燈夜讀的那個晚上,由于習慣即將廢除,麻木隨之消失,就試圖對自己作出評價——,這時卻使我感到這并不是值得如此惋惜的事,仿佛文學不能揭示深刻的真理;同時,使我感到傷心的是,文學不象我過去所認為的那樣。另一方面,如果書中所說的那些美好的事物并不比我看到過的東西更為美好,那么我就感到會使我住進療養院的多病身體也不值得如此惋惜。但是,現在這本書談到了這些事物,有一種奇怪的矛盾使我想要看到它們。下面就是我在因疲勞而閉上眼睛之前所讀的那幾頁:
“前天,維爾迪蘭為了帶我去他家吃晚飯,突然
來到這里,他是《雜志》過去的評論員,是惠斯勒
論著的作者,在這部論著中,這個獨特的美國人的
風格和藝術色彩,常常由酷愛被描寫的事物的各種
精細和嫵美的維爾迪蘭十分細膩地表達出來。我在
跟他走之前更衣的時候,他講起了故事,有時象受
驚時在作懺悔,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說他在和
弗羅芒丹的‘馬德萊娜’結婚之后立刻放棄寫作,放
棄寫作的原因是有服用嗎啡的習慣,據維爾迪蘭說,
這樣做的結果是,他妻子的沙龍里的大多數常客都
不知道女主人的丈夫曾經進行寫作,所以在談論夏
爾·布朗、圣維克多、圣伯夫和比蒂時,認為這些
人肯定比他高明。‘哦,您龔古爾,您十分清楚,戈
蒂耶以前也知道,我的《沙龍》和那本蹩腳的《昔
日的大師》不可同日而語,但在我妻子的娘家,那
本書卻被捧為杰作。’然后,在一個傍晚,在特羅卡
德羅宮的那些塔樓附近,仿佛有一個微光在最后一
次發亮,使塔樓變得象過去糕點鋪里涂上醋栗凍的
塔形蛋糕。那天傍晚,談話在馬車里繼續進行,馬
車將把我們送到孔蒂河濱路,即他們公館的所在地,
主人認為這座公館就是威尼斯大使過去的公館,里
面據說有一個吸煙室,維爾迪蘭對我說,吸煙室是
按照《一千零一夜》的方式,從一座我忘了名字的
著名palazzo里原封不動地搬來的,這座宮殿里有
一個石井欄,表示圣母瑪利亞的花冠,維爾迪蘭確
信這必定是桑索維諾最美的作品,據說是給他們
的客人們彈煙灰用的。確實,當我們到達的時候,漫
射的月光呈海藍色,真象是威尼斯傳統中墻粉的顏
色,在這種底色之上,法蘭西研究院圓屋頂的輪廓,
使我想起瓜爾第的繪畫中的保健女神像,此情此景,
不由使我產生一點幻覺,仿佛自己是在大運河之畔。
這種幻覺得以保存下來,是因為這座從二樓看不到
河濱路的公館的結構,也是因為公館主人那番能喚
起回憶的話,他肯定地說,渡輪街的街名——見鬼,
我從未想到過這點——來自過去的修女乘坐的渡
輪,米拉米翁修會的那些修女是去做圣母彌撒的。
我在姑媽古蒙夫人居住的街區閑散地度過了童年時
代,現在重又看到幾乎與維爾迪蘭公館毗連的‘小
敦刻爾克’的招牌,開始重新喜愛這個街區,‘小
敦刻爾克’是幸存的少數幾家店鋪之一,這些店鋪
用加布里埃爾·德·圣多班的鉛筆畫和水彩畫作
為裝飾,這些十八世紀的珍品把當時的無所事事固
定下來,畫中討價還價的是法國和外國的漂亮物品,
以及‘藝術創造的一切最新的東西’,就象這家小敦
刻爾克的一張發票上所寫的那樣,依我看,唯有維
爾迪蘭和我擁有這種可稱為散頁裝飾紙杰作的發
票,發票上有一個象征路易十五統治的人在記帳,箋
頭上印有載著幾條大船的波濤洶涌的海洋,猶如包
稅人版本中‘牡蠣和訴訟者’的插圖。公館的女主
人請我坐在她的身邊,她親切地對我說,她裝飾自
己的桌子只用日本菊花,但插菊花的花瓶是罕見的
珍品,其中一只用青銅制成,花瓶上淡紅色的銅花
瓣仿佛剛從花上摘下來。
在那里作客的有戈達爾大夫及妻子、波蘭雕刻
家維拉多貝茨基、收藏家斯萬、一位俄國貴夫
人和一位我只記得姓名中有of的王妃。戈達爾
在我耳邊悄悄地說,他這個人會用槍口頂著古
奧地利大公羅道爾夫射擊,又說在她看來,我
會在加利西亞和波蘭的整個北部處于極為有利的
地位,因為一個姑娘如果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是否
是《拉福斯坦》的欣賞者,就決不會同意嫁給他。
‘你們這些西歐人是不會理解這點的,’王妃最后說,
她給我的印象是具有十分高超的才智,‘即一位作家
對女人內心的洞察力。’有一個男人下巴和嘴唇下的
胡子剃得精光,但蓄著司廚長般的頰髯,他講話滔
滔不絕,以一種屈尊俯就的語調開著玩笑,就象在
圣查理節和班里的優秀生一起談笑風生的二年
級教師,此人就是大學教師布里肖。他雖然聽到
維爾迪蘭說出我的名字,但他說的話中沒有一句表
明他知道我們寫的書,這使我產生一種帶有憤怒的
失望,其起因是巴黎大學策劃這種反對我們的陰謀,
它用故意的沉默,把矛盾和敵意一直帶到這所我受
到款待的可愛住宅。
我們入席就餐,于是,盤子就不同凡響地來往不絕,
這些盤子確實是瓷器藝術的杰作,在品嘗精美菜肴
的過程中,一位藝術品收藏家感到舒服時的注意力,
會極其樂意地用來傾聽這種藝術高超的喋喋不休;
盤子中有雍正時代的瓷盤,盤的邊緣呈金黃色,盤
體為青色,盤邊如鼓起的花瓣,象黃蝴蝶花,盤底
為裝飾畫,畫的是翠鳥和鶴在晨曦中飛翔,那晨曦
的色彩,和我每天早晨醒來時在蒙莫朗西大街上隱
約看到的完全一樣;有薩克森瓷盤,風格優雅但比
較嬌弱,盤上變成紫色的玫瑰呈沉睡狀態,毫無生
氣,有缺刻的邊緣為郁金香般的紫紅色,猶如石竹
或勿忘草那樣的洛可可風格;還有塞夫勒瓷盤,盤
的邊緣是精美的格狀飾紋,凹槽為白色,突齒為金
色,或者在奶油色的底色上優雅地系上一條凸出的
金帶;最后是一套銀餐具,上面散布著盧夫西恩
的香桃木,迪巴里夫人一眼就可以辨認出來。而
同樣罕見的,也許還有盤中佳肴的質量,這是一頓
精心烹調的飯菜,做得十分講究,可以毫無愧色地
說,巴黎人在最盛大的晚宴中也從未品嘗過這種菜
肴,這使我想起讓·德·厄爾城堡的某些手藝高超
的女廚師。甚至連肥鵝肝也同平時稱之為鵝肝被端
上飯桌的那種淡而無味的鵝肝醬判若二物。
據我所知,簡單的土豆冷盤做得這樣好的地方不多,
土豆象日本的象牙鈕扣那樣結實,象中國漁婦用來
在剛捕到的魚上澆水的小象牙勺那樣油光。在我面
前的威尼斯玻璃杯中,紅葡萄酒的珠光寶氣,是蒙
達利維先生那兒買來的一種出色的萊奧維爾酒所
賦予的;平時端到最豪華的餐桌上的菱鲆并不新鮮,
魚背上的骨頭因長途運輸而突出,現在看到端上一
條與此毫無相象之處的菱鲆,這對于眼睛的想象來
說是一種樂趣,我敢說,對于過去稱為嘴巴的想象
來說也是一種樂趣;這種菱鲆不是象名門望族的許
多廚師長那樣用稱為白沙司的淀粉糊來燒的,而是
用五法郎一斤的黃油制成的真正的白沙司燒的;這
條菱鲆盛在一只成化時代的美妙盤子里,盤子中間
有一條條紫紅色的橫線穿過,猶如海上日落時有一
群龍蝦滑稽可笑地游過,龍蝦的硬殼凹凸不平,畫
得極為出色,仿佛龍蝦長在活的甲殼之中,盤子的
邊口上畫著一個中國小孩釣上一條魚,銀灰色的魚
肚使珠色變得神奇迷人。我對維爾迪蘭說,用這套
餐具吃這種精美的菜肴,對他來說想必是一種高尚
的樂趣,因為現在任何親王的餐具櫥里都沒有這種
餐具。
女主人聽到后憂郁地對我說:‘看來您對他并不了
解。’于是她對我談起自己的丈夫,說他是個怪人,
對所有這些美好的事物都無動于衷,‘一個怪人,’
她重復道,‘是的,正是如此,這個怪人寧愿去喝
一個諾曼底農莊新釀制的一瓶大眾化的蘋果酒。’
這個可愛的女人所說的話,表明她對一個地區的特
色確實喜愛,她以無限的深情和我們談論他們曾經
居住過的諾曼底,說諾曼底將成為英國式
的大花園,有勞倫斯式的高大樹木的芳香,有草
如柳杉葉、象天鵝絨般柔軟的天然草坪,草坪的四
周是玫瑰紅的繡球花,猶如瓷器的邊緣,還有揉皺
的黃玫瑰花,玫瑰花散落在農民的門口,門前兩棵
梨樹的枝葉互相纏繞,鑲嵌在門上,如同一塊裝飾
華麗的招牌,那落花使人想起古基埃爾的青銅鑲飾
上一個花枝的自由掉落。她還說諾曼底將使去度假
的巴黎人感到十分意外,它受到每個園地的柵欄保
護,維爾迪蘭夫婦對我說,他們可以進入所有的柵
欄。在一天結束時,所有的色彩都在睡意中消失,唯
一的亮光來自幾乎是凝結的大海,帶有脫脂牛奶的
藍色(‘不,同您所知道的大海毫無相同之處,’我
鄰座的夫人激烈反對道,以作為對我的回答,我當
時說,福樓拜曾把我們兄弟倆帶到特魯維爾,‘毫無
相同之處,應該和我一起去,否則您就永遠不會知
道。’),這時他們才回家去,穿過象玫瑰紅絹花一般
的杜鵑花的真正樹林,完全被罐裝沙丁魚加工廠的
氣味所陶醉,這種氣味會使丈夫的哮喘發得十分厲
害。——‘是的,’她強調說,‘就是這樣,真正的
哮喘發作。’接著,到第二年的夏天,他們又回來了,
把一大群藝術家安頓在一幢美妙的中世紀住宅里,
那住宅過去是隱修院,是他們租來的,價錢十分便
宜。這個女人在如此多真正高雅的環境中生活過,說
話時卻保存著一點平民婦女說話的粗俗,這種話能
用您在想象中看到的色彩來展現事物。
說真的,聽到這個女人說話,聽到她向我敘述她在那
里過的生活,我簡直垂涎三尺。在那里,每個人在自
己的修士小室里工作,午飯前,所有的人都到寬敞的
裝有兩個壁爐的客廳里來進行十分高超的談話,談話
中夾雜著智力游戲,這使我想起狄德羅在其名著《致
伏朗小姐的書簡》中所提到的談話。然后,在午飯
后,大家都來到戶外,即使暴雨、烈日也是如此,那
陣雨的亮光,即它過濾的亮光,在一排壯麗的百年
山毛櫸的結節上劃出道道直線,它們把十八世紀鐘
愛的漂亮的植物置于柵欄之前,還有那些小灌木,雨
水懸掛在灌木的枝椏上,猶如鮮花盛開的花蕾。人
們止步傾聽一只喜歡涼快的灰雀輕柔的撲水聲,灰
雀在一朵白玫瑰的花冠中沐浴,猶如在尼姆芬堡府
邸嬌小可愛的浴缸里洗澡。我對維爾迪蘭夫人說,
埃爾斯蒂爾曾將那里的景色和花卉細膩地表現在彩
色粉畫上,她聽了氣憤地抬起頭來說:‘所有這一切,
是我使他知道的,一切,您要聽清楚,是一切,有
墅,位于慕尼黑城外,為后期巴羅克式建筑。
趣的地方,粉畫的所有主題,當他離開我們時,我
就是當面對他這樣說的,是不是,奧古斯特?他畫
的粉畫的所有主題。這些東西,他過去也知道,對
此說話要公正,應該承認這點,但是那些花卉,他
從未見到過,他不能把蜀葵和一丈紅區分開來。是
我教會他辨認,您一定不相信我的話,辨認茉莉花
的。’這就是說,被今天的藝術愛好者們視作首屈一
指、甚至超過方丹一拉都的花卉畫家,如果沒有
眼前的這位夫人,也許就永遠無法畫出茉莉花。應
該承認,這種想法有點奇特。‘是的,我發誓,是茉
莉花;他畫所有的玫瑰,是在我的家里,或者是我
把那些玫瑰帶給他的。在我們家里,人們稱他為迪
施先生;請您問戈達爾、布里肖和所有其他的人,在
這兒人們是否把他當作大人物看待。他本人也會對
此感到好笑的。我當時教他插花;開始時,他插不
好。他老是不能把花束好。他沒有天賦的鑒賞力,不
能作出選擇,我必須對他說:“不,別畫那個,那個
不值得畫,要畫這個。”“啊!要是他在安排生活時
也象在安排花卉時那樣聽我們的話,要是他不結這
個討厭的婚,那就好了!”突然,她因全神貫注地思
念過去而兩眼激動,手指節和短上衣袖子的纓子也
狂熱地伸長,顯出神經質的不安,她那痛苦姿勢的
輪廓,在我看來猶如一幅從未有過的美妙的畫,從
中可以看出被壓抑的全部憤慨,在這個輪廓中,包
含著女人的情感和羞恥心上受到侮辱的一位女友的
全部狂怒。
接著,她對我們談起埃爾斯蒂爾為她所作的
一幅美妙的肖像畫,即戈達爾家的肖像畫,她和畫
家鬧翻后把這幅畫送給了盧森堡公爵,她說,是
她使畫家決定讓男的穿上禮服,使衣服上顯出波濤
般的美麗皺紋,又給女的選擇了天鵝絨的裙子,裙
子成為畫中央的支點,使地毯上象蝴蝶般飄動的片
片薄云、花卉、水果以及女孩們穿的象舞蹈女演員
短裙一般的薄紗裙顯得四平八穩。據說,使畫家產
生把女人畫成在梳頭的想法也是她,但隨后又把這
個想法歸功于畫家,簡單地說,這種想法在于不把
女人畫成擺好架子的樣子,而是畫她在日常生活中
不為人知的一個姿勢。我對他說:女人在梳頭、擦
臉、暖腳時,如果認為自己沒有被別人看到,就會
有許多有趣的動作,這些動作完全是達·芬奇畫中
的優雅!’但在這時,維爾迪蘭用一個示意動作指出,
這種憤怒的重新產生對他妻子這樣神經過敏的女人
來說是有害于健康的,斯萬見了就讓我去欣賞女主
人佩戴的黑珍珠項鏈,那珍珠項鏈是德·拉法耶特
夫人的一個后裔賣掉的,據說是英格蘭的亨利埃特
送給德·拉法耶特夫人的,在她買下的時候珍珠是
雪白的,后來因一場火災而燒黑了,火災燒毀了維
爾迪蘭一家居住的部分房屋,當時他們住在一條街
上,街名我已經想不起來了,在那場火災后找到了
放置這些珍珠的首飾匣,但珍珠已變得烏黑。‘我見
過德·拉法耶特夫人佩戴這些珍珠的肖像,是的,確
實是它們的肖像,’斯萬強調地說,他面前的賓客們
驚訝得叫出聲來,‘它們真正的肖像,是蓋爾芒特公
爵收藏的。’據斯萬宣稱,這是舉世無雙的藏品,我
應該去看看,這個藏品是著名的公爵從他姑母德·
博澤讓夫人那里繼承的遺產,因為公爵是德·博澤
讓夫人最喜歡的侄子,德·博澤讓夫人則是從德·
維爾巴里西斯侯爵夫人和漢諾威親王夫人的妹妹德
·阿絲費爾德夫人那里得到這件藏品的,過去我弟
弟和我在德·阿絲費爾德夫人家里很喜歡名叫巴贊
的可愛孩子的面龐,而巴贊正是公爵的名字。這時,
戈達爾大夫機靈地重談珍珠的故事,這種機靈表明
他是高雅之士,他告訴我們,這種災禍會使人腦變
質,同人們在無生命物質中看到的變質完全相同,并
以一種比許多醫生更富有哲理的方式,列舉了維爾
迪蘭夫人的隨身男仆,男仆在這場可怕的火災中險
些喪生,火災后他判若兩人,連筆跡也完全變了,他
寫信給當時在諾曼底的主人,向他們稟報這件事,主
人收到他寫的第一封信,還以為是愛開玩笑的人設
下的圈套。不僅是筆跡完全變了,據戈達爾說,男
仆過去很少喝酒,現在卻喝得爛醉,令人厭惡,所
以維爾迪蘭夫人只得把他辭退。在女主人優雅的示
意下,這種有啟發性的論述從餐廳轉入威尼斯式的
吸煙室,在吸煙室里,戈達爾對我們說,他曾經親
眼看到真正的雙重人格,并對我們例舉了他的一個
病人的病例,他友好地表示愿把這個病人帶到我的
家里,并說他只要觸及病人的太陽穴,就可以喚起
病人的第二種生活,病人在第二種生活中記不起第
一種生活中的任何事情,他在第二種生活中是一個
十分正派的人,在第一種生活中卻多次因偷竊而被
捕,完全是一個令人厭惡的壞蛋。這時,維爾迪蘭
夫人敏銳地指出,醫學可以為戲劇提供更為真實的
題材,戲劇中復雜情節的滑稽可笑,可以建立在病
理學方面誤解的基礎上,這樣談來談去,就引出了
戈達爾夫人的話,她說,有一個完全相同的題材,曾
被一個故事員所利用,這個故事員是他的孩子們在
夜晚最喜歡的人,就是蘇格蘭人斯蒂文森,這個姓
使斯萬的嘴里作出不容置辯的肯定:‘斯蒂文森可是
個十足的大作家,我敢向您擔保,德·龔古爾先生,
一位十分偉大的作家,可以和那些最偉大的作家相
提并論。’在我們抽煙的大廳里,我對來自貝爾尼
尼建造的老宮殿的用盾形紋章裝飾的藻井平頂贊
嘆不已,但同時又對有一個淺口盆被我們的哈瓦那
雪茄煙煙灰逐漸熏黑感到遺憾,斯萬聽后說,那些
曾屬于拿破侖一世的書籍上也有類似的污跡,雖說
公爵持反波拿巴主義的觀點。這時,戈達爾顯示出
他對任何事物都有真知灼見,他說,這些污跡完全
不是來自這個——‘這個,完全不是,’他權威般地
強調道——,而是來自他手里總是拿著甘草片的習
慣,即使在戰場上也是如此,他吃甘草片是為了止
住肝痛。‘因為他有肝病,他就是因肝病而去世的,’
醫生總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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