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燕臺花事錄》上

　　燕臺花事錄【上】

　　（清）蜀西樵也（撰）；東莞張次溪（輯）

　　品花

　　朱靄云字霞芬，京師人。年十五，丙子花榜狀頭，為梅主人高弟。姿首如碧桃紅杏，亭亭玉立，秀削可憐。性敏慧而蘊藉，士夫多自視弗如。吐詞尤雋，每發(fā)一語，輒傾座人?；ǔ吭孪?，景和門外車馬喧闐，大都為郎來。而酬應(yīng)紛紜，入夏病幾殆。今幸愈。天生此才，所當(dāng)珍惜護持者。

　　孟金喜字如秋，直隸故城人。年十七，甲戌花榜第二人，近信弟子。貌白晰而豐潤，性溫婉，對客殊落落。而與交久，輒有飛鳥依人態(tài)。其銷魂蕩魄，尤在星眸斜轉(zhuǎn)時。花天酒地，久噪芳名。去歲病幾殆，近漸愈。而體多倦，深夜招之來，每倚肩作枕，闔眼蒙眬。同人憐之，無怪其不工酬應(yīng)者。

　　賈主人桂喜，字露香，京師人。年十七，出聯(lián)星。予識之在癸酉夏。年甫十四，其秀在骨，其媚在神。剛健婀娜，兼擅其勝。所演《打灶》諸劇，有獨步燕臺之譽。乙亥重晤，則非復(fù)張緒當(dāng)年矣！性不諧俗，于同輩亦少許可。時人比之梅花，故門前車馬稍稀云。

　　絢春姜主人雙喜，字麗云，直隸河間人。年十七，出春馥，亦于癸酉識之。眉目疏秀，雅善修飾。性憨，喜諧笑，不與人忤，故人多招之。春馥近有弟子蔣雙鳳，字扶云，年十四，回波流媚，貌亦白晰。是為后起之秀。

　　錦雯劉主人雙壽，字眉卿，京師人。年二十，出文安，予癸酉入都首識之。姿首娟秀，過于所識諸郎。性溫和，不見喜慍之色。顧不能飲，甫舉杯則紅潮暈頰矣。近喜閱《聊齋》《紅樓》諸說部，學(xué)書饒有力。文安現(xiàn)有弟子田雙慶，字云卿，年十四，顏色如桃花，能演《擋諒》諸劇。

　　喬蕙蘭字紉仙，江蘇人。年二十，佩春弟子。知書習(xí)史鑒，喜與文士清談。聞其先本宦族，沉淪若此，亦可悲矣！

　　姚主人寳香，字妙珊，京師人。年十九，出瑞春。結(jié)束登場，儼然莊婦。而歌喉清婉，尤有繞梁韻。其得名在癸酉前，見人殊落落。近則閱歷世故，每與談，輒如聽柘枝兒，聲聲打入心坎中。

　　謝寳云字月珊，年十六；劉寳玉字碧珊，年相若，俱京師人，瑞春弟子。當(dāng)癸酉時，謝生劉凈，與姚妙珊合演《進宮》諸劇，令人耳目一快。近則姚、謝已不能登場。而劉音益清健，且其軀復(fù)偉岸，乍見之，如貴介中人。至所繪蘭，亦有譽之者。

　　王喜云字霨卿，京師人。年十七，甲戌花榜第三人，詠秀弟子。顏色如朝霞和雪，是具子房之貌而兼有魏征嫵媚者。故演《擋諒》諸劇，不掩其姿。其弟茹福兒，字萊卿，年十三，丙子花榜第二人。面如滿月，酬應(yīng)如成人。以武劇名。

　　李玉福字芙秋，京師人。年十六，丹林弟子。貌白晰，尤善修飾。性聰穎，解作書畫。善演《思凡》諸劇。燈紅酒綠，尤喜唱大江東去，其亦巾幗中有須眉氣者耶！

　　陳喜鳳字桐仙，京師人。年十六，本綺春弟子，今歸遇順。貌不逾中人，兼有期艾之病。顧妝束登場，則歌喉清婉。且善琵琶，工琴。與人交落落大方，無狐媚態(tài)。

　　陳嘯云字琴芬，京師人。年十五，景和弟子。音清越以長，對面樓頭人聲騰沸中能聞其語。童牙孤露，每演《掃雪》諸劇，淚隨聲下。性尤誠實不欺，人以此多之。

　　艾順兒字麗琴，京師人。年十五，嘉穎弟子。英爽不群，音復(fù)清越。演《干元山》諸劇，令觀者眉飛色舞。近易丈夫為巾幗，豈硯師欲束其不覊之態(tài)耶。

　　張翠喜字桐仙，京師人。年十五，聲振弟子。初頗靜默，近稍狡獪。石頑道人謂其姿首足駕如秋而上之，予則感其有愛我之言。

　　白喜林字燕芬，直隸人。吳愛林字燕芳，京師人。年均十三，杏春弟子。眼波含媚語，嚦嚦如新鶯。初不與人洽，偶撫之輒欲啼。近則頗工酬應(yīng)矣！吳俊快解人意，而貌差遜。又其弟燕香，齒尤稚，演《冥勘》諸劇，名過兩兄，以昆弋腔較勝也，其秀亦在目。

　　梁亦琴字倩儂，涿州人。年十四，馥荃弟子。額秀腰纖，語音清脆。歌場一見，殆移我情。中以小隙，往還遂疏。然知予所在，必徑來佐酒，亦復(fù)楚楚可憐。且予青衫落拓，感喟良深，其言間有如吾意者，故至今猶為耿耿也。

　　梁雙喜字蘭君，京師人。年十四，景福弟子。燈紅酒綠間，星眼迷離，微露玉粳。于當(dāng)年露香，蓋十得四五焉。無怪鹔鸘君之顛倒，而予亦對新人如覿舊好也。

　　陸春燕字蕊仙，京師人。年十四，安義弟子。妝束上場，宛如好女。腰肢裊娜，體態(tài)輕盈，只合以香扇墜目之。音尤清脆，隔簾嬌語，殆如去年之霞芬。天地生才，初不稍吝。明歲花榜狀頭，舍此奚屬耶。其同懷兄春蘭，年十六，貌僅中人，歌喉瀏亮，獨出冠時。

　　都門小住閱人德，好色其如好德何。暫把彩毫留麗質(zhì)，落花一任去來波。

　　蜀西樵也丙子仲冬臨川寓所書

　　范主人芷湘，字亦秋，江蘇人，年十七。名優(yōu)小金子，出春華，癸酉時正負盛名。予初入歌場，見其作《出塞》小鬟，手捧紫檀琵琶，侍王嬙側(cè)，脂香粉膩，俏眼含波，不禁心醉。迨鳳陽公子招來佐酒，細視雙眸，略具雌雄，而妖冶之態(tài)，蕩婦弗啻也。工弦索，能度《湖船》諸曲。乙亥重晤，尚詢公子客死況，殆亦若輩中之有情者。

　　雷金福字蓉仙，京師人。年十八，金樹弟子。癸酉時隸瑞和成部。日日演劇，予往觀最多。貌白晰，而笑靨微渦，天然美好?；蚋形⒓?，剪銀葉膏較含桃大，貼兩眉角，尤增豐致。甲戍花榜，定作第七人，蓋亦以色選也。亥子屢宴其所，待人殊拳拳，顧不免徐娘之感。近已脫藉還家，舞衫歌扇，往事如塵，無復(fù)登場獻技矣。

　　王主人桂官，字楞仙，京師人。年十八，出聞德。善演武生，劇名久噪。蓋其結(jié)束登場，群以香孩兒目之。近病重聽。其同堂兄桂林，貌白晰，嘗演《斷橋》諸劇亦有名，近淪落不可問。又寳善陳荔衫亦以武劇名，近病歿。

　　劉喜兒字稚薌，京師人。年十七，保安弟子。貌豐潤，雙瞳剪水，一顧撩人，幾與孟如秋相伯仲。設(shè)粉黛登場，必有狂惑失志者。善演《醉寫》諸劇。又綺春弟子秦鳳寳，字艷仙，貌最豐。時以小和尚呼之。工度曲，亦演生，劇名出劉上。乙亥秋病歿。張菊秋字憶仙，本名椿。廣西人，年十七，蘊華弟子。少喜憨跳，近善歌。其弟賈蕙秋姿首過之，演《賣藝》諸劇，其武技有足多者。

　　張敬福字紫仙。郭敬喜字韻梅。俱京師人，年十七，敬善弟子。張歌喉較勝，與人言溫婉可聽。郭工琵琶，為近時陳桐仙之亞。有真性情，每語及同輩淪落者，輒泫然泣下。

　　余錢張顧有時名，底用區(qū)區(qū)月旦評。為惜凡葩易搖落，拾將殘沈續(xù)群英。

　　十二月立春后二刻，蜀西樵也志于滸灣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