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蓋爾巴沙連頭盔都失落了,便脫下頭上那頂浸透了血汗的便帽讓書記看,一面非常氣憤地嚷道:
“瞧,你這瘋子,我們在這里閑著么!你不看見那片烏云正向我們壓過來么?如果我們聽了你的話,那就正好把敵人引到國王那里去。我勸你快走,要不然,我的劍可不饒你了!”
他忘了是在同誰說話,氣喘咐咐,氣得簡直要發狂,當真拿劍對準這個急使,這個急使看清了自己是在同誰打交道,何況這個老戰士說得很對,就回頭趕到國王那里,把這番話復述了一遍。
國王的衛隊挺身而出,密密地排成一堵墻來保衛君主??墒沁@回宮廷侍從們阻止不住國王了,國王堅持要騎著馬站在第一線。他們剛剛擺好陣勢,日耳曼軍團已經迫近,連盾牌上的紋章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最有膽量的人見了這些十字軍騎士,也免不了發抖,因為他們都是騎士界的精華;個個穿著輝煌的甲胄,騎在像野牛一般壯大的馬上,毫無倦容,因為他們還沒有參加過戰斗。他們像颶風似地前進,馬蹄得得,軍旗飄飄,一片喧嘩。大團長本人穿著一件寬大的白斗篷,被風吹得像老鷹的兩只大翅膀,飛馳在他們前頭。
大團長已經馳過了國王的扈從隊,正向戰斗最激烈的戰場奔去,完全沒有把路旁這一小股騎士放在眼里,想都沒有想到國王就在這批人里頭,他根本沒有發現亞該老。但是有一個軍團里突然奔出一個魁梧的日耳曼人來。究竟他是認識亞該老呢,還是被國王那身銀甲胄吸引住了,還是只想顯示顯示他的騎士膽量。這倒很難說了;只見他低著頭,伸出矛,直向國王這邊沖過來。
國王把坐騎一踢,隨從們還來不及阻止他,他已經向著這個騎士沖了過去。要不是虧了國王的那個年輕書記奧列斯尼扎的茲別格涅夫(這個人非但精通拉丁文,還精通騎士武藝),他們兩人一定會彼此猛戰起來。那個年輕人手里握著一支斷矛,急馳到日耳曼人身旁,在他頭上狠狠一擊,打碎了他的頭盔,把他打在地上。這時,國王趁勢把劍刺進這個日耳曼人的無遮無掩的腦門,親手殺了他。
這個著名的日耳曼騎士底波爾特·基定里茲·封·第培爾就這樣完了蛋。他的戰馬被雅蒙脫公爵奪去,他自己則奄奄一息躺在地上,鎖子甲外面披著一件白斗篷,還有鍍金的腰帶。他兩目無光,雙足還在地上亂踢,一任人類最偉大的調解者--死神,把夜幕蓋在他的頭上,讓他永遠安息。
克爾姆軍團的騎士們都想向波蘭人沖過來,為他們的戰友報仇;但是大團長本人擋住了他們的路,不停地喊著:“這里來!這里來!”他把他們推向那個就要決定這一血腥日子的命運的地方,也就是推向戰斗最激烈的地方。
現在又發生了一件奇事。蓋爾巴沙的米柯拉伊站在戰場的最前線,清清楚楚地看見敵人,本可立即迎擊,但是別的波蘭騎士由于漫天灰塵辨別不出敵人,誤把敵人看做了趕回來作戰的立陶宛人,卻沒有趕緊迎擊。
奧列斯尼查的杜伯科第一個向跑在軍團最前面的大團長沖過去。他是從大團長的斗篷、盾和戴在胸口的那個大圣物匣認出來的。但這個波蘭騎士盡管力氣大大超過大團長,卻不敢用矛去刺金約柜。因此他(烏爾里西)把劍向上一揮,擋開了杜伯科的矛尖,馬匹雖略受傷,他自己卻和杜伯科擦身而過,繞了一個圈子,回到自己陣地去了。
“這就是大團長本人,日耳曼人來了!”杜伯科喊道。
波蘭軍團一聽到這聲叫喊,都從原來的地方急馳而出,迎擊敵人。第一個攻打他們的就是米柯拉伊·蓋爾巴沙和他的軍團,于是戰斗又猛烈地展開。
但是究竟是這些從克爾姆地區來的十字軍騎士(他們中間有許多人是波蘭血統)打得不起勁呢,還是因為波蘭人兇不可當,總之,這一次攻擊并沒有帶來預期的效果。大團長原以為這一擊可以把國王的部隊一舉擊潰,然而他馬上看出,倒是那些波蘭人在節節迫近,在推進,在攻打,在斫殺,仿佛揮著鐵拳在外人。日耳曼軍團與其說是在攻,不如說是在守。
他徒勞地大聲鼓舞十字軍騎士,徒勞地用劍催迫他們戰斗。不錯,他們在防守方面確也十分英勇,可惜沒有具備勝利的軍隊所具備的沖勁和熱忱,而波蘭人現在卻充分具有這兩點。波蘭騎士們給打壞甲胄,滿身是血,受了傷,拿著七凹八凸的武器,咬緊牙關,如瘋似狂地向著密集的日耳曼人叢沖過去,弄得日耳曼人一會兒勒住馬匹,一會兒望望四周,仿佛要弄明白,包圍著他們的這道鐵箍是否愈來愈緊了,接著才緩緩地不斷后退,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逃脫這置人于死地的絕境。
這時候從森林那邊又傳來一陣陣叫喊。這是盛特拉姆讓他自己所率領的農民來戰斗了。馬上聽見了大鐮刀和連枷析在鐵甲胄上所發出的卡啦卡啦聲;尸體愈積愈高。鮮血在被踐踏的土地上匯成河流,開始了浴血的搏斗,因為日耳曼人知道只有劍才救得了自己,便不顧死活地頑抗著。
雙方就這樣相持不下,不知勝利屬于何方,后來一片漫天的塵埃意外地出現在戰斗的右方。
“立陶宛人回來了!”波蘭人歡天喜地地吼叫起來。
他們猜對了。很容易被擊漬、卻不容易被征服的立陶宛人現在回來了,他們騎著快馬,像大風暴似地大叫大嚷,奔馳而前,投入戰斗。
再說敵軍那邊,以威納·封·戴丁根為首的幾個“康姆透”趕到大團長跟前去。
“救您自己吧,閣下,”尼爾布隆的“康姆透”喊道,嘴唇都發青了?!俺梦覀冞€沒有被包圍,先救您自己和騎士團吧?!?/p>
騎士氣概的烏爾里西卻陰沉地望著他,把手舉向天空,嚷道:
“我決不能離開這塊已經倒下了這么多勇士的戰場!決不能!”
于是他一面高聲叫十字軍騎士跟著他走,一面沖進戰斗的漩渦。這時候立陶宛人都跑了上來,接著是一片混亂,一片沸騰,天族地轉,使人什么也看不清楚。
大團長被立陶宛人一支短槍擊中了嘴巴,臉上又受了兩處傷。他用麻痹了的右手抵擋了一陣斫擊,最后被一支鏢槍擊中了脖子,像一段木頭似的倒了下去。一大群穿著獸皮的戰士向他猛撲過去,像螞蟻似的把他完全遮沒了。
威納·封·戴丁根帶著幾個軍團從戰場上逃走了。其余的軍團都被波蘭軍隊的鐵圈箍住了。戰爭變為對十字軍騎士的屠殺,把他們打得潰不成軍,簡直是一場前所未聞的災難,人類歷史上簡直沒有先例。在天主教的歷史上,從羅馬戰爭中,從哥特人同阿提拉的戰爭中,從查爾斯·馬忒爾同阿拉伯人的戰爭中,雙方軍隊都從沒有打得這么猛烈過。現在交戰的一方,絕大多數人都直僵僵地躺在地上,像一捆捆的稻草。那些最后由大團長率領去作戰的軍團都投降了。克爾姆的士兵們把旗幟插在地上。有些日耳曼騎士都跳下馬來,表示愿意做俘虜,并且跪在浸透了血的地上。外國客人在其中服務的整個圣杰西軍團和他們的首領,也這樣投降了。
但是戰斗還在繼續下去,因為十字軍騎士團有許多軍團寧愿死而不愿求生和被俘。現在日耳曼人都按照他們自己的軍事習慣在作戰,他們排成一個大圓圈,就像一群野豬被一群狼包圍時那樣自衛。波蘭人和立陶宛人構成的包圍圈卻把他們那個圈不住地壓緊,有如一條毒蛇纏住一頭野牛的軀體那樣。于是武器又斫擊起來,連枷轟轟地響,大鐮刀軋軋叫,劍在斫著,槍在刺著,斧頭和鉤刀劈個不停。日耳曼人像一片森林似的紛紛給斫倒。他們都默默地、陰郁地、莊嚴而勇猛地死了。
他們有些人揭去面甲,互相告別,在死前作了臨終的吻別。有些人發瘋一般胡亂沖進戰斗的熱潮。還有一些人做夢似地在戰斗。最后,另外一些人用“米萃里考地阿”戳進咽喉自刎了。再有一些人扔掉了項圈,轉身對著他們的戰友懇求道:“刺吧!”
不久,憤怒的波蘭人把日耳曼人圍成的那個大圈圈擊碎成十幾個小圈;于是個別的騎士要逃命倒是不困難了。但是一般說來,十字軍騎士的這些小圈圈都不顧死活地頑抗著。
他們很少有人跪下來求饒,等到最后波蘭人那種可怕而猛烈的攻擊又把這些小圈圈打散的時候,即使單身匹馬的騎士也不愿向戰勝者投降。對騎士團和西方騎士界來說,這是遭到大難的一天,但同時也是最光榮的一天。
那個了不起的巨人,被農民步兵包圍住了的安諾德·封·培頓,他砍死的波蘭人的尸體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他站在尸體堆上,好像插在一座小山上的界石柱標,誰要是走近他,只要劍夠得到,就會像遭到雷擊似地喪了命。
最后,查維夏·卻爾尼·蘇里姆契克走過來了。但一看卻是個沒有坐騎的騎士,他不愿意違反騎士慣例從后面攻擊他,便也跳下了軍馬,老遠對這十字軍騎士喊道:
“回過頭來,日耳曼人,投降吧,否則,就來同我決斗?!?/p>
安諾德回轉身來,一看那黑色甲胄和盾牌上的“蘇里馬”,認出了是查維夏,他心里想:
“我的死神來到了,我的時辰到了。因為誰都不能從他手里生還,不過如果我戰勝了他,我就可以得到不朽的光榮,說不定也會救得了我的命?!?/p>
于是他向他沖了過去,他們就在尸體遍布的地上攻來擊去,像是兩股大風暴。查維夏的巨大氣力一向是無敵的,在戰爭中,誰要是同他交戰,誰的父母就成為不幸的人了。因此安諾德那只在瑪爾堡鍛造的盾牌,經不起查維夏的劍一擊,就粉碎了,鋼頭盔也像瓷壺似的給擊碎了,那個了不起的安諾德,頭也被劈成兩半,倒下去了。
希魯霍夫的“康姆透”亨利克是波蘭人不共戴天的仇敵,他發過誓,要拿兩把出鞘的劍放在面前,要把這兩把劍浸透了波蘭人的血方才罷休,可現在卻偷偷地從戰場上逃跑,像一只狐貍受到了獵人包圍。然而波格丹涅茨的茲皮??仆蝗粩r住了他的路,這個“康姆透”看見劍臨頭上,就喊道:
“饒了我吧!”說著,嚇得叉著雙手。這年輕的騎士聽了這話,已經來不及抽回手來停止斫擊,只是把劍一轉,用劍背朝“康姆透”的汗涔涔的肥嘴打了一下,把他交給侍從,侍從用一根繩子系在這日耳曼人的脖子上,像牽牛似的把他牽去和所有的十字軍騎士俘虜看守在一起。
老瑪茨科不停地在血腥的戰場上找尋昆諾·里赫頓斯坦。那一天對于波蘭人真是萬事順遂,因為命運之神終于把這個人交到了瑪茨科手里?,敶目剖窃谝恍〈槭周婒T士中間找到這個人的,原來這批十字軍騎士逃出那場可怕的災禍以后,都藏身在叢林中。那是他們武器上反射出來的陽光把他們暴露在追捕者的眼前的。他們全都立刻跪下投降。但是瑪茨科得知囚犯中間有騎士團的大“康姆透”,就命令把昆諾帶到他跟前來。于是瑪茨科除下了頭盔,問道:
“你認識我么,昆諾·里赫頓斯坦?”
昆諾蹙緊眉尖,直瞪著瑪茨科的臉,過了一會兒,說道:
“我在普洛茨克的朝廷上見過你?!?/p>
“不,”瑪茨科口答,“你在那以前就見過我了!你在克拉科夫就見過我,那時候我侄子由于一時輕率,攻擊了你,被判處了死刑,我求你留他一命。我曾向天主許過愿,并且憑我騎士的榮譽起誓說,如果我找到了你,我一定要同你決一死戰?!?/p>
“我知道,”里赫頓斯坦回答,一面傲慢地吁著氣,不過他的臉色立即變白了?!暗乾F在我是你的俘虜,如果你對我舉起了你的劍,那就會侮辱你自己?!?/p>
瑪茨科把嘴一扭,露出一種不祥的、完全像狼一樣的容貌。
“昆諾·里赫頓斯坦,”瑪茨科說,“我不會舉起劍來斫殺一個解除了武裝的人,但是我要告訴你,如果你拒絕同我決斗,那末我就叫他們拿根繩子把你像條狗似的吊死。”
“我沒有別的辦法。站起來的大‘慷姆透”喊道。
“寧可戰死,不作俘虜,”瑪茨科又肯定地說。
“寧可戰死?!?/p>
一會兒他們就在波蘭和日耳曼騎士的面前交起手來了。昆諾年紀較輕,比瑪茨科靈活,但是瑪茨科的手力和腳力都遠遠超過他的敵手,所以一眨眼工夫,他就把他摔倒在地上,膝蓋壓在昆諾的胸口上。
這個“康姆透”的眼睛恐怖地向上望著。
“饒了我吧!”他哼著說,口中吐出口水和白沫來。
“不!”毫不容情的瑪茨科回答。
他把“米萃里考地阿’在對手的喉嚨里連戳兩次。昆諾喉嚨頭咯咯地響了一陣,可怕地咳嗽著。血從他嘴里涌了出來。死亡的痙攣使他全身發抖,接著他的身體就挺直了,那個騎士們的偉大的撫慰者使他永遠安息了。
戰斗結束了,追剿和屠殺開始了。拒絕投降的十字軍騎士都完了蛋。過去發生過的交戰和搏斗多得不可勝數,但是據人們記憶所及,從來沒有哪一次有過這樣可怕的傷亡。不僅是十字軍騎士團,連整個日耳曼都撲倒在大國王的足下,因為整個日耳曼的著名騎士都組成了條頓“先鋒隊”,幫助十字軍騎士團不斷深入侵略斯拉夫人的土地。
在率領這次日耳曼騎士入侵的七百個“白斗篷”之中,留得一命的只有十五個。四萬多人都倒在那個血淋淋的戰場上長眠了。
中午還在條頓大軍頭上飄揚著的無數旗子,全都落到了波蘭人的血跡斑斑的、勝利的手里。沒有一面旗子被搶救出去過。波蘭和立陶宛騎士把它們扔在亞該老的足下,他朝天抬起一雙虔誠的眼睛,激動地一再說道:
“這是天主的意旨!”
俘虜中的一些重要人物都給帶到國王跟前來:戈拉的阿勃丹克·斯卡貝克帶來了舒舍靜的卡齊米埃爾茲公爵;特洛茨諾夫的一個捷克騎士帶來了奧列斯尼查的公爵康拉德;科比特羅夫的普爾席特比爾科(有“德里亞”紋章的)則帶著杰西·杰司道夫前來,這個人在戰斗中受了傷,如今還不省人事,他率領過組成圣杰西軍團的所有的外國騎士。
二十二個國家參加了騎士團對波蘭人的這場戰爭,如今國王的書記們正在登錄俘虜的名字,這些俘虜都跪在亞該老面前,懇求憐憫和贖身回家。
十字軍騎士團的整個大軍已經不存在了。波蘭人追擊的結果,把十字軍騎士的龐大輜重隊搶過來了,那里面除了幸免死亡的十字軍騎士之外,還有無數的馬車,馬車上裝載著打算用來銬波蘭人的鏈條,和準備在勝利后舉行慶祝宴會用的葡萄酒。
太陽正在逐漸墜入西面的地平線。一場大雨壓住了滿天的塵埃。國王、威托特公爵和瑪希科維支的盛特拉姆正要去巡視戰場,人們卻把戰死的十字軍騎士首領的尸體搬到他們面前來了。立陶宛人搬來了大團長的尸體,身上被矛戳穿了好幾處,遍身都是灰塵和血塊,他們把這具尸體放在國王跟前。國王惋惜地嘆息了一下,望著這仰天躺在地上的巨大尸體,說道:
“這個人呀,今天早晨還以為他是世界各國之王呢?!?/p>
于是淚水像珍珠似地從他臉上滴下來,靜默了一會,他繼續說:
“不過,他死得英勇。因此我們要表彰他的英勇,為他舉行一次隆重的天主教葬儀?!?/p>
于是國王立即命令把這具尸體拿到湖里仔細洗干凈,給它穿上漂亮衣服,在棺材沒有做好之前,給它蓋上騎士團的白斗篷。
這時候仆從們陸續搬來更多的尸體,俘虜們都把它們一一辨認出來。他們搬來了大“康姆透”昆諾·封·里赫頓斯坦的尸體,他的喉嚨被“米萃里考地阿”可怕地割斷了。然后是騎士團的元帥弗里德列克·華侖羅德的尸體;法衣圣器室執事長阿爾培特·斯赫華茨貝伯爵的尸體;大司庫托麥斯·茂赫姆的尸體;和被塔契夫的波瓦拉斫死的溫達伯爵的尸體,以及六百多具著名的“康姆透”和法師的尸體。仆從們把尸體一個挨著一個地放在一起,它們都像木頭似地躺在那里,臉孔像他們的斗篷一樣白,朝天躺著,圓睜著無光的眼睛,眼睛里的驕傲。憤怒、狂暴和恐怖都熄滅了。
所有俘獲來的旗子,統統都插在它們的頭旁!黃昏的微風把這些彩旗卷攏又吹開,在這些好像是睡著了似的尸體上面嘩啦啦飄動著。遠處的地平線上,迎著晚霞,可以看到立陶宛的士兵們在拖著俘獲的大炮,這是十字軍騎士第一次在戰爭中使用的武器,但是它對勝利的波蘭人卻沒有造成什么損害。
最杰出的騎士們都在山同上聚集在國王的四周;他們由于疲勞,都沉重地喘著氣,一面望著那些旗子,望著躺在他們足下的那些尸體,正如疲累的刈稻人望著他自己刈下來的成捆成捆的稻束一樣。這是一次付出了巨大勞力的收割,獲得了了不起的收獲?,F在偉大的、天堂似的、歡樂的黃昏到來了,無限的幸福照耀在勝利者的臉上,因為大家都知道,隨著這個黃昏的到來,所有的苦難和憂患都結束了,不是結束了這一大的苦難和憂患,而是結束了整整一百年來的苦難和憂患。
國王雖然完全了解日耳曼人這次的失敗慘重,還是驚奇地望著他面前這番景象,最后他高聲說道:
“莫非整個騎士團都躺在這里了么?”
副主教米柯拉伊因為懂得圣勃里杰特的神圣的預言,所以這樣回答道:
“現在,他們給敲掉牙齒、給斫掉右手的時間已經到來了!!!……”
亞該老舉起手來,畫了個十字,開始為那些躺在他身旁的人以及格隆瓦爾德和坦能堡之間的整個戰場祝禱。
在雨后純凈的空氣中,在晚霞的鮮艷光亮中,他們可以清清楚楚看見這片廣漠的、冒著水氣的血腥戰場上撒滿了折斷的槍、矛和大鐮刀;人尸和馬尸堆積如山,尸山上還戳起了一只只手、腳和馬蹄。在這塊悲傷的戰場上,積尸望不到邊。
在那片一望無際的墓地上,可以看見仆從們在走來走去,收集武器,從死者身上剝下甲胄。在玫瑰色的上空,一群烏鴉、渡烏和老鷹已經在活動著、盤旋著,因為看見了食物而高興得哇哇叫。
不但是那個背信棄義的十字軍騎士團現在躺在國王的足下,而且那些迄今為止在不幸的斯拉夫人土地上,像洪水似地泛濫成災的整個日耳曼威力,也在這個贖罪的日子里,被波蘭人打得土崩瓦解。
贊美和榮耀屬于這一個過去了的偉大的圣日,屬于這一次血的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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