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右翼正在進行著一場激戰,戰役越來越向中央逼近。
得得的馬蹄聲、馬嘶聲,戰士們可怕的喊叫聲,同戰歌聲混和在一起。但是常常會出現寂靜無聲的時刻,仿佛那邊的人們透不過氣來了。碰到這種時刻,就又會聽到雷鳴似的戰歌聲:
亞當,天主的莊稼漢,
您與天主永遠住在一起;
請把我們,您的子孫
安置在神圣的天使管轄的地方;
那里有歡樂,
那里有仁愛,
那里可以永遠看見天使般的造物主。
主啊,憐憫我們!
于是回聲又在樹林里應和著:
主啊,憐憫我們!
右翼的喊聲更響了。但是那邊的情形究竟怎樣,誰都無從觀察、分辨。因為在山同上觀察戰斗的大團長烏爾里西,這時候又急急調了二十個軍團,在里赫頓斯坦指揮下來攻擊波蘭人了。
盛特拉姆像霹靂似的向著“先鋒軍團”飛奔而去,那里都是些第一流的波蘭騎士;到了那里,他用劍指向那像云霧一般涌過來的日耳曼騎士,一面大聲叫喊,聲音之大,直使第一線上的馬匹都驚得豎起了前蹄。
“前進!殺敵!”
騎士們俯在馬脖子上,把矛槍伸在前面,向前沖殺。
但是立陶宛人在日耳曼人的可怕攻擊下支持不住了。那些武器精良、由最強大的貴族們組成的先頭部隊,紛紛倒下去。他們后面的人都猛烈地撲向十字軍騎士團。但是不論何等樣的勇氣、持久力、人力都不能使他們免于殲滅和死亡。不這樣又能怎樣呢?因為作戰的雙方一邊是全身穿著鋼甲的騎士,馬匹也同樣有銅馬衣保護著,另一邊則是立陶宛人,雖然身材魁梧,體格強壯,無奈馬匹瘦小,只有一層獸皮護身。因此盡管頑強的立陶宛人用盡了力氣,也傷不了日耳曼人的皮膚。矛、劍、槍和裝著隧石或釘子的木棍,一碰上那些鐵盔甲,都給彈了回來,好像磁在巖石上或城墻上一樣。日耳曼軍馬的壓力大大挫傷了威托特那命運不佳的大軍。他們被日耳曼人用斧和劍剁成肉醬。他們的骨頭被剁碎,戳穿,在馬蹄下賤踏。盡管威托特公爵竭力不斷增加新的軍團,想打通這個鬼門關,都是白費。他的堅持努力都屬徒然,白白地氣憤了一場;拼命死戰也不頂用,鮮血白白地匯成河流!韃靼人首先逃了,接著逃跑的是比薩拉比亞人和瓦拉幾亞人,立陶宛人的陣線立即給打開了缺口,所有的戰士們都驚惶失措。
大多數戰士被日耳曼主力軍追殲,都逃向盧平湖那邊去,遭到非常可怕的蹂躪,湖畔積尸如山。
威托特的另一支較小的部隊(由三個斯摩棱斯克軍團組成),正退到波蘭軍的側翼這邊來,他們受到六個日耳曼軍團襲擊,同時還受到那些追擊立陶宛人回來的軍隊的襲擊。但是這三個斯摩棱斯克軍團,因為武裝比較優良,還作了比較有效的抵抗。這一場戰役簡直變成了大屠殺;每一步路,每一英寸土地,都付出了血流成河的代價。其中一個斯摩棱斯克軍團幾乎給殺得片甲不剩。另外兩個軍團狂熱而死命地抵抗著。但是現在沒有力量可以抵擋得住勝利的日耳曼人。十字軍騎士中有些軍團仿佛發了戰爭狂似的。一個個單槍匹馬的騎士,都用踢馬刺踢著馬腹,把韁繩一勒,就高舉著斧或劍,不顧死活地向密集的敵軍殺過去。他們的劍和戰斧的所劈簡直不是常人所能比擬。這陣猛攻把斯摩棱斯克軍團的馬匹和騎士打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一直打到波蘭前鋒軍團附近。而波蘭軍團也已經同昆諾·里赫頓斯坦所率領的日耳曼人戰斗了一個多小時。
但是里赫頓斯坦要對付波蘭人,就不是那么輕松了,因為波蘭人的馬匹和武器雖然遜色一些,但波蘭人所受的騎士訓練卻同騎士團所受的訓練一樣。波蘭人的重矛槍擋住了日耳曼人,甚至逼得日耳曼人向后退。三個精銳的軍團最先向十字軍騎士團猛撲過去。這三個軍團是:克拉科夫軍團、勃羅荷夫茨的仁德列克麾下的輕騎兵軍團和塔契夫的波瓦拉率領的近衛軍團。但是最殘酷的血戰是在騎士們手中的矛折斷了之后,抓起劍和斧來進行的肉搏戰。于是盾擊著盾,人抱住人,馬匹倒下去了,軍旗倒下去了,頭盔給劍和斧斫裂了。護肩和鎖子甲上染滿了血。騎士們像被劈開的松樹似地從馬鞍上倒下來。那些曾經在維爾諾附近同波蘭人戰斗過的十字軍騎士,都知道那些人是多么“冷酷無情”和“急躁猛烈”,但是新手們和國外來的客人們都立即吃驚得近于害怕了。有許多人都不自覺地勒住了馬,猶豫地向前望了一會,可是他還沒有想好該怎么辦,就經不起波蘭人的右手一揮而送命了。那可怕的斫劈,有如冰雹從青銅色的云層里無情地打在黑麥田上一樣。劍斫、斧斫、大鐮刀斫,一刻不停地、毫不留情地大斫而特斫。那聲音就像打鐵匠在打鐵。死亡像一陣風似地吹滅了生命;呻吟從胸口迸發出來;眼睛里的光彩給撲滅了,面貌美好的青年給投進了永恒的黑夜。
鐵器斫擊出火花,向上飛竄。木頭柄的碎片、折斷的旗桿、鴕鳥毛、孔雀毛、馬蹄和血跡斑斑的紋章以及馬匹的尸體,全都混雜在一起了。誰受了傷從馬上倒下來就被包鐵的馬蹄活活踩死。但是迄今還沒有一個第一流的波蘭騎士倒下來過,他們以緊密的隊形走在前面,一面呼喊著他們的守護神的名字,或者喊出他們家族的戰號。他們像烈火掠過被太陽曬焦了的大草原,掃蕩所及,寸草不留。泰戈維斯科的里斯最先動手。他一把抓住了奧斯透羅特的“康姆透”格馬拉特,格馬拉特的盾丟了,把白斗篷折起來,纏在臂上,抵擋打擊。但是里斯的利劍劈穿了斗篷和護肩,把手臂從胳肢窩那里給斫了下來;他再來一劍,又劈開了他的胸膛,因為用力過猛,劍梢直插進對方的脊椎骨。奧斯透羅特的戰士們看見他們的首領一命嗚呼,都嚇得尖聲叫嚷,里斯乘勝沖進他們的人叢中去,像一頭鷹飛進鶴群中去一樣;后來查皮莫維崔的斯泰希科和科皮侖尼的陀瑪拉特又沖進來援助他,三個人更加銳不可當,把十字軍騎士一排一排地斫倒,猶如一群熊走進了豌豆田,把豌豆從豆莢中踩得噼里啪啦爆出來一樣。
比斯古披崔的巴希科·齊洛琪埃伊也在那里斫死了一個著名的法師昆茨·阿臺爾斯巴赫。昆茨看見在他面前的這個巨人手中握著血淋淋的斧頭,上面纏著染了血跡的頭發,不由得驚惶失色,決定投降作俘虜。但是由于聲音嘈雜,巴希科沒有聽清對方的話,就在馬鐙上站起身來,一斧頭把他連鋼盔和頭都劈了下來,輕輕易易簡直像是把一個蘋果一劈為兩。接著美克侖堡和克林根斯坦的洛赫和斯華皮阿的海爾姆斯道夫(一個富有的貴族子弟),馬根查(梅思崔)的列姆巴赫和馬根查的赫堆維茲都喪了命,最后那些嚇破了膽的日耳曼人只得開始退到左右兩旁去了。但他還是繼續像斫一堵搖搖欲墜的墻似地向他們析去,他只要在鞍上抬起身來準備斫劈,斧光閃亮之處就有一個日耳曼人的頭盔落到馬匹中間。
力大非凡的勃羅荷尖茨的仁德列克也在那里大顯身手,他去斫一個騎士的頭時把劍都折斷了,那個騎士的盾牌上有一只貓頭鷹的頭,他的臉甲也像貓頭鷹的頭一樣。仁德列克把他生擒過來,摔倒在地上,從他身上拔出劍來一眨眼就結果了他。仁德列克還俘虜到了年輕的騎士鄧漢姆,但一看那騎士連頭盔也沒戴,又是那么一副稚氣相,就饒了他的命。這人確實還是一個少年,用孩子氣的眼睛直望著仁德列克,這個波蘭騎士便把他扔給了自己的侍從,后來這個年輕的日耳曼騎士竟做了他的女婿,一輩子住在波蘭;這是后話,他當初萬萬沒想到。
日耳曼人大為震怒,向仁德列克猛撲過來,想救出年輕的鄧漢姆,因為他是萊茵附近一個富有的伯爵家族的后代;怎奈波蘭軍這一邊當頭把陣的都是些了不得的騎士:納德勃羅查的蘇密克,普羅米科夫兩兄弟,杜伯科·奧克維阿和齊赫·皮克那,這些騎士像獅子趕野牛一樣把他們趕了回去,迫使他們退向圣杰西的旗幟那里去,嚇得十字軍騎士那邊大起驚慌,互相踐踏。
國王的近衛軍團也在同外國騎士們戰斗著。他們是由萃里霍夫的查列克率領的。擁有超人力量的塔契夫的波瓦拉也在那里殺得敵方人仰馬翻,還像敲蛋殼似地擊碎了許多鐵頭盔。他單身匹馬殺倒了整整一群人;在他身旁的有戈拉雅的列希科,維呼希的波瓦拉,斯克爾齊涅夫的姆斯齊斯拉夫和兩個捷克人:校科爾和茲皮斯拉威克。戰斗在這里持續很久,因為這個波蘭軍團獨立抵擋三個日耳曼軍團,幸虧泰爾諾伐的雅斯柯及時帶著第二十七軍團來援助波蘭人,雙方兵力才不相上下。日耳曼人被從最初交戰的地方打了回去,一直后退了半箭路程的距離。
后來他們被克拉科夫大軍團打退得更遠。克拉科夫軍團是由盛特拉姆親自率領的,那走在軍旗前面的是全波蘭最強悍的戰士:查維夏·卻爾尼(紋章是“蘇里馬”),在他右面戰斗的是他的兄弟法魯列伊,和科里特尼查的弗洛林·耶里特希克,戈拉的斯卡貝克,那個著名的泰戈維斯科的里斯,巴希科·齊洛琪埃伊,耶恩·奈侖希,以及查皮莫維崔的斯泰赫。多少好漢都把生命斷送在可怕的查維夏手里。仿佛是死神親自披著黑色的甲胄來殺戮他們似的。他作戰時蹙緊眉頭,抿緊鼻孔,十分沉著,精力集中,好像平常干活一樣。他總是揮動著他的盾來抵擋敵人的斫劈,可是他揮起劍來也從不落空,劍光每一閃動,總是聽到被打敗的人發出一聲可怕的叫喊,他卻看也不看,繼續前進殺敵,就像一片黑云不斷地發出閃電來一樣。
那個以一頭無冠的鷹作旗號的波茲南軍團也在拼命戰斗。大主教的軍團和三個瑪佐夫舍軍團在同它競獻身手。所有其他的軍團也都想在決心、英勇和猛攻方面趕過別的軍團。在西拉茲軍團里,波格丹涅茨的茲皮希科像一頭野豬似的沖進敵陣,他身旁就是那個可怕的老瑪茨科在沉著地戰斗著,簡直像一頭猛撲狂咬的狼。
瑪茨科到處在尋找里赫頓斯坦,但是什么地方也看不到他。只得暫時另外挑選一些衣著華麗的騎士作為目標。凡是同他交戰的騎士都倒了霉。離波格丹涅茨的兩個騎士不遠的地方,惡煞似的羅戈夫的契當正在向前突進。他的頭盔在攻擊一開始時就被打落了,因此光著頭戰斗,他那毛茸茸的、血跡斑斑的臉把日耳曼人都嚇壞了。他們覺得他不是一個人,而是森林里的什么怪物。可是不一會工夫,雙方戰死的騎士從幾百個一直增加到幾千個,到處都是尸體;最后在一些怒不可遏的波蘭人的攻打下,日耳曼人那邊開始動搖了,接著便發生了一件似乎立即可使整個戰局改觀的事件。
追趕立陶宛人的日耳曼軍團趕回來以后,得意揚揚,陶醉在勝利的歡樂中,又去攻擊波蘭軍的側翼了。
他們鑒于已經擊敗了國王的所有部隊,便認為戰斗已經肯定是自己占了上風,因此一邊叫喊,一邊唱歌,像烏合之眾那樣一批批回來了,哪知突然前面又在展開一場鏖戰,波蘭人節節勝利,把日耳曼軍隊包圍起來了。
十字軍騎士只得低著頭,透過頭盔上的格子洞吃驚地望著,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接著便踢著馬腹,就地投入戰斗的漩渦。
就這樣一批一批沖過來,轉眼之間便有好幾千人撲向已經打得精疲力竭的波蘭軍團。日耳曼人一看來了援兵,高興得大叫大喊,士氣大振,又猛攻起波蘭人來。于是全線展開了一場惡戰。田野上血流成河。烏云遮蔽了天空,但聞雷聲隆隆,仿佛天主想要親自來干涉這兩支交戰的大軍似的。
勝利開始逐漸操在日耳曼人手里了……波蘭軍正處在混亂關頭,激動得發狂似的日耳曼軍隊便齊聲唱起凱旋贊美歌來:
基督復活了!誰料就在這時,發生了一樁更可怕的事。
一個倒在地上的十字軍騎士用刀剖開了弗羅契莫維崔的瑪爾青戰馬的馬腹,原來瑪爾青正舉著克拉科夫的大軍旗,軍旗上有一只戴著王冠的鷹,這面克拉科夫軍旗是全軍認為神圣不可侵犯的。馬匹和騎者突然倒了下來,于是軍旗也搖搖晃晃倒下來了……
一剎那間,幾百只鋼鐵般強壯的手臂伸過來搶軍旗了,所有的日耳曼人頓時歡樂得迸發出一陣嚎叫。他們認為那就是結局了,認為波蘭人一定會驚惶失措,認為敵人的敗北、屠殺和受殲的時刻就在眼前,只消對這些逃跑的波蘭人窮追猛斫一陣便萬事大吉了。
誰料等著他們的卻是無比的失望。
波蘭軍一看見軍旗倒下來了,便拼命同聲呼喊起來。那喊聲中表現出來的不是畏懼,而是憤怒。仿佛是一陣烈火撲上了他們的鎖子甲。兩支大軍中那些最叫人害怕的騎士都像瘋獅一樣向那個地方猛撲過去,波蘭軍旗周圍仿佛突然起了一陣勢不可當的大風暴。人和馬都像個大漩渦似地攪在一起,漩渦中心的那些人都在颼颼地揮動臂膀,丁零當嘟地舞著劍,斧頭在呻吟,鋼鐵在相撞,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卡啦卡啦的斫擊聲、呻吟聲,被斫倒的人發出的毛骨悚然的尖叫聲,交織成一片最可怕的轟響,仿佛地獄里所有的冤鬼突然都叫嚷了起來。空中揚起了一陣塵霧,塵霧中奔出了許多沒有騎者的馬匹,它們給嚇得橫沖直闖,跟睛充血,鬃毛凌亂。
這場搏斗只持續了片刻工夫。在這陣旋風也似的戰斗中,生還的日耳曼人一個也沒有;一眨眼工夫,奪回來的軍旗又飄展在波蘭軍隊的上空。風把它吹得舒展開來,像一朵龐大的花朵似的輝煌地飄揚著;這是希望的象征,是天主對十字軍騎士發怒和賜予波蘭人以勝利的象征。
整個大軍都向這面軍旗發出一陣勝利的呼喊,瘋了似地向日耳曼人撲過去,仿佛每個軍團的力量和士兵的數目都增加了一倍。
日耳曼人連續不斷地遭到無情的打擊,連必要的喘息時間都沒有。他們受到四面八方的夾擊,劍呀,手斧呀,戰斧呀,釘頭錘呀,斫得他們粉身碎骨。十字軍騎士又開始搖搖晃晃,向后撤退了。到處都是一片告饒乞命的喊聲,到處都看到臉色嚇得發白的外國騎士從混戰中竄出來,六神無主地聽任他那同樣受嚇的軍馬馱到哪里就是哪里。騎士團披在鎖子甲外面的白色斗篷,大都狼藉滿地。
十字軍騎士團的首領們心里非常恐慌,只有把得救的唯一希望寄托在大團長烏爾里西身上了,因為到這時為止,大團長還率領著十六個后備軍團準備隨時出動。
大團長站在山風上觀察戰斗,心里也知道生死存亡的時刻已經到來,于是他就像龍卷風席卷著一陣播送災難與死亡的冰雹一般,指揮他的鐵甲軍團投入戰斗。
但是盛特拉姆已經騎著一匹烈馬,早一步出現在迄今尚未參加過戰斗的波蘭后備隊前面了。他仔細觀察了一切情況,密切注意了戰斗的過程。同波蘭步兵一起的還有幾個重型武裝配備的捷克雇傭兵連隊。其中一個連隊在交戰以前曾經動搖過,但是已經及時悔悟過來,仍然堅守在陣地上,只是它的首領被撤換了。現在這個連隊迫不及待地巴望著戰斗,以便以他們的大丈夫英雄氣概去彌補一時的弱點。但是主力是波蘭軍團,是由一些不穿鎧甲的窮地主的騎兵隊,鎮市來的步兵隊和極大部分的農民組成的,他們的武器就是矛、連枷和倒縛在桿柄上的大鐮刀。
“作好準備!準備!”盛特拉姆像閃電似地從隊伍面前飛馳而過,一面以洪鐘似的聲音叫喊著。
“準備!”小首領們都照喊了一遍。
農民們知道是輪到他們的時候了,都把矛、連枷和大鐮刀的柄擱在地上,畫了一個圣十字,在又大又粗的掌心里吐了一口口水。整個后備隊里都聽得見這一聲聲不祥的吐口水。接著各人又抓起自己的武器,深深地吁了一口氣。就在這時,國王派來使者,傳達命令給盛特拉姆,湊著他耳旁低聲說了些話。于是盛特拉姆轉身向著步兵隊揮了一下劍,喊道:
“前進!”
“前進!看齊!靠攏!”首領們都發令了。
“快!殺那些狗東西!殺他們!”
大軍開動了。為了保持步伐均勻,隊形整齊,一再齊聲喊著:
“萬歲--馬利亞--普施--恩惠--天主--與你--同在!”
他們像洪水似地向前奔流。其中有大小波蘭的農民們,也有在戰前開始逃亡到波蘭來的西利西亞人,從十字軍騎士團逃出來、留在愛爾克的瑪朱爾人。整個田野上都閃爍著槍矛、連枷和大鐮刀的光芒。他們終于沖到敵人跟前了。
“殺啊!”首領們喊道。
“嘿!”
每個人一掄起斧頭斫出去,都像一個強壯的伐木者那樣哼一聲。他們使出全身氣力,盡著胸口所能發出的氣力,大斫特斫了。他們叫呀、嚷呀,殺聲直沖云霄。
國王在山風上觀看整個戰斗,不斷地派遣急使到各處去;他由于一再親自發號施令,連嗓子都喊啞了;他終于看到全軍都投入戰斗,真巴不得自己也沖過去參加。
宮廷侍從們都不讓他去;他們小心翼翼地保護著國王的圣躬。左拉伐甚至拉住了國王的馬籠頭,盡管國王用矛打他的手,他還是不肯放。其余的人也攔著路,求呀、勸呀、諫呀,說什么即使他去了,也不能使戰局改觀呀。
這時候最大的危險突然懸在國王和他整個扈從隊的頭上了。
事情是這樣的:當時大團長受到那些擊敗了立陶宛而勝利歸來的騎士的鼓舞,也決定去攻打波蘭人的側翼,因此不得不迂回進軍,十六個精銳軍團不得不通過弗拉迪斯拉夫·亞該老所在的高地附近。國王的扈從隊馬上覺察到這個危險,可是已經來不及后退。只得卷起王旗,并由國王的書記奧列斯尼扎的茲別格涅夫快馬加鞭,飛馳到最近的軍團去求救,那個軍團是米柯拉伊·蓋爾巴沙騎士率領的,正準備去迎擊敵人。
“國王被圍了!快來援救!”茲別格涅夫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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