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公爵夫人家糾紛不斷,仆人在她府上干不多久就被辭退,那么對這一切應負責任的人卻是永遠也不可能辭退的,不過此人不是門房。不錯,公爵夫人把重家伙交給了門房,讓他干粗活,做特別累的苦差事,讓他同別人吵嘴,甚至打起來。而且,他扮演這個角色時絲毫也不意識到是在完成別人交給的任務。他和蓋爾芒特府的其他仆人一樣,非常欽佩公爵夫人待人寬厚,那些比較遲鈍的仆人離開公爵府后還常回來看望弗朗索瓦絲,對她說,要是沒有門房,公爵府是巴黎最好的位置。公爵夫人利用門房,就如同人們長期利用教權主義、共濟會,利用猶太人是禍害的論調……一個仆人進來了。
“為什么不把斯萬先生送來的東西給我拿上來?噢,對了(您知道,夏爾,馬馬病得很厲害),儒爾,誰去打聽奧斯蒙侯爵先生的消息了?回來了嗎?”
“剛回來,公爵先生。估計侯爵先生隨時都有可能去世。”
“太好了!他還活著,”公爵松了口氣,喊道。“什么估計不估計的,你難道是撒旦嗎?只要還活著,就有希望,”公爵神色愉快地對我們說。“他們把他說得好象已經死了、埋了似的。一星期后,他比我還要活蹦亂跳。”
“是那些醫生說他活不過今天晚上的。有一個醫生還想夜里再來看他一次。他們的頭頭說沒有必要了。侯爵先生也許現在已經死了,他全靠用樟腦油灌腸才延長生命。”
“住嘴,蠢貨,”公爵火冒三丈,喊道。”誰讓你說這些的?
你根本沒有聽懂人家對你講的話。”
“不是對我,而是對儒爾。”
“還不快住嘴!”公爵吼道,接著轉身對斯萬說,“他還活著,太叫人高興了!他會慢慢恢復的。經歷這么一場危機,還能活下來,這就夠了不起了。不能要求過高。用樟腦油進行一次小小的灌腸,大概不會有什么不舒服吧,”公爵一面搓手一面說,“他還活著,還要怎樣呢?經歷這樣一場病災,還能活下來,這就夠美的了。我甚至羨慕他有這樣好的體質。啊!病人,人們總是對他們關懷備至,可對我們卻漠不關心。今天上午,有一位蠢廚師,用雞蛋黃油調汁給我燒了只羊腿,我承認,味道美極了,但正因為它太好吃,我就多吃了些,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消化。可是人們卻會象對待我親愛的阿馬尼安那樣前來打聽我的消息。甚至打聽他消息的人太多,這會使他很疲勞。應該讓他喘氣嘛,不斷派人去他家,會把他這個人殺死的。”
“喂!”公爵夫人見仆人退出客廳,對他說,“我不是叫你們把斯萬先生送給我的裝在套子里的照片拿來嗎?”
“公爵夫人,那東西很大,不知能不能進得了門。我把它放在前廳了。公爵夫人要我把它拿上來嗎?”
“那就算了!你們早就應該對我說嘛。不過,既然很大,那我待會兒下去看吧。”
“我還忘了告訴公爵夫人,莫萊伯爵夫人上午給公爵夫人留下一張名片。”
“什么?上午?”公爵夫人很不高興地說,她覺得,這樣年輕的女人是不允許在上午留名片的。
“將近十點鐘,公爵夫人。”
“把名片拿給我看看。”
“奧麗阿娜,您說瑪麗嫁給希爾貝的想法很可笑,”公爵把話題拉回到一開始說的事情上,“其實,是您自己寫歷史的方式奇特。如果說在這場婚姻中有誰干了蠢事的話,那也是希爾貝,他恰恰娶了一個和比利時國王血緣很近的女人,那位國王篡取了布拉邦特這個姓,可那是我們的姓。總而言之,我們和黑森家族有著相同的血緣,而且我們是長房。談論自己肯定是愚蠢的,”他對我說,“不過,有一點我得告訴您,不管我們去達姆施塔特,還是去卡塞爾和黑森選侯采邑的任何地方,諸侯們每次都畢恭畢敬地后退一步,讓我們這些長房子孫走在前面。”
“巴贊,您不會對我說那位曾在他們國家的軍隊里當過護士長,后來和瑞典國王訂了婚的女人是……”
“哦!奧麗阿娜,您太過分了,您似乎不知道瑞典國王的祖父曾在波城種過地,可是,九百年以來,我們在整個歐洲一直占據首位。”
“盡管如此,如果有人在大街上喊:‘瞧,瑞典國王’,大家都會一直跑到協和廣場去看他,可是,如果有人喊:‘瞧,德·蓋爾芒特先生’,沒有人會知道他是誰。”
“強詞奪理!”
“此外,我不能理解,既然布拉邦特公爵爵位已經轉入比利時王室,您怎么還不死心。”
仆人手中拿著莫萊伯爵夫人的名片,或者說拿著她當作名片留下的那張紙回來了。她以身上沒帶名片為理由,從口袋里掏出她收到的一封信,把信紙放回口袋,在寫著她的名字莫萊伯爵夫人的信封上折了個角。那年流行大規格信紙,因而信封也很大,這張手寫的“名片”比一般名片差不多大一倍。
“這就是人們所說的莫萊夫人的簡樸,”公爵夫人不無揶揄地說。“她想讓我們相信她沒帶名片,想標新立異。但是,這些我們都見過,是不是,我的小夏爾,我們的年紀都不小了,況且我們自己也夠標新立異的,不會不了解一個半青半黃的小婦人想的是什么。她挺有魅力,但在我看來,她羽毛還沒豐滿,不要以為用信封充當名片和在上午十點鐘留名片的做法,能輕而易舉地震驚社交界。她那老耗子母親會向她證明,干這樣的事,她和她一樣得心應手。”
斯萬想到公爵夫人(她有點嫉妒德·莫萊夫人在社交界的成就)還真能本著“蓋爾芒特精神”找到一些挖苦話來回敬這位送名片來的女來訪者,不禁啞然失笑。
“關于布拉邦特公爵爵位問題,我已給您說過一百遍了,奧麗阿娜……”公爵又說。公爵夫人根本沒有聽他講話,而是對斯萬說:
“小夏爾,我等著瞧您的照片都等得不耐煩了。”
“哦!extinctordraconislatratorAnubis,”斯萬說。
“對,您用威尼斯圣喬治教堂作比較,實在高明。只是我不懂為什么要說阿努比斯?”
“拔拔爾的祖宗不象阿努比斯嗎?”德·蓋爾芒特先生問:
“您想看他的巴巴爾?”德·蓋爾芒特夫人神態冷淡地說道,這是為了表示她本人對這個同音異義諧語也很瞧不上。
“我可是兩個都想看,”她進而又說。
“聽著,夏爾,我們下去等車吧,”公爵說,“我們到前廳去交談,因為我妻子不看見您照片是不會讓我們安靜的。說實話,我可不象她那樣迫不及待,”他又得意洋洋地說。“我是一個沉得住氣的人,可是,再不下去,她會寧愿讓我們死的。”
“我舉雙手贊成,巴贊,”公爵夫人說,“我們到前廳去,至少我們知道為什么我們從您的書房下去,而永遠也不會知道為什么我們是布拉邦特伯爵的后代。”
“關于這個爵號是怎樣加入黑森家族的,我已對您講過一百遍了,”當我們去看照片的時候,公爵說道(而我卻在想著斯萬給我帶回貢布雷的那些照片),“1241年,布拉邦特家族中有一個同圖林根和黑森的最后一代諸侯的女兒結婚,因此,更確切地說,是黑森家族的親王爵位歸并到布拉邦特家族中來了。再說,您也應該記得,我們曾用‘蘭堡屬于征服者’的戰斗口號,這同樣也是布拉邦特公爵們用的戰斗口號。后來,我們用布拉邦特的武器換來了蓋爾芒特的武器,這個口號才停止使用。況且,我認為我們這樣做是錯誤的,縱然有格拉蒙家族的先例,我也不會改變看法。”
“可是,”德·蓋爾芒特夫人說,“那是因為比利時國王征服了蘭堡……而且,比利時王位繼承人叫布拉邦特公爵。”
“我的寶貝,您說的這個是站不住腳的,是絕對錯誤的。您和我一樣清楚,有些爵位象是奢華的陳設,領地被人竊到了,但爵位卻依然完好地存在。例如,西班牙國王就自稱是布拉邦特公爵,這就意味著他的祖先也占有過布拉邦特,當然比我們要晚得多,但比比利時國王要早。他還自稱是勃艮第公爵,東、西印度國王,米蘭公爵。然而,他已不再擁有勃艮第、印度和布拉邦特了,正如我和黑森親王都不再擁有布拉邦特一樣。西班牙國王和奧地利皇帝都宣稱自己是耶魯撒冷國王,但他們誰也不掌握耶魯撒冷。”
他稍停片刻,由于“正在審理的案件”,怕提到耶魯撒冷會使斯萬尷尬,但他馬上就接著往下講了:
“您說的那些對什么都合適。我們曾是奧馬爾公爵,公爵領地合法地歸入了法國王室,正如儒安維爾公爵領地、謝弗勒絲公爵領地歸入阿爾貝家族一樣。我們并不要求恢復這些封號,正如我不要求恢復諾瓦穆蒂埃侯爵稱號一樣。諾瓦穆蒂埃侯爵領地曾屬于我們家族,后來非常合法地成了拉特雷默伊耶家族的采邑。但是,盡管某些讓與是有效的,但不等于說所有的讓與都有效。例如,”他轉過身來對我說,“我小姨子的兒子稱作阿格里讓特親王,這個爵位也和拉特雷默伊耶家族的塔蘭托親王爵位一樣,都來自瘋女人霞娜。然而,拿破侖一世卻把一個士兵冊封為塔蘭托親王,當然,士兵本人可能是一個很不錯的大兵。但是,拿這件事和拿破侖三世冊封貝里戈爾為蒙莫朗西公爵相比,前者超越的權限更大,因為貝里戈爾至少有一個姓蒙莫朗西的母親,而那個士兵成為塔蘭托親王卻全憑拿破侖的個人意志。但這并不能阻止謝·代斯當士在影射您的孔代叔叔時,問帝國檢查官是不是到萬森墓地去撿過蒙莫朗西公爵的爵位。”
“聽著,巴贊,我巴不得跟您到萬森墓地,甚至跟您到塔蘭托去一趟呢。對了,我的小夏爾,剛才您給我講威尼斯圣喬治教堂時,我就想對您說,明年我和巴贊想去意大利和西西里島過春天。要是您能和我們一起去,那情況就大不一樣了。且不說看見您我有多么高興,您想一想,您給我講了那么多諾曼底人的征服史和古代史,您想一想,和您一起進行一次旅行,該多么美好!也就是說,就連巴贊,怎么說呢,就連希爾貝,也會得益。因為我感到,當我們參觀古老的羅馬教堂和那些就象文藝復興派畫家畫出來的小村莊時,如果有您給我們當講解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包括覬覦那不勒斯王位,都將會使我產生興趣。現在,我們要看您的照片了。把套子拆開,”公爵夫人對一個仆人吩咐道。
“不,奧麗阿娜,今晚不要看!明天再看,”公爵哀求道。
他看見照片大得嚇人,早已向我做出恐懼的表情了。
“和夏爾一起看,我會感到愉快,”公爵夫人笑吟吟地說,微笑中夾雜著虛假的欲念和復雜的心理,因為她想讓斯萬高興。她在說她高興看這張照片的時候,就象一個病人在說他高興吃一只桔子一樣,或者就象她一面在和朋友們偷閑,一面向一位傳記作家透露她的興趣愛好。
“他以后專門來看您一次,怎么樣?”公爵說,他妻子讓步了。“只要你們樂意,你們可以一起在照片前待三個鐘頭,”他不無嘲笑地說。“不過,這玩意兒那么大,您把它放在哪里呢?”
“放在我的臥室唄,我要隨時都能看見它。”
“啊,隨您的便,放在您的臥室里,我倒可以省得看見它了,”公爵說,無意中泄露了他和妻子關系不好的秘密。
“好吧,你拆的時候小心點,”德·蓋爾芒特夫人吩咐仆人(出于對斯萬的禮貌,她對仆人千叮萬囑)。“也不要損壞套子。”
“連套子都不能損壞!”公爵雙臂舉向天空,對著我的耳朵說。“斯萬,”他繼而說,“我不過是一個平庸而可憐的丈夫,我佩服您竟找到這樣大的套子。您是在哪里找到的?”
“是在照相制版店里,寄這一類東西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不過,他們很愚蠢,因為我看見上面只寫了‘蓋爾芒特夫人’,沒有寫‘公爵夫人’。”
“我原諒他們,”公爵夫人漫不經心地說,她似乎突然產生了一個念頭,喜不自勝,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但隨即就抑制不住了,馬上又對斯萬說:“怎么!您不說說,到底想不想和我們一起去意大利?”
“夫人,我確信這是不可能的。”
“蒙莫朗西夫人倒是比我幸運。您同她一起去過威尼斯和維琴察。她對我說,和您在一起,她看到了許多東西,如果您不在,她是永遠也看不到的,別人誰也沒有談到過,她說,您讓她看到了聞所未聞的東西,即使是熟悉的東西,也有許多聞所未聞的細節。如果您不在,她可能從跟前經過二十次也決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她確實比我們幸運……您拿著斯萬先生裝照片的大套子,”她對仆人說,“替我折一只角,今晚十點半把它送到莫萊伯爵夫人家去。”
斯萬哈哈大笑。
“不過,我想知道,”德·蓋爾芒特夫人問斯萬,“您怎么提前十個月就知道您不能去意大利?”
“親愛的公爵夫人,您如果一定要知道,我就告訴您。首先,您已經看到,我身體很不好。”
“是的,我的小夏爾,我看出您的氣色不好,我對您的臉色很不滿意,不過,我不是要您一個星期后就做這件事,而是十個月以后。要知道,十個月的時間夠您治病的了。”
這時,一個仆人前來報告說,車已經備好了。“走吧,奧麗阿娜,上車吧!”公爵說,他早已急得跺腳了,好象他自己也是那些等人上車的一匹馬。
“那么,您簡單說一句,什么原因使您不能去意大利?”公爵夫人一面問斯萬,一面站起來準備同我們告別。
“親愛的朋友,幾個月后我就要死了。去年年底,我看了幾個醫生,他們說,我的病很快就會斷送我的性命,不管怎樣治療,我也只能活三、四個月,這還是最長的期限,”斯萬微笑地回答,這時,男仆打開前廳的玻璃門,讓公爵夫人過去。
“您胡說什么呀,”公爵夫人嚷道,她停下腳步,抬起她那漂亮而憂郁的、充滿著懷疑的藍眼睛,但只停了一會兒,便又向馬車走去。
她生平第一次同時面臨兩個截然不同的責任:一個是上馬車到別人家去吃飯,另一個是向一個行將死亡的人表示同情,她在禮節細則上找不到可供遵循的原則,不知道該作怎樣的選擇,于是,她認為應該裝出不相信存在第二個責任,這樣就可以服從第一個責任,況且,此刻這第一個責任需作的努力要小一些,她想,解決矛盾的最好辦法是否定第二個責任。“您這是開玩笑吧?”她對斯萬說。
“那這個玩笑就開得太有意思了,”斯萬嘲弄地回答,“我不知道為什么要給您講這個,我一直沒對您講我的病。但是,既然您問我,而且說不定哪天我就會死去……不過,我不愿意耽擱您,您要出去吃飯,”他接著又說,因為他知道,對別人來說,他們應盡的社交責任比一個朋友的死活更重要,他懂得禮貌,因而能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但是,公爵夫人也懂禮貌,她也隱約地感覺到,對于斯萬來說,她出去吃飯,沒有他的死重要。因此,她一面繼續朝馬車走去,一面垂下肩說:“這頓飯無關緊要,不用管它!”但是,這話惹惱了公爵,他大聲嚷道:“行了,奧麗阿娜,別在那里和斯萬窮聊、哀嘆個沒完了!您明明知道,德·圣德費爾特夫人一到八點就要開飯的。您應該清楚您要做的事,您的馬車已等您足足五分鐘了。請您原諒,夏爾,”他輕聲對斯萬說,“差十分鐘就八點了。奧麗阿娜總是遲到,到圣德費爾特媽媽家要五、六分鐘呢。”
德·蓋爾芒特夫人堅定地朝馬車走去,最后一次同斯萬說再見。“這個問題我們以后再談,您知道,您所說的我一個字也不信,但應該在一起談一談。他們可能把您嚇傻了,哪天您愿意,來我這里吃午飯(對于德·蓋爾芒特夫人,一切都是通過請吃午飯解決的),您把日期和時間告訴我。”她撩起紅裙子,把腳踩在踏板上。她正待進車,公爵看見了這只腳,大吼一聲:“奧麗阿娜,您出什么洋相,倒霉鬼。您怎么還穿著黑鞋!可衣服卻是紅的!還不回去換那雙紅鞋,要不這樣,”他對男仆說,“您快去叫公爵夫人的貼身女仆把紅鞋拿下來。”
“可是,朋友,”公爵夫人看到斯萬正和我要出大門,但想等馬車出發后再離開,她看見斯萬聽到了公爵的話,感到很尷尬,便柔聲回答道,“既然我們要遲到了……”
“不,還來得及,八點還差十分,到蒙索公園用不著十分鐘。再說,有什么辦法呢,即使八點半到,他們也得耐心等著,您總不能穿著紅衣服、黑鞋子去吧。再說,我們不會最后一個到的,嘿,還有薩斯納日夫婦呢,您知道,他們從來不會在八點四十分以前到。”
公爵夫人只好回臥室去換鞋。
“咳,”德·蓋爾芒特先生對我們說,“可憐的丈夫,別人總是嘲笑他們,可他們畢竟還是有長處的,沒有我,奧麗阿娜就穿著黑鞋去作客了。”
“這并不難看,”斯萬說,“我注意到黑鞋了,但我絲毫也不感到有什么不合適。”
“我沒說難看,”公爵回答,“但是鞋子和衣服顏色一樣,顯得更雅致。再說,你們放心吧,到不了目的地她自己就會發現的,到時候,又該叫我回來了取鞋了。那樣,我九點鐘才能吃上飯。再見,我的孩子們,”他輕輕推開我們說,“趁她還沒有下來,你們快走吧。不是她不喜歡看見你們,恰恰相反,是因為她太喜歡看見你們了,如果她看見你們還沒走,她又要同你們講話,本來她就很累了,再說話,那她吃飯時會累得半死的。再說,我坦率地向你們承認,我都快餓死了。上午剛下火車,午飯沒有吃好,雖然有美味可口的用雞蛋黃油調味汁燒的羊腿,但現在讓我上餐桌,我決不會不高興,決不會。啊!八點差五分了!女人就愛磨蹭!她會讓我們兩人都餓得胃抽筋的。她的身體遠沒有人們想象的那樣結實。”
公爵對一個瀕死的人講他的妻子和他自己的身體不好絲毫也不感到不自在,因為在他看來,他妻子的身體更重要,更使他感興趣。因此,僅僅出于良好的教養,為了讓斯萬高興,他客氣地把我們送到門口后,以洪亮的嗓音高聲地對著已經走到院子里的斯萬喊道:
“喂,您哪,別信醫生那一套。讓他們的話見鬼去吧!他們都是蠢驢。您的身體好著呢。您比我們誰都活得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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