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雅奴希公爵和公爵夫人帶了一部分宮廷侍從到崔爾斯克去作春季釣魚的消遣了，他們最喜歡這個玩意兒，愛這個玩意甚于愛一切。捷克人從德魯戈拉斯的米柯拉伊那里得到了許多重要消息，其中有關(guān)于私人的，也有關(guān)于戰(zhàn)爭的；他首先獲悉瑪茨科騎士顯然已經(jīng)放棄了他原來想直接穿過“普魯士居留地”到時母德去的打算，已在幾天前到華沙去了，在那里找到了公爵夫婦。至于戰(zhàn)爭，老米柯拉伊告訴他的，都是他在息特諾已經(jīng)聽到過的消息。整個時母德像一個人似的站了起來反抗日耳曼人，威托特公爵拒絕幫助騎士團來鎮(zhèn)壓不幸的時母德人，可也還沒有向他們宣戰(zhàn)，正在同他們談判，同時他卻供給時母德人金錢、人力、馬匹和糧食。同時他和十字軍騎士團都派了使節(jié)到教皇、羅馬皇帝和其他天主教君主那里去，相互指控對方背信棄義。給公爵送信的是機敏的爾席涅瓦的米柯拉伊，這人能力很強，能夠揭穿十字軍騎士團偽造的種種情節(jié)，富有說服力地證明立陶宛和時母德的國土受到了嚴(yán)重侵害。

　　這時候在維爾諾的議會上，波蘭人和立陶宛人的聯(lián)盟加強了，這好像在十字軍騎士團的心臟里放下了毒藥。顯而易見，亞該老，作為威托特公爵治下的全部領(lǐng)土的主宰，在戰(zhàn)爭時期將站在他一邊。格魯佳的“康姆透”楊·賽因伯爵，和革但斯克的斯赫華茨貝伯爵兩人，奉大團長的命令，來見國王，問他打算怎樣。雖然他們給他帶來了鷹和昂貴的禮物，他卻什么話也沒有說。于是他們用戰(zhàn)爭來威脅他，實際上卻是虛張聲勢，因為他們都深知，大團長和神甫會都非常害怕亞該老的勢力，并且急于要拖延這種兇災(zāi)大難的到來。

　　他們所有的條約，特別是同威托特公爵訂的條約，都像蛛網(wǎng)似的給撕碎了。哈拉伐到達的那天晚上，新的消息傳到了華沙。蔡司諾茨的勃隆尼希（雅奴希公爵的宮廷侍從）到了，他原是公爵派到立陶宛去打聽消息的，同他一起來的還有立陶宛的兩個重要公爵。他們帶來了威托特和時母德人的信件。這是可怕的消息。騎士團正在備戰(zhàn)。到處加強堡壘，磨研火藥，造石彈，在邊境上集結(jié)士兵（“克耐黑特”）和騎士，騎兵和步兵的輕便部隊已經(jīng)在拉格納蒂、高茨韋堆和其他邊界要塞附近越過了邊境。森林中、田野里和鄉(xiāng)村中都已經(jīng)聽得到戰(zhàn)爭的喧囂，到了夜里，在黑黝黝的密集的森林上空，大火在猛烈地燃燒。威托特終于公開把時母德置于他的保護之下了。他派去官員，用馬車載去武裝的人民，任命以英勇著名的斯寇伏羅擔(dān)任指揮。他襲擊普魯土，焚毀城市和鄉(xiāng)村，造成一片廢墟。公爵本人也帶著軍隊去援救時母德。還給一些堡壘加強防衛(wèi)；其他一些地方，例如科夫諾，則加以拆毀，免得落入十字軍騎士手中。冬天一到，沼澤地一凍結(jié)，就會爆發(fā)大戰(zhàn)，如果季節(jié)干燥的話，還要爆發(fā)得早一些；戰(zhàn)爭會席卷立陶宛、時母德和普魯士所有的土地；這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了。如果國王趕去援助威托特，那末遲早有一天，戰(zhàn)爭將如山洪暴發(fā)，淹沒日耳曼或者半個世界，或者會被迫回人舊河床，長期處于這種狀態(tài)。

　　不過這些全都是未來的事。目前到處都可聽到時母德人的呻吟，對身受的迫害的絕望控訴，對正義的呼吁。在克拉科夫，在布拉格，在教皇的宮廷里以及在其他西方國家里，人們也可以讀到關(guān)于這些不幸的人民的遭受災(zāi)禍情況的文件。這個貴族帶來了一封蔡司諾茨的勃隆尼希給雅奴希公爵的公開信。許多瑪朱爾人都不由自主地把手按在腰間的劍上，再三考慮是否自愿投效到威托特的旗幟下去。大家都知道大公爵很高興他手下能有大膽的波蘭貴族，這些波蘭貴族在戰(zhàn)斗中跟立陶宛和時母德貴族一樣驍勇，而且訓(xùn)練和裝備都比他們好。有些人激于對波蘭民族敵人的宿仇，有些則出于對波蘭民族的同情，都紛紛要去參戰(zhàn)。

　　“請聽！聽啊！”時母德人向國王、公爵和整個時母德民族呼吁?！拔覀兪茄y(tǒng)高貴的自由人民，但騎士團卻要奴役我們！他們不關(guān)懷我們的靈魂，一味貪圖我們的土地和財富。我們已經(jīng)窮困到一無所有的地步，只有團結(jié)御侮，否則只有死！他們雙手都還很不潔凈，怎能用基督的圣水來為我們洗禮呢！我們要受洗禮，可不是要用血和劍來受洗。我們要宗教，但是只有亞該老和威托特這樣一些正直的君主才能開導(dǎo)我們。

　　“聽聽我們的呼吁，幫助我們吧，因為我們要滅亡了！騎士團并不是要啟迪我們才叫我們受洗。他們不給我們派神甫來，卻派來了劊子手。我們的蜂房，我們的畜群，我們土地上的一切產(chǎn)物，都給他們搶走了。他們甚至還不許我們釣魚，不許我們在荒地里打獵！

　　“我們祈求您聽聽我們的呼吁吧！他們正在把我們的脖子套在車軛下面，夜里強迫我們在城堡中工作。他們劫走了我們的子女去作人質(zhì)；他們當(dāng)著我們的面強奸我們的妻女。我們只有呻吟，而沒有說話的分兒。他們把我們的父輩燒死在火柱上；把我們的爵爺劫到普魯士去。我們的偉大人物，考古夏，瓦西杰納，斯伏爾卡和松格以爾都被他們殺害了。

　　“聽??！因為我們究竟不是野獸而是人啊。我們懇切地祈求最神圣的父派波蘭主教來給我們洗禮，因為我們打心底里渴望受洗。可是洗禮要用水，而不是用活人的血，”

　　這就是時母德人對十字軍騎士團的控訴?，斪舴蛏岢⒗锫牭搅诉@種控訴，就有好幾個騎士和宮廷侍從立即提出愿意去幫助他們；他們知道甚至可以不必去請求雅奴希公爵的許可，因為理由很明顯，公爵夫人就是威托特公爵的親妹妹。尤其使他們大發(fā)雷霆的是，他們從勃隆尼希和兩個貴族那里聽到了有許多時母德的貴族小姐在普魯士那里作人質(zhì)，因為受不了恥辱和殘暴行為，在十字軍騎士要侵犯她們榮譽時都自盡了。

　　哈拉伐聽到了瑪佐夫舍騎士們的這種意愿，心里十分高興，因為他認為從波蘭去投效威托特公爵的人愈多，同十字軍騎士團的戰(zhàn)爭就會愈激烈，反對十字軍騎士團的事業(yè)也就越發(fā)有力量。他也很高興自己有機會見到茲皮希科和老騎士瑪茨科，他很仰慕他們，認為能見到他們真是三生有幸，又可以跟他們在一起見識一些未見識過的異邦，看到一些從未看到過的陌生城市，從未看到過的騎士和士兵，最后還可以看到當(dāng)時名震天下的威托特公爵。

　　這些念頭使他決定火速趕路--一路上，除了給馬匹必要的休息之外，簡直毫不停留。

　　除了同蔡司諾茨的勃隆尼希一起來到的兩個貴族之外，還有公爵夫人朝廷里的一些立陶宛人，他們都熟悉一切大道小徑，可以為他和瑪佐夫舍的騎士們作向?qū)?，于是他們從一個村落趕到另一個村落，從二個城市趕到另一個城市，越過了那遍布在瑪佐夫舍、立陶宛和時母德境內(nèi)的靜悄悄的、一望無際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