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整個朝廷，包括騎士和宮女，都很為茲皮?？茡?dān)心，因?yàn)榇蠹叶枷矏鬯欢腋鶕?jù)尤侖德的信看來，誰都不懷疑，道理是在條頓人那邊。況且大家都知道羅特吉愛是騎士團(tuán)最著名的騎士之一。他的扈從萬·克里斯特也許是故意在瑪佐夫舍貴族中間宣揚(yáng)說，他的這位主人在沒有成為武裝的教士之前，就曾經(jīng)坐過十字軍騎士團(tuán)的榮譽(yù)席，榮譽(yù)席是只有那些曾經(jīng)遠(yuǎn)征圣地，或者同巨人、龍、非凡的巫師作戰(zhàn)得勝的世界聞名的騎士才能人座的。瑪朱爾人聽了萬·克里斯特講的這些話，又聽他吹噓他的主人曾經(jīng)好幾次一手握“米萃里考地阿”、一手握斧或劍、獨(dú)自同五個敵手交戰(zhàn)過，大家心里愈加為茲皮?？茡?dān)憂起來了。有人說：“哦，要是尤侖德在這里多好啊，他對付兩個也不在話下，至今還沒有一個日耳曼人逃過他的手呢，但是這個青年人--可不行??！--因?yàn)檫@個日耳曼人不論力氣、年紀(jì)和經(jīng)驗(yàn)，都勝過他?！?/p>

　　因此大家都懊惱自己沒有接受那個挑戰(zhàn)，認(rèn)為要不是尤侖德的那封信，他們早就會接受挑戰(zhàn)的，“都是為了害怕天主的裁判……”于是為了互相安慰起見，他們想起了瑪佐夫舍以及一般波蘭騎士的名字，那些騎士無論在宮廷的騎馬比武中，或是在決斗中，不知打勝過多少西方騎士；他們特別提到了加波夫的查維夏，在信天主教的國家中簡直沒有敵得過他的騎士。不過，也有些人對茲皮?？票Я撕艽蟮南Ｍ麄冋f：“可不能小看了他！聽說他有一次就光明正大而令人欽佩地敲碎了好幾個日耳曼人的頭?！焙髞硭麄冇挚吹狡澠は？频氖虖?-那個捷克人哈拉伐--的行動，信心就特別加強(qiáng)了。原來在決斗的前夕，這位年少氣盛的隨從，聽到萬·克里斯特在胡吹羅特吉愛那些從來沒有人聽說過的勝利，就一把抓住萬·克里斯特的胡子，讓他臉朝天，說道：

　　“如果當(dāng)著大家撒謊不感到羞恥的話，那末就抬起頭來再說一遍，讓天主也聽聽！”

　　他拉住萬·克里斯特的胡于的時間簡直可以念完一遍“主禱文”；等到他放了對方，對方就問起他的門第出身，他說他的出身是“弗羅迪卡”，對方便向他挑戰(zhàn)，要用板斧決斗。

　　瑪朱爾人看到這種舉動，心里很高興，有些人又說道：

　　“這樣的人在戰(zhàn)場上大概是不會手軟的；只要真理和天主在這一邊，那兩只條頓狗就休想活命！”

　　但是羅特吉愛的話還是把大家迷糊住了，許多人卻不能心安理得地?cái)喽ㄕ胬砭烤故窃谀囊贿叄B公爵本人也都惶惑起來了。

　　因此在決斗的前一晚，他召了茲皮?？苼砩套h，在場的只有公爵夫人。他問道：

　　“你拿得準(zhǔn)天主會保佑你么？你怎么知道是他們把達(dá)奴莎搶去的？是不是尤侖德對你漏過什么回風(fēng)？因?yàn)?，你看，這是尤侖德的信，是卡列勃神甫的筆跡，還有他自己的印記，尤侖德明明說，他知道那件事不是條頓人干的。他究竟跟你說什么來著？”

　　“他說那不是條頓人干的?！?/p>

　　“那你怎能冒生命危險去懇求天主裁判呢？”

　　茲皮希科門聲不響。但見他的嘴巴在抽搐，眼里含著淚水。

　　“我什么也不知道，仁慈的殿下，”他說?！拔覀兺葋龅乱黄痣x開這里，在路上我向他承認(rèn)我們結(jié)婚了。于是他悲嘆著說，這也許是對天主犯了罪；等我告訴他這是天主的意旨的時候，他就放下了心，還原諒了我。一路上他只是說，除了十字軍騎士，沒有誰會搶去達(dá)奴莎，至于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連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一次就是那個給我送藥到森林行宮來的女人，由另一個信使陪著來到斯比荷夫的。他們關(guān)起門來同尤合德進(jìn)行談判。我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么，不過他們交談過之后，就連尤侖德自己的仆人都認(rèn)不出尤侖德了，因?yàn)樗哪樕喼毕袼廊艘粯?。他告訴我們：‘達(dá)奴莎不是條頓人劫去的，’他把德·貝戈夫和地牢里所有的囚犯都釋放了，天曉得是為了什么！后來他又獨(dú)自騎馬走了，一個戰(zhàn)士或者仆從都不帶……他說他是騎馬去找強(qiáng)盜贖取達(dá)奴莎的，囑咐我等著他。我就一直等著，最后就聽到息特諾傳來消息，說是尤侖德打死了日耳曼人，他自己也戰(zhàn)死了。哦！仁慈的殿下！我在斯比荷夫真像熱鍋上的螞蟻，快要發(fā)瘋了。我叫手下人都騎上馬，要去為尤合德復(fù)仇，但卡列勃神甫說：‘您拿不下那個城堡，別去挑起戰(zhàn)爭。還是上公爵那里去，也許他們那里知道一點(diǎn)達(dá)奴莎的情況。’于是我就和哈拉伐趕來了，剛一來就聽到那條狗在亂吠亂叫地說什么條頓人的委屈，尤侖德的發(fā)狂……我的殿下，我接受了他的挑戰(zhàn)，因?yàn)槭俏蚁认蛩魬?zhàn)的，雖然我什么也不知道，但我畢竟知道他們都是些兇險的撒謊者--不知羞恥，不顧榮譽(yù)，毫無信用！您只要想一想，仁慈的殿下，他們曾經(jīng)刺死了德·福契，卻想把罪名加在我的侍從身上！天主在上！他們像殺一頭牛那樣把他刺死了，卻跑來跟您說什么要報仇、要賠償！那末誰敢保證，他們不是先騙了尤侖德，現(xiàn)在又來欺騙您殿下呢？……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達(dá)奴莎在哪里，但是我向他挑了戰(zhàn)，因?yàn)榧词刮視兔?，我也寧可死，而不愿沒有最親愛的達(dá)奴莎而活下去，全世界再沒有比她更親愛的人了！”

　　他一口氣說完這些話，猛地拉下頭上的發(fā)帶，頭發(fā)頓時披了下來，落在肩上，他緊緊抓住頭發(fā)，傷心地哭了起來。公爵夫人安娜·達(dá)奴大因?yàn)槭У暨_(dá)奴莎，心里也很悲痛，看到他這樣痛苦，自然十分可憐他，便把雙手放在他頭上，說道：

　　“愿天主幫助你，安慰你，祝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