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尤侖德不會在趕路!”
捷克人雖然全神貫注地望著火堆,但是聽到了茲皮希科的話,就回過頭來問道:
“斯比荷夫的爵爺要來么?”
“是的。”
“同小姐一起來么?”
“火堆真個熄了,”茲皮希科說。
一點不錯,火堆熄滅了,但是馬匹和雪橇面前突然出現了幾個騎馬人。
“你們是干什么的?”小心提防的捷克人喊道,一面拿起石弓:“你們是誰?”
“公爵手下人,派來幫助過路人的。”
“贊美耶穌基督!”
“永生永世。”
“請把我們領到鎮上去,”茲皮希科說。
“后面沒有人了吧?”
“沒有人了。”
“你們是從哪里來的?”
“普爾扎斯尼契。”
“你們在路上沒有遇到別的人么?”
“什么人也沒有遇到,他們也許是走了別的路吧。”
“人們正在各條路上尋找;跟我們一起走吧,你們迷了路啦!從右邊走。”
他們掉轉馬頭;有好一會工夫,除了暴風雪的呼號,什么也分辨不出。
“城堡里客人多么?”過了一會兒,茲皮希科問道。
靠得頂近的一個騎馬人,沒有聽清問話,就慪下身子湊到他跟前來。
“爵爺,您說什么?”
“我問公爵府邸里的客人多不多?”
“同往常一樣,很多。”
“斯比荷夫的爵爺也在么?”
“他還沒有到,他們在等著他。已經派人去接他了。”
“帶著火把么?”
“那得看天氣。”
他們不能繼續談下去了,因為喧鬧的暴風雪正在使勁地一陣比一陣刮得猛烈。
“簡直是一場魔鬼的婚禮,”捷克人說。可是茲皮希科吩咐他別作聲,不要提什么魔鬼不魔鬼的。
“你不知道么?”他說,“在這樣一個圣日里,魔鬼也給馴服了,都躲到冰洞里去了。有一次山陀米埃茲附近的漁夫們在圣誕夜發現魔鬼藏在他們漁網里,嘴里銜著一柄短刀,但是它一聽到鐘聲就立即昏過去了;他們用棍子把它一直打到晚上。風暴確實是猛烈的,但這是天主耶穌的意旨,因為他要使得明天更加歡樂。”
“啊!我們快到城市了,”格羅伐支說。“要不是虧了這些人,我們準會迷路到深夜,因為我們已經離開了正道。”
“我們迷了路是因為火堆熄滅了。”
就在這時候,他們進了城。街上更是遍地積雪,有些地方連窗戶也給蓋沒了,使得過路人看不見里面的燈光。但是這里的人們并沒有怎么感覺到暴風雪的侵凌。街上沒有人。居民們都正在吃晚餐歡度圣誕。在有此屋門前,孩子們冒著暴風雪,拿著有注解的小書,牽著山羊,正在唱圣誕贊美詩,市集上有些人身上披著豌豆秸,打扮成一頭熊;除此以外,街上就沒有別的人了。伴隨茲皮希科和貴族們同來的商人,都留在鎮上,茲皮希科他們則繼續向著公爵所居住的老城堡走去;盡管有暴風雪,亮光還是從城堡的玻璃窗里照在這一伙趕路的人身上。
護城河上吊橋沒有收起,因為前一個時期立陶宛人入侵的情況已經減少了,而那些要對波蘭國王作戰的十字軍騎士,現在正在跟瑪佐夫舍公爵攀交情。公爵手下的一個人吹起了號角,大門立即打開。里面有幾個弓箭手,但城墻上和木柵欄那兒,因為公爵允許衛隊出去玩,這時候一個人也沒有。兩天前到來的老姆羅科泰出來迎接客人們,代表公爵向他們致意,還把他們接進屋里來,讓他們在那里換好衣服,準備進餐。
茲皮希科立刻向他問起斯比荷夫的尤侖德有沒有來,回答說,還沒有來,不過會來,因為尤侖德答應過要來,萬一病得很厲害,也會送信來的。而且已經派出好幾個騎手去接他了,因為即使年紀最大的人也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一場大風雪。
“那末他大概快要到了?”
“我想他就要到了。公爵夫人還吩咐在正桌旁給他們擺好席位呢。”
茲皮希科雖然總有些怕尤侖德,但現在心里卻很高興,他暗自說:“我雖然不知道該怎么辦,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那就是我的妻子,我的女人,我最心愛的達奴斯卡要來了。”當他對自己一遍一遍說著這些話的時候,他簡直不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幸福。當然呷,他想,她也許已經把一切都向她父親懺悔過了,她可能打動了他的憐憫之心,并且懇求他立刻答應她。“老實說,他不答應又有什么別的辦法呢?尤侖德是個聰明人,他知道,雖然他不肯讓她嫁給我,我還是要把她帶走的,因為我的權利勝過他的權利。”
他一邊換衣服,一邊同姆羅科泰談話,探聽公爵的健康情況,特別是公爵夫人的健康情況屈為自從他上次在克拉科夫待了一陣,他就像愛自己的母親一樣熱愛她了。他聽得城堡里每個人都健康愉快,感到很高興,只是公爵夫人非常想念她鐘愛的女歌手。現在有雅金卡為她彈琵琶,公爵大人也很疼愛她,不過總比不上疼愛那個女歌手。
“哪個雅金卡?”茲皮希科驚奇地問道。
“威爾戈拉蘇的雅金卡,威爾戈拉蘇的老爵爺的孫女兒。她是一個美麗的姑娘。那個羅泰林格人愛上了她。”
“那末德·勞許先生在這里么?”
“他會上哪里去呢?他打從公爵的森林行宮到這里以后,一直住在這里,過得快快樂樂。我們的公爵從來都是賓客盈門的。”
“我很高興看見他,他是一個無懈可擊的騎士。”
“他也喜歡您。我們走吧,公爵和夫人殿下馬上就要人席了。”
他們走進飯廳,里面兩個火爐里燃著熊熊的火,由仆役們看管著。
房間里已經擠滿了賓客和宮廷侍從。公爵由一些“伏葉伏大”和幾個親信陪同著先走進來。茲皮希科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吻了他的雙手。
公爵抱了一下茲皮希科的頭,然后把他帶到一邊說道:
“我已經全知道了,起初我一聽到沒有得到我的許可就這樣做,感到很不高興,但是當時時間實在來不及,我正在華沙,要在那里過節。誰都知道,一個女人想要得到什么東西,反對是沒有用的,反對了也沒有什么好處。公爵夫人像親生母親似的希望你們要好,我也沒有什么可反對的,不如順著她的心意,免得她煩惱流淚。”
茲皮希科又深深一躬,身子直彎到公爵的膝蓋那兒。
“愿天主讓我能報答您的厚恩。”
“贊美天主,你已經復原了。去告訴公爵夫人,我多么好心好意地接待你,也讓她高興高興。老實說,她的歡樂就是我的歡樂!我也要為你向尤侖德說句好話,我想,他會同意的,因為他也敬愛公爵夫人。”
“即使他不肯把她嫁給我,我的權利也是高過于他的。”
“你的權利固然高過于他,人們也會承認,但是你可能得不到他做父親的祝福。誰都不能把她從你手里搶走,不過,沒有父親的祝福,也就得不到天主的祝福。”
茲皮希科聽了這些話,心里很不安,因為他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些;但這時候公爵夫人由威爾戈拉蘇的雅金卡和其他宮女們陪著進來了;他連忙去向她鞠躬,她比公爵還要和藹地歡迎了他,并且立刻就告訴他說,尤侖德就要來了。她說:“這就是為他準備的餐具,已經派了人去引導他們過雪堆。我們不等他們一塊兒吃圣誕夜的晚餐了,因為公爵不贊成,但是他們會在晚餐結束之前趕到這里的。”
“就尤侖德來說,”公爵夫人繼續說道,“他會及時趕來的。我一定在今天或者明天晨禱之后全都告訴他,公爵也答應為你說句話。尤侖德很固執,但是對他所敬愛的人就不是這樣,對那些他有義務服從的人也不是這樣。”
然后她就開始教導茲皮希科該怎樣對待他的岳父,決不可觸犯他或惹他發火。這番話初聽上去,像是善意的勸告,不過換了一個有經驗的人,只要仔細看看茲皮希科,再看看她,就會從她的語調和面色中察覺出一種擔心的意味來。她也許是擔心斯比荷夫的那位爵爺是個不知圓通的人,也許因為他這么久還沒有來而有些感到不安。外面的暴風雪愈來愈猛烈了,大家都說,如果有人在野外遇上了這場風雪,包準活不了。可是公爵夫人在想,可能達奴斯卡已把她同茲皮希科成親的事向她父親懺悔了,因此老頭兒發了怒,決定不上崔亨諾夫來了。可是公爵夫人不愿意把她的想法向茲皮希科透露;而且也沒有時間向他透露,因為仆人已經端來了食物,擺在餐桌上。茲皮希科卻還要尋根究底繼續追問。
“如果他們到了,該怎么辦呢,敬愛的夫人?姆羅科泰告訴我,已經給尤侖德單獨準備了特別的房間;還準備了足夠的草給凍僵了的馬匹歇息。那又該怎樣呢?”
公爵夫人笑了起來,一面用手套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臉,說道:“別作聲。瞧你這個人,這有什么呢?”
于是她向公爵跟前走去,公爵扶她上座。一個侍從在公爵面前放了一只平盤,盤里盛著一片片的薄餅和威法餅,由他分給客人們、宮廷侍從們和仆役們。另一個侍從攙了一個漂亮的男孩,梭哈提伐的總督的兒子,到公爵跟前來。維雄涅克神甫站在桌子的另一邊,他要為這頓芬芳的晚餐祝福。
就在這時,走進來一個滿身是雪的人,高聲喊道:“最仁慈的公爵!”
“什么事?”公爵說。他不高興有人來打斷他的禱告儀式。
“有幾個旅客在通往拉強諾夫的路上給雪困住了,我們需要幫手去把他們掘出來。”
大家聽了這話,都嚇了一跳--公爵也吃了一驚,于是轉過身去命令沙克霍荷伐的總督:
“派騎手帶鏟子去!快!”
接著,他又問那個報信的人:“被雪蓋沒了的人多么?”
“我們還弄不清楚,暴風雪非常猛烈;被蓋沒的馬匹和車輛很多。”
“你不知道那是些什么人么?”
“據說他們是斯比荷夫的尤侖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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