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們相互鞠躬;茲皮希科通報了自己的姓名,說明自己是何許人,紋章是什么,戰號是什么以及為什么要上瑪佐夫舍朝廷去。長頭發的騎士說他的名字是克羅皮夫尼扎的英德雷克,他正陪幾位客人去見公爵;這些客人是戈德菲列德法師,羅特吉愛法師,還有十字軍騎士團的客人羅泰林格的富爾科·德·勞許先生,他想見見公爵,特別是公爵夫人,著名的“蓋世杜特”的女兒。
他們在談話的時候,那幾個外國騎士直挺挺地騎在馬上,偶爾晃一晃戴著飾有孔雀冠毛的鐵頭盔的頭。從茲皮希科的一身華美的甲胄看來,他們以為公爵派來了一個重要人物,也許是他自己的親生兒子來迎接他們。克羅皮夫尼扎的英德雷克繼續說下去:
“那個‘康姆透’,或者我們可以稱作是從揚斯鮑克來的執政官,現在在我們公爵的城堡里;他向公爵談起了這三位騎士,說他們很想要來訪問他,但是他們不敢,特別是這個從羅泰林格來的騎士,因為他是從一個遠方國家來的,他以為撒拉遜人就居住在十字軍騎士團的邊界外邊,一直在同他們打仗。公爵就立即派我到邊界去,引著他們安全地到城堡去。”
“沒有您的幫助,他們就不能來么?”
“我們的民族非常憎恨十字軍騎士,因為他們非常奸詐;一個十字軍騎士會擁抱你、吻你,但他同時也會拿刀子從你背后刺死你;這種行為是我們瑪朱爾人所厭惡的。可是任何人都會在自己家中接待日耳曼人,不虧待他,但是在路上遇到他就不會放過他了。為了復仇,或是為了榮譽而這樣做的可大有人在呢。”
“你們中間誰最有名?”
“有一個人,所有的日耳曼人見了他就怕;他的名字就是斯比荷夫的尤侖德。”
年輕的騎士聽到這名字,心就跳了起來;他立即決定向這位克羅佐夫尼扎的英德雷克探聽他所要知道的事。
“我知道!”他說:“我聽到過他;他的女兒達奴大以前是公爵夫人的宮女,后來她結婚了。”
說完這話,他就注視著這個瑪佐夫舍騎士的眼睛,而對方卻大為驚奇地喊道:
“誰告訴您這話的?她還很年輕哩。不錯,有時候有些姑娘們很年輕就結婚,但是尤侖德小姐卻沒有結婚。我是六天以前離開崔亨諾夫的,當時我親眼見她同公爵夫人在一起。她在降臨節期間怎么能結婚呢?”
茲皮希科聽了這話,真想抱住這騎士的脖子喊道:“愿天主為這消息報答你!”但是他克制了自己,說道:
“我聽說尤侖德把她嫁給了什么人。”
“公爵夫人想要把她嫁出去,但是她不能違反尤侖德的意志就這樣做。她想把她嫁給克拉科夫的一個騎士,那騎士向這個姑娘起過誓,姑娘也愛他。”
“她愛他么?”茲皮希科喊道。
英德雷克聽了這話,目光炯炯地望著他,笑了一下,說道:
“您知道,您太愛打聽那位姑娘啦。”
“我打聽的正是我要去拜訪的朋友。”
茲皮希科的臉給遮蓋在頭盔下面,幾乎看不見;但是他的鼻子和臉都非常紅,使得這個好開玩笑的瑪朱爾人說了:
“我怕是冷風把你的臉吹紅了吧!”
這一來,年輕人感到更惶惑了,回答道:
“一定是的。”
他們騎著馬向前走去,沉默了一陣子;但是過了一會兒,克羅皮夫尼扎的英德雷克問道:
“您叫什么名字?我沒有聽清楚。”
“波格丹涅茨的茲皮希科。”
“天哪!那個向尤侖德小姐起誓的騎士也叫這個名字。”
“您以為我會否認我就是他么?”茲皮希科自豪地回答。
“不必否認。仁慈的天主,那末,您就是那個姑娘用她的頭巾包住您的頭的茲皮希科了!扈從隊從克拉科夫回來之后,宮廷里的婦人們談的都是這件事,而且她們有許多人一邊聽一邊哭。原來就是您!嗨!他們在宮廷中看見您該多么高興啊;連公爵夫人都非常喜歡您。”
“愿天主保佑她,也為這個好消息保佑您。我聽到達奴莎結婚的消息,多難受阿。”
“她沒有結婚!雖然她要承繼斯比荷夫,而且在宮廷里也有的是漂亮青年,可是他們都不敢正眼望她,因為大家都尊重您的誓言;再說,公爵夫人也不許可。嗨!他們真要喜出望外了。有時候他們還拿這姑娘開玩笑哩!有的跟她說:‘你的騎士不會回來了!’她就回答:‘他會回來的!他會回來的!’有時候他們跟她說,您已同別人結婚了,她聽了就會哭。”
這些話使茲皮希科感到非常難受;他也感到很憤怒,因為達奴莎被人家逗得傷心了,因此他說:
“我要向那些說我壞話的人挑戰!”
克羅皮夫尼扎的英德雷克大笑起來,說道:
“是女人們取笑她的!您要向女人挑戰么?寶劍對婦女可也毫無辦法。”
茲皮希科很高興遇到了這樣一位快活的旅伴;他就向英德雷克問起達奴莎的近況來。他也問到瑪佐夫舍朝廷的規矩,問到雅奴希公爵和公爵夫人。最后他還談到他在旅途上所聽到的關于戰爭的事,以及老百姓們如何在作著戰爭的準備,日日在盼望戰爭。他問瑪佐夫舍公國的老百姓是否以為馬上會發生戰爭。
克羅皮夫尼扎的這位繼承人并不以為戰爭就要發生了。老百姓都說戰爭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聽公爵夫人對德魯戈拉斯的米柯拉伊說過,十字軍騎士團現在倒是顯得很和好,而且只要國王堅持一下,他們就會把杜勃爾潤省歸還給波蘭;要不就是他們力圖把這整個事件拖延到他們準備妥當為止。
“公爵前不久到瑪爾堡去過,”他說,“因為大團長外出,就由大元帥接待了他,非常隆重地款待了他;目前這里有幾個‘康姆透’,其余的客人也就要來了。”
說到這里,他想了一下,然后又說:
“人們說十字軍騎士到這里來以及上普洛茨克去拜訪齊葉莫維特公爵的朝廷,都有一個目的。他們很想使這兩位公爵擔保不幫助國王、而支援他們;或者說,如果他們不同意幫助十字軍騎士,至少也得保持中立;但是這兩位公爵是不會那么做的。”
“天主也不許可。您會株守家園么?你們的公爵都屬于波蘭王國!”
“不,我們不會株守家園,”克羅皮夫尼扎的英德雷克回答。
茲皮希科又望了那幾個外國騎士一眼,也望了望他們頭上的孔雀毛,說道:
“這幾個騎士是為那個目的去的么?”
“他們都是騎士團的法師,也許那正是他們的動機。誰知道他們?”
“那第三個呢?”
“他是因為好奇而去的。”
“他一定是個著名的騎士。”
“還用說!三輛裝滿了東西的馬車跟著他,而且他有九個衛士。我很想同這樣的一個人決斗呢!”
“您不能這樣做么?”
“當然不能!公爵命令我保護他們。在他們到達崔亨諾夫之前,不能損傷他們一根頭發。”
“假如我向他們挑戰呢?也許他們會要同我決斗呢?”
“那你們必須先同我戰斗,因為只要我活著,我決不許您同他們決斗。”
茲皮希科友善地望著這年輕的貴族,說道:
“您懂得什么是騎士的榮譽。我不同您決斗,因為我是您的朋友;但是到了崔亨諾夫,天主自會幫助我找到一個借口來向這些日耳曼人挑戰。”
“到了崔亨諾夫,您愛怎么干都行。我相信那里將有比武;那末您就能決斗,只要公爵和‘康姆透’許可。”
“我有一塊牌子,上面寫著誰要是不承認達奴大·尤侖德小姐是世界上最有德性和最美麗的姑娘,我就向他挑戰;但是不管到哪里,人們看了都只是聳聳肩、笑笑而已。”
“因為這是一個外國規矩;而且坦白說,是一種愚蠢的規矩,除了在邊界上,我們國內都不知道這種規矩。那個羅泰林格人也企圖以贊美他的情人來同某些貴族挑釁,但是沒有人懂得他的意思,而且我也不會讓他們決斗的。”
“什么?他要人家贊美他的情人么?看天主分上免了吧!”
他仔細地望著那個外國騎士,只見那騎士的年輕的臉上充滿憂愁;他也驚奇地瞧見這個騎士的頸項上圍著一條用發絲編成的繩子。
“他為什么戴那條繩子?”茲皮希科問。
“我也弄不懂,因為他們不懂我們的話;羅特吉愛法師能夠講幾句,但也不是講得很好。不過我想這位年輕的騎士是起過誓而戴那條繩子的,要戴到他實現了某種騎士的業績為止。白天里,他把它佩在他的甲胄外面,到了晚上,就貼肉佩戴。”
“山德魯斯!”茲皮希科突然叫了起來。
“謹候吩咐,”這日耳曼人一面走來,一面回答。
“問問這個騎士,誰是世界上最有德性和最美麗的姑娘。”
山德魯斯用日耳曼話把這問話重復說了一遍。
“烏爾利卡·德·愛爾內!”富爾科·德·勞許回答。
于是他抬起他的雙眼,嘆息起來了。茲皮希科一聽見這答話就發起火來,勒住了他的種馬;但是他還來不及作答,克羅皮夫尼扎的英德雷克就把自己的馬橫在他和這外國人之間,并且說道:
“你們不能在這里爭吵!”
但是茲皮希科又轉身向山德魯斯說道:
“告訴他,我說他是在跟一頭梟鳥相愛。”
“高貴的騎士,我的主人說您是在跟一頭梟鳥相愛!”山德魯斯像一個回聲似地復述了一遍。
德·勞許先生聽了這話,便扔下韁繩,脫下了右手上的鐵手套,扔在茲皮希科面前的雪地里。茲皮希科向捷克人作了個手勢,叫他用矛尖把它挑起來。
克羅皮夫尼扎的英德雷克帶著威脅的神情轉向茲皮希科說:
“你們不能決斗,我不許你們任何一個動手。”
“我并沒有向他挑戰;是他向我挑戰。”
“但是您把他的情人叫做一頭梟鳥。這還不夠么!我也知道怎樣使劍。”
“但是我并不想同您決斗。”
“您非得決斗不可,因為我已發過誓,要保衛那位騎士。”
“那我怎么辦呢?”茲皮希科問。
“耐心些,我們快到崔亨諾夫了。”
“但是那個日耳曼人會怎么想呢?”
“您的仆人必須向他說明,他不能在這里決斗;說您首先必須取得公爵的許可,而他也必須取得‘康姆透’的許可。”
“呸!假如他們不許可呢?”
“那末你們總會找到對方的。話就說到這里為止。”
茲皮希科眼看克羅皮夫尼扎的英德雷克不會允許他們決斗,沒有了辦法,就叫了山德魯斯來,要他去向羅泰林格騎士說明,他們只有到了崔亨諾夫才能決斗。德·勞許聽了之后,點點頭表示他懂了;于是向茲皮希科伸出手去,跟對方緊緊握了三下,這是按照騎士的規矩,表示他們一定決斗,不論在什么時候和什么地方。于是他們在顯然取得了諒解的情況下,向著崔亨諾夫的城堡進發了,映現在粉紅色天空中的城堡塔樓已經可以望得見了。
他們到達崔亨諾夫的時候天還很亮;但是等他們在大門前通報姓名、放下吊橋之后,天已經黑了。他們被茲皮希科的老相識、德魯戈拉斯的米柯拉伊接了進去。德魯戈拉斯的米柯拉伊在指揮著一個由少數騎士和三百個著名的寇比弓箭手組成的警衛隊。使茲皮希科大為懊喪的是,他聽說宮廷遷到別處去了。公爵為了要對息特諾和揚斯鮑克的幾位“康姆透”表示尊敬,為他們在克魯皮埃茨卡安排了一次盛大的圍獵,公爵夫人同她的宮女們也去了,以增加這次圍獵的隆重意義。奧芙卡,雅佐科夫的克爾齊里的寡婦,是保管鑰匙的,也是茲皮希科在城堡中認識的唯一的婦人。她看見他很是高興。她自從克拉科夫回來以后,就把他對達奴莎的愛情,以及里赫頓斯坦事件告訴了每一個人。這些故事使她在朝廷中較年輕的婦人和姑娘中享有名聲,因此她很喜歡茲皮希科。現在她想法安慰這年輕人由于達奴莎不在而引起的憂傷。
“您快要認不出她了,”她說。“她長得大了,不再是一個小姑娘了;她愛您也與過去有所不同了。您的叔父很健吧?他為什么不同您一起來?”
“我讓我的馬匹休息一會兒,就上達奴莎那兒去。我要連夜趕去,”茲皮希科回答。
“去吧,不過在城堡里帶個向導去,否則,你會在荒野中迷路的。”
吃過德魯戈拉斯的米柯拉伊吩咐為客人預備的晚飯之后,茲皮希科就表示他要趕到公爵那里去,并請求派一個向導。騎士團的兩個法師因為旅途勞頓,走近那巨大的、把整株的松樹當作燃料的火爐旁,說他們將在第二天走。但是德·勞許表示他要同茲皮希科一起去,說是否則會錯過圍獵的盛會,他非常想去看看圍獵。于是他走到茲皮希科身邊,伸出了手,又緊握了三次他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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