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九十一

　　她不了解她的心,我又怎么能夠理解她的心?

　　我想,那時她并未愛上唐璜;

　　如果愛的話,她也有足夠的毅力

　　避開這種陌生的沖動安然無恙.

　　她對他只是覺得普通的同情

　　(我不想說那是真的還是假的),

　　因?yàn)樗J(rèn)為這異邦之人身處險境:

　　這是他們的朋友呀,又如此年輕!

　　九十二

　　她是他的朋友,至少感覺是這樣,

　　這里絕不夾雜那友情的喜劇......

　　浪漫的柏拉圖主義;可嘆有人

　　從法國或德國那里學(xué)會了男女交往,

　　就經(jīng)常被它引到"純潔的"一吻!

　　可阿德玲可不至于像那些士女

　　如此糊涂:她只盡女人的本性

　　保持一種女人對男人的交情.

　　九十三

　　毫無疑問,男女之間具有吸引力,

　　好比在親族間,一種骨子里隱晦

　　而表面純潔的感情植根在血緣之中,

　　讓這種親昵關(guān)系更和諧而優(yōu)美.

　　老實(shí)說,要是能不受情欲的誘惑,

　　而你的心意也完全由對方領(lǐng)會,

　　那世上真沒有什么比得上女友,

　　又何必非得談情說愛,自討苦吃?

　　九十四

　　愛情本身就包含"無常"的因素,

　　呀,論它的本質(zhì)怎么能不是這樣?

　　凡激烈的事物總是稍瞬即逝,

　　這亦可見于一切自然的景象.

　　最狂暴的事物怎么能夠穩(wěn)固呢?

　　誰愿看閃電不斷地閃在頭上?

　　我想,愛情的名稱就足可說明:

　　因?yàn)槭?溫柔的感情",所以就不能穩(wěn)定.

　　九十五

　　唉,我了解到,凡情海中的過來人

　　都對自己的鐘情有點(diǎn)兒悔恨,

　　這也難怪,原來就是這種熱情

　　將所羅門也變?yōu)榭尚Φ拇廊?

　　我也聽到一些太太有口皆碑,

　　真乃賢婦的榜樣(別忘了婚姻

　　可以讓生活最苦澀或最甘美),

　　卻至少可以使兩個人一輩子都受罪.

　　九十六

　　我也看到有些女友(說來奇怪,

　　然而卻是真的:有機(jī)會我可以證實(shí)),

　　不管你命途如何多舛,即使在海外,

　　她們卻忠貞不渝,遠(yuǎn)超過愛情;

　　在我受到迫害時,她們并沒有

　　疏遠(yuǎn)我,也不被流言蜚語所影響;

　　不論社會這毒蛇是怎樣的響尾蛇,

　　她們?nèi)匀粸槲叶鴳?zhàn)斗,至今不輟.

　　九十七

　　至于唐璜與那貞潔的阿德玲

　　在何種意義上成為了朋友,

　　我想最好留待以后再去研究;

　　目前,我倒喜歡找一個借口

　　將這事懸起(因?yàn)檫@樣效果好),

　　讓擔(dān)心的讀者急得抓耳搔腮.

　　這是最好的辦法讓書和女人

　　猶如裝上誘餌,到處招引神魂.

　　九十八

　　至于他們是騎馬呢,散步呢,或是

　　學(xué)習(xí)西班牙文以便閱讀《唐吉訶德》,

　　結(jié)果讓其他的樂趣都退避三舍,

　　以及他們的交談是所謂的"親熱",

　　還是高雅的呢,這都須聽下回分解,

　　也就是要留待第十五章再談.

　　到時我多半要寫些中肯的話,

　　讓讀者知道我也有我的才華.

　　九十九

　　最重要的是,我希望所有的人

　　先不要對后來的事情妄加猜測,

　　那樣只會讓這位美人和唐璜

　　生出誤解來,尤其是對于唐璜.

　　在這篇諷刺的史詩中,我決定

　　用比過去更嚴(yán)肅的態(tài)度去寫作.

　　目前還看不出阿德玲及唐璜

　　會沉淪,如果會,那可是場災(zāi)禍.

　　一百

　　可大事起于細(xì)因:您能否想到

　　在我們年輕的時候,那種會把

　　男人和女人帶到毀滅邊的

　　危險的感情,起因竟是如此浮泛?

　　誰想得到就是它,竟然也促成

　　一段浪漫的兒女情長的佳話?

　　您絕對猜不出,我敢拿百萬打賭:

　　那都是由一場臺球戲而引發(fā)的!

　　一百零一

　　真奇怪!但是,千真萬確;因?yàn)楝F(xiàn)實(shí)

　　總是很離奇的,荒誕甚于小說.

　　若是真能把它寫出來,小說界

　　將會大放異彩!而世界也會變得

　　迥異其趣,你會看到許多美德

　　和罪惡交換位置!舊日的景色

　　原不遜于新世界,只須有哥倫布

　　能為我們指出人心背面的新大陸.

　　一百零二

　　那時就會發(fā)見:在人的心靈之上

　　凈是荒涼的沙漠和漆黑的洞窟!

　　顯要的人物均以自私為中心,

　　他心靈之北極更有無數(shù)冰層!

　　十之八九都是吃人的猛獸,

　　反而把王國控制在他們的手中!

　　如果凡事都有它正確的稱謂,

　　凱撒也必會將"榮譽(yù)"當(dāng)作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