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五十一

　　就在八點(diǎn)半,帆桅,吊桿,雞籠,圓木,

　　和凡能浮起的東西都被扔到滾滾波濤中,

　　沒準(zhǔn)會給落水的人一根救命稻草,

　　但他們拼命掙扎之后也終至沒頂;

　　除了幾點(diǎn)星光,天空一片漆黑,

　　超載的小船向外劃行.

　　大船傾斜了一下,接著左舷歪倒,

　　最后頭向下墜......天啊,它沉沒了.

　　五十二

　　于是孤寂的海上響起永別的哀號,

　　膽小的尖叫,膽大的靜靜地站著;

　　有人絕望地哀嚎一聲跳下了海,

　　好像急于投向他的葬身之所;

　　而這時的大海就像地獄似地張開口,

　　破船和水的旋渦同時沉沒,

　　這就象扭著仇敵撕打,

　　在自己死前,也要將敵人殺死.

　　五十三

　　起初是一片尖叫沖上云霄,

　　有如霹靂一聲在海上回蕩,

　　勝過海的狂嘯;接著一切陷入死寂,

　　聽到的只有無情的波濤和狂風(fēng);

　　但偶爾還有孤凄的一聲嘶喊

　　伴著偶爾一陣水?dāng)噭拥穆曇?

　　啊,那必定是一個壯漢還未死去,

　　因?yàn)楣嗔撕Ｋ纯嗟匕?

　　五十四

　　如前所敘,兩只小船,早劃出去,

　　在擁擠的船上還有幾個水手,

　　但希望并不比大船更多,

　　因?yàn)榭耧L(fēng)仍舊怒吼不止,

　　要想達(dá)到海岸豈不是非常渺茫?

　　況且人又這么多,實(shí)際上又太不夠......

　　快艇有三十個人,小船有九個人,

　　在出發(fā)以前他們就曾這樣數(shù)過.

　　五十五

　　其余的都遇難了,約有二百個靈魂

　　脫離了軀殼;但最可感嘆的是:

　　那些葬身于海底的天主教徒們

　　要等幾星期才可能有彌撒儀式

　　減少一塊燃燒煉獄之火的煤炭;

　　因?yàn)?唉!除非確知人已去世,

　　活人總舍不得為死人花錢......

　　要花三個法郎才能做一次彌撒.

　　五十六

　　唐璜擠上快艇,并且又想辦法

　　給老師彼得利婁也找到了地方;

　　看來他們好像已交換了責(zé)任,

　　因?yàn)樘畦珨[出了一副官樣,

　　很能使人心安定,而彼得利婁

　　兩眼卻在不斷哀訴自己的苦境.

　　巴蒂斯塔呢,(短名也稱為蒂塔,)

　　竟為了伸手拿酒葬身魚腹.

　　五十七

　　他原想救他的仆從彼得洛,

　　可同樣的原因使他送了性命:

　　他喝得太醉了,剛想跨上小船邊時,

　　不想一腳邁進(jìn)海波,幸或不幸,

　　他找到了一個水酒交融的地方;

　　雖說離得很近,他們無法救他,

　　因?yàn)椴ɡ嗣糠昼姸甲兊酶鼉疵?

　　而小船上早已經(jīng)擠得水泄不通.

　　五十八

　　唐璜一直帶著他父親的一只長耳朵小狗

　　在海上旅行,

　　"愛人及物",您當(dāng)然可以想象得到......

　　這只小狗站在破船邊叫個不停,

　　無疑地,(狗都有如此智慧的鼻子!)

　　它嗅出這只大船已經(jīng)不行了,

　　唐璜一把抓住了它,沒等它掙脫開

　　就扔進(jìn)快艇,跟著他也跳下來.

　　五十九

　　他還把錢盡可能多地帶在周身,

　　也藏一些在彼得利婁的身上,

　　這位老師已茫然不知所措,

　　一切都乖乖地聽從他來支配;

　　每一個浪波都叫他驚惶失措,

　　但唐璜卻堅(jiān)信能度過這危險;

　　他認(rèn)為每次災(zāi)禍都必定有救星,

　　所以才將老師和小狗帶上快艇.

　　六十

　　這是一個兇險的夜,風(fēng)吹得很緊,

　　船行在兩浪之間靜止不動,

　　雖然在浪頭高處風(fēng)力很急,

　　張帆很危險,但人們也不敢收篷;

　　每個浪頭都從船尾卷上水來,

　　打得人和希望又濕又冷,

　　他們沒歇一刻地不停戽水,

　　但可憐的小船還是很快就沉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