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卷五第二節(jié)（2）

韻璧弱齡壯志，篤嗜學(xué)問，詩文兼長，書法尤勝。從游一載，走萬里，入京師，江山之助，未可量也。錄其詩如下：《翠湖堤上》云：“清晨急雨過林霏，余點煙稍尚滴衣。柳映斜陽蘆映水，蓮花君子自巍巍。”《次西山下用唐王灣次北固下韻》云：“風(fēng)送春云外，船歸野渡前。堤欹波盛漲，柳系石高懸。掛席隔千里，看山又一年。飛龍如可駕，天影碧無邊。”佩箴《翠湖堤上》八絕句：“滇城西北引仙源，半似城居半似村。四面青山十丈水，滿湖眠柳月黃昏。”“翠湖風(fēng)景自年年，人事滄桑幾變遷。云水樓臺二五處，檐牙聳出碧梧天。”“百年舊跡阮公堤，翠染荷田綠菜畦。雙節(jié)新坊貞石好，風(fēng)華仿佛六橋西。”“賣花唱罷綠楊天，短棹輕歌復(fù)采蓮。最是消魂一幅景，蓮花艷艷葉田田。”“三橋鼎立水中央，十二欄桿翠帶長。倒影晴空疑くぐ，蓬瀛重現(xiàn)彩云鄉(xiāng)。”“斜陽西射白云穿，群鳥紛紛噪樹巔。暮靄蒼茫星月現(xiàn)，鐘聲遙送木蘭船。”“采蓮橋畔月華明，洗馬河中露氣清。云斂天容新雁下，風(fēng)博水面老龍驚。”“荷香陣陣拂衣來，畫角軍聲動地哀。堤上蒼茫人獨立，詩篇誰寫咒蛟臺。（孫髯翁采滇詩粘于臺壁上。）”雅麗芊綿，逸情云上，工于寫景。較竹垞《鴛湖棹歌》，不敢遽比，而翠湖煥然生色，斯其先聲也己。

云鶴工文工書，詩乃初學(xué)。《翠湖堤上》七絕：“曲堤隱隱隔清波，鴻雁飛鳴一曲歌。日暮垂楊怨啼鳥，荷花秋水意如何？”意境不凡，允推雅品。

漱秋、韻璧、佩箴、云鶴，女弟子中矯矯者，與吾女厚芬、靜芬、淑芬同學(xué)歲久。厚芬等亦學(xué)詩，各成一帙，然皆非專工吟詠者，蓋志在讀書也。韻璧《自勵》云：“忽忽光陰八月秋，未增智德我心憂。胸藏破浪乘風(fēng)志，總向詩書苦里求。”云鶴《中秋》句云：“共坐天倫敘，間搜史事評。”吾鄉(xiāng)女子學(xué)風(fēng)，可以概見。

余嗜五律，導(dǎo)源六朝。少時仿前人摘句圖摘佳句以資趨步。齊徐孝嗣《白雪歌》：“風(fēng)閨晚翻靄，月殿夜凝明。”梁簡文《艷歌》：“弋獵多登隴，酣歌每人豐。”江：“澗漬長低草，池開半卷荷。”徐陵《山齋》：“山寒微有雪，石路本無塵。砌水何年滿，檐桐幾度春。”庾信《尋周處士》：“泉飛疑度雨，云積似重樓。”又《詠屏風(fēng)》：“逍遙游桂苑，寂絕到桃源。”《桑落酒》：“霜風(fēng)亂飄棄，寒水細(xì)澄沙。”薛道衡《昔昔鹽》：“水溢芙蓉沼，花飛桃李蹊。”“蟠龍隨鏡隱，彩鳳逐帷低。驚魂同夜鵲，倦寢聽晨雞。暗牖懸珠網(wǎng)，空梁落燕泥。”又《晚夏》：“高天澄遠(yuǎn)色，秋氣入蟬聲。”隋煬帝：“寒鴉飛數(shù)點，流水繞孤村。”唐太宗《月晦》：“笑樹花分色，啼枝鳥合聲。”王勃《深灣夜宿》：“堰絕灘聲急，峰交樹影深。”揚(yáng)炯《和騫右丞》：“年光搖樹色，春氣繞蘭心。”盧照鄰《首春遺京邑文士》：“梅花扶院吐，蘭葉繞階生。”駱賓王《夕次蒲津》：“晚風(fēng)連朔氣，新月照邊秋。”

唐明皇《早度蒲關(guān)》：“春來津樹合，月落戍樓空。”《幸蜀至劍門》：“翠屏千仞合，丹嶂五丁開。”王灣《次北固山》下：“潮平兩岸闊，風(fēng)正一帆懸。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杜甫；“地平江動蜀，天遠(yuǎn)樹浮秦。”“地闊蛾眉晚，山高峴首春。”“峽云籠樹小，湖日落船明。”“入河蟾不沒，扌壽藥兔長生。”“自天題處濕，當(dāng)暑著來清。”“春和催柳別，江與放船清。”“蜀天常夜雨，江檻已朝晴。”“入簾殘月影，高枕遠(yuǎn)江聲。”“身世雙蓬鬢，乾坤一草亭。”“硯寒金井水，檐動玉壺冰。”“岸風(fēng)翻夕浪，舟雪灑寒燈”“竹光團(tuán)野色，舍影漾江流。”“關(guān)山隨地闊，河漢近人流。”“云氣生虛壁，江聲走白沙。”“大聲隨地轉(zhuǎn)，高浪蹴天浮。”“纜侵堤柳系，幔卷浪花浮。”“細(xì)逐迫風(fēng)燕，輕搖逐浪鷗。”“野寺江天闊，山扉花竹幽。”“十暑岷山葛，三霜楚戶天。”“夕陽薰細(xì)草，江色映 疏簾。”“兩行秦樹直，萬點蜀山尖。”“風(fēng)連西極動，月過北庭寒。”“政化平如水，皇明斷若神。”“野云低渡 水，檐雨細(xì)隨風(fēng)。”“名園依綠水，野竹上青霄。”“谷暗非關(guān)雨，楓丹不為霜。”“山河扶繡戶，日月近雕梁。” “壯節(jié)初題柱，生涯獨轉(zhuǎn)蓬。”“綠垂風(fēng)拆雨，紅綻雨肥梅。”“地坼江帆隱，天清木葉聞。”“霧樹行相引，蓮峰 望或開。”“入村樵徑引，嘗果梨園開。”“鶴下云汀近，雞棲草屋同。”“蘆花留客晚，楓樹坐猿深。”“曬春秋 日晚，洗藥石泉香。”“孤月當(dāng)樓滿，寒江動夜扉。”“谷口樵歸唱，孤城笛起愁。”“紅入桃花衣，青歸柳葉新 。”“范蠡舟偏小，王喬鶴不群。”“鮫室圍青草，龍堆隱白沙。”“無名江上草，隨意嶺頭云。”“碧知湖外草，紅見海東云。”“池要山簡馬，月靜庾公樓。”“晚涼看洗馬，森木亂鳴蟬。”“翠干危棧竹，紅膩小湖蓮。”“池邊沙舊白，湖外草新青。”“水流心不競，云在意俱遲。”“江山如有待，花柳更無私。”“關(guān)山隨地闊，河漢近人流。”“星垂平野板，月涌大江流。”“細(xì)雨魚兒出，微風(fēng)燕子斜。”“遠(yuǎn)鷗浮水凈，輕燕受風(fēng)斜。”“岸花飛送客，檣燕語留人。”“八方開壽域，一氣轉(zhuǎn)鴻鈞。”“豫樟深出地、滄海闊無津。”“方丈三韓外，昆侖萬國西。”“座對賢人酒，門聽長者車。”“竹批雙耳峻，風(fēng)入四蹄輕。”“暗水流花徑，春星帶草堂。”“身輕一鳥過，槍急萬人呼。”“渭北春天樹，江東日暮云。”“美名人不及，佳句法如何。”“隱吏逢梅福，游山憶謝公。”“竹深留客處，荷凈納涼時。”“內(nèi)人紅袖泣，王子白衣行。”“風(fēng)塵三尺劍，社稷一戎衣。”“圣圖天廣大，宗祀日光輝。”“秦山當(dāng)警蹕，漢苑入旌旄。”“路失羊腸險，云橫雉尾高。”“五原空壁壘，八水散風(fēng)濤。”“戈開雪色，弓矢尚秋毫。”“鋒先衣染血，騎突劍吹毛。”“江上多鴻雁，池中足鯉魚。”“水落魚龍夜，山空鳥鼠秋。”“鼓角凌天籟，關(guān)山倚月輪。”“弟子貧原憲，諸生老伏虔。”“掘劍知埋獄，提刀見發(fā)硎。”“侏儒應(yīng)共飽，漁父忌偏醒”“抱葉寒蟬靜，歸山獨鳥遲。”“塞門風(fēng)落石，客舍雨連山。”“落日邀雙鳥，晴天養(yǎng)片云。”“筆落驚風(fēng)雨，詩成泣鬼神。”白居易：“旅愁春入越，鄉(xiāng)夢夜歸秦。”“系纜憐沙靜，垂綸愛岸平。”“駢朱桃露菜，點翠柳含明。”“古文科斗出，新葉翦刀生。”“沙虛泉脈散，泥暖草芽生。”“荷香清露墜，柳動好風(fēng)生。”“北渚寒留雁，南枝暖待鶯。”“蹴球塵不起，潑火雨新晴。”“明月初三夜，新蟬第一聲。”“池邊春草色，花外夕陽亭。”“酒熟憑花動，詩成倩鳥吟。”“步月憐清影，眠松愛綠陰。”“漁去風(fēng)生浦，樵歸雪滿巖。”“鴨頭新掄援，雁齒小紅橋。”“五更千里夢，殘月一城雞。”歐陽修：“綠苔人跡少，黃葉雨聲多。”當(dāng)不亞于朱子之取水流心不競，云在意俱遲，皇甫兄弟之取“猿啼洞庭樹，人在木蘭舟”也。

朱筱園先生（庭珍）《穆清堂詩鈔》初集、續(xù)集，膾灸人口。壬寅以后，應(yīng)試汴州，有《北征集》未刻，蓋佚者不少矣。先生題先雪樵兄詩集云：“公安一派創(chuàng)中郎，二百余年道未光。拈出白蘇真妙諦，辦香終蒸浣花堂。”“才人何處問靈修，一樣華年赴玉樓。文苑幸留遺稿在，幾時重有茂陵求。”愛才之意，溢于言表。先兄與先生相交，始自丙子秋闈中，故情文兼至云。

家方盂族叔（震）廣文，詩紹西山小癡之傳，而微傷樸直。文人老邁，郁郁以終，亦可傷也。有題家雪樵兄詩集二絕云：“不逐波流性自堅，開軒兀坐獨攤箋。驪歌唱罷春暉盡，剩有遺編信可傳。”“詩如秋水凈無塵，推白敲蘇門徑真。天為陽源（原注：袁淑字陽源。）續(xù)風(fēng)雅，不教早作玉樓人。”

會稽黃怡周名秉禮，宦滇二十余年，一官一集，有王元長之風(fēng)，總名《綠香山館詩稿》。其《壬癸集》中《蘆荻行吊趙剛節(jié)公德光詩》序云：“公諱德光，黔人，署貴州提督。因私出偵察敵情，被刺。蘆荻哨在安順城西三十里，俗名樓梯哨，即公殉難處也。”詩云：“角聲哀，羽書迫，烽煙四起天無色。銅頭鐵腳趙將軍（公外號鐵腳板），一劍欲十天下賊。纛旗到處戰(zhàn)皆捷，鼠賊聞風(fēng)膽先怯。蘆荻哨外屯甲兵，連朝求戰(zhàn)苦不得。公性如火心坦白，公令如霜志果決。同仇寢食思殄滅，偷生豈容多一刻。幾番憤欲搗巢穴，諸將環(huán)諫公不悅。亭午只身繞荒陌，縱觀壁壘心畫策，那知兇機(jī)先已伏路側(cè)。火槍一發(fā)碎頭顱，慘哉半空飛肉血。吁嗟乎！大將竟為小卒誤，頓教全黔瓦解柱石裂。要使天下將帥人人英勇皆如斯，五洲四夷何敢肆猖撅！嗚呼！鐵腳將軍真是鐵，樓梯一踏梯便折。（蘆荻俗名樓梯哨，公死于高爐，距哨二三里。）金原忌火克，高爐一鑄更銷缺。公之外號、地之俗名、兩兩俱若天預(yù)設(shè)。彼蒼有意示奇特，彭亡山，落鳳坡，古今應(yīng)讖如一轍。先機(jī)公豈不能測，無那生成忠肝義膽救民切。一經(jīng)身許國，志在裹馬革。吉兇禍福何庸擇，死而后已之心向誰白？此謂大英雄，此謂古豪杰，芳名千秋萬世銘竹帛，地亦何幸不朽傳忠烈。嗚呼！百戰(zhàn)余身百鏈鐵，公真不愧謚剛節(jié)。”《彌川集》中有《勘災(zāi)路過鐵柱廟即事》序云：“廟在彌渡縣西十五里，有鐵柱一，高數(shù)丈，大叫兩圍，中實鐵九，題有南詔年號。柱置龕中，左右則南詔暨唐安化公主肖像也。寺外老槐一株，干古陰濃，亦南詔時遺物。”詩云：“偶止籃輿謁古祠，門前老樹發(fā)新枝。山僧跪進(jìn)迎官酒，村婦紛陳乞賑詞。冕笏尚存兒女貌，碑亭猶剩宋元詩。巍然鎮(zhèn)柱標(biāo)年號，想見英雄割據(jù)時。”《他山集》中有《龍婿歌》云：“他郎東南百里地，水秀山明名填利。綠楊圍繞小村莊，西有澄潭傳籠異。一翁楊姓字興鴻，有女及笄貌端豐。翁白舌耕女自織，樸素居然上古風(fēng)。更采萍蘇備畜食，結(jié)伴日日赴潭側(cè)。若耶貧女有誰知，忽聽音樂鳴水國。眾女惶然急四望，楊女癡然潭相向。喃喃似與人交談，一時數(shù)作悲歡狀。回語群花淚重?fù)]，龍君召妾作兒妃，佳期便已在今夕，欲告父母不及歸。風(fēng)號電掣水分裂，旌旗炫爛擁龜鰲。蜃樓海市望分明，須臾茫茫重隔絕。翁媼得報大驚愕，轉(zhuǎn)疑沉殺言偽托。朝朝暮暮總凄酸，惟有臨潭奠一酌。甲胄忽有將入家，高宣詔命赍五花。薰室快燃九微火，歸寧將降七香車。蝸笙蚓笛韻鏗鏘，虹橋跨處彩云翔。蝦嫗蟹婢喧雜Ш，珠箔銀屏照輝煌。嫦娥裊娜下瑤階，紅顏掩映繡羅鞋。柳腰穩(wěn)佩玉麟，花鬢新插金雀釵。登堂禮拜殷勤久，老翁瑟縮不敢受。媼伏門隙屏自窺，千呼萬喚惟搖手。珊瑚紅艷夜光綠，金盤玉犖窮水陸。分賜家鄰各等差，光怪陸離炫心目。仙凡既聯(lián)朱陳眷，泰山思睹東床面。笑指堂隅絳袍人，肉眼那曾看得見。水晶宮闕鳳凰樓，酒酣更請片時游。從來寒賤攀高貴，未有奢求不取羞。黿鼉將相忽上言，匆匆話別乘魚軒。古道蒼茫空灑淚，仙鄉(xiāng)何處訪桃遞。明年翁媼病俱死，出殯村南十五里。天風(fēng)隱約送悲聲，仰見蟠龍白云里。偶聞父老談村堡，欷共說生女好。生女猶得耀門楣，從此男兒賤如草。吁嗟乎！我聞斯言重太息，道旁有人感欲泣。”《瓜江集》中有《古石祠題壁》序云：“在蒙化城北四十里盟石，約為細(xì)奴邏創(chuàng)業(yè)時與諸酋共盟處。石上刀痕宛在，有細(xì)奴邏及張女肖像，英風(fēng)颯然。”詩云：“金鳥飛集細(xì)奴側(cè)，張氏（名樂進(jìn)求）豪情遂讓國。細(xì)奴仰天祝默默，抽刀斫石石如削。石光火光相迸裂，蒙詔從茲開霸業(yè)。忽王忽帝忽叛賊，子孫相傳十三葉。噫！夷中魁楚人中杰，我來古寺讀碑碣，猶覺英風(fēng)吹獵獵。”語曰：“物聚于所好。”怡周詩才奔放，下筆不能自休，宦途中逸才也。落鳳坡用稗說，王阮亭集有之，為人所譏，究以改之為是。詩集外有雜志二卷，筆談二卷，詩話、聯(lián)話各一卷，或可希檀默齋桂未谷乎，惜未之見。

伯膏為經(jīng)正同門后起，宦京師日，以清高著名，歸鄉(xiāng)任鹽場事。畢小泉具酒招飲于自在香室，伯膏感賦七絕：“水榭云窗四面開，此中真?zhèn)€絕塵埃。游蹤不假十年久，枉向湖光洗硯來。”“絳帳春風(fēng)侍講筵，追懷往事渺如煙。芙蓉出水荷喧雨，只有風(fēng)光似舊年。”“二橋一水界東西，紅藕香中柳路齊。偶值夜游清漏永，照人明月印雙溪。”“池蓮香散雨跳珠，一碧琉璃打碎無。叉手檐前呆看人，方知人在《輞川圖》。”“新館琳瑯舊集輸，徵文考獻(xiàn)近今無。經(jīng)營總賴賢賓主，萬軸牙簽字字珠。”“清讠燕湖山四月天，尊前有客話桑田。半聾兩耳忘情久，隱幾獨聽石上泉。”俯仰今昔，瀟灑出塵，我亦為之移情。

三足承天幾，乃周亦園、石南園詠之。石不存而詩存，可慨也。翼廷藏亦園自書詩冊，亦賦此石。云：“何年老樹斷孤根，象形蛟螭等彝尊。是名三足承天幾，廉頑立懦理或存。空齋靜坐手拂拭，前代題識相繽紛。氣節(jié)功名推鄒李，兩行字勒奎鉤勻。日星河岳分奠位，撐持宇宙此獨真。五百余年狼虎穴，臣李化龍梟其元。此幾此人足千古，蛙蠅伎倆寧堪論。東吳詩人空姓氏，南樂侍郎絕扔云。嗚呼古人不可作，世上兒子徒紛紛。滄桑駭變陵谷易，天府故物歸王孫。黑甜主人驚早退，一夢涼州心所嗔。十載京華屐齒接，脫贈乃及君家珍。黔陽才子神仙客，過我圍爐話終夕。須臾唾咳成珠璣，頓令古器生光輝。問幾來由那可數(shù)，靜補(bǔ)齋側(cè)久塵土。當(dāng)歌一放淚莫收，舊游零落我白頭。”后有跋云：“三足承天幾，黑甜工人所貽也，今憂下世矣。翰林何君見而作歌。歌竟，余不忍讀，然不可無以答，塞白而已。”情見乎詞。

愚若前輩，清暇詠詩，高致不凡。余嘗服其“老去怕交新識友，閑來喜讀舊藏書”之句，真劍南也。曾贈以茗，前輩答詩甚趣。詩云：“我昔游普洱，品茶意良切。夙聞蠻松佳，未得辨優(yōu)劣。去鄉(xiāng)十余載，此味遂隔絕。歸來隱翠湖，渴思頗郁結(jié)。君乃惠佳種，補(bǔ)我昔年缺。小聚歸云樓，得此助談屑。色香并佳妙，肺腑俱清潔。寶此故鄉(xiāng)味，龍井安足說。”

士伸知己，古今同然。滇自兩司馬南來，人文日啟，升庵更盛。近則李澄中、顧莼及吾師高司業(yè)釗中、張殿撰建勛，皆愛才者。莼有《云泉夢影題辭》，蓋應(yīng)嚴(yán)秋槎之命而作。其詞曰：“詩人昔為梅傳神，詩人仙去梅失真。羅浮幻境花滿樹，此花便是詩人魂。老僧月下來叩門，開門一笑聲如云。豈有吟懷感靈運(yùn)，誰從夜半呼孔賓。參差宮殿耀眼新，庭前爛熳花如銀。題詩已罷揮手去，迷離香影千山春。一任狂枝飛過鄰，鴻泥雪爪猶留痕，（齋頭掛臥廬晝梅，題有”枝狂任意過鄰家“之句。）君之去處我來處，他日相逢談夙因。”秋槎有和作，即用顧韻，工力相敵。其詞曰：“前身翁是梅花神，今生翁為梅傳真。萬古冰霜結(jié)寒蕊，中有一代才人魂。云泉青山繞寺門，門前來去惟白云。枯僧恍惚見翁至，梅花作主翁作賓。衣冠瀟灑神宇適，雙眸如雪須如銀。奇句吟成飄然去，芒鞋踏破空山春。吾師家與鄧尉鄰，暮宿草沒苔痕。１１１１吳門滇水同此一輪月，安得夢與二老閑話清凈因。”

宜良人才之盛，莫如匡山父子提倡風(fēng)雅時也。徐茂才清《題云呆夢影》七古云：“蓬萊之山高接天，東來直與羅浮連。羅浮梅花億萬千，一株幻化伴詩仙。詩仙昔將梅神傳，小謫人間數(shù)十年。月中雪后兼水邊，揮毫直掃孤山煙。一朝騎鶴去不還，詩魂迷離滿山川。蕭寺老僧解問憚，坐中入定歸云泉。回廊曲曲月娟娟，仿佛詩仙出殿前。纖塵不染衣蹁躚，三生石畔話因緣。梅意參差爭先妍，皺眉吟詩山聳肩。吟就白玉攢成篇，昂頭長笑竟飄然。驚起老僧離恨牽，叩門索書渾忘筌。先生大名重吾滇，詩畫書法群相宣。余生也晚空垂涎，幸附蔫蘿百尺巔。高山徒仰謝傅賢，恨不當(dāng)時為執(zhí)鞭。偶披遺書致翩翩，雪痕鴻爪筆如椽。玉京縹緲裳難褰，是人是花齊參元。安得飛身到八埏，狂摹太白草學(xué)顛。”所謂先生，指陳臥廬也。停車訪古，思古情深。

余游天下名湖多矣，以石屏異龍湖、杭州西湖、滇省昆湖、嘉興鴛鴦湖為最勝，曾以詩紀(jì)游。炯伯索書近作，因合錄之名為《四湖詩》。《異湖》云：“三五人家綠到門，柳花籬落荻花村。湖魚賣處秋云濕，野犬聲中夕照昏。蓬島遙呼仙作侶，葑田差喜稻生孫。一尊吸盡波心月，莫使蛟龍夜夜吞。”《西湖》云：“畫船楊柳暮蕭蕭，蕩入蘇堤第五橋。半郭半村兼吏隱，好山好水伴漁樵。英雄葬骨興亡淚，天地驚聲上下潮。古洞煙霞大江月，醉懷休負(fù)酒旗飄。”《昆湖》云：“滇南萬里山水都，山首太華水昆湖。山中犭爰鶴十年夢，水上鷗鳧三益呼。漁笛吹殘霜夜月，秋花開到畫船蘆。綠蓑青笠風(fēng)兼雨，我是煙波老釣徒。”《鴛鴦湖》云：“鴛鴦湖上夕陽天，楊柳樓臺荷芰田。盡有詩懷秋似水，卻憐宦跡雨如煙。平生肝膽張華劍，霸國功名范蠡船。輸與才人老竹垞，《棹歌》聲在白云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