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未,自成攻郟縣,知縣李貞率士民堅守一晝夜,殺傷甚眾。賊百道環攻,一鼓而拔,縱兵大殺。李貞大聲叱賊曰:“驅百姓死守者知縣耳,妄殺何為!”罵賊不已。自成怒,褫其衣,倒懸于樹,貞大呼曰:“高皇帝有靈,我必訴之上帝以殺賊!”賊斷其舌,剮之。母喬氏及妻俱死。
三月乙未,澧州土賊勾李自成陷常德。常德富強甲湖南,生齒百萬,積粟支十年。巡撫陳睿謨遇賊于郟,先奔,士民無固志,賊遂陷之。自是辰、岳諸府相繼俱陷,而云、貴路梗矣。
丁酉,命大學士吳甡出督師,給五萬金旌功。以大理評事萬元吉為職方員外郎,仍充督師軍前贊畫。兵部尚書張國維請隨輔臣,躬率六軍討賊,優詔答之。
癸卯,李自成襲殺革里眼、左金王,并其眾。
甲寅,左良玉引兵自池口西上,屯安慶,傳制:“襄、承失守,明法具在。左良玉憫其久勞行間,責令圖功自贖。方國安、陳可立革職,充為事官殺賊。”
夏四月,李自成殺羅汝才,并其眾。降將惠登相、王光恩在鄖陽,陰使人招汝才所部,多奔降之。自成怒,攻鄖陽,登相、光恩屢敗之。自成遂筑長圍以困鄖。
丁酉,陷保康,知縣石惟壇死之。
辛丑,自成遣賊將以兵十萬至禹州,守將楊芬、張朗先期具禮迎賊,賊設偽官之任。
甲申,下詔厲將士討賊,告諭天下。
五月,河南所在擒斬偽官。李自成在襄陽所造宮殿皆傾塌,遂屯移鄧州,益兵攻鄖陽,王光恩御之,賊屢戰不利。孫傅庭復遣高杰以兵援鄖陽,擊賊,敗之。賊退屯襄陽,拘鐵工晝夜造鐵鉤釘各萬余,謀向潼關,踰越山險。
戊申,上諭:“輔臣甡奉命督師討賊,自當星馳受事,乃三月以來,遷延不進。將出都門,籌劃不固,若在行間,何以制勝?還宜在閣佐理,不必督師。”詔趨孫傅庭作速剿寇。
丙辰,李自成攻袁時中殺之,并其眾。巡撫河南秦所式上言:“中州大勢,闖、曹蹂躪五郡,八十余城盡為瓦礫。及革、左諸賊由宛、汝跨江、漢,旬日陷數名郡。此流寇之大略也。自永城以至靈、閿,自宛、汝以抵河岸,方千里之內皆土賊。大者數萬,小者數千,棲山結寨,日事焚掠。此土賊之大略也。辨賊必須兵。舊撫余兵,不及二千,陳永福余兵,不及四千,合卜從善三千人,亦不滿萬。此主兵之大略也。用兵必裕餉。河南五郡淪沒,河北強半蒿萊。額賦五十萬,昨年完不及二十萬,撫鎮闕餉五月有余。此糧餉之大略也。轉餉必須民。自經寇十余載,人煙幾斷,守城、修河、轉運,至于稚子荷旗,老婦鳴柝。此民生之大略也。撫民必須官。按除目則有人,稽地方則無官。或年余不赴,或土團寄命。此官吏之大略也。敗壞已極,惟愿皇上速發內帑,亟練精銳,佐以土寨,開荒選牧,庶有濟乎!”時上召保定巡撫徐標入對,標曰:“臣自江、淮來數千里,見城陷處,固蕩然一空;即有完城,僅余四壁。蓬蒿滿路,雞犬無音,曾未遇一耕者。土地人民,如今有幾?皇上亦何以致治乎?”上欷歔泣下。標又上言屯田及車戰諸策,上善之。
是月,給事中吳甘來上言:“諸撫臣借名護藩,實棄城走。乞敕諭各藩,并核王永祚等棄城之罪。”上不問。
六月丁丑,立賞格:“購李自成萬金,爵通侯。購張獻忠五千金,官極品,世襲錦衣指揮。”余各有差。進孫傅庭兵部尚書,總制應、鳳、江、皖、豫、楚、川、黔剿寇軍務,仍總制三邊,鑄督師七省之印。
李自成大造戰艦于荊、襄,遣老回回攻常德。自成謀自王于荊,其親信大帥二十九人,分守所陷郡邑。自成自隨騎兵五營,營精騎二千,步兵十四哨,哨精卒三千。劉宗敏總步,白旺總騎。每屯,以騎兵一營外圍巡徼,晝夜更番,余營以次休息。警候嚴密,人不得逃逸,逸者追獲必磔之。營兵不許多攜輜重,兵各攜妻孥,生子棄之,不令舉。男子十五以上,四十以下,咸掠為養子,為奴隸。故每破一邑,眾輒增數萬。每一精兵則蓄役人二十余,其馱載馬騾不與焉。眾實五六萬,且百萬也。雖拔城邑,不聽屋居,寢處布幕,彌望若穹廬。其甲縫綿帛數十重,有至百者,輕而韌,矢鏃鉛丸不能入。每戰,一騎兵必二三馬,數易騎,終日馳驟而馬不疲。嚴寒則掠茵薦布地,以籍馬足,或刳人腹為馬槽,實以芻椒飼之。飲馬則牽人貫耳,流血雜水中,馬習見之,遇人則嘶鳴思飲啖焉。行兵倏忽,雖左右不知所往。雞再鳴,并起蓐食,鞴馬以俟。百萬之眾,惟自成馬首是瞻,席卷而趨。遇大川,則囊土壅上流,雖淮、泗諸水,亂流而渡。百萬合營,不攜糧,隨掠而食,飽則棄余,有斷食斷鹽數月者。臨陣,鐵騎三重,反顧則殺之。戰不勝,馬兵陽北,官軍乘之,步兵拒戰,馬兵繞而合圍,無不勝矣。以牛金星為謀主,日講經一章、史一通。每有謀畫,集眾計之,自成不言可否,陰用其長者,人多不測也。其攻城,分畫夜為三番,以鐵騎布圍,步兵肉薄向城。人戴鐵冑,蒙鐵衣,攜椎斧鑿城,得一磚甓即還,易人以進。穴城可容一人,則一人匿之,畚土以出,以次相繼,遂穿空旁側。迤四五步留一主柱,巨緪系之。去城十百丈,牽緪倒柱,而城崩矣。望風降者不焚殺,守一二日殺十三四,或五六日不下,則必屠矣。殺人數萬,聚尸為燎,名曰“打亮”。城將陷,以兵周布濠外,縋城者殺之,故城陷必無噍類。掠馬騾為上功,次軍仗,次幣帛衣服,次珍寶。其金銀恒散棄之,或以代鉛置炮中。屠城則夷其城垣,令后莫與為守。立投順牌四,凡破城,四向負牌至村落。降者即負牌過別村,否則加兵。牌所至,日蹙千里。性慘酷,斷耳、剔目、截指、折足、剖心、鋸體,日以為常,談笑對之。其兄從秦軍來,自成獲而殺之。性又澹泊,食無兼味。一妻一妾,皆老嫗,不蓄奴仆。無子,以李雙喜為養子,嗜殺更酷于自成。自成在襄陽,以構殿、鑄錢皆不成,斬一謀士。令術士問紫姑,卜之不吉,因立李雙喜為太子,改名洪基以厭之。鑄洪基年為錢,又不成。
七月,聞秦督兵將至,留毛賊守襄陽家口,自成率精銳往河南。
庚子,督師孫傅庭發兵潼關,分道進討。以總兵牛成虎、副將盧光祖為前鋒,會河南總兵卜從善、陳永福,合兵洛陽之下池寨。檄左良玉以兵自九江赴汝寧夾擊賊。大營移宛向雒。詔薊遼總兵白廣恩、四川總兵秦翼明入衛,土漢官兵、陜西三鎮兵俱隨督師進討。傅庭以副總兵高杰將降丁為中軍,命秦翼明出商、雒為犄角,總兵王定、官撫民率綏、夏二鎮兵為后勁。
八月辛未,傅庭師次閿鄉。自成盡發荊、襄諸賊,俱會于河南。步賊沿河列守,自汜水至滎澤,伐竹木結筏,人佩三葫蘆。將渡河,先驅千余賊北渡,總兵劉弘起以兵逐之,復渡南岸。
丁丑,牛成虎率諸將前驅,遇賊于洛陽,擊破之。再敗之河岸,追奔至汝州。成虎以孤軍無繼,退屯澠池。
九月己亥,傅庭次汝州,偽都尉四天王李養純率所部來降,知賊并兵守寶豐,傅庭進軍寶豐合圍,賊堅守不下。
壬寅,自成以輕兵來援,戰于城東。白廣恩、高杰、盧光祖分兵逆戰,卻之。
癸卯,復以精騎數千直攻官軍,諸將復擊走之。傅庭曰:“寶豐不即下,而賊救大至,則腹背受敵矣。”親督諸軍,悉力攻城拔之,斬偽州牧陳可新等數千級,遂以大兵搗唐縣。時賊家口盡在唐縣,賊發精騎來援,官軍已入城,盡殺賊家口。賊滿營痛哭,誓殺官兵。
壬寅,傅庭自朱仙鎮而南,大雨六日,糧車日行三十里,又道淖未至,士馬俱饑。或勸傅庭旋師就運,傅庭曰:“軍已行,即還亦饑,奚濟乎!要當破一縣就食耳。”
甲辰,傅庭破郟縣,縣俱窮民,集騾羊二百余,頃刻分臠食盡,不足給。
己酉,命河北、山西就近餉傅庭軍。自成將步騎萬余逆戰,官軍前鋒擊斷自成坐纛,進逐之,賊披靡,賊營逃亡者相屬。時傅庭前鋒盡收革、左故部,皆致死于賊。而高杰統諸降賊,備悉賊中曲折。自成遣其弟一只虎逆戰,三戰三北。自成奔襄城,諸軍進逼之。自成累敗而懼,挑土筑墻自守。已,食匱,賊有饑色。初,自成在河南,以河、雒、荊、襄四戰之地,且荒蕪,赤地千里;關中其故鄉也,士馬強甲天下,據之可以霸,乃謀西向。憚潼關天險,將從淅川間道入陜。如不能,則從楚、豫下淮安,金陵可襲而有也。既至陜州,屢敗,盡發河上屯守諸賊以迎官軍,驅所掠難民為前鋒以誘敵。官軍屢勝輕敵,日馳逐數百里。河南所在皆荒,諸軍既深入,饋餉不繼。
丙子,自成書巨牌行至官軍,刻期會戰。時襄、洛豪杰并起,各保塞以逐賊,大者萬人,少者數千。若毛顯文、劉弘起、沈萬登皆起布衣為將領。潛山宋正奇集鄉兵數萬扼險隘,賊不敢下。承天方國安以兵復承天。老回回屯夷陵,官軍擊敗之,諸縣多恢復。
大雨連旬,傅庭軍乏餉。
壬子,兵噪于汝州,降盜李際遇陰通賊。
癸丑,賊率精騎大至。傅庭問計于諸將,高杰請戰,白廣恩曰:“我師困,宜駐師分據要害,步步為營,以薄賊易耳。”傅庭恐賊遁,曰:“將軍何怯!獨不如高將軍耶!”廣恩不懌,引所部八千人先去。賊前鋒名“三堵墻”,一紅、一白、一黑,各七千二百人來薄。官軍接戰,陷賊伏中。賊乘之,官軍大敗,陷泥淖死者數千人。高杰立嶺上望曰:“不可支矣。”麾眾退,諸軍盡西走。賊驅大隊疾追,一日馳走四百里,至于孟津。官軍死亡四萬余人,盡喪其軍資數萬。傅庭與杰收散亡數千騎渡垣曲,走河北。初,賊驅難民誘官軍,斬獲皆良民也。傅庭不知其詐,奏:“賊聞臣名皆驚潰。臣誓肅清楚、豫,不以一賊遺君父。”識者憂之,至是果敗。賊別將克汝州,殺僇過當。
戊午,自成向潼關,白廣恩擊破之。孫傅庭亦回軍潼關,眾尚四萬。
十月辛酉朔,副總兵沈萬登復汝寧。萬登,汝寧大俠也,聚鄉勇萬余人。李自成偽授威武大將軍,不受。鳳督馬士英承制授副總兵。是日,偽將軍馬尚志任,萬登潛遣諜入城,因擁眾入,誅尚志并諸偽官。
壬戌,一只虎陷閿鄉,即自成弟李過也。疾走至潼關,獲督師大纛。
丙寅,賊以纛紿守關者,乘間突入,潼關陷。李自成間道緣山崖出潼關后夾攻,官軍大潰。賊既入關西行,一只虎陷華陰,傅庭及白廣恩退屯渭南。賊合眾數十萬陷渭南,傅庭沒于陣,知縣楊暄被執不屈死。賊屠渭南,陷華州。
戊辰,陷商州,商雒道黃世清不屈死之,賊屠商州。
乙丑,陷臨潼,關中人心所在瓦解。陜西巡撫馮師孔知寇棘,急入西安收保,俄賊至。
辛未,師孔督兵出戰,陣陷被執,不屈死之。西安陷,按察使黃炯自盡。長安知縣吳從義、指揮崔爾達俱投井死。秦府長史章世炯自經死。紳士死者甚眾。右都御史三原焦源溥罵賊磔死。磁州道副使祝萬齡至學宮拜先圣,從容自經死。禮部主事南居業罵賊死。宣撫焦源清、參政田時震俱不受偽職死。御史王道純大罵賊不屈死。解元席增光、舉人朱誼泉俱投井死。山東監軍僉事王征七日不食死。都司吏丘從周罵賊死。余吏民皆相率降于賊。總兵白廣恩逃而追獲,降之。
初,自成剽掠十余年,既席卷楚、豫,始有大志。然地四通皆戰場,所得郡縣,官軍旋復之。至是,既入秦,百二山河,遂不可制。自成據秦王府,偽授秦王存樞權將軍,世子妃劉氏曰:“國破家亡,愿求一死。”自成遣歸外家。秦藩富甲天下,擁貲千萬。賊之犯秦也,戶部尚書倪元璐奏曰:“天下諸藩,無如秦、晉山險,用武國也。宜諭兩藩,能任殺賊,不妨假之以大將之權。如不知兵,宜悉輸所有。與其赍盜,何如享軍!賊平之后,益封兩藩各一子如親王,亦足以報之。兩王獨不鑒十一宗之禍乎?賢王忠而熟于計,必知所處矣。”書上,不報。至西安陷,秦藩府庫盡為賊有。賊分兵徇諸縣皆陷,蒲城知縣朱一統抱印投井死。
初,自成在楚議所向,牛金星請先取河北,直搗京師。楊承裕欲先據留都,斷漕運。獨顧君恩曰:“否,否!先據留京,勢居下流,難濟大事,其策失之緩。直搗京師,萬一不勝,退無所歸,其策失之急。不如先取關中,為元帥桑梓之邦。且秦都百二山河,已得天下三分之二,建國立業。然后旁略三邊,資其兵力,攻取山西,后向京師。進退有余,方為全策。”賊從其計。先是,賊好殺掠,牛金星勸以不殺,遂嚴戢其下,民間稍安堵,輒相誑惑,人無斗志。自成遂改西安府為長安,榜掠巨室助餉。
辛未,進白廣恩蕩寇將軍剿賊,時上信廣恩,尚未知其降賊也。
李自成分兵略鄜、延,中部知縣華堞知城小不支,先令妻妾自縊。一妾年少遣之,其妾亦垂泣投繯,華堞遂經死。官兵進剿汝寧,一路偽官土寇俱盡,河南稍寧。
庚寅,上始聞潼關失守,以兵部侍郎余應桂總督陜西三邊,收拾邊兵,相機剿寇。應桂聞命飲泣,陛辭曰:“不益兵餉,雖去何濟!”上默然,發帑金五萬給軍。應桂遷延河上不進。
十一月,總兵王定、高杰自渭南敗,各帥所部奔延安。自成命賊將田斌守西安,自往塞上。
甲午,高杰聞賊至,以兵渡河而東入山西,王定奔榆林。自成陷延安,大會群賊,戎馬萬匹,旌旗數十里,于米脂祭墓。以五百騎按行鳳翔,守將誘而殲之。自成怒,親攻鳳翔,陷之,屠其城。
壬寅,李自成發金數萬,招榆林諸將,以大寇繼之。備兵副使都任及故總兵王世顯、侯世祿、侯拱極、尤世威、惠顯等,斂各堡精銳入鎮城,大集將士,謂之曰:“若等守乎?降乎?”各言:“效死無二。”遂推世威為長,主號令,繕甲兵。賊遣偽官說三日不聽,賊怒。
乙未,賊四面環攻,城上強弩迭射,賊死尸山積。更發大炮擊之,賊稍卻。
丙午,賊攻寧夏,鎮兵逆戰,三勝之,殺賊精銳數千。自成歸西安,益發賊往寧夏。關中諸賊聞寧夏之敗,數萬東奔商、雒,出潼關,復散入河南。
壬子,自成復往攻寧夏。
丁巳,李自成陷榆林。榆林被圍,諸將力戰殺賊,賊死者萬人。賊攻益力,逾旬不克。賊以沖車環城穴之,城崩數十丈,賊擁入,城遂陷。副使都任闔室自經死,總兵尤世威縱火焚其家百口,揮刀突戰死。諸將各率所部巷戰,殺賊千計。賊大至,殺傷殆盡,無一降者。闔城婦女俱自盡,諸將死事者數百人。榆林為天下勁兵處,頻年餉絕,軍士饑困,而殫義殉城,志不少挫,闔城男子婦女無一人屈節辱身者。榆林既屠,賊搗寧夏。寧夏總兵官撫民迎降。三邊俱沒,賊無后顧,長驅而東矣。自成攻慶陽,城中堅守四日,力不支城陷。備兵副使段復興、董琬,鄉紳太常少卿麻禧死之。屠慶陽,執韓王。時賊遣偽王往關東靈、閿諸路,大張偽榜,移檄河南郡縣,河南西境賊皆設偽官。官兵守懷慶府。
十二月,李自成遣賊入漢中,不克。高杰在絳州,聞李自成將東渡,分道東走。
戊辰,至蒲州。李自成前鋒渡河入山西,巡撫蔡懋德先屯平陽,至是以歲暮還太原。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