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元年,延安饑,十一月,府谷民王嘉胤胤倡亂,饑民附之。白水盜王二等復合徒眾劫掠蒲州、韓城間。時承平久,猝被兵,人無固志。巡撫陜西都御史胡廷宴庸而耄,惡聞盜,杖各縣報者,曰:“此饑氓,徐自定耳!”于是有司不以聞。盜偵知之,益恣。劫宜君縣獄,北合嘉胤五六千人,聚延慶之黃龍山。
二年正月壬戌,撫治鄖陽都御史梁應澤以漢南盜告急,請兵。撫標止步兵三百人。陜西巡撫胡廷宴、延綏巡撫岳和聲,各報洛川、淳化、三水、略陽、清水、成縣、韓城、宜君、中部、石泉、宜川、綏德、葮、耀、靜寧、潼關、陽平關、金鎖關等處,流賊恣掠。給事中薛國觀上言:“賊之熾也,由喬應甲撫秦,置盜劫不問,實釀其禍。今弭盜之方,在整飭吏治,有先事堤防之法,有臨事剪滅之法,有后事懲戒之法。”上是之。
己巳,固原逃兵掠涇陽、富平,執游擊李英。
二月,陜西備兵商洛道劉應遇率毛兵入漢中,合川兵敗賊。略陽守備黃元極擊賊,馬蹷被殺,猶手刃賊不置,賊走漢陰。應遇遣兵追斬五百余,誅渠魁數十人,余走蜀,其匿漢陰山中者,并自殺,漢南盜平。
三月丙子,流盜掠真寧、寧州、安化、三水。
四月甲午,固原賊犯耀州,督糧參政洪承疇合官兵鄉勇萬余人,圍賊于云陽,幾覆之,賊乘夜雷雨,潰圍走淳化,入神道嶺。
劉應遇以千人偪漢中賊于五丁峽。寧羌知州陳元瓚失防,盜遁。巡按陜西御史吳煥言:“秦寇慘掠,古所罕有。撫臣胡廷宴狃于積弛,束手無措,則舉而委之邊兵。至延綏撫臣岳和聲諱言邊兵為盜,又委之內地。總之,兩撫欺飾釀患,致奸民悍卒相煽不已,而西安、延安諸邑皆被盜矣。盜發于白水之七月,則邊賊少而土賊多,今年報盜皆騎銳,動至七八千人,則兩撫之推諉隱諱,實釀之也。”
十一月,京師戒嚴,山西巡撫都御史耿如杞以兵入衛,嘩于涿,大掠良鄉,如杞逮論死。西兵皆沿邊勁卒,潰而失次竄走,剽掠山東。大盜混天王等掠延川、米脂、青澗等縣,起前總兵杜文煥剿之。
三年正月,陜西邊盜王子順、苗美連逃兵掠綏德,眾三四千,南圍韓城。總督楊鶴、巡撫劉廣生提兵赴援,斬首三千級。賊遁,復犯清澗,官兵追逐之,賊走西川,官兵追擊,降三百余人,余大奔。苗美叔苗登霧嘯聚于安定,總兵杜文煥擊敗之。先是,萬歷時,朝廷念西軍勞苦,預給三月糧,以為常。崇禎二年,秦大旱,粟騰貴,軍餉告匱。延綏巡撫楊鶴、甘肅巡撫梅之煥分道勤王,兩軍復以稽餉而嘩,其潰卒畏捕誅,亡命山谷間,倡饑民為亂。時東事益急,廷議核兵餉,各邊鎮咸厘汰裁餉至數十萬,乘障兵咸噪而下。又以給事中劉懋請裁定驛站,即給郵乘傳有額,毋濫用縣官錢,歲省費無算,謂蘇民力也。而河北游民向籍食驛糈,用是益無賴,歲不登,無所得食,所在潰兵煽之,而全陜無寧土矣。
命洪承疇以都御史巡撫延綏。王嘉胤運陷府谷,他賊入山西,犯襄陵、吉洲、太平、曲沃。
四月,賊王子順、苗美陷蒲縣。山西自河曲至蒲津千五百里,俱鄰陜,河最狹,賊自神木渡河陷蒲,已分三部,東犯趙城、洪洞、汾、霍,西掠石樓、永和、吉、隰。賊首自號橫天一字王。
五月,賊破金鎖關,殺都司王廉。
六月,王嘉胤運陷黃甫川、清水二營,遂據府谷。洪承疇與杜文煥圍之,賊夜劫營,官兵擊敗之。延安知府張輦、都司艾穆蹙賊于延川。賊求撫,王子順、張述圣、姬三兒等俱降。王嘉胤運等掠延安、慶陽,城堡多陷,總督楊鶴主撫,不以聞,與陜撫劉廣生遣官持牌四出招賊,賊魁黃虎、小紅狼、一丈青、龍江水、掠地虎、郝小泉等,俱給牒免死,安置延綏河西,但不焚殺,其淫掠如故。民罹毒益甚,有司莫敢告,而寇患成于此矣。
兵科給事中劉懋上言:“秦之流賊,非流自他省,即延慶之兵丁土賊也。邊賊倚土寇為鄉導,土寇倚邊賊為羽翼,六七年來,韓、蒲被掠,其數不多。至近年荒旱頻仍,愚民影附,流劫涇、原、富、耀之間,賊勢始大。當事以不練之兵,剿之不克,又議撫之。其剿也,所斬獲皆饑民也,而真賊飽掠以去矣。其撫也,非不稱降,聚眾無食,仍出劫掠,名降而實非降也。且今年麥苗盡枯,斗粟金三錢,營卒乏食三十余月,即慈母不能保其子,彼官且奈兵民何哉!且邇來貪酷成風,民有三金,不能供納賦之一金。至于捕一盜而破十數人之家,完一贖而傾人百金之產,奈何民不驅為盜乎!若營兵曠伍,半役于司道,半折于武弁,所余老弱,既不堪戰,又不練習。當責督撫清汰操練,以備實用也。”
山西流賊破蒲州、潞安,官兵敗沒。
七月,御史黃道直言:“盜起于饑,請發餉銀易米,一從保德州河路,一從洛、宜陸路,賑饑民,庶收拾人心,解散黨附。”不報。
八月,王嘉胤運勾西人入犯,佯乞降,仍奪路走黃甫川,復引西人入掠。洪承疇、杜文煥從孤山進擊,大破之,賊奔潰。
十月,王嘉胤運陷清水營,殺游擊李顯宗,復陷府谷。大盜李老柴于鄜、雒間糾三千余人攻合水。寧夏總兵賀虎臣擊賊于盤谷,斬六百余級,又敗之寧州。
十一月,山西總兵王國梁追賊于河曲,發西洋炮,炮炸,兵自亂。賊乘之,大潰,遂陷河曲。
十二月乙巳,盜神一元破寧塞,據之,殺參將陳三槐,圍靖邊。副使李右梓固守。賊勾西人四千騎,益圍靖邊,三日夜,遂陷柳樹澗、保安等城。
四年正月,神一元陷保安,副總兵張應昌擊敗之,神一元死,弟一魁領其眾。
癸未,山西賊犯平陽。
庚寅,王嘉胤運渡河掠菜園溝,副總兵曹文詔擊卻之。己亥,命御史吳甡赍金賑陜西饑荒,招撫流盜,諭曰:“陜西屢報饑荒,小民失業,甚者迫而從賊,自罹鋒刃。誰非赤子,顛連若斯!今特發十萬金,命御史前去,酌彼災處,次第賑給。仍曉諭愚民,即或脅從,僅入賊黨,若肯歸正,即為良民,嘉與維新,一體收恤。”上召輔臣、九卿、科、道及各省監司于文華殿。上問山西按察使杜喬林流寇之事。對曰:“寇在平陽,或在河曲,近聞漸已渡河,河曲尚阻,須大創之,但兵寡餉乏耳!”上曰:“前言寇平,何尚阻也?”對曰:“山、陜隔河,倏去倏來,故河曲獨被困。”問河曲之陷。曰:“賊未嘗攻,大抵饑民為之內應,今不早圖,有誤國事。”上問陜西參政劉嘉遇以流寇。對曰:“流寇因兵餉不足,故難剿耳。且寇見官兵即散,退復嘯聚。”上曰:“寇亦吾赤子也,宜招撫之。”又問近寇所在。對曰:“一在延安,一在宜川。”上凝思久之,命退。
寧武總兵孫顯祖言:“聞喜、稷山賊二十余萬,日剿日益。官兵不過二千,奔逐不支。乞發京營,或調邊騎夾剿。”命下所督便宜專制。總督張宗衡以兵餉并乏,竟不行。
二月壬子,總兵賀虎臣、杜文煥合軍圍保安。神一魁勾西人千余騎突圍出,復糾賊數萬劫寧夏。都指揮王英兵潰,諸道將棄城南奔。
戊午,一魁至慶陽,破東關,游擊伍維藩擊斬五百余人。
戊辰,賊圍慶陽,總督楊鶴在邠干,不即援。宜君賊趙和尚等南犯涇陽、三原、韓城、澄城,各賊分犯,不知其數。
壬申,神一魁陷合水。
三月丁丑,張應昌等援慶陽,賊圍解。時議招一魁,散其黨。
癸未,賊帥孫繼業、茹成名等六十余人來降,總督楊鶴受之。設御座于固原城樓上,賊跪拜呼萬歲。因宣圣諭,令設誓,各解散,或歸伍,或歸農。自此群盜視總督如兒戲矣。
甲午,陜盜劉五、可天飛據鐵角城,混天飛、獨行狼等聚蘆保嶺,眾各萬余,分犯平涼、固原、耀州、涇陽、三原,盜混天猴薄寧州,分犯環縣。賊陷武安,走平涼,詐稱官兵,襲陷華亭。時大盜王老虎圍莊浪。曹文詔、王性善西剿,諸賊乘虛四犯。楊鶴給降人牒,令各還鄉,簡其豪千余人,以參將吳弘器領之,駐寧塞,而宜君、雒川盜又蠭起矣。副總兵曹文詔擊賊于栗園,大敗之。四月己未,神一魁降于楊鶴。鶴責數其罪,俱伏謝。一魁有戰騎五千,鶴侈其事,上言乞賜一二萬金賑濟,又止巡撫練國事北征。宜、雒賊亦求撫于國事,從之。其脅從饑民,各給牒回籍,首領置軍中。省臣劾宣大總督魏云中、陜西總督楊鶴恇怯玩寇,上切責云中等平盜自贖。時言官交論鶴,鶴疏引咎。曹文詔等克河曲,斬賊一千五百余級,獲兵械馬騾數千。
丁卯,延綏巡撫洪承疇令守備賀人龍勞降者酒,降者入謝,伏兵斬三百二十人。
庚午,賊陷始興。御史吳甡西行至延長,寇聚城下,諭以禍福,委同知趙鶴年分賑,賊各解散,游賊聞之,皆回受賑,撫賊七千有奇。降盜不沾泥擁眾脅糧賞,復攻米脂。總兵王承恩、侯拱極率三千人至葮州,洪承疇、張應昌亦至。賊分兩營以待,連戰,賊始遁。追至西川,斬三百余級,賊溺死無算。官兵屯西川雙湖峪,其間窯寨六十有四,皆險絕,盡為賊藪。承疇乃令在在設防堵截,不沾泥懼,率百騎逃關山嶺。都司馬科等追之,盡殲其騎,不沾泥乃降,手殺賊目雙翅虎,縛獻柴金龍以自贖。
五月乙亥,王承恩擊宜川賊,敗之,賊闖王虎、金翅鵬乞降。金翅鵬即王子順侄成功也。余賊走宜君,其眾二萬。陜西都司曹變蛟追寧塞遺賊于唐毛山,賊大潰。四戰皆捷,先后斬一千四百余級,而寧塞之逸賊稍殺矣。
御史吳甡至榆林鎮,以晉兵遏糴,斗米銀六錢,草根木皮俱盡,人至相食,甡因奏:“榆林為西北雄鎮,宿將勁兵出焉,非他鎮比。雜販牟利,商民欣赴,初無損于晉。若以防河為名,而絕秦人之命,恐謀國不在此也。”
延安賊趙四兒以萬余人掠韓城、合陽,靈州參將張全昌以五百人戰三日,斬三百余級。賊走鄜州,復進擊,斬六百余級。時榆林連旱四年,延安饑民甚眾。西安大旱,巡撫練國事更請發帑賑濟,不報。趙四兒尋降。初,洪承疇撫盜王子順等駐榆林,巡按御史李應期誅之。上謂賊勢蹷甚,招撫為非,殺之良是,命吳甡核奏。
丁酉,延綏、榆林大雨,始有禾。
庚子,盜滿天星降于楊鶴。鶴選其驍勇置營中,散其黨萬二千人,即命其魁分勒回籍。未數月,皆畔去。
壬寅,賊萬人自合水、保安逃出,攻中部,降丁內應,城陷。
六月癸卯,曹文詔擊斬王嘉胤運于陽城,其黨復推王自用為首,號曰紫金梁。其黨自相名目,有老回回、八金剛、闖王、闖將、八大王、掃地王、闖塌天、破甲錐、邢紅狼、亂世王、混天王、顯道神、鄉里人、活地草等,分為三十六營。
辛酉,鄜州賊混天猴、張孟金謀襲靖邊,張應昌邀之于真水川,敗之,追斬四百余級。
癸亥,混天猴、獨行狼等萬余人自甘泉犯合水,洪承疇率兵追擊,敗之甘泉山中,混天猴等乞降。
七月,賊首上天龍、馬老虎、獨行狼復掠鄜州,列三營于太平原,楊鶴、王承恩擊破之,上天龍等以二千人降。給事中孟國祥、曹履泰各奏撫賊欺飾之弊。
癸未,逮總督陜西三邊都御史楊鶴下刑部獄,論戍之。
丁亥,曹文詔等諸將擊賊,連敗之,賊奔東北。是役也,合督撫四鎮之兵,窮追半月,先后數十戰,賊敗,潛遁山谷,延安、慶陽千里內暫安焉。
甲午,賊趙四兒六千余人,東渡山西,總督洪承疇等兵從之。賊入沁水縣,縣東北有竇莊,故張忠烈公銓里居也。先是,銓父尚書五典謂海內將亂,筑墻為堡,甚堅。至是,賊犯竇莊,五典已沒,銓子道浚、道澤俱官京師,惟銓妻霍氏守舍。眾議棄堡,去霍氏語其少子道澄曰:“避賊而出,家不保;出而遇賊,身更不免。等死耳,死于家,不猶愈死于野乎?且我守堅,賊必不得志。”躬率僮仆為守御。賊至,環攻之,堡中矢石并發,賊傷甚眾,越四日乃退。其避山谷者,多遇賊淫殺,惟張氏宗族得全。冀北兵備王肇生表其堡曰夫人城。
辛丑,陜西賊陷中部,王承恩擊斬千七百級。
八月癸卯,總兵賀虎臣擊斬慶陽賊劉六,斬其余黨五百余人,西路漸平。先是,巡按陜西御史李應期言秦賊旋撫旋叛,上命御史吳甡確查報聞,甡上言:“延、慶地亙數千里,土瘠民窮,連歲旱荒,盜賊蠭起。西路則神一元破寧塞、安邊,攻保安。一元死,弟一魁繼之,又破合水,圍慶陽。總督楊鶴招撫四千有奇,余黨郝臨庵、劉六等眾不下數萬,掠環縣、真寧間。此保安、合水之流孽也。延安四載奇荒,邊軍始亂,出掠米脂、綏德、青澗,脅從甚眾,幾于無民,流劫延南。點燈子眾號數萬,自山西回黃龍山,西安北界數州縣,被毒甚慘。此延北邊賊流毒西安者也。近官軍南剿,賊望風潛逃,相繼招安,滿天星等降于榆林,余賊遂徙而北。其降賊雖散原籍,仍復劫掠,于是有官賊之謠,而人致恨于招撫之失事矣。點燈子眾五六千,在青澗旋撫旋叛。慶陽郝臨庵、劉六等亦曾受撫,今攻陷中部者,皆其眾也。又降賊獨頭虎見大兵之來,已出韓城、潼關,道臣胡其俊猶追贐錢九十萬,賊復橫索,一一給之惟謹。要挾重資之說,有自來矣。為今之計,集兵合剿,殲其渠而余眾自破,明賞罰而士氣自鼓,秦事猶可為也。”
山西賊陷隰州、蒲州,命許鼎臣巡撫山西。洪承疇駐慶陽,報乏餉,已,承疇兵大敗趙四兒于山西桑落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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